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们的时间并非是在日晷上一点一滴的移动,仿佛他们的时间在以年的速度,甚至是几十年、上百年的速度在飞行,就像她现在能够感受到的速度,就像车窗外的风景,一切都变得是那么的不真实,一切都在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不等她看清楚事实真相,一切就都从她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长安终究不是最后的归宿,这里……不才是母后最后的归宿不是?”时间过了好久,车厢里的母子两人沉默了很久,武媚像是刚想起李弘的问话,望着车窗外模糊的风景,喃喃说道。
“也罢,您在哪,儿臣就在哪儿服侍您。”李弘笑了笑说道。
有些事情可以躲避,有些问题可以回避,但答案终究是要浮出水面的,十年的时间,母后忍了十年的时间,自己想了十年的时间,最终,在这一刻,一切都还要回到十年前的原点,回到乾陵那高高的主陵寝上,回到袁天罡的四字谶语上:“天外飞仙。”
也许,当世的每个人都是上一世的自己转世投胎,也许,每个人都是在六道轮回中,因善因恶进轮回、入六道,为上一世未能如愿之事儿而在重生。
这一世犯下的错、下一世弥补,这一世错过的缘、下一世再续,这一世爱过的人、下一世重逢,这一世欠下的情缘,下一世偿还。
滚滚红尘之中,数不清的恩爱情仇、悲欢离合,在大时代的背景下,在历史与时间的长河里,以一朵朵小小的浪花让组成了一部盖世交响曲。
如果真有轮回,如果真有转世,如果黄泉路、忘川河、奈何桥、望乡台与三生石真的都存在,也许我们只是忘记了上一世我们是谁。
冥冥之中我们在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做过的每一件事儿,也或许,都是因为与上一世息息相关,也或许九转十世的你,只是不曾记起当初的事情。
“玄而又玄,人若是真如你说的那般就好了,那样的话,本宫倒是要好好想想,上一世,母后到底是谁!”武媚手里多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放在膝盖上缓缓打开。
“这个木盒自从白纯交给我后,就不曾在打开过,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间带在身上了。”武媚低头,拿出里面的纸张,看着上面的字说道:“袁天罡说了四个字:天外飞仙。李淳风留下了八个字:轮回六道、转生九世。倒是与你刚才说的契合了。”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从母后抱着儿臣到儿臣睁眼的那一刻,儿臣能够记起很多的事情,甚至知道这天下所有的事情。您不是一直说儿臣当太子的时候治理天下还游刃有余,当代王的时候还能未卜先知,但当了大唐的皇帝之后,在处理政务上……”
“那你说说,母后会怎样儿?如果……如果你不记得你所记得的事情,如果一切都不曾改变呢?”武媚一只手放在扶手上,透光前面的反光镜,看着神色有些复杂的李弘。
“史书上记载的吗?”李弘放缓了车速,母子两人依然语气从容的聊着。
“也许吧,当年的你太过于聪慧了,但母后需要当年你那么聪慧,甚至再聪慧一些母后也会很喜欢。犬儒者说:大智近妖、大善近伪,你不善但却近妖,对不对?”武媚表情并没有显得复杂,甚至还带着一丝的坦然。
“其实大智若愚更好听一些。”李弘抬头看了一眼反光镜里面的武媚,笑了下说道:“儿臣自出生就很怕母后,毕竟……母后威名远扬……”
“心狠手辣才对吧?”武媚吃吃的笑了笑,有些自嘲的看了一眼窗外道:“王皇后、萧淑妃等等,当年的皇宫里面处处险恶,母后的出身谁人不知?想要继续在皇宫站稳脚跟,行常人之事儿的话,母后早是一堆白骨了。你的妹妹不足两月,但……母后不如此,如何立足于后宫,又如何给你创造更好的身份与地位,正所谓母凭子贵,如果不是你太过于小心谨慎,母后或许还不会……但那时候你才两岁,母后还看不出什么……”
“直到那一夜,儿臣在自己的宫殿念了那首诗后,母后是不是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其实想要在后宫站稳脚跟,凭借儿臣足矣?”李弘苦笑了下,如果这样算下来,妹妹的死,自己也有份。
“这样想过,当我寝食难安的时候,当希望能够再给你生下一个妹妹的时候,却是生下了李贤、李哲、李旦的时候,母后那时候会恨你,如果我早些察觉到你的聪颖,察觉到你近乎于妖、未卜先知时,或许就不会是一个毒妇了。”武媚拄着下巴,喃喃望着窗外。
当年自己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女儿,致使每个夜晚辗转难眠的时候,每当看到李弘等兄妹其乐融融的时候,她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甚至她自己都能够感觉,她自己的心在一片片破碎。
何况,李治又真的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吗?或许一开始不会察觉到,或许能够瞒得过一年两年三年,但瞒一辈子又怎么可能?
但不得不说,武媚在心里对于李治的感情,以及李治对她纯粹的爱,让她在愧疚之余,接二连三的生育,最终在生下李令月这个公主之后,夫妻两人才肯罢休。
也算是从那个时候起,夫妻两人之间,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没有了隔阂。
“史书并不能真正的评价一个人,何况,在我大唐之前,史书对于您的评价还是很积极正面的,儒家思想的正统还没有完全占据统治地位,所以您的评价很高,毕竟……”李弘看了一眼身后有些出神的龙妈,顿了下还是说道:“毕竟您可是千古第一女皇帝,除了您,没有谁能够向您一样。”
“女皇帝?”武媚回过神,有些错愕的看着李弘,难道按照这小子嘴里所说的原有历史,自己竟然还做到了那一步?又是怎么做到的?自己为何要如此做?自己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怎么会在李治死后,由自己称帝呢?
“是啊,所以儿臣又怎么敢不敬重您,又怎么敢小小年纪就在您跟前表现的太过于妖孽?”
“你已经足够妖孽了,看看宫里那些真正史官的记载,你就知道了。”武媚说完后,继续看着李弘,等待着李弘进一步向她解释,自己在原有的历史上为何会称帝称王。
在她看来,这就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但又仿佛是另外一个自己的故事一样,心里多少有些期待,但绝不至于会觉得反感。
“你们四兄弟是得有多笨,才能让母后最后迫不得已称帝,为大唐江山延续国运。”看着像是在组织言语,也像是回忆的李弘,顿了下的武媚轻声叹息道。
“跟儿臣没关系,儿臣四岁当上太子,但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就病逝了,被父皇跟您追赠为大唐皇帝,谥号:孝敬,以皇帝之礼葬于现在李晔帮儿臣修建的陵寝内。”李弘轻松的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而武媚却是听的心里一紧一紧的,感到阵阵的不安,毕竟现在李弘已经四十岁的人了,如果二十三岁就病逝了,那自己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办?
亲手掐死了一个女儿,难道二十几年后,又要眼睁睁的看着长子病逝不成?这……这样的打击自己是如何承受的呢!
“病逝于洛阳合璧宫里的绮云殿可是?”武媚心脏跟着一紧,突然想起当年他们在洛阳宫时,因为洛阳一带久旱无雨,李治私自下令放了那带着天雷的热气球。
而那时候眼看着带着天雷的热气球要飘向他们所在的宫殿,李弘策马在洛阳宫狂奔,最终阻止了那热气球飘向这边,只是在被李弘射下来时,正好炸毁了合璧宫的绮云殿,连同李弘在那次意外中也受了重伤,在洛阳精心调养了两个月才生龙活虎的又开始处处作妖。
“您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您上一世的记忆也有残存?”李弘笑了下,看着反光镜里的武媚反问道。
“那年你在洛阳宫求雨,你父皇私自下令放热气球,你在绮云殿附近被炸成重伤,母后赶过去的时候,一路上都以为你死了,那时候母后脑海里空白一片,只求老天爷不要把你带走,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你这个能让母后跟你父皇开怀的太子,以后会是怎样的光景了。何况,经你这么一说,母后也记起来了,那年的你正好是二十三岁。”武媚回忆着过往喃喃说道。
汽车继续沿着梁山行走,而不知道为何,经过李令月等人的车队时,李令月等人竟然没有阻拦,仿佛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汽车里有陛下跟皇太后两人在谈论天机,所以一个个站在路边,神情肃穆的行礼,而后望着那汽车远远而去。
武媚与李弘也没有停车,母子两人如今的氛围有些微妙,像是在共同讲述一个童话般的故事,也像是在回忆他们母子之间多年的感情。
“是,儿臣也以为自己逃脱不了历史的宿命呢,但不想竟然让儿臣活过来了。”李弘一边开车一边摇头笑着说道。
“那后来就该是李贤为太子了,难怪李贤当年会跟你争夺太子之位了。”武媚感觉自己仿佛处在一半真实一半虚幻的世界,一些从李弘嘴里说出来的,所谓的原有历史轨迹,经过她的揣测,仿佛能够找到丝丝端倪。
“李贤因当年他所著的章怀注,也被后人称为章怀太子。调露二年,父皇因眩晕已经无法上朝,朝中之事儿大都由您处置……”李弘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些,毕竟如今不论是母后,还是李贤,已经完全不是还处在原有历史轨迹上了。
“你父皇病重,你病逝,李贤被立为太子,朝政由母后打理。以李贤的性格,既然当了太子,自然是要掌权才行,所以与母后之间便会起摩擦……不会最后还是被母后流放至巴州了吧?”武媚不愧是能够当皇帝的唯一女人,其心思即便是现在也是极为敏捷,顺着李弘所说的一点点儿痕迹,就能猜到个大致。
“不错,李贤流放巴州,后被丘神绩逼令自尽。”李弘点了点头,还是如实回答道。
“就是那个如今任职于李贤王府的丘神绩?这是你成心安排的吧?”武媚一愣,想不到按照李弘的描写,李贤竟然是如此死的。
这个时候,武媚更觉得自己在听李弘讲故事,讲一个与自己经历完全不同,但又让她颇为期待的故事,甚至她隐隐有些期待,随着李弘继续讲下去,自己到最后是如何登基为帝的。
车辆围绕着梁山转了一圈,但并没有回到庭院的山脚下,武媚没有说话,李弘也没有说完,两人像是心照不宣一样,汽车便像是顺着两人的心意,缓缓从乾陵的入口处开了进去。
这一天仿佛从一开始就透露着一股不同,就像是在半路偶遇李令月她们一样,进入乾陵后的李弘跟武媚,发现仿佛整个乾陵都变得空无一人。
那常年守卫在此处的金吾卫一个也没有看见,甚至连其他人都没有,整个乾陵显得很安静,除了他们母子两人外,便没有任何人在此。
“李哲耳根子软,极易被他人鼓惑,如果你病死了,李贤自尽了,李哲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后,他是没办法治理好大唐江山的,早晚要被他身边亲近之人所害。所以以母后看,最后李哲也是难逃厄运吧?不过……”在李弘开门后,缓缓走下车的武媚,皱着眉头思索了下,继续说道:“不过母后应该不会加害于他的,顶多也会流放,已经逼死了一个李贤了,母后应该不会再逼死另外一个了。”
说到最后,武媚已经分不清真实与虚幻,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地说道:“李旦也一样,毫无主心骨,跟李令月又走的近,就像你现在这般极为宠爱,早晚啊……也要出事儿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便是皇家也逃不过这些,所以儿臣多年来,能够做的,便是让他们不去触碰权利,即便是李贤,儿臣从来就没有对他动过杀心,哪怕是当年儿臣跟您以及父皇,在沛王府被李贤所要挟,儿臣也不曾真正动过杀机。”李弘双手背后,与武媚并肩,缓缓往乾陵那主陵巨大的石门方向走去。
而不知何时,那小白起跟虎妞,却从旁边一左一右的缓缓走了出来,就像是极为通灵又极为默契的一样,虎妞缓缓走到了李弘的身侧,小白起缓缓的走到了武媚的身侧。
两头被皇家养成了宠物的虎狼,一左一右极为默契的,无声跟在主人的后面。
“母后想要登基为帝,想必困难会更大,甚至比废除李贤他们三人还要难上成百上千倍,所以想必母后登基称帝后,也会杀一批人来镇压反对之声吧?”遥望着那巨大的乾陵石门,武媚觉得自己这些话,仿佛沉浸于石门之内的李治,完全能够听到一样。
“母后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周,身边有贤臣也有酷吏,狄仁杰、张柬之、恒颜范、姚崇、敬辉、娄师德等人,都被您委以重用……”李弘看着那巨大的石门,也像是在跟陵寝内的李治诉说着。
“酷吏让母后自己猜猜看,这些年白纯手里的精卫杀了不少莫名其妙的人,甚至那些人根本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在确定了身份后,都不明不白的死了,后来汪楼曾经告诉母后,这些人的死,隐隐约约都跟精卫有关。比如那来俊臣、周兴、索元礼、侯思止,还有那薛怀义等等,是不是母后登基后也重用了这些人?既然要重用酷吏镇压不同的反对母后的声音,那么就要有嫁祸之词才行,所以你就一直反对母后前些年提出来的铜匦对不对?”武媚显得有些苍老,摸了摸旁边小白起的脑袋,又看了看李弘身边的虎妞。
一头虎,一头狼,终究还是虎赢了狼。
“就如同儿臣刚才所言,儒家在占据了统治地位之后,对您的评价便大打折扣,特别是我大唐覆灭以后,改朝换代之后,在儒家又出了几个大儒里面,在女卑男尊的观念越来越盛行之际,对您的评价就越来越有失偏颇了。不过……不论后世如何评论,母后您继承了贞观之治的盛世,被后世承认有贞观遗风……”
“男尊女卑?哼!如果母后真的登基为帝,改唐为周,即便是死后,也绝不会立碑书传,我倒要看看,他们那些儒家之子,到底会如何来评判本宫!”这一刻的武媚,尽显其威风凛凛、睥睨天下的一面。
即便是旁边的李弘,以及那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虎妞,都有些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
“只是世事难料,母后好在,并没有成为你口中的女帝。大唐覆灭,王朝更迭,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不是谁人能够改变的,只是……母后对于身后事儿,已经不想知道了,如果母后死后,也可以有你这份福缘,母后定会把这一切都记得,母后定会好好的看一看,你嘴里说的那些高楼大厦,那些比你这个汽车更好的汽车,那些能够载很多人,在天上来回飞的飞机,也更想看看,我们这个地球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陆地真的比大海的面积小上很多。更想看看千年以后的世界,是否真如你所言,终于摒弃了祸害我们整个民族千年的儒家学说,实现了我大唐如今就享有的男女平等。”武媚抚摸着巨大的石门,喃喃自语道。
“男女平等?呵呵,或许啊,应该说是女尊男卑才对,一个个男子怕老婆怕母亲的比比皆是。”李弘同样走到巨大的石门跟前,望着那巨大的石门,仿佛一推开,李治便会笑容满面的从里面走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听母后的,帮着母后把这梁山,建成母后最为理想的归宿吧。白起,回庭院。”武媚看着那巨大的石门,拍了拍,像是跟里面的李治道别。
第1002章 一千零一夜之理想国
兴高采烈开过来的汽车,就被母子两人仍在了乾陵的大门处,而后两人缓缓沿着回庭院的路,身后跟着一狼一虎往回走去。
世间的事情大概都是如此,当没有完全坦诚相待的说出口时,往往会因为一层神秘的面纱,而显得诡异以及神秘,但当真正的把这一切都摊开了、掰碎了说出来,能够让人相信的并没有太多。
武媚就是如此,虽然说她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李弘经过十年以后,以这种方式把那种玄而又玄的事情说出来后,她在心里感慨的同时,多少有些觉得像是听了一次戏文。
只不过是这一次的戏文,少了颜令宾的润色,少了更多的听众,但却不再是由李弘一个人来独述,这里面有了她自己的灵魂与性格,或许也有了乾陵里面那位无声的听众。
天气并不算是很热,何况他们母子两人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时,已经是日暮时分,如血一般的残阳斜斜低沉在山的那边,仿佛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也仿佛一个故事的结局,总是多少有一些落寞与凄美。
小径的两边站满了金吾卫,同样,苍老垂暮的萧淑妃也站在庭院的门口,身后有着前几日过来不久的义阳跟高安。
而李令月、上官婉儿、白纯也赫然在列,每个人的面孔上面仿佛都带着一丝的凝重,仿佛每个人都知道,李弘今日与皇太后,进行了一番其他人永远不会了解的密谈。
所以当人们看着两人悠哉悠哉,时不时还对山下的日暮时分的景色指指点点时,所有的人不知道为何,都是在心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每个人却都觉得今天仿佛发生了一件大事情,一件拨云见日的大事情。
十年前的庭院早已经大变样,但没有变化的是那种简约、朴素的风格,庭院深深深几许、落花流水水长流,比起当初的一草一木,如今的庭院更显精致与幽静。
错落有致的庭院里的庭院,如同按照它们自己的规则与梁山的地形排列着,竹子作为梁山最为充足的植物,在庭院里更是随处可见。
当然,还有武媚最为钟爱的牡丹,只是牡丹花开一季,到了深秋转寒冬之时,能够看见的,只有被一季残花埋葬的花梗,枯黄萧瑟的冬眠着。
像是极为有默契一般,没有一个人问起李弘,今日跟母后到底说了一些什么,包括白纯在内,虽然她是最为接近真相的一个人,但她却是一句话也没有问起。
当初的奴婢,如今还是奴婢,只不过,她已经由大唐原本千千万万的奴婢一员,变成了濒临灭绝的唯一一个奴婢。
“母后的心情看似不错呢。”竹林里面的庭廊中,沙沙的山风被阻碍变弱,能够进入庭院的山风影响力则是下降了八九成,这也是十年来,庭院为阻挡西北风而大规模动土、开山、移地的缘故。
所以即便是进入了寒冬腊月,西北风肆虐整个梁山之时,这里就有如一个被无形的大伞,保护起来的心脏,只有头顶的微风徐徐掠过,从来不曾有过西北大风肆虐的情形出现。
这也是为何李弘能够坦然的坐在竹林中,悠然自在的喝茶聊天。
旁边就是母后的庭院,而自己现在住的庭院,十年前还不曾出现,建成也是近些时日的事情,完全是由母后一人规划完成,一切都是按照武媚的意思建成的。
两座相邻的庭院,就像是农庄里的邻居一样,武媚从那边探头,就能够招来屁颠屁颠的大唐皇帝。
“心情自然是不错。”李弘有种头疼的感觉,自己过来近一个月了,当初兴高采烈开过来的汽车,如今已经成了废铁一堆,不为别的,只因为龙妈要亲自试试风驰电掣的感觉。
于是白纯、萧淑妃、上官婉儿自告奋勇当坐客,然后四个人开着那辆大唐唯一的汽车风驰电掣的出去了,然后一个个气喘吁吁的走了回来。
至于汽车,已经在山脚下跟一块儿巨大的观赏石面碰面,终究没有观赏石的硬度,变成了废铁一堆。
不过好在,没有人受伤,只有白纯这个倒霉蛋儿,左手因为保护武媚而骨折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大唐皇帝就像是普通百姓的两口子一样,天天伺候着白纯吃穿,就是连洗澡也是由李弘帮着她洗。
现在,就是连一向淡然的上官婉儿都有嫉妒白纯了,不过当李弘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晚上也帮她洗澡时,上官婉儿扭头就跑了。
而后到了晚上,自己则是望着浴室发呆,直到惊觉到身后有人,直到自己突然间被人抱起,直到自己突然间出现在浴室,而后身上的衣衫在自己闭着眼睛的时候,一件一件的脱离了她的躯体后,上官婉儿也喜欢上了那种感觉。
李令月对上官婉儿的鄙夷是在所难免的,特别是当李令月看到李弘早晨神清气爽的从上官婉儿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奸夫淫妇就被她挂在了嘴边。
不过没几天的功夫,她就被李弘赶回长安去了,不让她再在梁山上住了。
李令月据理力争,甚至是跑到武媚跟前抗议,但都被李弘以:梁山要封山为由给拒绝了,总之就是让她立刻从眼前消失,等到什么时候冬季了才能过来。
武媚懒得理会兄妹两人跟仇人似的斗嘴,甚至就连上官婉儿,以及骨折了一只胳膊的白纯,都懒得理会兄妹两人又在那发神经。
武媚示意白纯不要动手了,在一旁坐着就行,毕竟这一次出车祸,如果不是白纯拦在了她前面,甚至有可能她就会因此而出现更大的意外。
白纯也不再客气,听从着武媚的话语,远远的站在了一边,而后看着左右两边的武媚跟上官婉儿,把一副更加精致、细致的巨大“世界”地图挂在了那面墙壁上。
时不时的白纯还会伸出完好无损的那只手臂,左右上下摇摆着,示意这边高一点儿那一边低一点儿,或者是上官婉儿往右来一点儿,母后您别动之类的话语。
萧淑妃带着义阳跟高安,坐在旁边自顾自的品茶,三人甚至开始在那里猜测,这茶到底是新茶还是旧茶。
这幅地图在李弘看来,也就是亚洲比较准确一些,但也是相对来讲。至于其他地方,特别是大海的方向,李弘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准确不准确,总之,跟他上一世的地图差异还是很大,但这里面也有时代变迁的缘故。
李令月嘟囔着嘴就是不想走,但想想自己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顾,公主府向来是自己说了算,自己再呆着的话也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