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杨廷定在杨继业培养下得到其真传,这几年又自担任副军团长以来,积累不少经验,虽然前线无战事,但他的警戒工作还是作得极为扎实,哨探都放出了十数里开外,大营内士兵也是轮流执勤,枕弋以待,随时都能应对对面突如其来的变故。
但问题是,敌人不是从他防备的正面辽军部杀来的,而是从他的后面,更为致命的是,来袭的人在玄武军团将士看来,都是自己的友军,虽然两个多月前宋军与玄武军团刚刚进行一场大战,甚至两者之间的仇恨还没消散,但没有人相信,叶尘的威信下,西北边军会突然来袭击玄武军团。
所以杨廷定的哨探小队看到西北边军骑兵风一般地奔驰而来的时,第一时间不是赶回去示警,反而是纵马向前,想去问清楚,他们为什么突然跑到了玄武军团的防区,是不是陛下有命,让他们来增援玄武军团。
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当发现事情不对,对面的部队杀气腾腾的直奔过来后,他们再想调转马头逃走已是未时过晚,一片箭雨覆盖而来,这一小队玄武军团骑兵惨叫声中,全部被射落马下。
当西北边军骑兵蜂涌而至的时候,杨廷定的前营立即便在毫无准备之中遭到了致命的攻击,驻扎前营的三千玄武军团骑兵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地,他们中的很多人连战马都来不及跨上,提着一柄铁枪,便扑上迎面而来的敌人,马蹄踩上来的那一霎那,挥枪直赐,有的张弓搭箭,站地上瞄准奔腾而来的骑兵,其实也不用瞄准,只消拉开弓将箭射出去就得了,但问题是,他最多只能射出一箭,射倒一人,对方便会如狂风一般奔到跟前,大刀挥舞,向他们斩下。
玄武军团这三年来在展熊武的精心调教训练之下,不但悍不畏死,而且拥有铁一般的纪律。展熊武虽然不是九大军团长中最擅长打仗的一个,但无疑却是最勇猛的大将,且也是最重军纪的一个军团长。
所以,虽然被突然袭击,眨眼之间,损失惨重,前营上至旅长和营长,下至士兵,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转身逃向中军,他们知道,如果这个时候逃向中军,必然将冲乱中军,而敌人会追着他们杀进中军,那个时候,整支军队都完了。
没有人逃走,而是就地展开抵抗,那怕明知是以卵击石,明知呆这里是死路一条,这些士兵们仍然义无反顾地提着刀抢,拉开弓,持着弩,为的只是争取那么一点点的时间。
殊死的抵抗,再加上他们每个人身上携带的两枚手雷弹换来的一点点时间是极为宝贵的,前营有近两千士兵爬上了自己的战马,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来不及披上盔甲,就挥舞着武器迎面冲向了敌人。
党进亲自指挥两万西北边军精锐骑兵,对毫无防备的一万玄武军团骑兵进行偷袭,但让他感到有些沮丧的是,对方的强悍和反应远在他之前预料之上,而且自己一方近两万骑兵的士气终究还是受到突然反叛叶尘的影响,战力不足全盛时期的七成,再加上那些手雷弹的厉害,他明明占据了突然袭击的优势,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正慢慢演变成一场阵地战,他本来以为,以西北边军精锐骑兵突然袭击之下,定然能一举击破对方的前营,以两万西北边军精锐对付一万玄武军团骑兵,他本来以为绝无问题的。
前营进展不顺,对方的中军便有了足够的时间布置,党进听到对方中军传来凄厉的警号高声吹响,一队队的骑兵正迅速集结,后营中的骑兵正奔向中军。
党进有些感慨的喃喃自语道:“杨廷定这些年虽然没有什么出名的战绩,但是身为杨继业的儿子,岂是易于之辈,看来想要以很少的代价击溃他们,难度很大。既然如此,那就缠住他们即可,只消再缠住他们一两个时辰,对面辽军一定会将这里的情况了解清楚,如果他们不是太蠢的话,就应当派兵出来与我们夹击他们了。”
杨廷定气得快疯了,当他在大帐中听到哨探的报告,说来袭的骑兵居然是陆风云部的友军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不是这个哨探弄错了情况,但当他跨上战马,冲出营地的时候,离此不远的前营战场上,西北边军党进的旗帜清晰可见。
杨廷定一边愤怒地大骂,一边急促地下达各项命令,迅速集结部队,一边祈祷着前营将士能给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前营将士没有辜负杨廷定的期望,他们甚至做得比杨廷定想象的还要出色,不仅成功地挡住了西北边军骑兵的第一轮突袭,甚至还慢慢地将人马汇集到了一起,哪怕只有上千骑兵。
等杨廷定这边集结完毕,吹响号角的时候,前营只剩下数百人,听到后方吹响的命令撤退的号角,前营将士一声欢呼,知道他们的付出终于等到了回报,中军已成功地集结起了部队,毫不犹豫,这些士兵们调转马头,向中军奔逃,一边纵马回逃,身上背负了弓箭的士兵还一边在马上反身向后面射出利箭。
奔到离中军约百步之时,中军之中突然以钢弦弓爆出片片箭雨,高高地抛射向天空,越过前面的玄武军团骑兵,然后一头抛射下来,射向后面紧紧追赶的西北边军骑兵,立刻便有数百名冲前面的西北边军士兵跌下马来。追赶的势头顿时为之一顿,趁此机会,逃会来的数百名骑兵圈马跑出一个小弧线,绕过队列严整的中军,向两侧奔去,每一个士兵都清楚,如果这个时候冲击了队列严整的中军,那己方战友会毫不犹豫地放箭将自己这些人也射倒阵前的。
杨廷定心中痛如刀绞,前营三千将士,能逃回来的不足五百人,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带领上万人作战,本来是想立下大功,在陛下统一天下之时,封伯封侯的,然而大的胜仗还没有打过,却突然被莫名其妙的袭击,便让他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直到此时,杨廷定仍然没有搞明白西北边军为什么突然失心疯发作,和辽军联手对付他们。
管不了那么多了,如今只有先将敌军打败,安全撤退才能说到其它。想到这里,杨廷定不无忧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后方,那边,只有十数里的地方,还有一万辽军,如果他们趁势杀出,与陆风云两面夹击,自己今天的局面可就堪忧了。
杨廷定担忧地看了一眼黑洪山方向,战事初起,他第一时间便向叶尘派出信使,希望陛下能对此事做出反应,迅速调整对策。
但这一望之下,杨廷定不由变了脸色,他战阵的右翼,一小队骑兵正飞速地向自己驰来,他们正是自己派出去的信使,怎么会突然返回了,难不成自己与陛下之间已被对手已经阻隔断了么?
他的疑惑片刻之后便有了答案,这一小队骑兵驶近,不等杨廷定询问,带队的少都校已大声道:“副军团长,陛下信使到了!”
从这小队骑兵之中,一人纵马而出,来到杨廷定面前,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双手呈给杨廷定。
急切地撕掉封口,展开信件,只看了几行,杨廷定脸色已是惨白,形势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本来是友军的十一万宋军现在全部变成了敌人,再加上二十万辽军,他们近九万人,将要面对三十万敌人。而且他们已经陷入了对方的重重包围之中。
“陛下怎么说?”杨廷定直视着信使。
信使看着杨廷定,大声道:“陛下说,如果杨将军部队损失严重,那么径自突围,向着邢文县方向运动,或与黄东秋将军会合后向邢文县方向运动,如果吕将军部队损失不大,那么吕将军就提军向右,攻占斗渠县,并牢牢扼守之,待黄东秋将军率部到达后,再聚兵直取邢文县,以后的战事,将全权交由黄东秋将军指挥。”
杨廷定有些不敢相信叶尘的命令,喝道:“你胡说什么?本将提兵攻占陆战,完全与陛下所在的黑洪山是南辕北辙,陛下兵力单薄,眼下正需要我们前去救驾,怎么可能向反方向撤退?”
信使昂起头大声道:“杨副军团长,下官不知道,陛下就是这么吩咐的,而且要杨副军团长照行不误!”
杨廷定瞪视着这名信使,要不是信中所写的确是叶尘亲笔,要不是这名信使是叶尘的亲卫,他也认识此人,他真会怀疑此人是敌人派来诱骗自己的。
第1119章 暴躁的拓跋格鲁
陛下的心思总是让人捉磨不定,从这信使的三言两语之中,杨廷定了解到陛下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聚集玄武和白狼两个军团所有兵力而后突围,而是让黄东秋率这两个军团单独突围而去。
身上打了一个寒噤,杨廷定忽地明白,叶尘这是以自己为饵,吸引大批的敌人去黑洪山,而能让两大军团主力顺利返回,一瞬间,杨廷定的眼眶有些潮湿。作为一名大将,他当然知道现形势的恶劣,也许就算聚集了大军,也很难脱困,眼下陛下以自己为诱饵,吸引敌人,为两大军团主力打开一条回家的道路,可是这样一来,陛下怎么办?他哪里,只有天卫军团一万人和一千暗卫而已!
“准备攻击!”杨廷定大声命令道。
嗬嗬嗬!玄武军团骑兵举起长矛,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喊。距离五十步时,玄武军团每个士兵从腰间拿下一个手雷弹,拔掉拉环,狠狠的向迎面而来的敌人扔了出去。
轰隆隆的爆炸声中,近千名西北边军战士被掀下马来。但党进显然有备而来,其他战马竟然没有受到影响。
两军猛然对撞一起,只是一个对冲,便有无数的士兵跌落马下,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个时候,玄武军团精良的装备优势便体现出来。
杨廷定冷眼看着战场上的变化,西北边军果然在黑洪山方向伏下了大部分的兵力,看来是防备自己向黑洪山突围,陛下虽然不战场,但仍然很敏锐地判断出了对方的意图,如果自己真向黑洪山冲击的话,就算冲出去,只怕也是损失惨重。
“再投入一个营冲击,同时,一旅第二营向反侧冲锋,试探一下!”杨廷定大声向身边的传令兵道。
令旗招展,从杨廷定的本阵中冲出两个营的骑兵,分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冲去。
再过得片刻,杨廷定渐渐地发现,眼前这两万西北边军骑兵的士气并不高,而且随着厮杀持续,虽然他们并没有处于下风,但是士气越来越低落,这直接使他们在党进指挥下的反应速度变慢。再杨廷定分兵向另一侧突击的时候,对方竟然没有跟上来。居然让玄武军团一个营的骑兵将对方的左翼杀透。看着第二营又杀将回来,杨廷定忽地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对方士兵中大多数依然不想与自己一方为敌。
“全军出击,攻击敌右翼!”杨廷定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长矛高举,一声长啸,他率先冲了下去。一炷香之后,杨延定带着六千多骑兵突围成功,一路向邢文县而去。
看着自己麾下两万精锐骑兵反应速度远失平时水准,士气越来越底,党进忽然发现,他好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他忽视了军心士气的问题。
他以两万精锐骑兵偷袭对方,最后竟然被对方咬了一口后逃走了。
但事已致此,知道难以继续下去了,党进咬牙说道:“整军,向黑洪山前进!若有不从格杀勿论。”
……
……
北风呼啸,雪花飞舞,寒冷依旧。
几乎就在党进率领西北边军两万骑兵袭击玄武军团杨廷定部的同一天,党进和郭无为负责的防区防线大开,左翼辽军骑兵犹如如打开闸门的洪水,自原十一万已经投诚叶尘的宋军防线中穿过,利用骑兵快速机动的特点,切断了白狼军团、玄武军团大部与黄东秋大本营的联系,将祥符国本部八万大军分成了三块。
不幸之中的万幸,黄东秋从叶尘当初派派驻扎成同县的举动,嗅出了叶尘对于郭无为的不信,于是他也对郭无为留了一手,玄武军团和白狼军团狂猛突进之时,他派出了一个营的步兵扼守住了大风口,一招当初看似毫无用处的闲棋却今天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使拓跋格鲁部有惊无险地自大风口撤回,而展熊武被包围之后,却是利用辽军骑兵与宋军兵马相互配合的生疏与不信任,自夹缝之中逃脱,只是丢掉了随军的辎重营,只损失了一千多骑兵便逃脱,与黄东秋统领的四万步兵顺利会师。
但会师之后的黄东秋部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善,他们被室肪、萧万达、党进、郭无为统领的总计三十万人马团团围住,困守不到两百平方公里的区域内,战略空间十分狭小,而更为严重的是,拓跋格鲁与展熊武虽然主力得脱,但随军的辎重营全部丢失,这损失的可不仅仅是两个营共五千人的辎重兵,还有两营大量的武器,箭矢,器械,盔甲,粮食,可以说,玄武军团两个旅的骑兵现除了随身携带的武器外,就再没有任何的补充了。黄东秋大本营四万步兵虽然有一定的储存,但两个军团七万多兵马连人带马,每日的消耗却是极大,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大帐之中,气氛压抑之极,自黄东秋以下,拓跋格鲁,展熊武,折御轩等一众大高级将官一个个眉头紧锁,拓跋格鲁一脸疯狂,一边用脚狠命地在地上刮来刮去,一边喃喃地低骂道:“狗日的党进和郭无为,早知道,就该将这些该死的宋狗杀个一干二净!”
形势严峻,一致如斯,帐里每一个人都明白,祥符国要打一场败仗了,区别只是大败还是小败,是全军覆灭还是成功脱逃了。
自叶尘立国称帝三年以来,三年前府州之战、两年前的银州之战,以及去年的兰州之战,都一度吃了败仗,损兵折将、丢城失地。但是,从没有那一次如此前形势这般严峻,这其中固然是因为以九万对三十万敌军,且被盟友背叛的缘故,但更多的原因则是皇帝陛下也被困在了这里,而且看敌的人目标并不是要剿灭他们九万大军,而是要杀了陛下。每个人都知道若是叶尘死了,祥符国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场景。
“哼!九万对三十万又如何?难道诸位就怕了不成。”黄东秋敲着桌子,怒喝道,其实他的心情比帐中任何一个人都要沉重,但作为一军主帅,他是绝对不能将这种心情表现在脸上的。
“黄将军,你是主帅,你快说如今需要怎么做吧?”展熊武抬起头,看着黄东秋,沉声说道。
“是啊,黄将军,我们耗不起,现在军队失去补给,一旦粮草不继,后果不堪设想!”白狼军团副军团长折御轩也说道,他也是沙场老将,自然知道一支军队如果断粮所带来的可怕后果。
拓跋格鲁突然站起,寒声说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还用得着商量和犹豫,集合我们两大军团,向黑洪山突进,与陛下汇合,然后再返身杀回,将这些狗娘养的杀得一干二净!”
众将默然无语,一齐看向黄东秋。
黄东秋皱起眉头,看着拓跋格鲁道:“拓跋将军,数万将士的性命,岂能如此儿戏,没有一个周密的计划和安排,随意行事,只会将七万将士的性命葬送这冰天雪地之中。”
拓跋格鲁怒道:“什么周密计划,等你周密计划做完了,陛下早被那些狗日的打没了,黑洪山只有一万的将士,如何挡得住这么多的敌人,只有我们汇集到了一起,才能保护陛下的安全,跟着陛下突围!”
怒目瞪视了一会黄东秋,忽地道:“黄东秋,你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轰的一声,黄东秋拍案而起,喝道:“拓跋格鲁,我敬你是跟随陛下的老将,一直忍让着你,你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军法从事。”
拓跋格鲁却是因为一些原因,一心想着叶尘的安危,一听这话,顿时跳了起来,满脸杀机地说道:“哈哈哈,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对我军法从事,陛下有险,你不想着赶紧去救驾,却这里想着什么周密安排,难道你不知道救兵如救火吗,晚上一刻,陛下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将你碎尸万段。”
看着拓跋格鲁一跳而起的时候,深知拓跋格鲁与陛下关系一些内情的展熊武也是一跃而起,一只手轻轻松松的便将其拉住,说道:“拓跋兄弟,你暂且稍安勿躁,陛下是什么样的存在,岂能是室肪、党进和郭无为这等宵小之辈所能伤害。黄将军是陛下亲自下旨任命的北路一军主帅,他所说的话,他的权力都是陛下所给,代表着陛下的权威,难道你想挑衅陛下权威不成。”后一句话却是压低了声音,拓跋格鲁耳边说的。
拓跋格鲁一个激灵,神色变幻不定,瞬间便冷静下来,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一个周密计划!”
黄东秋心里极为恼火,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弱点,这个弱点是他在祥符国资格还是太浅。他如今虽然已经是上将军,比拓跋格鲁和展熊武高了一级,但是面对最早跟着陛下打天下的拓跋格鲁和展熊武这等元老,自己却难有一言九鼎的威信。这个时候若是杨继业在这里,那结果肯定是另外一个样子。
第1120章 达到共识
深深地看了一眼拓跋格鲁,黄东秋知道,自己的想法想要实现,就必须要身为白狼军团长的拓跋格鲁同意不可,否则白狼军团四万大军便难以调动。
“依我之见,我们万万不能向黑洪山方向突围,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去与陛下会师!”黄东秋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知道,这句话一出口,莫说是拓跋格鲁,恐怕展熊武与折御轩也会有异议。
果然,他话音刚落,拓跋格鲁便又跳了起来,这一次展熊武却没有拦着他,而折御轩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黄东秋。因为他们突然想起黄东秋的出身,也是从宋国投诚过来的降将。
不等拓跋格鲁开口,黄东秋便竖起手掌,对拓跋格鲁道:“拓跋将军,你先莫急着发怒,且听我把话说完,听了之后,你若是不认同的话再说。”
拓跋格鲁想起之前展熊武说的话,便又坐了下来,不过脸上的杀机已经不再掩饰。
黄东秋看在眼中,心中大怒,但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的怒火,正待说话。折御轩突然说道:“黄将军,恕我等无礼,将军此言不得不让我等怀疑,我们坐拥近八万大军,虽说被包围了,但不是我等自傲,这些围住我们的军队,我等还真没有放眼里,我们想要突围到黑洪山恐怕也费不了多少力气,况且从这里到黑洪山左右不过两百多里路,也就是两三天的路程,黄将军却说我们不能去,黄将军难道是想将陛下置于死地不成?”
黄东秋脸色一主,叹了一口气,说道:“诸位也是沙场老将了,不妨细细想一下其中的道理。首先,大家算一算现在河北两路地面上我们要面临多少敌人围攻?”
“光是辽军室肪和萧万达两路大军近二十万人。宋军减去这些天损失,也有近十万大军。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敌人接近三十万。”折御轩想了一下,说道。
“折将军所言不错!”黄东秋点点头,“杨廷定一万玄武军团骑兵现在生死未卜,最坏的估计,就是杨将军在对方的突然袭击之下,被全歼或者被打残。我们这里一共有七万军队,陛下那里有一万,合计八万余人,但敌人有可能是我们四倍之多。你们说,如果我们这时向陛下那里突围,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展熊武和折御轩站了起来,若有所思,拓跋格鲁也紧蹙眉头。
“我们即便突围出去,也会将包围着我们的敌人引到陛下那边去,那个时候,我们就算和陛下会师,算上一路损失,还能剩下六万人就不错了,而对手却有近三十万之众,四面合围,我们粮草又是不多了,凭着黑洪山那一带地形,这一仗我们怎么打,别说打,就是围困住我们,也把我们困死在了那里!”
“而且,我若是所料不错,敌军多半正打算将我们放过去,任由我们两军会师,然后再聚而歼之!”
展熊武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道:“黄将军请继续说下去!”
“我们这里,至少要牵制住辽军二十万大军,如果我们打出去,跳出这个包围圈,那我们牵制的敌人数量还会增加,而且我们有近三万的骑兵,机动力极强,跳出这个包围圈,外面天地何等广阔,那时候主动权就我们手中,我们的骑兵可以随时敲打他们任何一路军马,为了防备我们,他们势必要动员多的力量,我们牵制的敌军越多,包围陛下的敌军自然就少了!”黄东秋眼见三人已经听了进去,不由心中一松,深吸一口气,继续肃然说道。
“黄将军说得有道理!”展熊武走了过来。拓跋格鲁脸上的杀机也已经消散,恢复平静、一脸沉思。
……
……
夜已深,四人聚集旅长以上将官召开的一下午的作战会议,所有的作战计划已经安排下去,黄东秋独自呆大帐外,任由刺骨的寒风吹过自己的脸庞,他需要让自己加冷静。
辽军与宋军合力,已隔绝了自己与陛下之间所有的通道,现两边的信息已完全断绝,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黄东秋派出了数拨精干信使,改装易容,前往联系陛下,为了防止自己的作战计划泄漏,这次派出去的人全是敢死之士,就算被抓住,相信这些人也不会吐露实情,但对于这些措施,黄东秋是一点信心也没有。因为这个时候通往黑洪山的道路上,必然是已布满敌军哨骑。
白天在军议上所说的话,黄东秋是有所保留的,并没有完全说出自己的判断。
陛下那边只有一万余人,虽然都是骑兵,但如此天气之下,对手只需派出五六万人就可以轻尔易举地将陛下缠住,何况,对付陛下的多半是党进率领的西北边军的精锐以及郭无为的河东军。
打,打不赢,逃,逃不掉,这就是陛下现面临的窘境,或许陛下又一次能够创造出奇迹。但是……不论如何,这个时候都不应该向黑洪山靠近。
黄东秋烦燥地从地上抓起一大捧雪,狠狠地用雪揉着自己的脸庞,雪脸上慢慢融化,冰水顺着脖颈流进衣服里面,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自己此举是背负了极大的政治风险的,特别是自己本来也是半路上过来的宋军降将。在党进等投诚之后又反叛的情况下,自己又在陛下危急的时刻,做出的决定却不是立即去援救陛下,反而是南辕北辙,恐怕在很多人看来,自己的确是心意难测。
自己也可以不顾大军的安危,迅猛突破,冲到陛下的身边,以玄武军团和白狼军团的战力,黄东秋估计,自己最多损失约三分之一,甚至一半的兵力后,必能冲到黑洪山下,但接下来怎么办?自己带去的不仅仅是剩余的四五万大军,还有三十万追军,陛下仍旧不能脱身,甚至更加危险。到那个时候自己唯一能得到的,恐怕就是让世人看到了自己对陛下的一片忠心吧!
“然而……陛下需要我表现这份忠心?或者说他需要的是看到我的忠心,还是愿意看到作为一军统帅的理智抉择?人心难测,更何况帝心深似大海,黄东秋根本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
两难之间,黄东秋最终还是作出了选择,出于一名合格统帅,他决定遵循理智的抉择。至于以后,陛下会不会秋后算账,或者陛下无幸,祥符国朝廷上下会不会追究自己不去援救陛下的罪行,那都是后话了,自己问心无愧。
猛地抹干净脸上的水珠,黄东秋转身便欲回帅帐之中。
“黄将军!”突地传来一声呼唤,黄东秋转过身,看到拓跋格鲁搓着手走过来。
黄东秋脸上露出笑容,一看拓跋格鲁的样子,他就知道拓跋格鲁来的意思了。
“黄将军,之前军议是末将态度孟浪,末将向黄将军致歉。回去之后,末将越想越感觉黄将军所言有理,这谋划军略,搞阴谋诡计,我们党项人还真是远远不如你们汉人啊!”拓跋格鲁认真地说道。
黄东秋顿时哭笑不得,这是夸自己呢,还是贬自己呢!
“黄将军,拓跋格鲁给你赔不是了!”拓跋格鲁很认真地向黄东秋敬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