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洛切了一声,故意激将道:“不带就不带,找什么借口,就当我刚刚的帮忙喂狗吃了,参加这样的宴会,难道连个家奴跟班之类都不能带?”
虽然知道这家伙对自己使用了激将计,但吴顺依旧忍不住说道:“那好吧,既然你愿意当我的跟班,那我就带上你,毕竟你的武功确实不错。”
吴顺主要是想到刚刚这个韩洛确实帮他解决了曹震的那几个帮闲,要不然他还没办法把那个家伙揍得那么痛快,这一起打过架之后,关系确实不一样,带上这家伙见见世面也无妨。
洛水河畔的宴会,真正的发起者当然并非荀粲,他才不喜欢去操心这些事情,准备这样的宴会,那自然是要考虑许多东西的,以荀粲那远离是非的性子,自然只是坐享其成,而他去这次宴会,便给了发起者天大的面子,这就是荀粲的底气。
宴会发起者为何晏,那个名声可以与荀粲相媲美的何晏,极端自恋的家伙,他这次邀请了许多在圈子里赫赫有名的人物,不仅仅是荀粲,包括卫泓、傅嘏、夏侯玄等等名声极佳的名门公子,以及崔染崔建曹震等声名狼藉的纨绔,总之,何晏办事,向来好大喜功,广撒网以保证来的人多,使得宴会热火朝天,这样他也会觉得倍儿有面子。
不过有些人是绝对不会受邀的,例如那位傅家的傅嘏,他交友虽然不像荀粲那么苛刻,但却很有原则,他并不喜欢何晏、夏侯玄等人:
何晏、邓颺、夏侯玄并求傅嘏交,而嘏终不许。诸人乃因荀粲说合之,谓嘏曰:“夏侯太初一时之杰士,虚心於子,而卿意怀不可,交/合则好成,不合则致隟。二贤若穆,则国之休,此蔺相如所以下廉颇也。”傅曰:“夏侯太初,志大心劳,能合虚誉,诚所谓利口覆国之人。何晏、邓颺有为而躁,博而寡要,外好利而内无关籥,贵同恶异,多言而妬前。多言多衅,妬前无亲。以吾观之:此三贤者,皆败德之人尔!远之犹恐罹祸,况可亲之邪?”后皆如其言。
傅嘏认为何晏三人都是“败德之人”,远离他们就是远离祸患,所以根本就不想和他们沾上关系,他不像荀粲那样,可以表面上显得亲近,实则心中却远远的划开界限,而他认同荀粲,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荀粲的才华。
傅嘏善言虚胜,荀粲谈尚玄远。每至共语,有争而不相喻。卫季风释二家之义,通彼我之怀,常使两情皆得,彼此俱畅。
由此可见,荀粲与傅嘏之间能有良好的关系,卫泓在其中功不可没,他就像一架桥梁,使得荀粲与傅嘏二人结交通畅。
洛水悠悠,伴随着许多神奇的传说。诸如河图洛书的传说,诸如秦始皇巡幸洛阳,祭祀洛水,忽有“黑头公”自水中出,向他大喊“来受天之宝”,激动的秦始皇手舞之,足蹈之,放声高歌:“洛阳之水,其色苍苍。祭祀大泽,倏忽南临……”
洛水两岸一片清幽,向来达官贵人们举行户外活动的一个好地方,比如举行上面所说的一些活动,加上近些年兴起的美味烧烤,显然这是极其利于散心与放松的好地方。
这时候的洛水,还是浩渺无际的一条大泽,漕船络绎,驶于河心,帆樯林立,遮天蔽日。河边则岸柳成荫,芳草萋萋。
直通皇宫正门的一道长桥横亘于洛水之上,桥上人车熙攘。这座桥叫“天津桥”,因为接连着皇城的正门,每天清晨,晓月尚高挂空中,桥上便车水马龙,因此成为洛阳一景,被称为“天津晓月”。
洛水边上,清静安闲。
一片空旷的河岸空地上,用竹竿插地,紧挨着河水围了一圈布围子,只放出临河的一面以观风景,布围子里边吹着筚篥,拨着箜篌,隐隐传出歌乐之声,看起来是某个大户人家在此踏秋。
百丈之外另一处地方,也围了一圈布围子,不过距河岸还有数十步距离,一些家仆下人正在布围子外面蒸煮烹炙,调制各种美味,肉香迎风飘散,而布围子正面的空地上,则有两个力士正在相扑,帐围之中,倒是一群莺莺燕燕,看起来是名门贵女出行。而观其暗中护卫的数量,却能让人暗暗惊讶,因为那数量确实吓人,显然这些莺莺燕燕,来头极大。
这时,又有一群人来了,鲜衣怒马,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伴当的壮汉们一个个粗犷威风,中间簇拥着一位名声赫赫的人物,此人正是何晏,他的胯下也是雄骏的辽东马,他头戴锦绣浑脱帽,身穿翻领窄袖袍,脚下蹬一双黑色鹿皮小靴,紧腰修背,风度翩翩。
何晏身材修长,细腰嫩臂,朗目如星,鼻如悬胆,只是一笑时颊上便有两个酒涡儿,俏则俏矣,却不免减了几分男儿的俊朗豪气,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有个“粉面何郎”的称号,就连敷粉这样的行为,也是因为他而流行起来的。
而且何晏自认为自己的容貌天下第一,最爱如此华丽的打扮,或有人问,荀粲比他如何,何晏答曰,粲虽有风仪,然过于素,不如我也。能够大言不惭的这样说,足见他的自恋,况且何晏坚定的认为,容貌是不包括气质的,要比气质,他自然有些心虚。
在何晏一群人旁边还有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却伏着一头金钱豹,驯兽师紧紧随在豹子旁边。
这大概是何晏驯养的宠物,身为安于享乐的顶级贵族,当然要养这样帅气的宠物,崔家的那位邪道音律大师崔染,甚至还养了一头狮子,有时看某些家奴不爽,就直接把他喂狮子,以此为乐。
荀粲也有宠物,不过那宠物就显得极其低调了,那只纯黑的小猫咪,大小不过两个手掌,可谓袖珍可爱,基本上是对付女孩的大杀器。
何晏一群人自然就是提前来这里布置东西,作为宴会的发起者,何晏亲自做这些,是要将宴会弄得更加华丽完美,省得被那些赴宴者看扁了,尤其这次那个荀粲还要来,荀粲一来,那个卫泓必定也会来,卫泓一来,自然又会带动一大批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对此颇为开心的何晏,当然会让赴宴者获得无上的享受,他的女子相扑队与蹴鞠队可向来名不虚传,也不知这次有没有人会给他带来惊喜
一群人在洛水边停下,似乎选好了地点,他们选择的地点好巧不巧的,正在那两处帐围子中间的位置。
很快,下人们便开始忙碌起来,几个大汉拿了插竿开始插杆围帐。另有人从车上卸下竹席毡毯、各色器物布置起来。
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那群名门贵女们的注意,来洛水边游玩的人很多,谁有闲心去管旁边是谁人扎下的围帐。
那处貌似名门贵女的帐围子里面,此刻正有三个妇人围坐在毡毯上,玩着酒令游戏。奴仆下人们在四下里恭立侍候着。
三个妇人中间,放着一只玉制的乌龟,碧色的乌龟背负着一个蜡烛状的高筒,整个玉龟和蜡烛状的筒子是由一块完整的玉石雕刻而成的,筒上还镂刻着莲花状的钮瓣。
筒内放了一把玉制的长筹,一个妇人抽出一支,看了看玉筹上刻的字,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放!哈哈,这一轮我不用喝了。”这个妇人虽然衣着锦绣,巧施脂粉,可是依旧掩饰不住她的老态,只是因为保养得宜,所以她的皮肤比较细嫩,再加上头上戴了乌黑的假发套,遮住了那一头白发,所以看起来年轻一些。
然而岁月不饶人,毕竟是过了六旬的妇人了,她脸上的皱纹就像那龟背上的镂刻一般清晰。另外两个女子则不然,这两个女子看起来都还只是双十年华的模样,芳姿妩媚,艳丽无双。
其中一个妙龄少妇斜卧于榻上,身着一袭大红牡丹衫子,外披一件白色的纱衣,下着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裙幅褶褶,被阳光一照,如雪月光华般轻泻于地,衬得她那婀娜柔美的体态更加性感诱人,让人觉得简直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而那个成熟娇媚的少妇并未如那老妇一般身着盛装,她那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只是用一条发带束起,两缕青丝便分垂于削肩之上,将她那因为略宽而显得有些刚性的下巴掩得尖尖的,韵味便俏皮起来,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整个人身上,都充满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王霸之气。
大约用“女王”二字,可以完美的形容这个少妇的气质。
第五百二十五章 准备完毕
帐围子的三人,自然是郭嬛、韦婧,以及卞太后。
这太后卞氏,原本出身于娼家,二十岁时被曹操在谯纳为妾,并随他到了洛阳。到董卓为乱时,曹操弃官,微服东出避难。袁术传曹操凶讯,曹操身旁的人都欲逃回,卞后识断精明,制止了众人的莽撞行动。后来曹操听说后十分赞赏。丁夫人被废,曹操就将卞后扶正。曹丕当太子后,左右向卞后称贺,被卞后婉言谢绝。
建安二十四年,拜为王后;魏帝曹丕践位后,封卞氏为皇太后,卞后生平节俭,不喜华丽,曹操曾得名铛数具,命后自选一具,后选中者,言:“取上者为贪,取下者为伪,故取其中。”不但自律如此,对亲戚外家亦然,为人称道。卞后随军征进时,但见路上有老年人,便赏赐绢帛,对他们哭泣说:“可惜我的父母没能等到这个时候就去世了啊。”
若是让别人知道这帐中三人的身份的话,肯定会吓一大跳,当朝皇后与当朝皇太后,来这洛水河畔游玩,再加上名门韦家的嫡女韦婧,这阵容简直让人惊叹,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个帐围子周围的暗中护卫那么多,她们的身份绝对配得上这样的护卫强度。
郭嬛的额头宽广而白皙,如同镶着的一方美玉,尤其是她的肌肤,似新生婴儿一般雪白幼嫩,那双红润饱满的唇瓣便衬托得更加娇艳欲滴。
从洛河上吹来的秋风,送来了阵阵桂花香气,也将她的裙裾时不时地轻轻掀起,让那双光洁美玉似的小腿偷偷地遛出来透透气儿。韦婧与这艳媚无双还带着凤仪之姿的少妇又有不同,她的容颜、气质和衣着似少女,似少妇,很难加以准确的判断。
她穿着一袭素白色的衣衫,系一条水雾绿草百褶裙,用一条白色织锦的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细腰儿系住了。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了个飞仙髻,只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由那颀长优雅的颈子衬着,既简洁又高贵。
明明是妖女的她,这般素雅的打扮,倒显得她很清丽,本来也是一个美人儿,可是与旁边那位娇媚至极的郭嬛比起来,她的那种女强人的气质自然要稍逊一筹,然而她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女人味儿,柔柔的,是那种能直接钻进人心里去的味道。
最美的,不一定是最有女人味的,而她就充满了女人味儿,她的五官和体态似乎是迎合着男人的口味而生长的,叫人一见便会油然升起一种想要去怜爱呵护她的感觉。
白皙宽额的娇媚少妇郭嬛没有理会那卞太后的笑语,她微微抬起头,侧耳听了听围帐外的人喊马嘶声,轻轻蹙起了眉头,不悦地道:“这里也不得清净。”
郭嬛的语气有带着凤威,连卞氏这个太后都比下去了,她却是有这样强势的资本,郭嬛的女王气场可不是说笑的。素白衣衫的韦婧笑道:“嘛,姐姐理他作甚,七月流火,夏末初秋时节,游人自然就多,我等自得其乐便是了。”
韦婧的声音给人一种甜润而沙哑的感觉,却是无比可以勾动男人的心魂,不对,应该是男女通吃,别忘了韦婧与郭嬛之间的关系,可是美丽的百合花。
说着,韦婧素手轻伸,从那玉筒里抽出一枚玉筹,仔细一瞧,刻的却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上客五分。”素衫女子便嫣然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呵呵,这是天意呢。姐姐,你当自饮半杯。”
郭嬛懒洋洋地拈起碧玉杯来,轻轻地啜了半杯葡萄酒,放下杯子,信手拈出一筹,似一只波斯猫儿似的眯着媚眼向上一瞟,说道:“道不行,乘浮于海,自饮十分。噫!今日这酒算是认准了我家么?”
坐在她上首的那位六旬老妇哈哈大笑,举起酒壶,毫无架子地为她注满了碧玉杯,显然卞太后今日还是非常开心的,而她对郭嬛这个儿媳也很满意,她笑吟吟地道:“今日这酒筵,本就是你自己散心而设嘛,连上天也照顾你呢,呵呵,既如此,嬛儿当再饮一杯!”郭嬛毫不怯酒,拈起杯来,又是一饮而尽。
这时,何晏那边布围子围起,铺好毡毯,放好坐席、靠垫、案几,打开食盒,将毕罗、脆饼等各色吃食摆上去,葡萄酒、三勒浆、乳酪等饮品业已放好。
他们所用的酒器非金即银。如今乱世初定,洛阳已有几分盛世气息,何晏喜欢繁华,穿衣不惧大红大紫,器皿也不厌金银财宝,虽然他嘴上常常谈玄论道,视金钱如粪土,但是每次举办宴会时,却必定要弄得奢华无比,仿佛以此才能配得上他名士的身份。
没错,其实自古以来,能说出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大抵都是非富即贵,穷到只剩下钱或许是他们最好的写照,而这样的人,却还要口口声声说金钱俗气,不得不承认,这让人觉得有些讽刺。
饰有美人形象的八棱金杯,刻有曲折繁厚的几何纹样的银盘,往几案上一放,金光银色交相辉映,显得富丽堂皇。
这时,来参与宴会的名门公子们还未到达,何晏也不心急,他向来知道他最盼望的到来的荀粲的风格,这个荀奉倩自从名声和他持平之后,架子大得惊人,每次说参加宴会,基本都是最后一个到达,但却没人敢说什么闲话,因为荀粲的到来,就是给别人面子。
而何晏对荀粲的做派也不觉得有什么失礼,他自视甚高,既然荀粲的名声已经和他持平,那自然就有了拿捏的资本,这并不是装逼,而是一种底气,荀粲这样做,才能更加体现他那高人一等的身份地位。
何晏当然没有注意到郭嬛等人,只因那三个女人正在帐围子里,而他对这群人的护卫强度略有不满,只因排场居然比他还要大,不过是在这洛水河畔游玩而已,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吗?
不过另一边他倒是注意到了一些熟人,原来竟是那司马家的人,司马师、司马昭,还有那司马倩加上她的一群好友,她们正在兴致勃勃的看自家家奴角力。
何晏又暗自撇了撇嘴,说起来他和司马家的那两兄弟并不对路,或许是因为这两个家伙太不给他面子了,不就是有个有权有势的老爹嘛,人家荀粲同样有个有权有势的老哥,都对自己保持着一定的恭敬,可这司马家的两小子,却从来都用一副隐隐不屑的目光看他,好似他的那些才华都是虚的。
何晏还觉得那男子角力太俗气了,两个大汉角力,哪有美女角力来得有趣,可惜他手下没有真正会些武功的美女,要不然就可以直接派出去砸场子了,看到司马家那两小子吃瘪,他就觉得开心了。
貌似荀粲好像养了许多武艺高强的美女,连何晏都不得不承认,天底下最会玩女人的家伙,这荀奉倩若是称第二的话,那就没人敢称第一了,也不知道这荀奉倩今日会不会再次给他带来惊喜,就像当年荀粲在他举办的宫廷宴会上一鸣惊人一样。
接着,陆陆续续有两三个名门公子到了,他们都恭敬的向何晏行了个礼,对于这位貌似要将公子榜首第五位占据到天荒地老的大名士何晏,他们还是比较恭敬的,况且何晏常常是走在时尚前沿的存在,常常能够做出点引领时尚的东西。
若说何晏哪里是短板的话,那就是他在官场的势力太小,虽然他有驸马这个身份,但是由于曹丕的不喜,他自然就不会主动进入官场去找虐,他也是沉得住气的人,知道还没有到他发力的时候,反正他与曹爽交好,而那位几乎已经是太子殿下的曹叡,对曹爽还是颇为倚重的,等什么时候曹爽掌握了大权,他不也就跟着升官发财了吗?
不过说真的,何晏这样的人当名士还好,但当官却真的不行,所谓清谈误国,大约就是说的何晏这样的人,他在历史上的悲剧结局就不用多说了。
何晏对于这些小家伙们的尊敬,还是比较的满意,虽然这些人比起夏侯玄、荀粲之流要差得远,但怎么着也算是出身名门,有的虽然是庶系,但也不能改变那高贵血脉的事实。
就在这时,那崔染叔侄俩却又齐齐到来了,崔染这次的穿着打扮,依旧显得非常邋遢,时不时的就会挠自己的身体,大约是在捉虱子,前文早已说过,崔染认为“扪虱而谈”这样的行为很风雅,而他也一直坚持这样做。
崔染甚至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他这样的行为就会成为一种潮流,就好比何晏的“敷粉”一样,事实上,随着上次和荀粲切磋音律,他的声名一时可谓大振,哪怕这声名是更加狼藉了。
毕竟他的那个所谓邪道音律,虽然仔细品味会有一种莫名的感触,但却实在太难听了,根本无法和荀粲那优美的音律相比,所以可以想象,他的那场切磋可以说是大败,可别人却不知道,他所求的就是败。
这年头,为了出名,为了搏出位,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搞绯闻的那实在太多了,崔染可谓此中翘楚,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更加出名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到达
崔染一行人中,自然还包括那个之前被吴顺狠狠揍了一顿的曹震,这时他自然不是圈子里被众星拱月的焦点了,反而成了崔染的陪衬,他脸上的青色瘀痕还没有消失,许多圈子的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却也不会去主动提此事,毕竟遇到后台是荀粲的人,都要掂量掂量。
当然也有人会去主动揭一揭这曹震的伤疤,有人可能是真的不知情,而有人自然就是故意挑拨一下,以图看一看热闹,毕竟这年头幸灾乐祸的人确实不少。
何晏见崔染到来,他的表现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充分体现了自己那所谓上品名士的风度,对于这位借着荀粲出名的“后起之秀”,何晏并不太感冒,不过由于对方那崔家的出身,让何晏觉得有必要交际一下,多些人脉总是好的。
崔染在何晏面前也没有表现得太过嚣张狂妄,大抵是因为只要是有点道行的名士,都知道那清狂只是用老搏出位的一种手段,在不知情的权贵面前还可以以此为卖点炒作一番,但炒作过头可就不行了,以前那位祢衡可是一个很好的反例,而大家同为名士,那就互相给点面子为好,不要搞那些套路了。
随着崔染的到来,与会者也渐渐来齐,那位夏侯家的名门公子夏侯玄也来了,他穿着华丽的衣衫,愈发显得他容貌气质绝佳,可谓丰神俊朗,而更引人注目的,则是他所带的一群中有两个较为美丽的女郎,一个自然是他的亲妹妹夏侯徽,而另一个则是他正在追求之中的慕容澹然。
崔建看到夏侯玄如此绚丽出场,这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嫉妒之色,他对那个慕容澹然,自然是还抱着某些心思的,至于夏侯徽,则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打主意,这当然不是因为她的亲哥哥是夏侯玄,而是因为她的干哥哥是荀粲。
崔建是将荀粲看作和他族叔那一辈的,对长辈自然要保持恭敬嘛,况且荀粲的潜势力确实惊人,他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家,导致莫名其妙的蒸发在人间,这又不是没有先例。而对于夏侯玄,崔建将其视之为对手,他觉得自己除了容貌以外,什么都可以胜过夏侯玄。
在知道荀粲对那个慕容澹然似乎一点都看不上眼后,崔建自然而然便将注意打到了慕容澹然身上,若是能将慕容澹然变成自己的女人,想必便可以狠狠的打击那个夏侯玄吧,况且那个慕容澹然的容貌确实不错,那样混血美女实在可以让人食指大动。
不过崔建当然不会此时就对夏侯玄发飙,今天毕竟有外人在,大家互相都要给些面子,在何晏的宴会上不能太嚣张,对于何晏这个人,崔建心里其实是看不上,总觉得对方虽然有才,但那才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只能让真正高深莫测的欣赏,太过曲高和寡了,有种微妙的沽名钓誉的感觉,所以崔建对何晏并无太多尊敬,但却也不会在这人面前嚣张,他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
何晏对夏侯玄的到来,他表现得比刚才热情了一些,毕竟夏侯玄与何晏的私交不错,大家还有个“四聪”的名号,而何晏对夏侯玄这种丰神俊朗的帅哥,还是非常欢迎的,当然啦,他觉得夏侯玄虽帅,但比那荀粲还是要差了一些,而他又要比荀粲帅,所以这夏侯玄的存在,完全是为了衬托他更帅嘛。
夏侯玄对何晏自然也要恭敬的问候几句,怎么说对方也是前辈,何晏对他也有提携后辈的情分,而他对何晏研究的那些高深玄理,还是非常感兴趣的,而且何晏的一些名士作风,也让他很欣赏,他也喜欢奢华的作风,熏香敷粉也是常态。
其实早在夏侯玄到达的时候,吴顺这个荀粲的受邀者也来到了这里,不过他却没有贸然去和何晏那群人搭讪,尤其是看到那个曹震也在人群之中时,他顿时就不爽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虽然如今所谓看透了世俗,但这次能够遇到这么多大人物,他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与有荣焉。
虽然荀粲还没有到达,但他显然知道,荀粲这次参加的宴会,大约就是与何晏等人在一起,其实吴顺对于能够接触到这个顶尖层面的人,还是觉得非常可贵的,这些人可都不是什么简单的家伙啊……
装作吴顺护卫的韩洛,此时心中也觉得兴奋不已,他对吴顺这个商人子弟没兴趣,只因在吴顺的身上得到真正有价值的情报,他觉得吴顺吹嘘的那些上层见闻,全是道听途说罢了,但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想要知道真正的隐秘消息,当然不能只是雾里看花。
就在吴顺等得有些心焦之时,忽然有一声略微刺耳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吴大公子嘛,怎么,今日你也来这里游玩,难不成真的还有资格参加那边的宴会?”
这声音中明显有着调侃的意味,而语气中的不友好只要是人都听得出来,吴顺蹙了蹙眉,他忍不住循声望去,心中顿时暗骂一声,原来这说话带刺的人也是个商人子弟,姓李,大约是他以前交的那群狐朋狗友的朋友,在听到那些狐朋狗友对他的诋毁,自然就要心存恶意的来为他之前的那些狐朋狗友打抱不平一番。
这李公子当然不知道吴顺能和荀粲扯上关系,吴顺的那些狐朋狗友也不会将吴顺当时发飙的缘由讲清楚,毕竟趋炎附势也不是什么褒义词,所以他自认为很有义气的来帮那些人出头了,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吴顺就是个软弱好欺的老好人,没事欺负两下,他说不定还会赔笑,所以这同为商人子弟的李公子,当然要来过过瘾。
事实上,还有一层原因是,李公子家中经商的商品和吴顺家中算是竞争对手,所以他来找茬也算是师出有名。
吴顺在考虑要不要在这里和这李公子引起冲突,毕竟这里离何晏的宴会并不远,若是引发冲突,显然很容易就让人察觉,这样的话,他今日作为荀粲的邀请者前来,自然会有种给荀粲抹黑的感觉,他虽然和荀粲并未结识,但他却知道,若当日没有荀粲的那封信,那他将面临那位曹公子狠毒的报复。
其实在吴顺热血冲动之后,未尝有种暗暗的懊悔,当时只顾自己打得爽快,却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家族,这确实有些冲动,不过既然做了,那他也认了,以前他的人生就过得太过忍耐了。
还未等吴顺说话,这次跟着吴顺来凑热闹的妹妹吴媱忍不住说道:“你是什么人?今日我哥来,当然是为了参加那位何名士的宴会,你难道也有这个资格吗?”
吴媱虽然总是对吴顺很暴力,但那都是在兄妹独处时,在外人面前,她对自家这个废柴哥哥,还是非常维护的,说真的,吴顺将荀粲的那封信在妹妹面前炫耀时,还让吴媱狠狠的吃惊了一把,原本她还真的不相信哥哥写点那种毫无内涵的小说,居然能得到荀粲的欣赏,可当她这时看到那些只在某些贵女同学话语中听说过的人时,她顿时就对自家老哥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崇拜感,这时遇到这种可恶的家伙,她当然要替自家老哥反击一下。
吴媱早就觉得自家老哥的性格偏软了,当然,她没有看到当日吴顺暴打曹震的一幕,要不然肯定会对自家老哥更加崇拜的,吴媱有着很深的兄控情节这样的事情她才不会乱说呢。
那李公子听到吴媱的话,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很显然,他当然没有资格挤进那个圈子,哪怕他家确实也算家财万贯,但这年头出身大家族经商的人不要太多啊,所谓“名门商人”这样的词汇大概和现在的“红顶商人”差不多,而那些名士更是不差钱,随便勾勾手指头,都会有一大群想要名分的商人腆着脸上门去求名声。
试想,若是荀粲给某个小商人写个称赞他家上品的诗文之类的话,那得有多么大的广告效应,这就是名声的影响力,若是荀粲在放出话去,只要说不喜欢某家的商品,那毫无疑问的是,那家的商品肯定就要遭殃了,那些狂热崇拜荀粲的少女们第一个不买账,而无论在哪个时代,女人都是一种偏爱购物的存在。
李公子镇定下来之后,对自己能否有资格参加何晏的宴会自然闭口不谈,反而愈发蹬鼻子上眼睛嘲讽道:“吴大公子若是真有资格参加那边的宴会?谁能证明?真是笑死人了,估计顶多就是到市井之中去吹嘘,今日来洛水游玩,遇到谁谁谁了吧?他也就这能耐!”
吴顺看到这李公子嚣张的嘴脸,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还真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只觉得对这样的人还不如直接一拳打上去好,可惜今天确实要讲究一下,毕竟他若是真有资格进入那个宴会,那就是上流人了嘛,怎么能和这个小商人家子弟一般见识?
还未等吴顺说话,忽然又有个声线极其温暖的磁性声音传来:“我能证明这位吴公子有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