于是陈子锟和宋美龄步入舞池,翩翩起舞,张学良有些坐立不安,想了想,转而对鉴冰道:“陈夫人,可以么?”
鉴冰咯咯娇笑:“当然。”
舞池中,陈子锟鼻子里充斥着宋家三小姐如兰似麝的香味,刚想说话,美玲也开口了,两人都笑了:“你先说。”
“女士先请。”
“好吧,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宋三小姐的声音糯糯的。
“我想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陈子锟道。
“哦,该你说了。”宋美龄略有失望。
“孙先生和孙夫人最近还好么?三小姐这里的消息应该更及时些。”
“你认识总理和我二姐?”宋美龄歪头看着陈子锟。
“举国上下,谁不认识中山先生。”陈子锟打了个马虎眼,当年旧事他不喜欢到处说,在宋子文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在女人面前则有卖弄之嫌。
“总理身体不太好,我们每天都在为他祈祷。”美龄黯然道。
一曲终了,换舞伴接着跳,这回终于轮到张学良了,陈子锟下场坐下,姚依蕾酸溜溜道:“很风光吧,搂着宋家小三满场飞。”
陈子锟道:“哪里哪里,逢场作戏罢了,我跳舞还是你教的呢,要不咱们跳一个?”
“这还差不多,饶了你。”姚依蕾道。
杜月笙端着一杯酒笑嘻嘻凑了过来:“陈大帅,二十万大洋已经汇入您的账户了。”
陈子锟举起酒杯:“那禁烟的事情就拜托杜老板多操心了。”
“一定尽力。”杜月笙抿了抿洋酒,道:“还有一事,请大帅切莫推辞。”
“请讲。”
“我在沪西极丝菲儿路上买了栋宅子,想送给陈大帅,这块地方不在租界范围内,也不算是华界,闹中取静,方便得很。”杜月笙笑道,这几天他一直在庆幸自己聪明,在卢小嘉和陈子锟两人中选择了后者,若是把三鑫公司的命运交给卢小嘉这个花花公子,怕是鸦片生意就更没得做了。
这座宅子是杜月笙的一番心意,陈子锟装模作样推辞了一番就接受了。
“这是房契,这是钥匙,地址就在极丝菲儿路七十六号,家具电器都预备好了,随时可以入主。”杜月笙递过来一个丝绸袋子,陈子锟接过来交给了姚依蕾收着,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杜月笙达到目的,笑吟吟的去了,李耀廷和慕易辰端着酒杯过来了,他两人如今是上海滩的闻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陈子锟这棵参天大树可是荫凉的很。
陈子锟道:“耀庭,上海鸦片市场要放开了,你手上的存货可以出了,注意价格别压得太低。”
李耀廷笑道:“大哥,您不禁烟了?”
陈子锟道:“我何尝不想禁烟,心有余力不足,把他们逼急了,不走水路走旱路,我还能到处设卡把上海滩一圈都围起来啊,禁烟在当下是无法成功的,与其惨淡收场,还不如卖个人情,对了,你的货放给杜老板就行,我看他还挺会做人的。”
慕易辰在一旁暗暗摇头,本来以为陈子锟是个英雄,没想到如此腹黑,这就是政治啊。
“慕经理,帮我进口一个中队的战斗机,不一定要美国产,英国德国都可以,还有双座轰炸机,要两个中队,这东西对付步兵很好用,钱已经划到你账上了。”陈子锟道。
“好的,我明天就去办。”
突然舞池中爆发出一阵掌声,所有人都让到旁边,看着张学良和宋美龄满场飞,别看张学良个头不高,舞技也不差,跳的那叫一个棒。
“小六子适合舞场,不适合战场啊。”陈子锟喃喃道。
忽然一个清脆声音响起:“陈将军,你说话不算数,你欺负我。”
扭头一看,竟然是小姑娘唐瑛来了,陈子锟可慌了手脚,姚依蕾这尊大神还坐在旁边呢,让她听见这话可不得了。
好在唐嫣也在旁边,笑嘻嘻道:“妹妹,别冤枉陈将军,他不是去打仗了么。”
唐瑛气鼓鼓道:“打仗也不能说话不算数啊,我们冬令营还指望他呢。”
陈子锟笑道:“原来是这件事啊,好办,我写一个手令给你,你拿着去吴淞禁烟执法总队,找他们的头头。”说罢拿起一张纸龙飞凤舞写下几行字交给了唐瑛,小姑娘这才欢天喜地的去了。
姚依蕾一直支棱着耳朵偷听这边,见唐瑛姐妹走了才道:“怎么了,欺负人家小姑娘?”
陈子锟赶忙解释了一番。
“好啊,又是女记者,又是女学生,还是姐妹花,你是不是我们姐妹俩不够你享用的啊,还想扩充后宫?”姚依蕾字字诛心,陈子锟百口莫辩,谄媚的笑道:“我哪有那胆啊。”
“有这个心更该杀!”姚依蕾恶狠狠掐了陈子锟一把。
李耀廷和慕易辰干咳一声,装没看见,端着酒杯走远了。
史量才走了过来,陈子锟如蒙大赦,起身相迎:“史先生,最近有什么新闻?”
“眼下就有一条新闻,张宗昌在四马路嫖妓付不起钱,被扣了,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请你去救急呢。”史量才苦笑着说。
“不会吧,效坤还能付不起钱?”陈子锟看了看舞池中跳的正酣的张学良,便没有叫他,和姚依蕾请个假,说去四马路捞人。
姚依蕾道:“鉴冰,你跟着一块去,别让他搞花头。”
如今她肚里有孩子,全家上下都听她使唤,鉴冰也只好听令,陪着陈子锟前往四马路。
四马路距离哈同路不远,很快就到了地方,进去一看,张宗昌四仰八叉躺在榻上,一帮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跟猴子一般趴在他身上,捶背挠痒痒,往嘴里送烟嘴,送水果,拿毛巾擦嘴,比伺候皇上还殷勤。
老鸨带着一帮姑娘也在旁边听招呼,整个长三堂子合着不做生意了,全体出动伺候张大帅,一个个脸都笑歪了。
见陈子锟来了,张宗昌从榻上蹦起来:“好兄弟,江湖救急,先借我十万大洋。”
陈子锟倒吸一口凉气:“效坤兄,你消费什么了,花了十万块?”
鉴冰也叉着腰数落老鸨:“侬敲竹杠啊,把账单拉出来阿拉瞧瞧。”
老鸨也是在上海花界混了几十年的人物,自然认识这位五年前的沪上头牌,满脸堆笑道:“鉴冰先生,不是阿拉敲竹杠,是张大帅答应给阿拉的赏钱,每人两千块。”
陈子锟恍然大悟,怪不得堂子里的人都笑的这么腻歪,原来遇到一个超级大金主啊。
“戆都,你这个朋友绝对是戆都,还是天字第一号的。”鉴冰啧啧叹道。
陈子锟二话没说,当场拿出花旗银行的支票簿,开了十万元给老鸨。
张宗昌:“好兄弟,仗义!来,咱哥俩走一个。”
堂子里的服务没的说,不用张大帅招呼,杯盘碗筷早就预备好了,两人推杯换盏喝起来,张宗昌道:“我怎么瞅你就对脾气呢?咱俩以前见过?”
陈子锟道:“不瞒效帅,兄弟我在东北当过胡子,钻过老林子,打过关东军的守备队,也和奉军干过仗。”
张宗昌眼睛一亮:“你哪个绺子?报号什么?”
陈子锟道:“小绺子,长山好,大掌柜报号关东大侠,兄弟我当年号称双枪快腿小白龙!”
张宗昌一拍大腿:“他娘的,原来双枪快腿小白龙就是你啊!”
第八十五章 宋三选夫
陈子锟一怔:“效帅听过我的字号?”
张宗昌道:“听过,你小子不简单啊,年纪轻轻就杀过满铁守备队的日本兵,有一套,够爷们!”
说着又上上下下打量着陈子锟:“双枪快腿小白龙,是有那么点意思,他娘的,咱们咋早没认识呢,我张宗昌最喜欢结交英雄好汉。”
陈子锟举起酒杯:“走一个!”
“走一个不够,三个。”张宗昌一拍桌子,“小酒盅喝的没劲,换海碗来。”
老鸨立刻让人拿了两个比酒盅大不了多少的饭碗来,张宗昌当场就摔了:“你这是喂猫呢,老爷们喝酒要用海碗,知道不?”
没办法,老鸨只好端了两个汤盆来,张宗昌这才满意,不过又嫌酒不够烈,“这他娘的也算酒么,拿高粱烧来。”他将黄酒坛子推到了地上,把老鸨心疼的不得了:“我的爷哎,这可是二十年陈酿女儿红。”
四马路一时半会找不到符合张大帅要求的高粱烧,洋酒倒是不少,可白兰地威士忌也不对他的胃口,唯有老毛子的伏特加还能凑合。
两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亦乐乎,张宗昌一高兴就打赏,姑娘们兴奋异常,曲意逢迎,有几位还想往陈子锟身边凑,被鉴冰恶狠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兄弟,挑日子不如撞日子,咱们这么投缘,不如结拜为兄弟,如何?”张宗昌道。
“好,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陈子锟也是真不含糊,他最喜欢和人拜把子,也不缺张宗昌一个。
老鸨立刻搬来关公像,香案香炉黄纸公鸡,伺候两人结拜,喝血酒烧黄纸,遂成八拜之交,拜完之后,张宗昌哈哈大笑:“此番南下,我认了两个兄弟,一个是你,一个是陈调元,都是仗义的哥们,有空把他从南京叫过来,咱们好好喝一场。”
陈子锟满口答应。
此前张宗昌已经喝了不少,又和陈子锟对饮了三大碗,居然毫无醉意,精神反而更加振奋,吵嚷着要打牌,把个鉴冰气的不行,一发狠道:“好,我陪你打!”
张宗昌笑了:“弟妹上阵,输了可别哭鼻子哦。”
堂子里赌具是最不缺的了,立刻摆起牌桌,陈子锟夫妇对张宗昌和他新收的一个姨太,四个人搓起了麻将,玩的还挺大,一把就是上千的输赢。
陈子锟牌技一般,张宗昌是个滥赌鬼,瘾头大,牌技也拿不出手,至于那位新姨太更是菜鸟,一圈下来,鉴冰已经赢了三万大洋。
老鸨凑了过来,欲言又止。
“啥事,说。”张宗昌大大咧咧道。
“史公馆打电话来,催陈大帅回去。”
“告诉他们,昆吾不回去了,今儿陪我打通宵。”
陈子锟道:“效坤兄,今天实在不行,那边还有一个弟妹呢。”
张宗昌道:“正好一起来打牌。”
见他不愿意放人,鉴冰恼了,把牌推翻了道:“打什么打!一点也不体谅人,姐姐肚里可有孩子呢,怎么能陪你打通宵,再说你还有本钱打么,我看再打下去你连裤子都要当了。”
张宗昌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不打了不打了,对不住弟妹了。”
陈子锟这才得以脱身,回到史家花园少不得被姚依蕾一顿埋怨,不过听说鉴冰在牌桌上赢了三万大洋后,姚依蕾又高兴起来,怪他们怎么不多打两圈,把张宗昌的底裤都给赢来多好。
张学良依然和宋美龄腻在一起,两人谈笑风生,好似认识多年的朋友,直到舞会散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陈子锟和张学良就下榻在公共租界的汇中饭店,包了整整一层楼的客房,随同护卫的是一个排的便衣警卫,中国军人不能着装进入租界,穿便服还是可以的,至于安全方面,租界工部局做了保证,绝不会出半点岔子,他们也知道,倘若陈大帅和张少帅出了事情,就算是洋人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至于上海滩的黑道人物,早就偃旗息鼓了,租界的这些黑帮,仰仗的无非是洋人的势力,市面上再牛逼的大流氓,遇见巡捕房的洋人警官,哪怕对方官衔再低,也得服服帖帖。
张啸林再次躲了起来,陈子锟强势入主上海,他借助卢永祥翻身的梦想破灭了,这会儿正躲在某个旮旯追悔莫及呢,早知今日悔不当初,为毛和陈大帅作对呢。
汇中饭店阳台上,江风凛冽,繁星点点,霓虹闪烁,汽笛长鸣,上海滩的夜色如此旖旎,让来自林海雪原的张学良为之倾倒,他点燃一支烟,对隔壁阳台上的陈子锟说:“昆吾兄,我想向她求婚。”
陈子锟吓了一跳:“汉卿,你要向谁求婚?”
张学良深吸一口烟:“宋美龄小姐。”
陈子锟道:“你确定?”
“确定,但是我不敢保证她会嫁给我,因为她是接受西方教育长大的,而我已经结婚,并且不会抛弃凤至,还有,我不是基督徒。”
陈子锟道:“这么一会功夫,你们就谈婚论嫁了?”
张学良道:“那倒没有,我只是问了她关于对未来夫婿的要求。”
“哦,她怎么说?”
“她说,她梦想中的夫婿是和二姐夫一样的盖世英雄,昆吾兄,你应该知道美龄的二姐夫是谁,那是中山先生,我高山仰止的人物,唉,我是没希望喽。”张学良仰望星空,吐出一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