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昕是真嫌他烦,干脆举着手机走到岗亭对面。
电话很快打通了,跟对方聊了几句,又拨打起第二个电话……
等打完电话回到车边,李亦军已经把几箱警服装上了车。
“韩哥,你怎么刚报到就发警服,一发还发这么多。”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去厂里上班还发工作服呢,难道分局没给你发。”
韩昕设置好手机导航,示意他坐对面去。
李亦军老老实实钻进副驾驶,捧着盒饭发起牢骚。
“发什么发,我这身是上警校时发的。我们警校生还好,暂时没发至少有的穿,那些从普通高校考进来的新人就惨了。
他们没警服,只能厚着脸皮四处跟人家借。东一条裤子西一件外套,有的上衣跟裤子颜色深浅都凑不到一色。”
“报到当天发警服,这么说我运气不错。”
你连边防部队转制都能赶上,不用那么辛苦学习考试,就能从一个大头兵变成正式民警,运气当然好了……
李亦军正暗暗嘀咕,突然想起一件事:“韩哥,你工作落实了,是不是留在市局机关?”
“我也想在市局坐办公室,可惜领导嫌我学历低。”
“那你被分到哪个单位。”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下午你还要陪我去分局再报一次到。”
“我们陵海分局?”
“这不是废话吗,我是陵海人,不去陵海分局能去哪儿。”
你不是很牛叉的吗,怎么不留在市局。
还以为你牛哄哄的是个王者,结果是个青铜……
李亦军越想越好笑,又忍不住问:“那你知不知道会分到分局哪个部门?”
“不知道。”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
见韩昕不像是在骗人,李亦军突然有些同情他,低声道:
“韩哥,如果真让分局安排,那你很可能会被安排到乡镇派出所。”
“为什么很可能被安排到派出所,而且还是乡镇派出所。”
“因为派出所最苦最累最缺人,用领导的话说是最锻炼人。乡镇派出所的事虽然没我们城区派出所事多,但离城区远,好好的谁愿意去。”
“所以只要来新人,包括新安置进来的军转干部,大多会被安排去离城区最远的几个派出所。”
“你不也是新人吗,你是怎么分到城区派出所的。”
终于找到了点优越感,李亦军得意地说:“我运气好啊,正好赶上所里缺人。今年来的十几个新警,在工作安排上我可能是最好的。”
“别的新警全去了乡镇?”
“除了一个搞技术的和那两个女警,别的全去了乡镇,就我一个留在城区!”
“你小子可以啊,这个要庆祝,要请客。”
怎么绕到请客上去了,早知道就不该嘚瑟……
李亦军连忙回到原来话题:“韩哥,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韩昕故作好奇地问:“什么可能?”
“你有可能会被分到特巡警大队。”
“特巡警大队缺人?”
“要说缺人,哪个派出所、哪个中队不缺人?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你军人出身。而这几年只要来军转干部,只要年纪不是很大的,几乎都安排去了特巡警大队。”
韩昕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下意识问:“你小子是不是在笑话我不懂业务,是不是在笑话我四肢发达大脑简单?”
“韩哥,我怎么可能笑话你。再说特巡警大队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只有像你这样当过兵的、军事素质好的才能去。”
李亦军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暗暗窃喜。
因为眼前这个就知道耍酷,就知道故弄玄虚的家伙,真的很可能会被分到特巡警大队。
而特巡警大队虽然在城区,但实在算不上一个好单位,商业活动检票,公益活动看门,群体性事件挨揍……
出任务时遇到阻碍公务的,还得求派出所的哥哥行行好,帮着处理下。
第5章 良苦用心
菜鸟很嘚瑟,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韩昕很不爽,提醒道:“赶紧吃,再不吃就凉了。”
李亦军突然发现他也不是很难相处,咧嘴笑道:“谢谢韩哥!”
正聊着,导航提示前面路口右拐。
李亦军发现路线好像不太对,抬头问:“韩哥,我们这是去哪儿,你这个导航是不是有问题。”
“没问题,快到了。”
“金石国际!”
“大众点评上说这是市区最高档的酒店。”
“去酒店做什么?”
“吃饭啊。”
韩昕打开转向灯,把车开进酒店停车场,一边在保安指挥下倒车,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我进去看看有没有自助餐,要是没有自助餐就去二十八楼日韩餐厅吃日料,网上说他们家的日料不错。”
“我吃盒饭,你进去吃大餐?”
“这可是市局食堂的盒饭,千万别浪费!”
韩昕说去就去,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向酒店大堂。
李亦军突然感觉盒饭不香了,看着他的背影嘟哝道:“居然吃独食,日料最容易拉肚子了,拉死你个丘八,看你怎么嘚瑟……”
……
事实上韩昕并没去自助餐厅,一样没有去什么日韩餐厅,而是爬楼梯来到酒店二楼,按楼梯口一块会议指示牌上的箭头,径直来到一个多功能厅门口。
里面正在开会,不是与会人员不能随便进。
掏出手机发个短信,等了大概两分钟,一个西装革履、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提着公文包从后门蹑手蹑脚溜了出来。
韩昕连忙立正敬礼:“丁政委好,丁政委,给您添麻烦了。”
“走走走,这儿不是说话地方。我们上楼,去我房间说。”
“是。”
韩昕跟着走了几步,忍不住问:“丁政委,会还没结束呢,您就这么出来没事吧。”
“没事,就算有事,你这个小战友回来了我也要请假。”
中年男子走进电梯,从裤兜里掏出房卡刷了下,笑看着他问:“报完到了,有没有见着政治部刘主任。”
“见着了,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要退伍不褪色,换装不换心,到了新的工作岗位要好好干,争取再立新功之类的,就让人带我去办手续,办完手续又让人带我去领警服。”
“能见你一面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人家也是市局领导。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要是不见你一面,关书记将来要是问起来,他也不好说。”
“哪个关书记,这跟那个关书记又有什么关系?”
“市政法委副书记,你工作的事就是关书记帮着办的。”
“政委,我的工作不是您帮着张罗的吗?”
中年男子被搞得啼笑皆非,走出电梯自嘲道:“我早就不是政委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崇港区职教中心副校长。
我连自己的工作都搞成这样,你认为我能跟公安局领导说得上话,能让公安局接受你?”
韩昕不敢相信这真的:“可您是副团啊,您是副团转业的!”
“在部队我是边防大队政委,是副团职干部,但到了地方上什么都不是。现在的级别是副科级,然后加个括弧,享受副处级待遇,哈哈哈。”
“这也可以?”
“这很正常,只要工资不少就行。”
丁海军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打开房间门:“小韩,看来你对调动的事一无所知。”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在跟踪嫌疑人的半路上买车票回来的。参谋长一个电话,不回来都不行。
行李都不让回单位收拾,甚至不让我再跟队长、教导员打电话。要不是他在电话里说有什么事可以找您,我连您都不敢联系。”
“陈有明为什么非要把你调回来,你总该知道吧?”丁海军递上瓶矿泉水,掏出香烟坐到他对面。
“这个知道。”
韩昕接过水,轻描淡写地说:“好像是芒井大队收到一个消息,有个躲在境外的漏网之鱼,扬言要报复我,还悬赏一百万要我的脑袋。”
“这就是了,把你调回老家是对你负责。可你们参谋长却在电话里跟我说,你对这次调动好像有想法,好像不太愿意。”
“我是有想法,丁政委,在部队时我们虽然不一个单位,但我们侦查队的情况您肯定知道一些。要说被毒贩扬言报复,那我们队里被毒贩扬言报复的人多了。
可事实上那些毒贩躲我们还来不及呢,只是敢在背后说说而已,借他们几个胆也不敢真报复。”
韩昕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水,接着道:“反正这种事我们遇到多了,早习以为常。连平时喝酒时都开玩笑说,‘我的头比你的头贵,这杯你必须喝’。
如果只要有人被毒贩扬言报复,被扬言报复的人就要被调离,那我们队里早没人了,侦查队早该裁撤了。”
“听上去有点道理,不愧是侦查队的兵。”
“可陈参谋长不这么想,他一接到汇报就让我回来,不管我怎么解释,不管我怎么求都没用。”
“这么说陈有明的官做大了,胆子倒变小了,胆小怕事,变得越来越没担当?”
丁海军反问一句,便掏出手机一边翻找着号码,一边沉吟道:“虽然我早转业了,不应该过问老部队的事,更没资格过问你们侦查队的事。
但不管怎么说陈有明是我带出来的兵,他好不容易做上支队参谋长,我要打电话问问,要提醒提醒他。”
“别别别,政委,我可没说参谋长胆小怕事,我更没说参谋长没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