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绣兴到百里洲后,深深地被百里洲的活力打动了。百里洲到处都是小麦的海洋,虽然是冬季,整个岛上望过去也是绿油油的一片。家家户户门前堆满了木棉的杆,用于烧火做饭。。在百里洲,还有一些从南直隶聘请的植棉老农,活跃在田间地头指导村民种植棉花。
顾绣兴也下意识的想提高双庙山的小麦和棉花产量,不停地和老农套近乎,了解一些种植技巧,让他受益匪浅。但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一个老农无意中提到,棉籽可以用来榨油,只是出油率太低。顾绣兴听了后,脑子里灵光一闪,双庙山完全可以用棉籽来榨油!
顾绣兴也算稳妥之人,他弄来了一些棉籽,粉碎后蒸热,用舂米的器具不停的捣棉籽,让他欣喜的是,棉籽粉末真的出油了!他又立刻马不停蹄的跑到枝江仙女这个地方,在一家榨油作坊整整蹲了三天,了解油菜籽是如何榨油的。
顾绣兴踌躇满志,的确,在双庙上榨油是一个最好的选择。棉籽被认为是无用之物,随意倾倒在路边,现在可以榨油了,村民出售棉籽,就可以得到一份收入。况且,榨油需要大量的人力,村民们打打零工,也可以获得一份收入。
顾绣兴片刻也不想多呆,立即返回了双庙山,与窦石温商量后,就在货栈旁边开始建榨油作坊。他还委托李叔专门为他打造榨油器具,并提出要求:要用上好的樟木做冲契!
顾绣兴和窦石温筹建作坊,忙的热火朝天。而陈可辛在一边冷眼旁观,心里不住的冷笑:“整个石套子都不产菜籽,还梦想着榨油,亏死你们吧!”陈可辛也不去管他们,一心等着看笑话。
对于惠王府看到陈可辛贪鄙的证据后,居然没有换人,顾绣兴和窦石温也感到纳闷。鉴于陈可辛在双庙山没有捣乱,两人也懒得去理会他。村民们见了陈可辛后,除了打声招呼,不复以前畏之如虎的情形,甚至有的村民还当面嘲笑他,让他恨得牙齿咯咯响。
陈可辛喜欢听书,也知道韩信受胯下之辱的故事,因此,常常把自己比作韩信,仍然以鄙视的眼光看着村民,并且把对顾绣兴和窦石温的恨深深地埋在心底,时常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勉励自己。对顾绣兴和窦石温折腾榨油作坊,他可以不管不顾,但对于他们的另一个措施他就忍不住想出手了。
原来顾绣兴为了改善村民的生活,就和窦石温鼓动佃户退佃后到百里洲租种土地和打零工。百里洲正缺人,对此欢迎不已,纷纷请求顾绣兴组织更多的人过来。顾绣兴让到过百里洲的村民回村现身说法,又吸引了大量的佃户整户整户的迁移到百里洲。这样,双庙山的一些土地就不可避免的抛荒了。
陈可辛掌握着双庙山的土地租约,对于村民的退佃请求,不以理会。但是村民们根本就不把陈可辛看在眼里,也不管他答不答应,直接搭乘顾绣兴组织的船只前往百里洲。这让陈可辛欣喜若狂,鼓动村民退佃,让惠王收不上租金,这还不是直接与惠王为难?
陈可辛真想大笑一场,娘的,你们俩个也有今天,跟老子斗,老子弄死你们俩!陈可辛的笑容淫冷,谁见了也会忍不住心惊肉颤。
开春之后,双庙山货栈的周边新修建了三间房子,其中一间房子耸立着高高的烟囱。这个烟囱一举成为双庙山最高建筑,引起村民的瞩目。不停地有村民抬头望着烟囱,不知货栈又在弄什么新鲜玩意。
令村民们更吃惊的是,今天的烟囱居然开始冒烟了!浓浓的黑烟直冲云霄,二十里外都清晰可见。原来,双庙山的榨油作坊开始第一次运作了!烟囱下面的房子里,陈列的两口大锅,进入这间房子,只见这里烟雾缭绕,分不清是棉柴的烟雾还是水蒸气。两个婆娘正在不停地向柴火灶里添加棉柴,还不停地发出咳嗽声。修建高高的烟囱就是为了提高火力,缩短蒸热棉籽的时间。
“大婶子!这锅好了没?”顾绣兴一进房间,就喊道。
“秀才快过来自己看看,我老婆子也拿不准!”
顾绣兴揭开锅盖,锅里冒出大量的水蒸气,顾绣兴吹开蒸汽,低头看去,棉籽粉末已经有油冒出的迹象,顾绣兴大喊道:“再加一把火,火力猛点,差不多就好了!”
顾绣兴的话音刚落,一大把棉柴被大婶子塞进了灶里,火苗一下子窜起来老高。
“好咧,起锅了!大伙快来啦。”顾绣兴的嗓音异常洪亮,惊动了榨油作坊的十多个汉子,这些汉子纷纷将蒸过的棉籽放入箩筐,抬到石磨间里。
石磨间里,有一个巨大的石磨,用一头牛牵引着,吱嘎吱嘎的转着圈,趁热将硬如磐石的棉籽碾得粉碎。石磨非常沉重,一头水牛拉起来十分吃力,在鞭子的挥舞下,圆睁着双眼,哞哞直叫。
顾绣兴看不过眼,责怪石娃子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抽鞭子?这牛我可是花了二十八两银子买来的!”
石娃子嘿嘿笑道:“我不是心急嘛,总想着快点磨成粉末,看看棉油到底是什么样!”
顾绣兴骂道:“臭小子,好了,早就成粉末了,让牛歇会,我们来做棉饼!”
榨油间里,摆放着十多个个精钢打制的钢箍。顾绣兴搬来一个钢箍,底部垫上稻草,将棉籽末倒入钢箍里,用一个木槌不停地夯实,然后再倒满棉籽末,继续夯实,直到将钢箍里盛满,压得紧实,方编制上稻草,放在一边。顾绣兴又拿起另外一个钢箍,重复这个过程。
他边干边喊道:“都别愣着啊,又不是很难的事情,你们都试试,以后都要干的!”
于是,剩余的钢箍被抢掠一空,榨油间不停的响起木槌的崩崩声。
“好咧,将钢箍放到榨膛!”
榨膛由上等的樟木制成,耐冲击,耐裂变。汉子们将钢箍放到榨膛后,有几个就迫不及待的想去推撞木。撞木挂在屋梁上,需要两个人推动。撞木直径大约两尺,也是用上等樟木制成,反正百里洲不缺木材,李承宗就用了最好的木材。撞木的头用铁箍箍上,还蒙了一层铁皮。
顾绣兴叫道:“还没有放木楔,急什么急?”
顾绣兴将一块三角状的木楔放入榨膛,示意道:“开始吧!”
窦石温和石娃子抓起撞木,将撞木拼命的往后扯,直到无法再后退,窦石温叫道:“撞!”两人使出吃奶的力,推着撞木撞向木楔。只听见梆的一声巨响,木楔向前深入了一大截。窦石温一声惨叫,跳起来不停地甩手,大声呼痛。
众人立即围住窦石温,问怎么回事。
“娘的,这震动如何受得了,再猛烈点我的这双手就废了!”窦石温忍着剧痛,说道。
顾绣兴嘿嘿笑道:“到底没干过农活,不知道如何用力。你看石娃子就一点事也没有,快要撞上时你松手啊!”
大伙纷纷大笑,窦石温讪讪的退到一边,示意换人。
石娃子和另外一个汉字继续推动撞木,推了十来下,就累得受不了,只好另换两人继续。随着撞的次数越来越多,大伙的眼睛都盯着出油孔,期待着第一滴油滴落在木盆中。但是,一直撞了三十来下,依然一滴油也没出来。有几个性急的汉子就用疑惑的眼睛看着顾绣兴。窦石温也悄悄问顾绣兴:“秀才,棉籽里到底有没有油?”
顾绣兴心里也七上八下,即便在春天,额头上也冒出豆大的汗珠。
又撞了二十多下,依然一滴油也没有,两个推动撞木的汉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哎,不行了,累死了,一滴油也没有!”
众人的眼睛的看向顾绣兴,顾绣兴吩咐众人歇息,自己拨开榨膛的覆盖物,用手往里面摸,然后拿出手指看了看,放在嘴里吮了吮,兴奋的叫道:“兄弟们,出油了!我们用的是新木,油都渗到木头里去了!”
众人一听,纷纷将手伸往榨膛,摸出一点油,贪婪的在嘴里吮吸。窦石温更为过分,将顾绣兴一把抱起,跳着叫道:“真有你的,居然让你把油给弄出来了!”
“快换棉饼,多榨几次,油就出来了!”顾绣兴被窦石温抱得紧紧的,气都喘不过来,却拼了命的喊出了这句话。
众人纷纷拿出榨膛里的棉饼,换上新制作的,又开始了撞击。随着砰砰的撞击,不到十下,一滴油缓缓渗出,摆脱了流体张力,滴落在木盆中。
“哦,出油喽!出油喽!”如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飘荡在双庙山村,双庙山终于走出了棉籽榨油的第一步!
第三十八章 惠王出手
荆州惠王府。
“啥?你说那俩个混蛋把佃户都拐走了?”长史看着跪在面前的陈可辛,狐疑不定的问道。
“千真万确!”
“哈哈,这小子总算留下了把柄,好好,嗯,办事不错,下去吧!”
陈可辛又磕了个头,恭恭敬敬的退出。
自从陈贺潜逃后,惠王府少了大量的收入,惠王为此大发脾气,深恨陈贺,同时对长史办事不力大感不满。长史不会恨陈贺,毕竟陈贺是他的外甥,他对林纯鸿可谓恨之入骨。现在有机会报复林纯鸿,长史当然不会白白放过。长史立即去见惠王,大谈顾绣兴和窦石温鼓动佃户退佃,导致今年的年租大大减少。惠王一听,果然冒出无名之火,令长史立即将两个恶贼赶走。长史得到授权,一方面向宗人府进行申诉,另一方面,拨付二十个豪奴与陈可辛,令陈可辛务必将此事闹大,只要不出人命,天大的事情有惠王府兜着。
陈可辛率着二十个豪奴,腰杆立即直起来,雄赳赳气昂扬的赶往双庙山。村民们见到陈可辛带着二十多个凶神恶煞回到双庙山,无不惊恐,胆小的就躲藏起来,事不关己的对陈可辛的队伍行注目礼,还有一些胆大的就慌忙跑到货栈向顾绣兴通风报信。
顾绣兴到底胆小,慌忙找窦石温商议,一时之间居然有点口吃:“陈扒皮……带着二十多号……多号人过来了!”窦石温天生的牛脾气,胆大如虎,眯着双眼笑道:“我还怕他不过来呢,正好教训他一下,依旧打折他的双腿!石娃子,去叫兄弟们,难道还怕了陈扒皮不成?”
石娃子应声跑出,他也相当紧张,现在货栈里只有七个人,如果陈扒皮真想动武,事情很可能要遭。可惜弓兵散落在双庙山各处,哪是那么容易召集的?只把石娃子跑得气喘吁吁。
陈可辛到得好快,进村后就直接前往货栈,其闹事的目的昭然若揭。“顾绣兴、窦石温,你们俩个给我滚出来!”陈可辛眼睛看着天,双手叉腰,两脚站成八字,叫嚣道。
陈可辛的呼叫得到了豪奴的响应,纷纷叫道:“快点滚出来!”这些响应让陈可辛的胆气更壮,差点把眼珠给翻到天上去。
窦石温不紧不慢的走出来,笑道:“陈管事,何事啊?是不是来给货栈帮忙啊?”
窦石温的调笑让陈可辛愣了愣,大怒道:“惠王有令,命你们二人立即滚出双庙山,交还拐走的人口!”
窦石温双手抱胸,针锋相对道:“枝江典史有令,命我们二人进驻双庙山,训练弓兵!”
顾绣兴读过书,知道一些律法,连忙补充道:“封王不得干涉地方事务,难道惠王想管管枝江的事情?”
陈可辛张目结舌,不知如何应付。后面的豪奴纷纷喝骂:“直娘贼的,敢跟惠王过意不去,不想混了?老子打断你们的双腿!”
一个豪奴心思敏捷,回骂道:“你们蛊惑佃户逃亡,形同造反,还不赶紧卷起铺盖滚蛋?”
这话提醒了陈可辛,他叫道:“你们俩个反贼,居然公然造反,兄弟们上,给我赶走他们!”
豪奴一拥而上,拳脚向顾绣兴和窦石温身上招呼,虽然货栈里还有五个人,但他们见势不妙,早就偷偷溜走。顾绣兴和窦石温哪里是二十多人的对手,片刻之间就被打翻在地,无法动弹。尤其是窦石温,豪奴们恼恨他刚才打伤了几个兄弟,更是下手不容情,直把窦石温的双腿和双臂都打折了,方才放过他。
陈可辛犹不解恨,又狠狠地踢了两人几脚,叫道:“这里的货物全是赃物,搬走!”
豪奴们等这个命令很久了,现在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向货栈,将里面的货物抢掠一空,满载而归。临走之前,还将顾绣兴和窦石温大半年的心血付之一炬,把货栈和榨油工坊烧得一干二净!
※※※
窦石温和顾绣兴被送回枝江后,就在林纯鸿家治病。满屋弥漫着浓烈的药味,让人闻之欲呕。陈思进正忙着给窦石温和顾绣兴换药,忙得满头大汗,周边几个帮忙的小童动作还算熟练,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顾绣兴右腿和两根肋骨骨折,只需要将养几个月,问题不大。而窦石温就比较凶险,抵达枝江后,一直发着高烧,甚至还胡言乱语。陈思进早就将二人骨折的部位扶正,用木板固定,两人都被白布缠得如木乃伊一般。
“秀才没事的,小豆子就得看老天爷了!”陈思进向一直站在后面的林纯鸿汇报道。
林纯鸿默默的点了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顾绣兴这才知道林纯鸿在屋子里,挣扎着想坐起来,陈思进厉声喝道:“别动,挪了位神仙也救不了你!”
陈思进的喝骂吓了林纯鸿一跳,他连忙上前扶住顾绣兴,把他轻轻的按在了床上,说道:“听陈兄弟的,千万别动,接骨后的一个月最关键。”
顾绣兴盯着林纯鸿,百感交集,眼睛里忍不住噙满了眼泪。林纯鸿连忙说道:“别急,你们在双庙山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周叔已经带人马过去了,好歹要帮你们出气!”
顾绣兴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啊,可惜,再晚个几天,榨油坊的第一批油就可以出售了!”顾绣兴一直想做出醒目的事情,得到林纯鸿的赏识,但是大半年的心血被陈可辛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这深深的伤了他的心,让他无法自已。至于找陈可辛复仇,他并没有放在心里。
“榨油坊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你真是敢想敢做,以前谁知道棉籽也可以榨油啊?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建,不仅双庙山要建,百里洲也要建,以后建榨油坊的事情就只有拜托你了!所以,你要听陈兄弟的话,尽快养好伤。”
林纯鸿的话总算让顾绣兴心里平复了点,他转头看向窦石温躺的方向,说道:“唉,也不知道小豆子会不会好!”
林纯鸿的心犹如堵着一块石头,默默的压好顾绣兴的被子,走到窦石温的床前,盯着窦石温出神。窦石温额头上搭着一条湿毛巾,一个小童隔片刻放在冷水里拧一拧,重新搭在额头上。窦石温父亲战亡后,吃了不少苦头,直到林纯鸿开始伐木,方才和寡母过上稳定的生活,平日对林纯鸿言听计从,作战也勇猛,堪称林纯鸿的得力助手。只是现在生死悬于一线,让林纯鸿黯然神伤。林纯鸿知道,受伤后发烧极为凶险,能挣得过命来的十中难有一二。
林纯鸿转头问陈思进:“受伤发烧有没有什么方子的?”
“《刘涓子鬼遗方》有记载,可用半夏和白蔹下筛,以酒服。”
“都服过了?”
陈思进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方子我以前也用过,疗效还可以。”
“以后你就多带几个人,琢磨一些止血和解毒的方子来。听说云南那边有个秘方,止血消肿效果相当好,你也可以想想办法弄过来。”
“受伤后防止发烧最好就是撒上硫磺,用火燎一下就好了,用烙铁烙也可以的,小豆子的伤口也这么处理过了,只不过小豆子病邪侵入内腑,只好听天由命。”
林纯鸿看了看小豆子,低着头慢慢走出去,边走边说道:“先不要告诉他母亲……”
第三十九章 事涉礼部
顾绣兴和窦石温的惨状激怒了大伙,复仇的焰火越烧越高,更何况现在林氏集团的主心骨林纯鸿几乎处在暴走的边缘。本来林纯鸿准备亲自率领弓兵前往双庙山,但被稳重的周望、李崇德两人劝止,周望深恐别人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请命率弓兵前往双庙山,得到了林纯鸿的同意。此外,林纯鸿向荆州府上了启文,言惠王横行不法,干涉地方事务,肆意毁坏良民财务,且将弓兵打伤,生死悬于一线。
周望与李光祖带着三十名弓兵,乘船从百里洲出发,不到半日,便抵达双庙山。船停靠在顾绣兴修筑的简易码头边,周望放眼望去,只见离码头不远的地方全是残垣断壁,被焰火熏得漆黑。一些粗重的房梁依然冒着零星烟火,默默的诉说着陈可辛等人的罪恶。
陈可辛重新掌控了双庙山村,立即将矛头指向了石娃子等弓兵。一些弓兵见势不妙,远奔他乡投奔亲友,而石娃子等五人来不及逃脱,被陈可辛逮个正着。除此之外,陈可辛还令豪奴向村民催逼去年未缴的年租,并且讨还顾绣兴当初拿出来赈灾的粮食。一时之间,双庙山鸡飞狗跳,村民们惶惶不可终日。
村南头有个十丈见方的打谷场,打谷场上绑缚着三十多个男人,从十几岁到五十多岁的都有。这些男人当然包括石娃子等五个弓兵,还有缴不起租金的村民。
抽人的鞭子声啪啪作响,惨呼声不绝于耳,旁观的很多村民不忍再看,纷纷掩住脸,心里不停地咒骂陈可辛会被雷劈死。被拷打男人的家属无不愤怒满怀,紧紧的捏着拳头,恨不得将陈可辛一口吞掉。
陈可辛站在打谷场中央,轻蔑的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村民,叫嚣道:“我说过了,谁缴够了租金,就放人,要是缴不上,就一直抽下去,看你们这帮贱骨头能撑多久!”
村民们一阵骚动,捏紧拳头的人又多了几个。但是现在正处在青黄不接的三月,谁家又有多余的粮食缴纳租金呢?陈可辛见村民们不说话,咬紧牙关,狠狠地说道:“抽!给我狠狠地抽!”
鞭子声又响起来,有几个岁数大的早已耷拉着脑袋,不知是死是活。
突然一个十多岁的小孩放声大哭,喊着“爹爹”冲向场中被绑缚的一男子,用他稚嫩的双手抓住鞭子,不让鞭子继续抽下去。爹爹奋力的抬起头,吼道:“三伢子,别过来,快回家!回家!……回家……”爹爹的吼声声嘶力竭,让人不忍继续听下去。
陈可辛一脚踹翻小孩子,双手去夺鞭子,小孩子紧紧的抓着鞭子,死死的不松手。陈可辛又一脚向小孩子胸口踹去,只把小孩踢到一丈以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拿起鞭子狠狠地向爹爹抽去。爹爹奋力挣扎,浑不在意落在身上的鞭子,眼睛死盯着小孩,状若厉鬼,叫道:“三伢子、三伢子、三伢子……你醒醒啊!”
小孩子终于抬起了头,嘴角冒着鲜血,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用无比怨毒的眼光看着陈可辛。这眼光让陈可辛心里一寒,正准备上前抓住小孩,却听到爹爹喊道:“三伢子!快跑,快跑,到县城里找典史大人,典史大人会为我们做主的!”
陈可辛一听到典史大人,怒火焚烧,顾不得小孩,拿起鞭子狠狠向爹爹抽去,边抽边叫道:“要你叫林三!我要你叫林三!”
小孩子听了爹爹的话,转身就跑,但他哪里还跑得脱,被豪奴死死的抓住,一巴掌扇过去,只把他打得头晕脑胀,就此晕了过去。
“三伢子……”打谷场上响起了爹爹凄厉的嚎叫……
“打死人啦,陈扒皮打死人啦……”村民中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早已愤怒的村民再也忍不住,纷纷向陈扒皮围拢。
陈扒皮这下真怕了,手持着鞭子喊道:“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鞭子不认人的!”
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打他!”村民们一拥而上,拳头和脚往陈可辛身上招呼,陈可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豪奴和打手本想阻止,但村民人数太多,根本不听他们的,还把乱拳向他们身上招呼,豪奴们见势不妙,抱头逃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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