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我们没有办法对付你们,你会为你的举动付出代价的!”
“来啊,互相伤害啊!”唐子风把胸一挺,冲着刘锋露出了一个帅气的笑脸。
第18章 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我们还真拿这个姓唐的没办法!”
在葛中乐办公室,刘锋垂头丧气地做着汇报。讲理,他讲不过唐子风。动粗,又投鼠忌器。人家就是把脸皮撕下来不要了,在你厂子门口撒泼打滚,你能怎么办?这就叫人至贱则无敌。
葛中乐黑着脸说:“我也没想到这个姓唐的小子会来这样一手,真是癞蛤蟆蹦脚面,不咬人,就是恶心人。你让保卫处的人盯着他们,如果他们跑到厂门口来了,就把他们赶走。如果他们站得远远的,那就由他们去。我还就不信了,他们还能一辈子呆在金尧?”
“可是,这样一来,会不会对我们的声誉造成不良的影响?”刘锋问。
葛中乐说:“这件事情,市里已经有领导打电话过来问了。宋厂长给他们做了解释,他们也能理解。毕竟我们金车是在金尧的,市里的胳膊肘也不会朝外拐。市里不管,普通老百姓懂什么,大家看看热闹而已,过不了几天,大家就没这个新鲜劲了。”
“还是厂领导有定力,我遇到这种事就没了主意了。”刘锋恭维了葛中乐一句。
葛中乐也是心里叫苦,这算特喵的什么定力啊,分明就是拿那个姓唐的没办法,只好装聋作哑了,就盼着这个姓唐的没长性,闹两天就走。他说是说由着唐子风他们去,但实际上唐子风他们这样闹,对金车肯定是有影响的。外面的客户和供应商如果知道此事,会有什么想法?厂里的干部职工看到自己的厂子因为赖账而被人家堵着门叫骂,又会有什么想法。
这些事,现在也没法考虑了。
不过,葛中乐倒是也有一件能够让自己解气的事情,那就是厂长宋福来已经下了令,说原本答应还临一机的20万也不还了。你们不是要闹吗,那就让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看谁的损失更大。
“葛厂长,外面来了个记者,说要采访你。”
二人正在说着事,厂办的小秘书跑来向葛中乐通报道。
“记者,哪家报社的?”刘锋问。
“说是经济日报的,是个女记者。”小秘书说。
“经济日报的记者?怎么会来采访我?”葛中乐诧异道。
小秘书说:“她说,是接到了群众提供的新闻线索,知道咱们厂和其他厂子发生了商业纠纷,想来了解一下情况。”
“我们没有和其他厂子发生商业纠纷啊。”葛中乐说。
“呃……葛厂长,怎么没有了?”刘锋忍不住要提醒一二了。老大啊,门口还堵着俩人呢,你居然就给忘了。
葛中乐也反应过来了:“你是说,这个女记者,是为了唐子风他们的事情来的?”
“十有八九是。”
“那……”
“要不,我去把她打发走。”刘锋自告奋勇说。
葛中乐想了想,说:“算了,还是请她进来吧。记者是无冕之王,不好惹。我们听听她的意思再说。”
女记者很快就被带过来了,这是一位年轻得异常的女孩子,长发披肩,眉目灵动,穿着一件时下很流行的红外套,单肩背着一个采访包,脖子上挂着相机,看上去颇为精干。
“您就是葛厂长吧?我是经济日报的实习记者包娜娜,这是我的介绍信,请您过目。”女记者向葛中乐彬彬有礼地做着自我介绍,同时递上了一份介绍信。实习记者没有记者证,但有新闻单位开的介绍信,也能证明身份。
葛中乐脸上带着和煦的春风,一边说着用不着看介绍信之类的话,一边又心口不一地接过介绍信看了一眼。没错,介绍信是如假包换的,虽然说对方只是一名实习记者,但实习记者也仍然是记者,是不能小瞧的。
“包记者,请坐请坐。你这次到金车来,是想了解一点什么情况呢?”葛中乐招呼着包娜娜坐下,又叫秘书给她倒了水,然后问道。
包娜娜说:“葛厂长,这一次我们几位同学跟带队老师到金尧来,主要是调查部分工业企业出现严重亏损的问题。昨天,我们接到群众提供的新闻线索,说有两名自称是临河第一机床厂的人员,在金车门前举牌讨要欠款,引发群众的围观。我们在此前的调查中,也经常听到企业领导向我们反应有关三角债的问题。我们老师觉得这件事情是个不错的新闻点,便安排我先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如果后续发现更多的新闻线索,他会亲自带领我们其他同学到金车来进行更全面的采访。”
“这件事纯粹是一个误会!”葛中乐断然说,“关于有两位临一机的职工在我厂门口举牌的事情,纯粹是他们的个人行为,目的是通过败坏我们厂的名声,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哦?”包娜娜应了一声,却并不评论,只是用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葛中乐,等着他解释。
“这件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确是有一些货款暂时没有支付给临一机,这在商业上其实也是很常见的嘛。前几天,临一机派出了两个人,到我厂来商讨货款支付的问题。我们之间其实还是谈得非常融洽的。我们答应先支付一部分货款,其余货款稍后再支付,这一点他们也是接受了的。”
“你们答应先支付多少?”
“20万元。”
“那么你们欠临一机的总货款又是多少?”
“其实也没多少,具体数字我不太掌握……”葛中乐开始支吾起来。
包娜娜说:“刚才我采访过临一机的那两位同志,他们声称金车欠他们的货款总共是200万,这个数字属实吗?”
“这个数字嘛……”葛中乐拖了个长腔,然后说:“说是200万也可以。不过,这200万中间还是有一些不同情况的。包记者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企业经营的事情,这欠款和欠款,也是不一样的。”
“对对对,欠款和欠款是不一样的,有些事情涉及到我们和临一机之间的商业秘密,就不合适向包记者你透露了,哈哈哈。”刘锋在旁边帮着腔。
包娜娜点点头,略过了这个问题,问道:“那么,葛厂长,我能不能了解一下,金车为什么不能把欠款全部还上呢?民间说,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既然金车的确欠了临一机的钱,就应当如数偿还,为什么只还了10%,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当然有。”葛中乐说,“这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包记者你刚才说过的三角债问题。我们欠了临一机的货款不假,但其他企业也欠了我们的货款没还。我们现在财务上也非常困难,就是答应付给临一机的这20万元,也是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才挤出来的。如果要偿还更多的欠款,我们厂就要揭不开锅了。”
“是这样啊?”包娜娜说,她向葛中乐微微一笑,突然说道:“可是,据我看到的情况,金车的财务状况应当是非常好的。我刚才在楼下的时候,见到了七八辆豪华轿车,每辆车的价格都在50万元以上。我问过门卫了,他们说这些车都是你们金车各位厂领导的座车。请问,你们有钱购买豪华轿车,为什么没钱偿还应当偿还给其他企业的欠款呢?”
“这不一样!”葛中乐脱口而出,“这些轿车嘛,嗯,这个这个……”
“包记者,其实,这些轿车都是过去买的,和我们欠临一机的货款没有关系。”刘锋急中生智,替葛中乐把谎圆上了:
“包记者,三角债的问题,是这两年才变得严重起来的。前几年,我们厂的财务情况还是不错的,所以购买了一些轿车,主要也是为了联系业务方便。这些轿车也不能算是很豪华,按照我们厂的级别,配这个档次的轿车是允许的。”
“对对,刘主任说的情况,就是我想向包记者解释的。这些轿车,都是三年前采购的,和我们欠临一机的钱无关。”葛中乐说。
包娜娜问:“那么,葛厂长,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厂这两年没什么奢侈性的公款消费?”
“没有!”葛中乐说,“从前年开始,我们厂也有很多货款无法收回,导致财务上非常紧张。所以,我们在厂里执行了非常严格的财务管理制度,一切开支从简,省下经费,用于维持正常的生产以及职工的生活。我们现在还没有摆脱财务压力,所以要一下子偿还临一机的全部货款,是办不到的。”
“可是,葛厂长用的移动电话,好像是今年才上市的最新款吧?”包娜娜把目光投向葛中乐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微笑着说道。
葛中乐下意识地抓起一份报纸便扔在了手机上,把这部价值近2万元的最新款手机挡上了,然后尴尬地笑着解释说:“这个……实在是业务需要,我因为是负责供销业务的,经常要出差,所以厂里给我配了一部移动电话。这样的支出,还是必要的嘛。”
“您是说,金车只有您配了移动电话?”包娜娜逼问道。
“是的。”葛中乐说。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坐在一旁的刘锋迅速地把一只手挡在了自己的腰间,在他的皮带上,分明就挂着一部手机,那也是价值一万多的款式。
包娜娜其实早就看到了,她用眼睛盯着刘锋那只挡在手机上的手,笑而不语。
第19章 真正的杀招
见到包娜娜的这副表情,葛中乐知道这样当面说瞎话是过不了关的。他干笑着说:“对对,刘主任也有一部移动电话,这也是工作需要。他是负责搞接待的,什么上级领导啊,兄弟单位的同行啊,来到金车,都是由刘主任负责接待的。搞接待工作嘛,头绪很多,各个环节有点事情都要及时处理,所以厂里也给他配了一部移动电话。”
“理解理解。”包娜娜点头不迭,她在采访本上记了两笔,然后问道:“葛厂长,你能不能告诉我,金车有多少干部是像您和刘主任一样,出于工作需要而必须配备移动电话的。为了配这些移动电话,金车花费了多少钱。”
“这个……”葛中乐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这个女记者真是目光犀利,一下子就找出了金车的破绽。一边是欠着人家几百万货款不还,逼得人家上门讨债的厂长助理不得不在厂门外举牌抗议,另一边却是自己奢侈无度,花费了大量金钱买豪华轿车和移动电话。这样的事情,其实在国企里也是公开的秘密,但公开的秘密也是秘密,是不能公开说出去的。这种事情如果被记者捅到报纸上去,读者才不管你是什么潜规则,肯定是要议论纷纷的。
“其实也没几个。”刘锋再次救场,他说:“包记者,你要问我们具体给干部配了多少部移动电话,我一时也回答不上来。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们全厂给厂领导和中层干部配的移动电话,不超过这个数。”
说到这,他伸出两个巴掌,在空中晃了晃。
“刘主任的意思是……100部?”包娜娜猜测道。
“这怎么可能呢!”刘锋装出因为被人误解而很生气的样子,纠正说:“最多就是10部。”
他这样说,就是存着耍赖的心理了。葛中乐的手机被包娜娜看见了,无法抵赖。他刘锋的手机也被看见了,同样无法抵赖。他不确信包娜娜是否还在金车有其他地方看到过有人配手机,所以不能把话说得太死。他说出一个10部手机的数量,就是留出了余地。届时不管包娜娜问起谁,他都可以算到这个10部手机的范围内,这样包娜娜就没办法了。
谁曾想,他刚把数字说完,包娜娜就笑了,笑得很甜的样子。她一边笑,一边从采访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放到葛中乐的桌上,说道:“葛厂长,正好,我收到了群众提供的一些材料,您和刘主任看一下,然后麻烦您二位就这些材料的真伪,给我解释一下。”
葛中乐接过信封,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一看,居然是厚厚一叠彩色照片,足有上百张。最上面的一张,是一位男子握着一个手机边打电话边走,似乎是担心葛中乐看不出照片上的亮点,不知是谁专门在那照片上手机的位置用粗笔画了一个圈。
这位男子,葛中乐是认识的,他是财务处的一位副处长。这张照片分明是在说,这位副处长也是配备了手机的。
再翻过一张,是同样的主题,只是主角换成了劳资处的处长,他腰间的皮带上挂着一个皮套子,里面也插着一个手机。
再往后,全是如此。
刘锋的脸霎时就黑了。尼玛,你个记者是在给老子刨坑啊。你手里掌握着这样的材料,还问我全厂有几部移动电话。我刚刚说能够负责任地说全厂只有不超过10部手机,你一转身就掏出这些材料。光这材料上的人,就有好几十位了,这不是红果果的打脸吗?
刘锋不敢说这些人不是厂里的干部,因为这种事要查起来是很容易的。你现在敢否认,人家就敢把材料递到铁道部去,让铁道部下来查,那就更麻烦了。
能不能说这些手机都是当事人自己买的呢?别逗了,在大家工资才一两百块钱的年代里,你一个企业干部花一万多去买个手机,通话一分钟就是好几毛钱,谁信?
好吧,其实人家不信反而是好事,如果人家信了,你这些钱的来源,说得清楚吗?
关于这些照片的来源,葛中乐和刘锋心里都是如明镜一般的。原来唐子风和韩伟昌呆在金车天天拍照,就是为了取证,以证明金车有钱还债。亏得自己还以为这俩人是抽疯呢。
那么,唐子风那天哭着喊着非要和自己合影,甚至用欺骗的方法去和宋福来合了一个影,又是为了什么呢?自己当时手里拿着手机吗?
想到此,葛中乐加快了翻照片的速度,一直翻到了自己与唐子风的那张合影。
照片上,并没有看到葛中乐的手机,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就在他打算把照片翻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在照片上自己左手手腕那个部位,被人用黑笔画了一个圈,这是这张照片的亮点所在。
“手表!”
葛中乐心里咯登一声。
他拿起那张照片,想认真看看,却发现下面还有一张更清晰的,那是他腕子上手表的特写。韩伟昌用的是长焦相机,隔着几步远,给他的手腕来个特写是毫无问题的。他想起来了,那一天,韩伟昌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原来是有不同的目的。一张照片是葛中乐与唐子风合影的全景照,坐实了葛中乐手腕上戴着的手表。另一张则是手表的特写,这张特写是如此清晰,懂行的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手表的品牌和型号。
没有人比葛中乐更清楚自己腕子上的手表是什么牌子,价值多少。以他和老婆的工资,要买下这块手表,需要全家人不吃不喝积攒五年时间。这样价值不菲的一块手表,赫然出现在他的手腕上,还被人拍了特写。葛中乐能够想象得出,这样一张照片如果被交到部里的相关部门去,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包记者,你是什么意思!”葛中乐怒气冲冲地质问道,甚至连刘锋都能够听出,葛厂长的问话里带着一些生活的颤音,让人听着就有些感动,嗯嗯,想哭。
“没什么呀,我只是接到群众提供的线索,向葛厂长求证一下而已。”包娜娜心平气和地说。
“你说的群众,是不是唐子风那个混蛋!”
“葛厂长,不好意思,我们要替线人保密的哦。”
“你说,唐子风跟你说什么了?”
“你说唐师兄啊,他什么也没说,他说葛厂长一看这些照片,就会明白的。”
“唐师兄?”
“是啊,我和唐师兄是同一个大学的,他比我高三届,所以我叫他师兄。”
“你是说,你从前就和他认识?”
“其实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一年多而已。”
“唐子风想要什么?”
“他没跟我说,他只是说你懂的。”
葛中乐再没有了此前的霸气,他像是斗败的鸡一样,垂头丧气地对包娜娜说道:“包记者,这件事,我还需要向厂长请示一下,麻烦你在这里等一会,你看可以吗?”
“完全可以。”包娜娜轻松地回答道。
葛中乐交代刘锋陪着包娜娜,自己拿着那一大叠照片,匆匆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径直来到宋福来的办公室。他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然后凑到宋福来面前,低声说道:“老宋,出了点情况……”
看着自己与唐子风握手的照片以及自己手腕上同样被画上的圈圈,宋福来气不打一处来。他用手指着葛中乐,骂道:“老葛啊老葛,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人家下个套,你居然看不出来,还把他带到我这里来,连我都被套进去了。我这块手表,分明就是外商作为礼品送给我的,我也只是暂时戴几天,然后就会交给厂里统一处理。现在可好,让一个别有用心的人拍了照片,这照片如果传出去,影响有多坏,你知道吗?”
“老宋,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姓唐的会这么阴险,你说说看,这么损的招术,亏他是怎么想出来的。”葛中乐做着检讨,心里却是在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把唐子风带到宋福来这里来了,把宋福来也拖下了水。这种事情,有宋福来顶着,自己就好办了。
宋福来发完飚,脑子冷静了几分。他想了想,说道:“这个唐子风也就是20刚出头,我估计他没这么深的算计,这件事,没准是周衡那个老东西出的主意,要拿住我们的把柄,逼着我们还钱。”
“你是说,如果我们还上了钱,周衡就不会为难我们了。”葛中乐问。
宋福来说:“我们如果还了钱,他还怎么为难我们?一块手表,能说明什么问题?我们完全可以说得清楚的,他如果拿着这样的证据去部里诬告我们,我们也不怕。……不过嘛,这种事情,还是尽早解决为好,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样吧,我马上给周衡打个电话,他不就是要钱吗,咱们先还他一半,另外一半下个月还,他还能放什么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