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尖顶斗笠、红木工艺品、家具等等,销路都不错。
商人大量收购交趾的手工艺品,带来了大量的资金,还让交趾人每日忙碌,腰包越来越鼓。
商人中,总有一些眼光长远、感觉敏锐的优秀者,他们观察林纯鸿治理一地的过往,立即推断出,交趾将进行大规模的工程建设。因此,待交趾稍稍安定,这帮商人便前至交趾,烧制石灰者有之,进山伐木者有之,烧制青砖红瓦者有之……
更让人拍案叫绝的是,郑梦帆见红河三角洲类似于江南,认为造船有极为广阔的前景,立即利用温州造船工坊积累的人手和技术,跑到海安勘测海岸线,准备在海安造各种内河船只及海舟!
各项事业稳步推进,交趾五府的总人口目前才不到二十万,哪堪使用?几千年来,交趾第一次出现了人力不够用的情景。
考虑到康定博还要在太原施展拳脚,又考虑到迅速同化交趾人的现实需求,马世奇专门组织了一帮写手,拼命描绘交趾的美好前景,并许诺,凡是到交趾者,都能分配六亩年产稻米四石的良田,纳税一如内地。
文章在广州、荆州、扬州乃至西安的各大报纸上刊登。这些文章,甚至还流传至京师、沈阳,就连朝鲜的汉阳,也听到了交趾的传闻。
马世奇在海安专门设立接待部门,对前来交趾安家的汉人进行引导,帮助他们安家落户。短短的三个月内,前来交趾的汉人居然超过了两万,直把马世奇喜得合不拢嘴。
不破不立,交趾五府被摧残后,治理反而显得容易。在马世奇的精心烹制下,五府终于慢慢踏上了正轨,开始高速发展。
第六百六十三章 灭国之战(八)
交趾红河沿岸位于北回归线以南,属于热带季风气候,除了极个别北部山区外,没有明显的冬天,与广州相差不多。
自从贯彻清野一策后,达官贵人、地主老财还好说,从东部迁移时,多多少少还带了一些粮食和家当,过三五个月不成问题。对普通乡民来说,这三五个月堪称地狱。
交趾虽无冬天,但到了冬腊月,还是会有寒潮的。前不久,就从北部山区吹来一股寒潮,直把乡民们冻得瑟瑟发抖。
况且,粮食已经陷入极度紧缺的窘境。郑梉为了备战,绝无可能拿出一粒粮食赈济,乡民们开始忍饥挨饿。
好在乡民们见聚在交州断无生理,慢慢向四周扩散,相当一部分进入山林,什么树叶、块茎,都采集过来果腹,暂时还未出现饿死人的现象。
郑梉对这一切,着急上火,却无可奈何。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厉兵秣马,等待狄威来攻。
至于主动进攻,想都别想。郑梉怀疑,一旦御林军主力出交州城作战,交州恐怕会发生叛乱,他甭想再回到交州城。
更何况,狄威控制了水道,机动性远远超过御林军,进攻就等于送死。
郑梉的脑子还未秀逗到那一步。
郑梉一想到荆州军中恐怖的火炮,就觉得心惊肉跳。更何况,太平江航道疏通在即,绥靖舰队的战舰随时可以开到交州城下,将数不清的重炮瞄准交州城。
依靠城墙抵挡狄威的攻势,没有任何前途。
郑梉下令,在交州城内到处修筑工事,大肆招募弓箭手,期待着在交州城内流尽荆州军将士的血。
另一方面,郑梉深感兵力不足,有心将南面的御林军调回交州附近,又惧怕阮福澜趁火打劫。于是,郑梉派出使臣至阮福澜处,极言唇亡齿寒之道,希望阮福澜不要进攻北方,如有可能,还应该派兵袭击荆州军腹背。
平叛令中,林纯鸿视阮福澜和郑梉为一丘之貉,并视整个南方为大明故土。
阮福澜很清楚,林纯鸿尚未进攻南方的唯一原因就是腾不出手来,待解决了郑梉后,迟早就把矛头指向他。
基于上述考虑,阮福澜答应郑梉,绝不趁火打劫,至于从腹背袭击荆州军,阮福澜还不想选择如此痛苦的死法,理所当然地拒绝了郑梉的提议。
得到阮福澜的回应,郑梉心头大定,立即将南方军从广德、河静调回,驻扎在美德附近,与交州呈犄角之势,并保持对南定及海阳的压力。
南方军由大将军武大恒率领。武大恒乃郑梉心腹,对郑梉极为忠诚。
郑梉想尽一切办法,应付即将到来的决战。可是,他足足等了月余,也未见到荆州军的身影。
郑梉大奇,令人打探五府的动静,哨探的汇报,让郑梉心如刀绞。
按照马世奇和徐允的搞法,不出一年,五府的交趾人会把郑梉、黎朝彻底忘记,会变得如广东、广西人一般,认同大明朝廷,认同大明前军都督林纯鸿!
郑梉着急上火,立即令武大恒向南定进兵。
武大恒刚动,整个荆州军全部动了起来,蔡明山率领骁卫军从太原南下,第二军沿着嘉平向交州进兵,南定的第一军向武大恒逼近,第三军则从海阳插入交州和美德之间,隐隐有将武大恒合围之势。
郑梉大惧,慌忙令武大恒退回美德。
武大恒当了缩头乌龟,狄威似乎毫无进取之意,也当起了缩头乌龟,令所有军队退回原驻地。
郑梉无策,只能坐守交州,苦挨日子,而马世奇这边,则是大展拳脚,其中最大的动作就是康定博亲自率领四百多名技术工匠抵达太原。
原本,龙虎军团全部上岸后,康定博就决定从荆州起程,奈何荆州内部起了纷争,拖延了月余,方才出发,比马世奇晚到了一步。
康定博原计划在太原修建大规模的钢铁中心,但这个计划遭到了张道涵、朱之瑜等一帮人的坚决反对。
张道涵等人认为,交趾化外之地,一旦最先进的炼钢技术流入交趾,后患无穷,不如从太原挖矿,运至广州冶炼,就如琼州的铁矿一般。
康定博寸步不让,辩解道,琼州无煤,所以才运到广州,此举致使广州的钢铁冶炼成本比大冶高得多,很不划算。若从太原运送铁矿至广州,首先得用内河运输船运出,然后转装至海船,再从海船上卸下铁矿石,这一路下来,成本会高到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再说,大东洋商号早就在南芬建立了钢铁冶炼炉,既然不怕技术流入满清鞑子手中,为何独独担心技术会流入交趾?
双方谁也无法说服对方,把官司打到了林纯鸿处。
林纯鸿只说了一句话“交趾如广西”,便终结了争辩,还令康定博放手去干,不用顾忌其他。
康定博踌躇满志,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太原。在太原,除了常规的冶炼钢铁外,他还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几年,钢铁价格急剧上涨,刺激工程院投入巨资改进钢铁冶炼的工艺流程。经过无数工匠的日夜探索,终于在实验室内成功实现了转炉炼钢。相比较以前的炼钢工艺,转炉炼钢产量大,成本低,生产速度快,可以大幅度缓解当前缺乏钢铁的困境。
由于各大冶炼中心任务极为繁重,暂时顾不上技术革新,致使这套工艺流程尚未处于实验室内,并未在钢铁工坊投入实用。康定博琢磨着利用太原钢铁工坊新建的机会,建立转炉炼钢炉,看看这套工艺在工程上是否实用。
康定博一到太原,立即激情澎湃地投入至工作中,在深山密林、河流沟涧旁实现他的梦想。
他现在面临的首要问题便是人手极度紧缺。马世奇倒是做了一番准备,提前招募了千余矿工。这千余矿工对即将建设的转炉来说,就是杯水车薪,连建造炉子都嫌不足,更别谈去挖矿。
康定博着急上火,立即找到马世奇,放言道:“我需要的是五万、十万,就是二十万,我也吞得下!区区千余人,打发叫花子啊?”
康定博的态度,激怒了马世奇,马世奇面若冰霜地说道:“五府总共才不到三十万人,现在铺路修桥,疏浚河道,到处都需要人,我去哪里给你弄几万壮丁?”
康定博非常蛮狠,丢下了一句话:“我不管!我只要人,你想办法帮我解决!”
说完,康定博不管不顾,离开了海安,又钻入太原琢磨他的转炉。
马世奇气得直哆嗦,最终,他考虑到康定博就这副德行,方才消了气,开始思索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想来想去,马世奇南洋的猴子。当前,唯有期待卢诗源从吕宋、爪哇、苏门答腊抓捕大量的猴子运到太原供康定博购买。
马世奇隐隐约约听说过卢诗源在南洋将奴隶贸易做得好生兴旺,他是标准的儒生,内心本能地抗拒奴隶贸易。只是那时事不关己,也不怎么关注这事。
现在,康定博居然逼着他亲自主持奴隶贸易,这叫逼良为娼!
当然,交趾也不是真缺劳力,在交州以西,还有将近八九十万壮丁在山林中混日子。不过,将八九十万壮丁从山林中引诱出来,怎么看都是长远的事,解不了燃眉之急。
犹豫良久,马世奇提笔给卢诗源写了一封信,邀请卢诗源到交趾太原府一游。
这封信写得尴尬,卢诗源倒是一眼看出了马世奇的企图,当即哈哈大笑:“天下就属这帮儒生最为奸猾,明明想买卖奴隶,又装作不知的样子,掩耳盗铃?”
卢诗源没有拒绝的道理,立即唤来一帮奴隶贩子,告知他们太原有了大生意。奴隶贩子们大喜,加大了抓捕猴子的力度,仅仅半月之后,就把四千余猴子运到了太原。
康定博大喜,请求徐允派遣弓兵小心看护奴隶。徐允欣然应同,足足派遣了两千余弓兵严阵以待。
原本,这帮弓兵心里还疑疑惑惑的,对大明人这个新身份总觉得不舒服,甚至潜意识里还有所抗拒。现在卢诗源一口气送来了几千猴子供他们欺负,一个个喜得抓耳捞腮,觉得自己成了人上人。他们打心眼里接受了自己是大明人的事实,并为此感到骄傲。
徐允敏锐地观察到弓兵心理的变化,大喜,索性将所有弓兵分成数批,轮流维护矿区的安全。
于是,五府弓兵几乎都成了死心塌地的大明子民。
买卖奴隶终不是长久之计,马世奇把主意又打到了交州难民身上。
马世奇宣布,任何大明交趾子民,凡是在太原挖矿者,日工钱五十文以上,工作满两年者,全家每一位成人都可以租种六亩良田,租税不到一成。
此布告经军情司传播至交州以西,激起了难民极大的兴趣。
日工钱五十文,每月工钱至少有两圆,两圆在交趾差不多可买两石粮食!难民们动心了,即便没有租种良田一说,难民们冲着这份工钱,也会慢慢向太原靠拢。
果不其然,难民由涓涓细流汇集成洪流,流向太原。
这下,该轮到康定博难受了:十万,二十万壮丁,立即给他们工作吧!康定博敢肯定:马世奇一定在海安望着太原偷笑。
第六百六十四章 灭国之战(九)
当难民们聚集在交州城附近时,郑梉觉得他们是累赘,是负担,恨不得将他们驱逐一空,落个眼不见心不烦;然而,一旦难民流向太原,为康定博所用时,郑梉又觉得林纯鸿占了他老大便宜,心里异常烦躁。
至于这帮难民会给林纯鸿带来多大的后勤压力,郑梉全然不顾,对着朝臣嘶吼道:“占我土地,夺我百姓,欺人太甚!吾誓报此仇!”
郑梉的话,得到了群臣的一致响应,皆愤恨出声,齐齐声讨林纯鸿之罪恶,颇有点同仇敌忾的意思。
原本,相当一部分大臣及地主老财,做着万一形势紧急,索性投降的打算,但是,马世奇数月之内,剥夺了他们的土地所有权,已经彻底断绝了他们的退路。
自古以来,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点郑梉倒是心知肚明。
郑梉甚至还有点感谢马世奇:幸亏你是个草包,倒让我有了抵抗的本钱。
马世奇是不是草包,姑且不谈,至少徐允的工作卓有成效。数月功夫,在五府招募了一万五千多弓兵,将触角伸入各个乡村,对五府的每一个角落进行无缝隙的管理。
狄威见弓兵已经成型,终于想起了安南小朝廷还在交州,军队开始动起来。
太平江的水道终于疏通,绥靖舰队十二艘巨型战舰协同乌天海的缉私队,马上在太平江上进行了一次武装游行。庞大的船身,森冷的炮口,耸入云霄的白帆,狠狠地震慑了交趾人,交趾人实在想不明白,船居然能造这么大!
尤其是乌天海麾下的巨型蜈蚣,飞驰如闪电,让交趾人狠狠地过了一把眼瘾,也同时让沿岸的交趾人明白,这条河上的主人到底是谁。
吉利斯趾高气扬地抵达交州城下,对准城内发一轮炮弹,将郑梉的居所夷为平地,遂掉头回到大海。大海,才是战舰的归宿,进入内河,只是让土包子开开眼界而已。
战舰的一轮炮弹,足足有三四百发,交州城内的人,几乎在一瞬之间,看见铁球铺天盖地砸下来,然后郑梉的居所就消失不见,全部成了瓦砾。
守交州?扯蛋!交州城内,从达官贵人到黎民百姓,被恐惧所包围,惶惶不可终日。
海军舰队撤退后,本来活动于禁门河的内河舰队逆流而上,进入红河,将范禾厉的残余舰队消灭一空,宣告整条红河归荆州军所有。
内河舰队在红河上耀武扬威,蔡明山率领骁卫军出太原,一路南下,抵达交州的红河对岸,金戈铁马、吹角连营,其阵势吓坏了郑梉,一夜三惊,惟恐骁卫军机渡河。
与此同时,王大贵率领龙虎军团第一军,出南定,步步为营,沿着红河向美德靠拢。最终,王大贵在距离美德二十里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安营扎寨,与武大恒对峙在美德一线。
王大贵屡屡派小股兵力试探武大恒,武大恒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谨守营寨,并不出战。
王大贵见武大恒不出战,遂派出第一营从南边绕过美德,准备穿插至南方军后方。武大恒反应激烈,足足派遣一半兵力围追堵截第一营。第一营找不到任何空隙,只好无功而返。
对于武大恒这个油盐不进的老将,王大贵最终选择了强攻。六千余将士,以第一营为突前,第二营和第三营分居左右两翼,鼓噪进兵,开始与武大恒硬碰硬。
于是,自安南之战爆发以来,最为惨烈的攻防战正式拉开了序幕,双方你来我往,厮杀成一团。
就在战况最为激烈时,武大恒哨探忽然探知,龙虎军团第三军兵出海阳,乘船逆禁门河而上,很有可能在交州城下登陆。
武大恒大惧,顾不得南方军与第一军激战正酣,立即返回交州城,求见郑梉。
“王爷!交州守无可守,事不宜迟,当立即往西撤退!”
武大恒面色惶急,还未行礼,就急忙说道。
对于心腹爱将,郑梉也没什么讲究的,丝毫不介意武大恒无礼,反而皱着眉头沉吟道:“局势还未坏到这步田地吧?再说,上月刚宣布,要在交州与林贼决一死战……”
面子,最终还是面子,致使郑梉迟迟挪不动脚步。总不能昨天刚说任何人不准出城,今天就率兵逃跑吧?
武大恒大急,几乎嘶吼道:“面子!面子会害死我们的!”
郑梉被直斥其非,脸色微红,颇为不悦,说道:“也不光是面子,再往西撤退,地方狭小,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退无可退也要退!”武大恒叫了一句,径直走到一副简易的舆图前,指着骁卫军驻地,道:“一旦骁卫军往西边进兵,红河以北的军队根本挡不住,若骁卫军攻破安沛,再从安沛渡河,我们就被完全包围,那时真的是退无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