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安报告说,徐宁也来缴纳保护费了,然后被富安记录后入账了。
高方平恨铁不成钢的抽了富安的脑壳,乖乖的,徐宁也忒奸猾了,而富安太过愚蠢。
出现这种情况不用问,徐宁除了家传的盔甲外,他还隐藏有其他好东西,并且被其他的高官盯住了。
出来混不是谁的钱都能收的,而一但收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拿了就要认账,这是信誉。
任何大业的开始都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只要失信于人一次,带来的隐患是难以估计的。
目下在汴京之内,高衙内别出心裁的“镖局模式”算是运作开了,每天拉进来的钱如同流水一般。一个传一个,受此影响,有许多禁军大头兵,低级军官,都来找富安要缴纳保费。
不过高方平千叮万嘱军籍不收,最多对他们开放钱庄。
这个决定是受奸臣老爸的启发:大宋没有不喝兵血的军官。
所以军籍人士来缴纳保费的唯一目的,是想借着高衙内的名声避免被上官喝兵血。但是如何能动啊,那是一股大流,高俅在其中都是如履薄冰,还曾言及老夫不吃兵血,才是危险,绝对调不懂任何一个军官。
再何况,大宋对军队的防范是异常严酷,此等事件若在军中掀开,高衙内在军中博得名声和威望太过的话,奸臣老爸的官也就做到头了。
“你小子以后再敢乱收保护费,我真的把你送去和蛮子打战!”高方平道,“早就告诉你,有些人的钱不要拿,军人的钱不要拿,你当耳边风?”
最近骑着战马收拾混混,导致富安都有些战士的感觉了,不怎么怕了,说道:“二十多年来,卑职未能给国家和百姓做点什么,每思及此,悲痛欲绝……其实,若真能在铁军之中效力,保家卫国,也不是不能接受。”
“靠!嘴硬,你以为蛮子是你打的那些混混?”高方平道:“那些生下来就面对最严酷环境,狼一般的意志和性格,那些在马背上、提着刀于鲜血环境中长大人,那种最精锐的狼斗士,战鼓一雷,地动山摇的骑兵集群冲锋,一般军人你根本不觉中就会裤裆潮湿,问你敢不敢战!”
富安冷汗淋漓,仔细的思考了许久,哭着脸摇头道:“不敢战,但卑职会尽全力保护着衙内逃跑。”
高方平笑倒了,也相信他会这么干的。
但这只是笑谈,这辈子,高方平是不打算上战阵冲杀的。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纨绔子弟的命值钱。其次,气势不足会动摇军心,导致全军溃败。
冷兵器时代的集群作战,主将的气质决定军队灵魂。也就是说是否勇猛,是否身先士卒,对整个部队的士气有着决定性影响。
以往看三国演义觉得他们很傻,当兵的基本打酱油,主将在阵前凭借勇武单挑。
其实仔细想来是有一些道理的,主将那个时候的卖弄就是誓师,一种气势上的对决,每次拼杀都代表着勇气,而每一次交锋的火星溅射,如同战鼓一般敲击在后方士兵的心里。
一但时机成熟,后方将士慢慢被主将的气势勇武挑动得热血沸腾之际,敌方主将陷入被动、军阵士气低落之际,那就是集群冲锋的时刻。而装备与部队素质相差不大的时候,热血沸腾的一般对气低落的一方,那几乎就是砍瓜切菜,兵败如山倒!
这点自知之明高方平还是有的,自己不适合带兵上战阵,却需要很多勇武的将军。
目下没有满世界的去收那些梁山贼寇,一是高方平对那些家伙不感兴趣。国家内忧外患之际,不添乱就是功劳,可那些贼寇偏偏最能添乱。
其次他们个人素质都很高,很勇武,却不适合做军人,因为太自私,没有大局观,凭借个人喜好就打家劫舍杀人如麻。
“替天行道”是最大的笑话,乱臣贼子就是乱臣贼子,或许他们真的杀了少数吸民血的贪官污吏,但却因为他们死了更多的大头百姓,被他们杀死的官兵也只是娘生父养的汉家儿郎,送去当兵吃粮而已。
因为这些乱臣贼子的存在,朝廷以及地方,更大程度的吸起民脂民膏,用于绞杀叛乱的军费和苦力,然后老百姓更苦,死的更多。
种家三代名臣带着穿补丁战袍的铁军、于最艰苦的条件下保家卫国的时刻,这些乱臣贼子大口吃肉喝酒,攻打镇县,抢夺官府的府库和粮仓……
高方平思考着上述东西,自己都被自己鼓动得有点感觉高大,展开笔墨奋笔疾书,把这些思路写在纸张之上。
现在高方平自己都被鼓动,都信了的东西,或许能对军人的思想有一定作用。所以姑且记录下来,也姑且兼任亲军的“政委”,整理成册,让他们反复读这些思想性的东西。
不懂不要紧,一个口号喊的多了,慢慢深入,自己都会被自己欺骗。
也就是这个原因,一千年以后见识超群的现代人,依旧有很多被邪教和传销蛊惑。而高方平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跨出第一步,慢慢的让军人形成他们的思想和价值观。
这就是信仰,有信仰的军人是坚忍不拔的铁军,否则只是穿着官袍的土匪而已。
第17章第一篇策论
高方平一直在写。
背后一个清丽灵秀的身影,着男装,已经在房间里站立了许久。
李清照来时轻轻的,高方平甚至就没有发现。
站身后静静观看着高方平奋笔疾书,李清照发誓:这是今生见过最无法入眼的字,字句衔接和技巧也一塌糊涂,但内中的思想和精神足以让任何一个有志向、心怀家国的人倾倒。
此外错字太多,是一种简化体。以李清照文字上的功底,结合一些上下文,自然能够理解,只是也着实费了不少精力,而且字写的太丑,比富安的还丑,但是内容又太吸引李清照,所以她逼着自己认真的一字一句看完。
此时高方平依旧不知道身后有人,在仰头沉思。
李清照也闭眼仰头沉思许久,忽然睁开眼睛道:“高兄此论,实乃二十年来第一雄文!”
高方平被神出鬼没的佳人吓得跳起来,笔都扔一边去了。
“富安,徐宁!”高方平大叫道:“你们是不是死了,人呢,人呢!”
没有人回应。
李清照笑得弯下腰去,“高兄莫要责怪他们,清照虽然不拘,但是自问也不算太失礼,以清照的名声、身份、为人而言,去哪里都不会有人拦截的。”
“也是哈。”
高方平老脸微红,用身子遮掩着,把刚刚写的纸张收在了袖子里。悲剧啊,这种字被清照看到绝对被笑话的,抬不起头来的。
“收了也没用,我看完了,也记住了。”李清照俏皮的笑笑,“的确很丑,但是你的名句‘一个衙内两只眼’都敢送给我,有什么不敢给我看的?”
如此高方平冷静了一下,邀请她坐下来,吩咐丫鬟送来了清茶。
又平静了些之后,高方平道:“真算雄文?”
“第一雄文。”李清照是个擅长于模仿的人,如高方平一般把手拢在袖子里微微躬身。
“哦,那就好。”高方平信心多了些。
李清照道:“清照放肆的替高兄提题为《贼寇与军思论》,不知道高兄以为如何?”
“好嘛你说了算,如果你能顺便帮我整理一下词句,衔接,文巧,顺便不随便对人提及,则小高感激不尽。”高方平道。
“清照荣幸之至。”她收起了俏皮的态度:“高兄的高论雄文理当传于世间,让大家知晓,开启民心民智。却是为何要隐?”
高方平微笑道:“我想多活几年,也想让我那个奸臣老爸多做几年官,所以暂时不宜影响太广。请清照理解。”
李清照点头叹息道:“是啊,蔡京影响力犹强,隐为士大夫领袖,高兄发财没问题,然则高兄现在还不是王安石,一但有高论扩大影响,则你的前途就到了尽头,清照理会得。”
“感谢理解。”高方平微微躬身。
李清照开始提笔落纸,以小楷体开始整理高方平的策论。
一边写,李清照头也不台的轻声道:“高兄的文笔总是很粗,用字也很多,但通读的感觉很流畅,一气呵成,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高方平道:“文章就是要让人看懂,否则就是狗屁不通。只有士大夫能看懂的文言文,那不叫开启民智,那叫压制民智。因为只有士大夫看懂,然后就此断档,士大夫就掌握了话语权。”
李清照停下笔抬头看他一眼,微笑道:“高兄常有这般奇妙论调,咋听粗鄙不堪却值得回味,往往酣畅淋漓,一针见血。似乎……清照也有感觉了,高兄自创这等简化字体,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降低普通人的识字难度?”
“知我者清照也。”高方平道:“诚然此举张有抛弃祖宗、侮辱汉家文化之嫌,然则方平固执的以为,人为本,其余辅之。文字的出现固然有其里程碑意义,但不能本末倒置,文字它首先是为了人类方便而服务的,务实,务实,务实,重要的要说三遍。所以要简单易懂,能让人看懂,能提高识字效率的,就是好文字。”
李清照有点抵触,又非常的为之动容。闭眼思考许久,啪的一下放下笔,起身往外走着道:“有高兄此等文殊鬼才在此间,其实清照显得多余,可以回家务农了,从此封笔不在从文!”
汗。
高方平追着出去道:“哎你别跑啊,有始有终,写完不成吗?”
李清照停下脚步,笑得前俯后仰的,“清照是你的知己,怎会弃高兄不顾。这是捉弄你。清照算是看出来了,你非常喜欢清照,看重清照,思念清照,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这些日子一直等你来,你却愣是不来,非得让清照失礼的登门打扰,高兄,面子于你为何物,于我又为何物?”
“最近数钱有点手抽筋,每天睡到自然醒来早就日上三竿,一堆事情等着做……”见清照有责备的神色,高方平只得不耍赖,尴尬的承认道:“好吧我有点不好意思登门打扰,然后有点不好意思承认这种心态,然后虽然你的面子比我值钱,可我有点大男子心,想等着你来找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抽我?”
“你总是……这么的灵气逼人又直接古怪,能把许多羞于出口的东西剥开显露,流转自然。反差,矛盾之美感,高兄驾驭的浑然天成。”李清照再洒脱,此时也有些不敢正视这家伙了。
“先进来写完,然后有事求助于你。”高方平道。
李清照又微笑着重新入内,提笔整理,边写边道:“高兄,你以前做的事,落下花花太岁的名头,你是怎么想的?”
“不解释。”高方平摇头。
“何意?”李清照停下了笔。
高方平尴尬的道:“解释有用吗?我说我以前在做好事有人信吗?坏事就是坏事,无需多言。”
“最喜欢的就是你直接坦诚大气。”李清照微微一笑,“坊间传言,天降祥瑞彻底改变了你。思及你的前科,你后悔过吗?”
高方平微微躬身道,“我怎么想根本不重要,说了也未必有人信。你结交的是现在的我,只要看我现在做什么就行。有天如果我变了,你就离我而去,口伐笔诛,让我遗臭万年就行。想逐鹿中原者根本无需于边角纠缠不清,等纠缠清,年华充充,中原已老。”
李清照愣了愣,什么也不说,又低头书写……
一会儿之后她放下笔,高方平此生的第一篇策论,在超级才女的帮助下,整理出炉了。
首页署名高方平,代笔李清照。
高方平不想落她的名,但是清照坚持。
有她的署名就是一种镀金,将来此篇策论更容易让士人接受,便于推广。
高方平不想让她署名是担心于官场如战场,如果将来有天自己出事,李清照就会受到牵连。
当然她既然坚持,高方平也同意了,不论如何这是大宋,文人因言而获罪的事虽然也有,但乃是古往今来的世界最少,妥妥的。
大宋对文人的宽容和优待近乎于病态。在现代写脸书骂******被抓的有不少,但是在大宋写篇文章骂皇帝就有点正常了,难说还能博得个清流骨气的名声。
把策论收好,李清照灵气逼人的模样问:“中原何时老?”
刚刚高方平意指要逐鹿中原又说中原以老,就是说功未成则先白头,说自己老了。清照现在就问衙内你什么时候老。
“我也不知道。”高方平挠头道。
“是否有志老时于西湖边,与清照弄文作伴?”李清照道。
“我更想骑着白马去远行,晒晒太阳发发呆,空闲时看看街市上姑娘们的胸脯。”高方平道。
李清照笑得捂着肚子道:“远行的时候希望你别被山贼土匪绑了。”
“那时没有土匪了,都被我剿灭了。”高方平道。
“不管别人信不信,我信了。”她又问,“你何时成家娶亲,来信告知清照,清照于远方为你祝福。”
“我说此生非你不娶,不知道会不会给你压力?”高方平道。
“高兄……”李清照浑身颤抖了一下,偏开了头不和他对视了。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别以为就你会捉弄人。”高方平又嘿嘿笑道。
尽管他缓和了气氛,李清照却已经把他的风格性格看透了。看似这个才华横溢的家伙说了句极端尴尬的玩笑话,但清照却觉得很沉重。
才子诗人有个共同点是都很浪漫率性,李清照尤其如此,其实论及这个大才女和赵明诚的相遇、相识,远远不及她和高方平间的际遇诡异,所以早前清照说出“相见恨晚”四个重字。
此间的不经意里,高方平回应了四个字:非你不娶。
见气氛略微尴尬,高方平微笑道,“咱们换个话题。之前我两次求见开封府,却遭遇了拒绝,忒可恶。”
“你以往口碑太坏,我公公此时也正组织弹劾你父子的事宜,敏感时期,叔夜相公不见你则理所当然。”李清照抬起清茶喝了一口。
“我高家父子招人恨,被人弹劾乃是家常便饭,这倒无所谓。”高方平为难的道:“但是见张叔夜实有重要事宜,耽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