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是河东郡得到短暂的修养时间,与历史一样,在献帝还都洛阳之前,没有任何一个诸侯前来捣乱,或者称之为进贡。曹操、袁绍等诸侯来要官职的使者,全都被三公给堵住,没有五万石粮食门都不让进。
消息传到各自的老板耳中,表情各异,但只有一件事相当一致,那就是皇帝穷疯了!
伏寿将河东盐池四大盐场打理的服服贴帖,同时将板晒制盐法予以无偿公开,盈利部分收购了三家中型盐场,产量大增,白玉盐彻底名扬江北诸州,并州、幽州、翼州、兖州等王公大族以吃白玉盐为骄傲。所经之处,无一不哄抢一空。
当然,这些全是张同、红梅、紫鹃的功劳,伏寿仅仅是坐在郡治,一步都没有出来。
安敦却是最不安分的人,已经第三次来到郡治,求皇帝撤销他顺亨粮行掌柜的任命,改为加入虎贲营。经历过解县的激情,现在的他看到账本就感到头晕。皇上不见他,只好守在郡治门口,焦急地等候发落。
这一日,安敦终于被召进后院侧厅,就是刘协吃饭的地方,人也很少,只有董承和一个深目高额的壮汉,不像是普通的汉人,倒像是西夷人。
壮汉的身上传出野兽的气息,安敦明显感到心中蓬蓬直跳,肌肉开始加速抖动,长期以来的狩猎经验告诉他,野兽很强。
“麴义将军,如果你能打败安敦,车骑将军就是你的!”刘协开口就用位比三公的车骑将军作为诱饵。
壮汉冷冷盯了安敦一眼,没有说话。
董承急出一头冷汗,皇上特意交代要将麴义带回来,他使出浑身解数,连哄带骗才将麴义拉到安邑,如今皇帝却让他与小兵比武,这对于一个将军来说简直是侮辱,急忙道:“皇上,麴义将军打败公孙瓒,乃是上将军,怎么能与一个小兵相拼?”
刘协根本不理董承,转头对安敦说道:“安敦,麴义乃是上将军。如果你能打败麴义,孤的虎贲营就交给你!”
麴义大怒,他打败公孙瓒白马义从,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董承调停时特意说皇上请他来朝廷委以重任,才不归袁绍而来安邑,不料先比武才能得到车骑将军的位置!比武的对手是个将军这就罢了,竟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哪里还忍得住,拂袖转身而去。
“勇则勇矣,太过意气用事,难当大任啊!”刘协对麴义下了结论,等麴义走出侧厅才蓦然断喝道,“眼里可有孤的存在!安敦听令,给孤拿了!”
“诺!”安敦反感麴义的态度,同时心中遇强则强的脾气上来,“嗖”的一声冲进到院子堵住麴义,厉声吼道:“留下命来!”趁着转身的力量,甩开膀子照脑门子就是一勾拳。
麴义岂能将一个小兵瞧上眼,轻轻一挡,脚下使个绊子,就想将安敦放倒。然而从安敦出手的力道和时机,他蓦然看出端倪,这么快的速度,绝不可等闲视之!心惊之余立刻暗将手上的力量提升至六成。从两手相触出传来一股大力震的手臂发麻,麴义心中大惊,瞬间将力量提升至满力。未等麴义完全聚拢力量,已经被撞退两步,登时一张脸变成了锅底灰,口里叫道:“这却怨不得老子,待老子将你拆成肉片!”恶从胆边生,全力攻出。
董承看着两人的浑身肌肉隆起,简直跟斗鸡差不多,眼也红了,在大院子中以拳对拳,以攻对攻,基本不防御,砰砰砰作响,连他都感到力量的恐怖。
若是自己上场,能够挨住几拳?三拳,还是五拳?董承有些心虚!
刘协依然吃饭,偶尔看上一眼,却是不住摇头,董承恰巧看到刘协摇头,不知道什么状况,顿时冷汗下来了。
王邑进来看到两人拼打,略微停顿,便径直来刘协面前汇报:徐晃自闻喜,王海自蒲阪,韩暹自大阳传来屯田的奏报,皆说今年风调雨顺,小麦长势良好。各县也传来奏报,说老百姓涌进县丞感谢朝廷免费发放粮食和减免税赋,感激涕零。大部分山贼经过各种渠道返回土地等等。
另有曹操、袁绍等诸侯遣使者态度强硬,是否依然敲诈粮草?
然后说百匠司附近的屯田一直没有接到奏报,这是刘协特定的地方,需不需要催一下?
刘协只说两个字:外甥打灯笼-----照旧!
至于百匠司附近,这是刘协秘密造兵的地方。莫问正领命训练一支双马镫骑兵,尚弘训练盾弩兵,屯田只是障人耳目,别说普通的百姓,就算是三公九卿,进去也不行。这些秘密一旦公开,他用什么去攻打河套地区!
说曹操曹操到,莫问昂着头来汇报工作,说话不方便,就拿出一张纸交给刘协,刘协凝目深望,然后疑惑地看了莫问一眼,还是提笔写了几个字,交给莫问。随后御林军将十几个箱子搬进后院,随后又搬了出去,随同莫问的随从赶去百匠司。明显可以看出,箱子里面装了东西,而且很沉。
董承猜出这是军备,目光中露出不甘,他是国戚啊,还不如一个外人值得信任?
刘协轻轻一笑不置一词,心中却道: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吧,中国五千年的经验告诉世人,内宫不得干政,国戚不能掌兵!
一声闷吼过后,安敦来到刘协的面前,瘸了一条腿,眼睛也肿了,像个大熊猫。
麴义第三次被打趴下,连撞墙的力量都提不起来,董承想上前帮忙,却悲囧着死活不干。
第二十二章谋士和统领[本章字数:2206最新更新时间:2013-06-1400:23:21.0]
“好年景啊!”夏六月,金黄色的麦浪给这个即将没落的朝廷注射了一副兴奋剂,朝廷发布了麦收战争动员令,命令军队、城市、亭、村全部行动起来,要像战争一样对待麦收。
朝廷的重视程度极大地调动了老百姓的热情,他们偷偷用半成熟的麦子填饱肚子后,就没日没夜在自家的农田中收割麦子。
刘协在赵温等人的劝说下进行了一次声势浩大的祭献活动。
此举无疑为热火朝天的保田运动加上了一把火。河东郡一片颂扬一声,在盛大的屯田成果面前,军民罕见地一心。
刘协以答应祭献活动为代价,换取对年龄超限和服役超过三年的老兵进行奖励兑现,一旦麦收后,全部予以遣返。命令传递到各军、县、亭、保、村,河东郡整个沸腾起来。
军营中,已经四十五岁的章伙头自从被抓兵,已经十年了。已经当爷爷的他已经不能上阵冲锋,只能为军人做饭等待死亡。得知回家的消息,而且还免费发放十亩良田,免受三年税赋,登时像小媳妇一样恸哭。他没有想到还能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余生。
家里没有当兵的老百姓都后悔了,哪怕家庭有一个是当兵的,原本减少一半的税率立刻全免,收多少粮食都能装进自家的粮仓,那可是一半的粮食啊!
闻喜百炉屯的李喜老汉今年干劲最大,他在当兵的三儿子劝说下,承包了百十亩良田,朝廷一纸命令送达,说当兵家属的税率全免,当时就惊呆了!
这意味着什么,不但一年的温饱能够解决,还有大量的余粮。余粮就是钱,就可以为四儿子、五儿子娶妻,就可以吃酒买肉……
当兵改变命运!
刘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每一个老百姓都明白这个常识,而且要像道理一样烙印在每一个兵卒的心中。
最直接的反应,参军的热情明显升高。老百姓突然认识到参军的好处,免费的土地,优惠的税率,以及能够恩泽后代的荣耀。
刘协从来没有打算征收老百姓的粮食,他要用成熟的商业完成对农产品的收购,而不是收刮老百姓的血汗。
伏寿已经将白玉盐卖到了长江流域和西域,光这一项,就占了大汉朝廷百分之八十的税赋,相对于老百姓的那一点税赋,他还看不到眼里。况且,紧接着就要用铁、油、酒等等奢侈品上市,换来的全是真金白银,还用不到收刮老百姓。
刘协的计划中,赚的就是有钱人的钱!
当赵温、王邑在为麦收忙的马不停蹄,王海深入北边群山中剿匪,的时候,刘协偷偷将莫问、董昭、徐晃和安敦四人召集到郡治后院问天下大势。
众人意见相当一致,就是各诸侯都抢收小麦无暇打仗,一旦麦收完毕就是征战开始的时候。即便征战也不会顶风作案,来攻打还是当今的皇上的刘协。
董昭道:“大诸侯吞并小诸侯势在必行。朝廷若左右制衡之,则安若磐石!”董昭走的是中庸之道,却没有解决有人称帝该如何处理。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而是不敢说,怕刘协心生怨恨。半年来刘协的杀人不用刀的伎俩,让他深深忌惮!
不过他能感觉到刘协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莫问道:“与其等他们翅膀硬了反噬其主,不如鼓而击之,令其臣服!”刘协暗惊,莫问每一次都是直接说出他的本意。
徐晃和安敦就是坐客,一言不发。
“孤正为此担心,莫军师之言深合孤意”董昭和莫问二人看法相同,但解决方法却相差千里,由此可知董昭是守天下的谋士,而莫问是打天下的谋士。遣散董昭,刘协面对徐晃和安敦道:“两位都是做过虎贲营的统领,不知你们可知孤建立八百盾弩兵的本意?”
刘协问天下大势,定了莫问和董昭的使命。二将焉能不知,他们接下来的答案肯定决定他们是留在河东,还是跟着刘协攻打敌军,立刻紧张起来,慎重地相互看看,然后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防收反击!”
刘协笑了,大将与众不同地地方就是能够猜测出兵种的优缺点。
“请问二将,你们认为这支兵种该攻打哪个方向?”刘协这一问,是要看看徐晃和安敦的眼光。他们都没有带领过大军的经验,徐晃最多带过二三百兵力,安敦整日与山林为伍,带领的猎户不找过百人,所以刘协要看看二人的眼界。
这次刘协将二人分开,支开安敦,先听徐晃的回答。
徐晃道:“末将认为,朝廷应立即攻打公孙瓒。此人私杀朝廷大员,信义已逝,况且近日连战连败,朝廷只要愿意伸手一招,鲜于辅、刘和等人立刻欣然来投,然后合力攻打公孙瓒。此人善用骑兵,正好是盾弩兵用武之地,旬日可破之。一旦击破公孙瓒,朝廷顺势收回冀州、幽州部分地区,然后与河东、河内郡两头夹击,消灭并州、冀州交界处的黑山贼张燕,收回并州。这样,朝廷占领并州、幽州、冀州,从而复兴大汉指日可待。”刘协暗夸,好一个大将之才!
徐晃出去,安敦道:“末将认为,敢于猎杀猛兽的才是好猎手!皇上说谁是猛兽,末将就打谁!”
刘协心道,这个才是真正的猛人,不是大将,而是真真正正的猛将!不过安敦回答的跟问题没有任何关联。
安敦继续道:“末将在打猎时,先挖好陷阱,设置捕兽夹和套索,然后设下诱饵,隐藏起来等待猎物。末将斗胆猜测皇上训练骑兵和盾弩兵,就是诱饵、陷阱和捕兽夹子,我们只需来到猛兽的地盘,隐藏等待就可以了!”安敦一通话将刘协吓了一跳,难道除了莫问,还有安敦也猜到自己要攻打的方向!
刘协让安敦推出,问计莫问,二人带那个出征。
莫问道:“韩暹在黄河边上不敢动,因为他怕一个人;河东郡作为皇上的大后方,需要一个压阵的人;此次出兵为突击,宜用猛将、狠将,不用大势反用急智!”
“就依军师!”刘协大笑,以安敦的急不可耐,怎么会安心在郡治外边坐等,无疑是莫问猜出了刘协的心思,才使安敦心中有底,“孤意西渡黄河,进军韩城、夏阳一带!”
“准备事宜军师速速办理,军务可以自决!但记住一条,我军没有辎重,干粮只需三日即可!”刘协眉毛一横,扫向河套,“我们的敌人,不是羌胡,而是时间!”
第二十三章兵出河东[本章字数:2288最新更新时间:2013-06-1523:52:22.0]
蒲阪西北,河东郡。
一支运盐商队在崇山峻岭之间蜿蜒。
白衣商队之中,一袭青色异常显眼。此是一袭宽衣大袖的士子服,穿着此服之人不足二十岁,一边走,一边停停看看,一看便知是随着商队游学的士子。
并骑的白衣年轻人心思沉然,深邃的目光一直向西,仿佛看向西边的斜阳,或者是斜阳下面的土地。
“报!”一骑骏马打破了两人的宁静,“安公子、莫公子,山谷内发现三百山匪,安掌柜请示要不要灭了?”
青衣士子仿佛没有听见,目光流连在群山之间。白衣年轻人面无表情道:“告诉安头领,我们是商队!”
“诺!”传令兵迅速掉头而去。
青衣士子叹了一口气道:“莫兄,其实相对于江山,美人更加赏心悦目!”这人正是乔装打扮的当今皇上刘协。
“安公子自取字为“天下”二字,无非是想要鱼与熊掌兼得罢了!”说话的正是莫言,他一语道出刘协的心思。皇帝称他为莫兄,莫言却不敢以兄弟相称,便称呼刘协为安公子。
“哈哈!知我者,莫兄也!”刘协哈哈大笑,收回眼光向往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有花堪折直须折!能与美人相守一生,平生再无憾事!”
刘协说罢,眼前浮现一个倩影,正是妩媚娇柔的伏寿伏皇后,原本他是非常念旧念情的……想起最后一夜伏寿伏的眼泪,才浑然发觉心中真实的想法。
“寿寿,孤想出去玩一阵,短则一月,长则三月,你要好好看好家。将孤写的各种物资的“经营纲要”细细运作。等到再见面时,孤希望后院里堆满黄金!”刘协指望伏寿在关键时刻为他挡住朝廷三公九卿的压力,所以先告诉他要出去一段时间。
伏寿咬着嘴唇,她明白凡是刘协的决定,不但要第一个支持,而且要全力支持,但是眼泪却簌簌掉下来,道:“臣妾知道皇上有大事要办,但是朝廷那边……”
刘协拍拍伏寿光洁的后背,心中感慨,妻子永远支持自己的丈夫,古今亦然!如果三公九卿知道皇上要私自出去半年,肯定以死相谏,坚决不从!
想到这里一阵感动,翻身压住伏寿,口内道:“案台上有令三公全权处理朝政的敕令,你明日拿给朝廷,孤今夜就走了!”伏皇后仿佛也预见了皇上此去的定然九死一生,泪眼婆娑。缠绵过后,刘协带着紫鹃趁着夜色悄悄离开,留下伏寿和一架已经开始运转的大型经济机器。
说起美人,刘协想到紫鹃,调笑道:“莫兄,这次紫鹃坚决要求随行,我劝不住,你认为如何?”
莫问沉思,紫鹃就是皇上布下的一颗成人之美的明棋。如果不给刘协一点把柄,他不会放心,而且自己的老娘还在安邑,纠结了一下,便道:“紫鹃姑娘对我有意思!”
“那,莫兄的意思是……”刘协觉得莫问就是爽快,任何事情绝不拖泥带水,立马跟进。
“这要看你的意思!”莫问依然面无表情。进了皇宫就是皇帝的女人,即便皇帝不碰,董卓乱政期间没少宫女遭殃,皇帝要强制扔破鞋,他当然心中不痛快。
“哈哈,钱财、官运、美女皆不能撼动,莫兄真乃铁人一块,不但是我的贵人,更是天下人的贵人啊!”刘协爽朗大笑,然后小声道:“其实紫鹃是我的远房表妹,如果你点头,回头敕封紫鹃为夏阳公主!”
刘协暗示他没有动过,还隐隐暗示出董卓也没有碰过。然后暗示他只要点头,就是皇帝的妹夫,国戚啊!
“这要看你的意思!”刘协嘿嘿一笑,将原话奉还给莫问。
“观棋者清,当局者明,古人诚不欺我。若与安公子有亲,怕与时局不利!”莫问还是拒绝了。母亲是自己最大的软肋,只要自己生死,刘协一定会善待母亲,再多一个紫鹃也不会改变什么。
“算了,看你们自己的缘分了!”刘协不强求,却道:“莫兄辛劳,我心甚忧。听说紫鹃照顾人有一套,我看就留在莫兄身边照顾每日起居,可好?”
“若我不答应呢?”莫问淡然道。
“嘿嘿,那就每天给送十个侍女,直到你挑出一个满意的为止!”刘协奸诈一笑。
“报,土匪退走!”传令兵报完迅速又走了。莫问与刘协不再纠缠紫鹃的问题,还未走出几步,另一个传令兵跑来,“报,前锋已到黄河。奏报黄河水势险急,请示如何渡河?”
刘协不管不问。莫问不动声色道:“沿岸寻找大船,在黄河最宽处大大方方地渡河!”
传令兵转身,然后又折回,凄然道:“如果小的这样回答安敦掌柜,定然打个半死,请莫公子救我,教我这样渡河的原因?”
刘协眼睛一亮,这个传令兵很聪明啊!
“河水越窄越急,最宽处也就最平缓,渡河没有危险。再者,我们是商队,越是大大方方,越是不让人起疑!”莫问倒不是炫耀本事,只有清楚原因才能安排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刘协关心的不是渡河,而是人才。
“小的是虎贲营张成!”张成的平静中略有激动。虽然皇帝已经下了死命令,此次出去是机密任务,任何人需要隐姓埋名,但这个是皇帝啊,哪敢不小心伺候!
“恩,好好活着!”刘协说道。
莫问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帝不说杀敌、忠心什么的,反而说“活着”,有蹊跷!似乎解答莫问的疑惑,待张成离开,刘协笑道:“虎贲营将士,服役一年官升校尉!此人有急智,能做个刺探校尉,倒也是一个人才!”
莫问深以为然,然后突然有悟:整日里他想的无非是如何算计此次出征,而刘协脑袋中想的却是如何用人----用谋和用人,这就是身份的区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