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玮瑎骂道:“耶律剌葛鼠目寸光,不识大体,比新罗王更可恶!”
奚王耶律剌葛在此前被李曜强行推上奚王大位,但其自己手中的嫡系实力其实很弱,麾下主力乃是原七部夷离堇的人马,他召集不肯随阿保机北迁的奚族部落之后,兵力才加强了一些,但相比七部夷离堇,仍是远处弱势,如今的统治其实是靠秦王的威慑力和阿保机对七部夷离堇的威胁维持。更要紧的是,随着关西三帅光复河陇,秦王似乎打算对中原用兵,战略重心迅速从北疆转移到了南面,耶律剌葛失去河北唐军的强力支援,心理压力顿时大了许多。显而易见,这个时候他肯定不敢随意出兵。还有一点,阿保机的称帝,对耶律剌葛而言,也不误触动。
诗经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
自秦始皇帝以来,只有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才能称皇帝。依附于大国的率土之宾,不管称国王还是称可汗,都是天子的臣。渤海国王自称天孙,自认为是天子的儿子,是很恰当的定位。而小国之间,只能是兄弟,虽然有些强国可以称霸,可以在弱国面前尊大,却不敢自称皇帝。可是现在天下似乎真的要大乱了,原来充其量只能和渤海国平起平坐的东邻西邻,都有人称皇帝了。
就在前不久,阿保机在龙化州东金铃岗筑坛祭天,建立大辽国,自称大圣大明天皇帝,封述律平为应天大明地皇后,改元神册。立皇长子耶律倍为太子,封次子耶律德光为大元帅,韩延徽为中书令。契丹国从此演变成帝制国家,拥有了和中原大国一样的天子皇帝。
大辽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汉人占三分之一。阿保机和过去的匈奴王突厥王都不相同,他想到了统治多民族国家必须有特殊的手腕。他有统治胡人的经验,却不知如何统治汉人。于是他想到了向汉人官僚请教。
阿保机向韩延徽问道:“朕每征服一个胡人部落,都可以用契丹旧制来治理,人口都有增加。可是汉人不服胡制,常被随意屠杀,抢来很多,生存下来的极少。以后朕要进中原,要靠汉人纳税,总不能把汉人都杀光了。卿有何良策,能使汉人成为顺民?”
韩延徽奏道:“臣以为治胡和治汉不能用同样办法。应该把治胡的官员和治汉的官员分别设置。”
阿保机很快就领会了分治的要点,把他的权力机构分成两部,设立北南两大王府。北面大王府在契丹政权基础上,设宰相府和枢密院,来管理契丹人和其他胡人事务。南面大王府比照中原政府,设四省,来管理汉人事务。过去契丹人掠来汉人一律分给有功将士做奴隶,现在则为汉人按原来居住地建新城,比如从檀州掠来的,新居点叫做檀州;从三河掠来的,新居点就叫三河。这种制度迅速地促进了人口的增加。在古代,人口众多,是强国的标志。阿保机很幸运地抓住了要害。
大辽皇帝阿保机想学中原皇帝,除了供奉列祖列宗,还要供奉神祗。有臣建议供奉旨佛陀。阿倮机摇头道:“佛陀不是华夏之神”。有臣建议供奉道宗。阿保机又摇头道:“道宗不是治国之神”。太子倍建议供奉孔子。阿保机才欢喜道:“孔子授帝王治国平天下之术,才是帝王之神。”
辽国孔庙落成之日,大辽皇帝阿保机率领南北两府大臣前去世拜祭。
韩延徽赞叹道:“陛下供奉孔子,可追汉高唐祖之风!”
阿保机问道:“朕如何才能象汉高唐祖一统天下?”
韩延徽道:“仍是那句老话,远交近攻,逐国征服,扫平北方,再进中原。”
阿保机就扳着指头自语道:“室韦已入我手,饶乐现在还不能动兵,党项也离大唐太近……那么就剩回鹘和渤海了。”
刚说到渤海,大元帅耶律德光走进大成殿来,兴奋地说道:“启奏陛下,臣有一件大事禀报。”
阿保机问道:“是什么大事,让你这样高兴。”
德光奏道:“是大喜事。小韩先生回来了!”
阿保机笑道:“这可真是大喜事。韩爱卿快去见儿子吧!”
韩延徽平静地说道:“先君臣,后父子。他既然来了,迟早都能见到,就先让他候着吧!”
阿保机道:“你不着急,朕却着急。他一定带来了唐国的最新消息,朕要召见他。德光,你把他请进来。”
在孔庙的大成殿上,韩延徽之子韩启阳再一次拜见大辽皇帝。
阿保机问道:“朕这些时日忙于安内,对中原事知之甚少,请小韩先生不拘事大事小,随意讲些便是。”
韩启阳奏道:“学生就从幽州说起。”
阿保机道:“且慢,这样说话很不方便。朕封你为少卿。”
韩启阳叩拜谢恩,说道:“臣就从幽州说起。年前,晋兵破了幽州,活捉了大燕皇帝刘守光父子。幽燕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晋王世子李存勖更是喜出望外。那李存勖和刘守光父子不仅是诸侯之争,还有不共戴天的家仇。早在刘仁恭当政时,和李克用打仗,在木瓜涧设下埋伏,害得李克用险些断送性命。李克用念念不忘要报仇。所以李存勖把大燕皇帝刘守光一刀斩了,却把早已失势的刘仁恭带到李克用面前,开膛挖心,为父洗雪大恨。”
阿保机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李存勖这样残忍地对待一个无职无权的老人,却是有些过份了。不过,李克用没有制止他,大概是想让麾下之人看看背叛他的下场。”
韩启阳不置可否,又道:“臣再说中原争霸。奚王牙帐建立之后不久,大唐关西三帅李嗣昭、李嗣源、李存审三人,依秦王之谋划,分别底定河陇诸州,秦王因此再立伟功。大唐皇帝查阅宗谱,认定秦王乃是玄宗皇帝之兄、让皇帝李宪之后,因此诏令天下,为秦王再立一宗,写入天家族谱。然后,又因秦王乃是高祖太宗嫡亲血脉,真正皇室亲王,于是升秦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并且诏令中说皇帝操劳过事过年,最近龙体欠安,是以命秦王总百揆。如此唐人皆私言:秦王实已代天摄政也。”
阿保机沉默片刻,缓缓地道:“这么说,朕欲进中原,其中障碍就只有秦王了。”显然,他并没有真正把耶律剌葛的奚王牙帐当多大回事。
韩启阳又道:“秦王就算总百揆,就算是摄政王,那也还不是皇帝。可最近却又出了一个皇帝,乃是高丽国的王建。他本是后高句丽国王金弓裔驾下的大将军,却把金弓裔杀了,改国号为高丽,做起了皇帝。”
阿保机奇道:“这个高丽国是怎么回事?难道金弓裔和王建真是高句丽后裔吗?”
韩启阳道:“金弓裔本是新罗国王子,肯定不是高句丽后裔。王建字若天,是新罗国松岳郡人,生于唐僖宗乾符四年。其祖王氏源于开城西面的礼成江下游的礼成港。这地方百年以来是一个水陆交通的枢纽,也是一个商贾云集的都会,新罗人前往大唐的贸易就是以此为起点的。王氏原本是依靠贸易起家的巨商,其后逐渐壮大为开城地方颇有势力的豪强。王建的先祖名叫王虎景、是新罗国圣骨将军。王虎景生康忠。王康忠生宝育。王宝育生作帝。王作帝晚年居俗离山长岬寺,虔读佛典,死于寺中。王作帝之子名隆,就是王建之父。可以断定,王建是地地道道的新罗人,与高句丽种族毫无关系。”
阿保机更是奇怪,道:“明明是新罗种,却偏偏要做高丽国的皇帝。这人是不是弄不清自己的祖宗?”
韩启阳道:“不是弄不清自家祖宗,而是有野心。王作帝信佛,王隆却信道。他和桐里山的道士相见如旧识,同登鹄岭研究山水之脉,上观天文,下察地理,发现松岳有龙脉,是兴盛之地。王隆就在松岳置一块风水宝地建起一座新宅,道士预言此宅将诞生英主,一统半岛。王建的父亲王隆控制了开城并将其作为据点。金弓裔脱离梁吉在铁原自称后高句丽国王,王隆立即携子王建前去归附。二十岁的王建从此便成为了金弓裔部下的得力干将,累任松岳太守、铁原太守,又做了西南海域水军的统帅。金弓裔装佛称帝,残暴嗜杀,被部下痛恨。王建的心腹骑将洪儒、裴玄庆、申崇谦和朴智谦,发动政变驱逐金弓裔,拥戴王建为王。王建就把国名改为高丽,做了皇帝,改元天授。”
阿保机闻言想了想,忽然道:“他做了皇帝,肯定要向渤海国下手。看来朕必须抢在他前面征服渤海国。你可知渤海国有何动向?”
韩启阳道:“在中原很少听到渤海国的消息。”
阿保机点了点头,知道中原这些年战乱,渤海的走动也少了不少,便道:“那就请你父子多关心一下渤海国。那是朕的囊中之物,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渤海国自己怕是不知道已经成为人家的囊中之物,当然它也有些顾不上,因为最近在西南边境上又发生了危机。大辽国皇帝阿保机的宏图大略是先统一北方,再逐鹿中原,现在统一北方的计划已经完成大半,只剩下西边的回鹘国和东边的渤海国还没有征服。他的战略安排是先攻回鹘,后攻渤海。为了解除后顾之忧,他要先加强辽河的防务,就再一次启用张秀实。
阿保机召张秀实来,问道:“你这个辽州剌史,一直是徒有虚名,想不想有一个地盘?”
张秀实奏道:“臣不能攻克铁岭县,愧对陛下厚爱,已经无地自容,岂敢再向陛下要地盘。”
阿保机道:“铁岭县先放一放。在铁岭以西的辽河西岸,是辽河小河套地区,那里土地肥沃,草原茂盛,是块风水宝地。你带二万人马到小梁山下去筑一座城,就叫辽州城。筑城之后,你就是名符其实的辽州剌史。”
张秀实大喜道:“陛下如此厚爱臣下,臣下定当誓死效命。”
阿保机道:“你有了辽州城,就要守住辽河。朕要发兵去打回鹘,如果你让渤海人跨过辽河,朕就砍你的头。”
张秀实道:“请陛下放心。只有臣下过河去打渤海人,绝不会让渤海人过河来扰契丹人。”
阿保机道:“你守住辽河,就是大功。没有朕的命令,你不可擅自打过河去。明白吗?”
张秀实道:“臣下牢记圣命,绝不敢擅自行动。”
于是张秀实在小梁山以东,辽河西岸的辽浜塔地方,筑起一座新城,号称辽州,和渤海国夫余府铁岭县遥遥相望。这就引起了渤海国辽河大营元帅大审理的的警觉。他立即把三万人马调到辽州对岸,扎营备战。同时派出快马向上京奏报。大玮瑎接到大审理发回的急报,也深感不安,当即召三相入宫来商议对策。
大玮瑎道:“张秀实在辽河筑城,想必是要再攻铁岭县。卿等有何对策?”
大内相大诚谔奏道:“臣接到辽西密探报告,说阿保机正在聚集人马,准备西取回鹘,并没有往辽河增兵。张秀实虽然筑起新城,却只有二万人马,而大审理有三万人马防辽,谅张秀实不敢进攻铁岭。陛下不必忧虑。”
左相大素贤奏道:“大内相言之有理。臣也认为张秀实不敢东窜。”
右相大封裔奏道:“张秀实突然筑起一座新城,必是有图我之意。就算阿保机无暇东进,张秀实那亡命徒也有可能铤而走险。臣以为还是要立足于他来进犯,免得措手不及。”
大玮瑎道:“张秀实究竟是何意图,大审理的防线是否牢固,这些问题让孤王放心不下。左相,你去辽河走一趟,督促大审理加强防务,绝不能让契丹人再跨过辽河半步。”
大封裔道:“臣领教,即刻出发。”
就在大封裔匆匆赶往辽河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改变了阿保机的计划,也改变了辽河的形势。这个突发事件发生在晋王李克用的阵营,却扭转了阿保机的战略进攻方向,也使辽河形势发生逆转。
事件发生在河北新州(无风注:卢龙节度使治下)。新州防御使李存矩是晋王之子,世子李存勖的弟弟,他的部将卢文进来禀报军情,竟遭到侍婢的刁难。卢文进怒打侍婢,又惹恼了李存矩,说你打狗也要先看看主人是谁。李存矩就让侍婢当众打卢文进耳光。卢文进一怒之下,杀得李府人仰马翻。这么一来,卢文进就变成了弑主的罪臣,立即遭到周边各路晋军的合击。卢文进不甘束手就擒,就率部投奔大辽国。
阿保机得知新州发生内乱,不禁大喜道:“朕以为晋军是铁板一块,不想先动他。不料他也发生内哄,这是天赐良机让朕先攻晋。如今秦王李存曜去了魏博与朱温对峙,幽燕之地他可顾不上了。朕如今有卢文进来做马前卒,取新州易如反掌。各路人马立即掉头向南,撕开新州这道口子,一鼓作气打下太原。消灭晋王,就在此一举!”
阿保机胆量极大,根本不担心内部不稳的饶乐都督府,亲率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新州杀去。晋王李克用闻报,急令卢龙节度使周德威统率幽燕各路人马迎战阿保机。周德威接到晋王命令,立即领兵救援新州。可是这时新州已经落手阿保机之手。周德威北上途中遇到从新州败退下来的剌史安金全。
周德威问道:“安将军为何退下来?难道新州失守了吗?”
安金全道:“末将无能,让阿保机夺了新州城。”
周德威心中一惊,问道:“阿保机带来多少人马?”
安金全道:“先头部队是卢文进的一万人马,后面阿保机亲率三十万大军。”
周德威冷笑道:“你这是妖言惑众,乱我军心!先记下你败军之罪,随军听用。”
其实阿保机只有七万人马,却号称三十万。他攻下新州,命卢文进守城,却把主力大军驻在城外。周德威来到新州城下,攻城十天,毫无进展。第十一天夜里,阿保机率辽军突然发起反击,把周德威的晋军围困在新州城下。城里的卢文进也率部冲出城来夹击晋军。一场恶战就在新州城下展开。契丹骑兵英勇慓悍,更兼人多势众,把晋军打得七零八落。周德威不敢恋战,带着残兵向幽州退去。阿保机挥军掩杀,直追到幽州城下,把城池团团包围起来。周德威闭门坚守待援。
幽州曾经是大燕“皇帝”刘守光的巢穴,城池修得十分坚固,周德威据坚城固守,十分顽强。阿保机执意要拿下幽州,久攻不下,就再调辽国后备人马来参战,也给辽州剌史张秀实下达了增援幽州的命令。张秀实不敢怠慢,立即率本部二万人马奔赴幽州。
当渤海国右相大封裔来到铁岭县的时候,张秀实早已经率兵南下了。辽河元帅大审理松了一口气,右相大封裔却憋了一口气。大封裔在大玮瑎面前说辽河危急,大玮瑎才让他来督促大审理加强防务。现在辽河警报解除,他是空走一遭,没有任何建树,觉得脸上无光,就想要做出一个举动,创建一点业绩。
大封裔向众将说道:“辽州地方是辽邦入侵渤海国的要冲之地。张秀实建起辽州城,就是辽军东进的桥头堡。陛下命本相来巡视辽河大营,就是要铲除这个桥头堡。我军应趁张秀实南下、辽州空虚之机,把这座新城一举摧毁。”
大审理道:“辽州新城是本帅的眼中钉,肉中剌。既然右相要铲除它,本帅立即发兵。”
大审理亲率一万人马杀过辽河,未经大战,就把辽州新城夷为平地。大审理凯旋而归。大封裔得意还朝。这是渤海军近年来打的唯一个大胜仗。消息传到上京,朝野欢腾。大玮瑎深感欣慰,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百官都上表向大玮瑎称贺,欢庆之声弥漫朝堂。这时副王大諲撰奉命避世一年期满,回到宫中来见父亲。
大玮瑎高兴地说道:“此前那位道士教你避世禳灾,果真是灵验。辽河大捷就是证明,这是你的功劳。”
大諲撰奏道:“辽河将士奋勇,儿不敢贪功。”
幽州是大唐北方最重要的战略重镇,自古以来就是兵军必争之地。大辽国皇帝阿保机执意要攻克幽州,打开进军中原的大门,就不断地向幽州增兵,把国内各部族能骑马的全部作为军队调来围城,使围城的兵力达到二十五万,号称六十万,漫山遍野安营,把幽州围了个水泄不通。
晋王李克用深知幽州的重要,在消灭了大燕皇帝刘守光之后,把晋军中最有威望的老将周德威派驻幽州。现在幽州告急,李曜远在魏博与朱温对峙,周德威陷于困境,让李克用万分焦急。他决定立即派平定幽州的李存勖率兵增援。
李存勖提兵北上,一路上提防着辽国骑兵,专选山中小路北进,人马从幽州西南的大房山顺利穿过,来到幽州城外六十里处,先锋部队和辽国骑兵遭遇。李存勖身先士卒,把辽军大将乌拉斩于马下,迫使辽国骑兵后退。
战场移到幽州近郊,李存勖用骑兵打前阵,让步兵在后面拖柴点火造烟幕,大造声势,派人宣传说秦王已经北上,号称秦、晋二王麾下的百万唐军前来增援。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规律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契丹军号称六十万,唐军号称百万,而且辽军久战,已经疲惫,况且粮草供应十分困难,处于再而衰的状态;而唐军则是生龙活虎,斗志高昂,处于一鼓作气的状态。一场鏖战,尸横遍野,最终晋军获胜,辽军败退。阿保机率领残兵从古北口退回辽西。
不过阿保机有一点未曾料错,就算他从饶乐都督府辖区经过,耶律剌葛也未曾派大军来围堵,只是派了些游骑骚扰。这更让阿保机确定,李曜虽然扶植剌葛上台为奚王,希望压制自己,但至少在短期内,剌葛并没有这种实力。
大辽国的辽州剌史张秀实率本部人马返回辽州,发现城池已被渤海人捣毁,气得暴跳如雷,一面派人向皇帝阿保机禀报,一面督促部下重建州城。阿保机立即降下圣旨,命令张秀实迅即恢复城池,堵住渤海军西进的通道。三个月后,一座新的辽州城又出现在辽河西岸。辽军和渤海军重新回到幽州大战之前那种隔河相峙的状态。
渤海军辽河元帅大审理把张秀实重建辽州城之事奏报上京,立即在朝中引起风波。有些官员早就看出大封裔的辽河之行是沽名钓誉,捣毁一座空城并无际意义,可是大玮瑎却对这件事大加赞扬,而且朝野上下也都陶醉于庆祝胜利,就使得那些冷静而又明智的官员不能表达正确意见。可是事实是无情的,不到一年,张秀实又在原地重新建城,先前的胜利化为乌有。于是就有人开始批评右相不务实。
这天朝会上,左相大素贤奏道:“辽国重建辽州新城,却与前番建城大不相同。上次他建城,仅仅是建立一座东进的桥头堡,而这次重新建城,则分明是要来报复毁城之仇。可见上次毁他城池毫无意义,相反却激起辽军复仇的欲望,对我军十分不利。与其损人不利已,还不如相安无事。”
右相大封裔立即反驳道:“此一时彼一时。人总不能因噎废食。他能重建,我也可以再捣毁。辽河必有一战,相安无事才是无稽之谈。”
大玮瑎道:“二位爱卿不要争了。辽州之事先放一放。高丽国皇帝王建派使节来,要求以鸭绿江为界,互不侵犯。众卿以为如何?”
大内相大诚谔奏道:“划江为界,就是承认江东归他所有,就等于是把长白山劈为两半,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左相大素贤奏道:“臣同意大内相的见解。”
右相大封裔奏道:“王建既然有意维持现状,就表明他无意再向鸭绿江以西扩张。臣以为抓住时机稳定东线才是关键。”
大玮瑎道:“如何稳定东线,难道要同意划江而治吗?”
大封裔奏道:“现在是辽国东进之势明显,高丽求和之情急迫,两相比较,西线肯定要有战争,稳定东线就至关重要。可以效仿三国借荆州的故事,暂将江东借给王建,待他南下夺取了新罗国土地,再行归还。如果他到时不肯归还,待我军击溃辽军之后,再回头收复江东也不迟。”
大玮瑎道:“此议尚有可取之处。大内相和左相是何见解?”
大内相大诚谔奏道:“三国时东吴最终还是收回了荆州。怕只怕渤海国多的是鲁肃,少的是陆逊。”
左相大素贤道:“只怕王建不肯承诺归还。”
大玮瑎道:“右相,孤王命你为全权大使,去和王建谈判。要声明我方只是暂借,务必要让他承诺归还。”
大封裔道:“臣遵教!”
大封裔来到高丽国都城松岳城,只见城池坚固,戒备森严,街市整齐,秩序井然,倒真有些兴旺气氛,不禁暗暗称奇。被鸿胪馆官员迎入宾馆,有通事官来陪同,所居都是渤海装饰,所餐都是渤海菜肴,所侍都是渤海少女,又不禁暗暗称异。看来这个高丽国皇帝对渤海国文明还是很崇敬的。
次日早朝,大封裔应召觐见。高丽国的朝会是既不同于中原大国的百官列队,也不同于渤海国的百官列坐,而是如同日本国一般,好象开宴一般。
大封裔进殿,直奔御座前,向上拱手道:“渤海国使节参见陛下。”
左右大臣们忽地一下站起来,叫道:“跪拜,跪拜!”
大封裔却往地上一坐,笑道:“我是渤海国王的全权大使,来和高丽国皇帝商讨国事,只能和陛下对座。”
王建摆摆手,让百官安静,然后向大封裔说道:“朕是皇帝,就算大玮瑎来了,也要跪拜,你岂敢不拜?”
大封裔道:“现在的皇帝多如牛毛,我主只能拜大唐皇帝。高丽国是从新罗国分裂出来的一个小国,不过是和渤海国的都督府相当,本大使尊你一声陛下,已经是高抬了,还请陛下不要得寸进尺。”
王建道:“你用词不当,朕不是要得寸进尺,而是要得陇望蜀。”
大封裔道:“请问何谓陇,何谓蜀?”
王建道:“朕要扫平新罗国和后百济国,重振高句丽遗风,统一半岛,与中原皇帝并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