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人均回避进里屋,周望和林纯鸿将来人迎进厅堂。原来是几个苦力,听闻林纯鸿他们进深山伐木挣了钱,便慕名来访,也想跟着他们进山伐木。林纯鸿和周望也没有当场答应,只说会好好考虑。
如此这般,这几天有好几波人过来。周望和林纯鸿心里也高兴,没想到这些人的嗅觉这么灵敏。周望和林纯鸿商量道:“要说咱们也真的缺人,山里树多,伐不尽,运出来也好卖,这些都不用愁。”
“正是这个理,但也不能太多,工具不够,咱们也管不过来。”林纯鸿啖了一口茶,说道。
“不管是砍伐还是运出来,我看八人一组正好,再增加两组应该没问题,工具也够,管起来也不难。但这几天要加入的人不止三十个,我们怎么选人?”周望扳着手指头,盘算道。
“切忌不可用城市游滑之人,第一可用,只是乡野老实之人。”林纯鸿随口念道。
周望一愣,说道:“我怎么听这几句话这么熟悉啊?”
“戚爷爷的《纪效新书》里说的。”
“你这是选苦力还是选兵?”
“苦力也选,兵也选,周叔你看兵的眼光最毒,这个事情你就多担当点。”
“我看还要招两个婆子专门做饭,在山上两月那吃的是什么啊?他娘的饭都没有几次做熟的。”
“哈哈,周叔,你可说到我心坎上了。山上吃的简直狗屎不如。”
周望皱眉想了想,又说道:“时间比较久,不吃蔬菜也不行,大伙的嘴唇都起泡了,容易生病。”
“这倒是个问题啊……我看不如这样,周叔,咱们要不干脆组一个伙夫组,由你来负责,招三个婆子专门做饭和采集野菜,你带领五六个人专事打猎,给大伙补充肉食。打猎只是幌子,最关键的是你教这五六个人行军打仗的道理。这五六个人最好能识字,按照你以前的哨官的标准来培养。招不满的话宁缺毋滥。”
“你这小子越想越远,天知道你想干什么……这几个人的工钱怎么算?”
“三个婆子一个月一两银子足够了,打猎的人按大伙平均的工钱算吧。”
“平均工钱?不是每个月五两银子吗?”
“我准备把发工钱的方式改一下,免得有人偷奸耍滑。是这样的,……”
“就你这小子鬼点子多,这样大伙还不拼命?”
“都是周叔教导出来的!”
“你小子想挨揍?”
……
这几天小凤儿有点心神不宁,患得患失,原因就是隐隐约约听林纯鸿和他娘提到过她。小凤儿猜的不错,李氏真的提过小凤儿,而且还是大姑娘最羞涩的事情。那天晚上,林纯鸿在油灯下写写算算的,废了一张纸又一张纸,李氏就坐在旁边纳鞋底。
“我说小三儿……”
“娘,能不能不要叫我小三?都快20岁的人了,还叫我小名?”林纯鸿对别人叫他小三深恶痛绝。
“好好,不叫。是啊,都20岁的人了,也该成个家了。”李氏想起两个儿子死了连血脉都没留下,就悔恨在心。
“家?我们现在住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吗?还要买房子?”林纯鸿有点心不在焉,随口问道。
“我是说给你说个媳妇。”
林纯鸿啼笑皆非,说道:“我才二十,就要讨媳妇?”
“那可不?你看街对面三婶的儿子才十九,不也有儿子了?”
也是哦,这个年代男人都成婚早,林纯鸿想到这个问题,愣在那里。
李氏见林纯鸿不说话,凑过来,小声说道:“你看小凤儿怎么样?她也到了出阁的年龄了。模样和性格都不错,最难得是你们一起长大,都知根知底的。”
“小凤儿?”林纯鸿想到这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忍不住有点面红心跳。
林纯鸿的异样逃不过李氏的双眼,李氏微笑道:“看,娘说到你心坎上了吧,要不明天娘就找陈婶子做媒人,早日让你如愿以偿。”
林纯鸿收摄心神,说道:“小凤儿太小,还是小孩子,要不等几年再说?”
“什么太小,现在女孩儿不都是这个年龄出嫁?”李氏很不喜。
“娘,这个就听我的,过几年再说,我现在忙着呢。”林纯鸿很难想象和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同床共眠,毕竟他不是一个变态狂。
“什么事情还比终身大事重要的,想不通。跟你爹一样倔。”李氏说不服林纯鸿,也不强求,只是抱怨道。
林纯鸿嘿嘿笑道:“娘,你当初是豪门千金,干嘛就跟着爹这样的武夫走了呢?”
李氏气道:“谈你的事,你扯别处干嘛?看我不打你。”说完作势就要打林纯鸿。
林纯鸿躲避着,说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哎”,李氏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李家在辽东怎么样,李家的根在辽东啊。你爹也是英雄豪杰,要不是纷争,你爹在辽东照样做一番事业。算了,不说了,朝廷都把辽东丢了。”
林纯鸿没有继续问下去,建奴成了气候,中华大地注定会有一场劫难,林纯鸿心痛不已。
※※※※※※
这日,正当小凤儿盯着辘轳出神时,李承宗扛着一黑乎乎的麻袋,扔在了院子里。小凤儿醒过神来,不由得大怒,训斥道:“哎呀,这位大叔你怎么扛了这么多脏东西放院子里?”
李承宗丝毫不在乎小凤儿的训斥,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神情,教训道:“小丫头懂什么,这是好东西,周爷叫我放这里的。”
小凤儿听说是周望的命令,便不再反对,用棍子挑开麻袋,看见里面全是黑乎乎的东西,比锅底还要黑。小凤儿抱怨道:“爹和三哥哥做的事情我越来越看不懂,一会是什么滑轮,一会又是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搞什么啊?”
正好这时林纯鸿回家,问道:“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哦,李叔你过来了啊?快请坐。”
“不坐了,把这东西交给你,我就走了。”说完,李叔用手指着麻袋说道。
“什么东西?”
“绳子啊,烟熏过的绳子。”
林纯鸿大奇,问道:“用烟熏绳子?有什么用。”
“呵呵,我无意中发现,绳子用烟熏过后,耐磨,不容易断。”李叔得意的笑道。
“还有这事?”林纯鸿用手拿起绳子,浑不在意黑如锅底。
小凤儿惊叫:“太脏了,你居然用手拿,今天不允许你帮我择菜!”
“没事没事,这是李叔的宝贝,平常人还摸不到。”林纯鸿一边翻看,一边琢磨原因,半晌,方估摸着是绳子用烟熏过后,加入了炭黑,方才耐磨。
林纯鸿兴奋的站起来,也不管手上黑乎乎的,拉起李叔的手使劲摇晃道:“李叔,你可帮我解决了大问题,我正愁绳子消耗得太快呢,您老人家就雪中送炭了。”
“家里还有一大堆,都是熏过的,走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扛。”
“全要全要,所有的要多少钱?”
“不要钱的,绳子也是便宜货,不值多少钱。”
“那怎么行”,林纯鸿从家里取出十两银子,递给李叔,李叔死活不要,但林纯鸿比他更坚决,“用这方法一年下来我们得省多少钱?远远不止十两银子,你就拿着吧。”
李叔拗不过林纯鸿,便接过银子。
林纯鸿交待道:“李叔,值钱的不是绳子,而是方法,你可别告诉别人这个办法了。”
李叔点头答应而去,只觉得今天脚步轻快,仿佛年经了十岁。
小凤儿见林纯鸿毫不犹豫的给了李叔十两银子,很不满,不停的指责林纯鸿。林纯鸿只是嘿嘿的听着,也不理会她。这样的林纯鸿让小凤儿更生气。小凤儿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小姑娘,只是习惯站在林纯鸿的角度考虑问题,早已经把自己当成林纯鸿最亲近的人,她自己没有认识到。也是,最亲近人之间的拌嘴才多。
林纯鸿明白这点,心里也是甜蜜蜜的,正乐呵呵的享受小凤儿的责骂呢。
“我在跟死人说话啊?像个木头桩似的,果然是得了失心疯,要不怎么就把十两银子不当钱?”小凤儿忍不住一个爆栗敲到林纯鸿的头上。
林纯鸿马上从嘿嘿傻笑的状态中走出,像个猴子一样跳到一边,然后继续保持嘿嘿傻笑的状态。
小凤儿正准备揉身向前,继续施展她的弹指神功,被刚走进院落的周望喝住,委屈的说道:“三哥哥欺负我!”
“你又打又骂的,还说是纯鸿欺负你。回去帮娘做饭去,我和你三哥哥有事情商量。”
小凤儿一跺脚,气道:“都欺负我!”便回里屋而去。
“周叔,招到人了没?”
“苦力好找,打猎的人不好找,两天时间才找了一个,干嘛非得识字?”周望虽说自己识字,但对低级武将识字不以为然。
“识字的话可以免掉很多麻烦,不识字带一百多人还勉强凑合,要是几千人,非得抓瞎不可。再说为将者不得不识山川地理,不识字怎么看地图?”
“算了,就听你的,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这些想法,尽想些没影的事情。”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第九章 专事伐木
在隔河岩附近,几千年的宁静彻底被林纯鸿等三十多人打破了,到处都是刺耳的锯木声、吆喝声和号子声,时不时还传来巨木倒地的哗啦哗啦声。附近的野兽早就不知去向,估计即便是夏天,蛇类也要退避三舍。
这不,林德海又在高声喝骂:“大猫耳,你力气都使在女人肚皮上啦?今天干活比女人还绵!”
大猫耳一听,赶紧加快了拉锯的速度,也没对林德海有什么不服。少顷,林德海又对另外一个人骂道:“二杆子,你应该趁没有拉锯的时候清理枝桠,要不过会又浪费时间!”
二杆子立即又行动起来,默默的清理树枝。
也难怪林德海着急上火,林纯鸿在船上就跟大伙说明了:参加伐木的人,工钱每月保底一两银子。所有人分成三个组伐木,每组八人,指派一名负责人,划定伐木区域,伐一棵胸径三尺以上的树木,并运到清江,四两银子,二尺到三尺之间的二两银子,二尺以下的一两银子,如果超过四尺,则八两银子。每组所得的钱,七成八人均分,剩余的三成由负责人根据小组成员的干活情况进行分配。负责人每月保底的工钱比他人多一两。
也不是没有人对林德海抱怨,抱怨的主要目标放在林德海不会算账上。林德海的确算不明白每个人需要发多少工钱。林德海知道自己的弱点,为了不被他人嘲笑了去,每日晚上即便再疲累,也要缠着林纯鸿和郑天成学算术,搅得二人烦不胜烦。郑天成是另外一组的负责人,大伙嘲笑的目标在他的力气较小上。而和林德海一样缠着林纯鸿和郑天成学算术的还有郭铭彦。众人见算术有用,也在旁边跟着学点。于是林纯鸿干脆将郑天成从小组队长的位置上撸下来,指派林德绍接替郑天成,而郑天成每天负责给大伙上上课,评估巨木等级,记录每个组应发放的工钱,一心一意的行使赋予他的会计职能。郑天成也很满意,每日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人不满意的。
森林里又传来林德海的吆喝声:“快来拉这棵树,放倒这棵,咱们休息会!”
不一会,这棵树就倒在了地上,八个人精疲力竭的坐在树上,喝点水,嚼点干粮,还有的人拿出旱烟袋过过瘾。
“昨天咱们吃了野猪肉,今天周叔他们会打回来什么呢?”大猫耳在憧憬今晚的食物。林纯鸿心知众人体力消耗巨大,每餐让大伙放开肚子吃,更注重补充各种营养,从不让大伙缺肉吃。
“要说还是三嫂子的饭菜做得最好吃,今天是不是轮到三嫂子下厨了?”三嫂子便是招来的三个做饭的婆子之一,此举最受大伙的欢迎,连李木匠都满意。
“要是招来的是三个大姑娘做饭就好了!”二杆子咋了咋嘴,说道。
一个爆栗落在二杆子的头上,林德海笑道:“就你这样,还想媳妇了?等下辈子吧!”
“咋就不想媳妇?我老娘都给我说好了,等跟着林老板挣了钱,回去就办喜事!”现在大伙都称林纯鸿为林老板,先期到来的几个人有意无意的都称林老板,这当然有周望等人暗中的推动。
“真的?媳妇长啥样?是不是奶大屁股圆?”众人一下子来了兴趣,围着二杆子问道。男人在一起,女人总是永恒的话题。
二杆子得意的笑了,故意吊着众人的胃口,只嘿嘿的笑,也不说话。
众人急了,骂道:“你倒是说啊?和她牵过手没?摸过她没?”
二杆子见大伙都不耐烦了,才说道:“我也没有见过,听老娘说模样周整哦!”
“哎”,众人失望的走开,奚落二杆子道:“就你胆小,要是我,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二杆子也不理会大伙,一个人在那里暗自得意。
大猫耳兴致很高,开始吹牛:“我跟你们说,我们村里有一个姑娘,扎着麻花辫,眼睛大大的,脸也白白的,比馒头还白呢。那天啊,她一个人到河边去清洗衣服,我刚好在放牛,她就和我一个人说了一个上午的话,你们说这姑娘是不是对我有意?”
“就你这德行,你就吹吧!”
“我发誓,她真的和我说了一个上午的话!别人拉她都拉不开!”二杆子举起手,真的要发誓。
“那她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我的牛水里撒了一泡尿,她骂了我一个上午!”二杆子面无表情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