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年多以前,借齐木登写文章批评所谓“卡脖子”问题的机会,唐子风鼓动业内同行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进口替代运动,逼迫欧洲的一些机床企业前来与中国同行签订技术共享协议,允许中国机床企业在特定情况下无须获得对方批准便可使用他们的技术专利,生产替代机床,借以消除中国企业对于“卡脖子”问题的顾虑。
现在回头看去,唐子风的这一举措,简直就是为了今天的变故而量身定制的。而在此前,许多人还觉得唐子风有些多此一举,毕竟,那些欧洲机床企业生产的机床并不涉及到军工等敏感领域,他们有什么理由对中国禁运呢?
可事实却证明了唐子风的预见是那么精准,人家真的就对这些纯民用的机床下禁令了。
其实,并不是说唐子风比别人有更高的智慧,只是因为其他人根本想象不到中国的发展会如此迅速,能够在短短几十年时间里,由一个短缺经济国家,变成制造业增加值全球第一的世界工厂。
西方国家之所以鼓吹自由贸易,是因为它们拥有制造业优势,能够用自己的廉价工业品换取发展中国家的宝贵资源。一旦它们的制造业优势消失,反过来成为贸易逆差国,则所谓自由贸易的遮羞布就会被它们毫无犹豫地撕掉,转而挥舞起贸易保护的大棒。
唐子风是知道这段历史走势的,所以他才能够未雨绸缪,远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准备应对这一场贸易战了。
“几个欧洲国家提出的向中国禁运的机床,一共有172种。其中有124种是原厂家与我们签订过技术共享协议的,我们有权利在对方实施禁运的情况下,使用对方的技术专利在国内自行生产替代机床。
“另外一些机床,我们有的已经拥有替代技术,有的通过努力可以在比较短的时候内完成替代技术的开发,完全无法替代的机床只有少数几种,基本上也无关大局。
“所以,欧洲几国这一次对我们进行的封锁,对我们不会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唐子风说。
“我已经看到有关部门汇报的情况了。我们能够如此举重若轻地化解欧洲国家对我们的技术封锁,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一年多以前你的布局。在这件事情上,你功不可没啊。”谢天成说。
唐子风笑道:“谢主任过奖了。其实,真正的功臣应当是那位齐教授。没有他造势,我们还真找不到一个由头来让那些欧洲企业往坑里跳呢。”
谢天成是知道这个梗的,他笑着说道:“对对对,齐教授是首功,你小唐就委屈一下,排名第二吧。对了,你们使用国外专利生产替代机床,虽然是和对方事先签过技术共享协议的,但必要的招呼还是要打一个吧?”
唐子风说:“谢主任,这个你就放心吧。其实,没等我们去找人家打招呼,人家已经先跟我们打招呼了,说技术随便用,双方别伤了感情就好。”
“还有这样的事情?”谢天成哑然失笑,“莫非你唐总的威名在欧洲也能止小儿夜啼,人家生怕得罪你这个煞神了。”
吴均凑趣道:“唐总的名头,在欧洲可是很响亮的。去年我去欧洲参加一个机床行业里的会议,遇到好几位欧洲机床公司的高管,他们都向我问起唐总呢。”
“我那些名头不值一提。”唐子风摆手谦虚道,“让他们害怕的,是中国的整体工业实力。前几天法国凯兰公司的销售总监多米克专程跑到中国来找我,向我说了几件事。
“第一,凯兰公司的精密铣床对中国禁运,是法国内阁做出的决定,凯兰公司无力反对。第二,他们承认此前与我们签订的技术共享协议,允许我们使用凯兰公司的专利在中国生产那几种被列入禁运名单的铣床。他还暗示我说,如果我们在消化这些技术专利的时候遇到困难,他们可以派出工程师到中国来协助我们,前提是我们要对此事保密。”
“这还真有点国际主义精神了。”谢天成笑道。
“熙熙攘攘,皆为名利。多米克跑过来,可不只是来送温暖的。他在说完前两点之后,又向我提出了第三点,那就是希望临机集团不要开发相应技术,要给凯兰公司留一条活路。”唐子风说。
“资本家比政客更务实啊。”谢天成评论道。
唐子风说:“可不是吗?凯兰公司赖以生存的根本,就是它在风电专用铣床上的那些专利。这个市场本身并不大,其他企业也不会有兴趣进入这个领域。
“但是,如果欧洲的禁运政策让中国无法从凯兰公司获得这些机床,中国就不得不自己去研发这项技术。以中国目前的实力,研发出与凯兰公司类似,甚至超过凯兰公司的技术,也是没有困难的。
“而这样一来,凯兰公司就会失去这一市场上的专属权,要想保住市场,就只能和我们打价格战。且不说一家法国企业有没有能力与我们打价格战,就算它断臂求生,通过向客户大幅度让利保住了市场,其利润水平也会大大缩水,最终还是撑不下去。
“所以,对于凯兰公司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与中国合作,换取中国不在这几种机床上投入资金。”
谢天成问:“你是怎么答复他的?”
唐子风说:“人家这么有诚意,我当然要投桃报李了。我跟多米克说,只要凯兰公司还存在,那么至少在十年内,我们不会去抢凯兰公司在这个领域的市场。一旦欧洲取消对凯兰公司机床的限制,我们就会停止生产替代机床,把中国市场还给凯兰公司。
“当然,我们这样做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凯兰公司要承诺与我们继续保持技术共享,他们新研发出来的技术也要纳入技术共享的范畴。”
“你这个答复很有水平啊。”谢天成说,“难怪许老和老周都那么欣赏你,你这个策略和中央的精神也是完全吻合的。老人家曾经说过,我们要搞统一战线,要把自己的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凯兰公司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我们的朋友,你们这样做,是非常正确的。”
“中央高瞻远瞩,我不过是照着领导的指示行事而已。”唐子风低调地说,“这一次七国集团联合行动,看起来步调一致,其实各国都是心怀鬼胎。欧洲几国一方面忌惮中国的崛起,另一方面也不满于美国的一家独大,它们更想看到中国与美国拼个两败俱伤。
“所以,在对华技术封锁这个问题上,欧洲几国是雷声大、雨点小。仅就机床而言,法国列出的对华限制的机床,大多数是我们拥有替代技术的机床,包括曾经与我们签订过技术共享协议的机床。这一点,多米克也向我暗示过了。很明显,法国内阁并不想过分地得罪中国,更多的只是想做一个姿态,让七国集团中的其他国家在前面冲锋。
“所以,像凯兰公司这样的企业,属于我们可以争取的盟友。我们现在力量也非常有限,所以没必要把有限的资源用于与凯兰公司这样的盟友竞争,而是应当集中力量突破那些真正的卡脖子技术。”
第560章 机床业再出发
“你的思路很清晰,那么,有什么具体的计划没有呢?”谢天成继续问道。
唐子风假意地迟疑了一下,问道:“谢主任想问的,是我们临机集团的计划,还是其他的计划?”
谢天成笑着用手指对唐子风点了点,说道:“光是一个临机集团的计划,我可不感兴趣。子风你现在的目光也不应当是局限于一个临机集团了,你应当站在指导整个机床行业的高度上来思考问题才是。”
“如果不是唐总你坚持要先做完手头的事情再考虑新的工作,我现在都已经该称呼你为唐主任了。”吴均笑着说道。
“这个可真不敢当。”唐子风赶紧摆手,避开了关于他个人的话题,对谢天成说道:“谢主任,实不相瞒,我手头的确有一个行业层面上的计划,不过这不是我一个人搞出来的,而是机二零秘书处征求了许多家机床企业的意见搞出来的,是大家的集体智慧。”
“你们那个机二零机制是不是也该改个名字了?我听说现在参加机二零机制的机床企业已经有50多家了,是不是该改名叫机五零了?”谢天成开玩笑说。
唐子风说:“的确有人提出过这样的疑问,不过,大多数机制内的企业还是觉得继续叫机二零为好。一来呢,这个名字有历史意义,在行业内有影响力。二来,就是参加机制的企业数量一直在变化,除了有企业新加入之外,还有机制内的企业合并导致数量减少,如果每变化一次就改一个名字,光是重新刻公章都要花掉很大一笔钱了。”
“是啊,谁能想到咱们的机床行业会发展得这么快啊。”谢天成感慨道,“你们刚开始搞机二零的时候,20家最大的机床企业就差不多涵盖了咱们国家机床行业的主要力量,余下的都是些技术水平低下的中小型企业。可这些年,整个行业的发展可谓是突飞猛进,上规模、上档次的企业就有上百家了,我觉得,你们都应当改名叫机一百了。”
唐子风说:“突飞猛进是真的,但其中也是喜忧参半。国内机床行业的快速发展,主要是得益于整个国家制造业的发展,各行各业都在扩大生产规模,这就给机床行业创造了庞大的需求。
“但机床毕竟是耐用装备,有些机床可以用上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除非我们国家的经济规模能够持续保持高速增长,否则,只要增长速度放慢一点,机床的需求就会迅速萎缩。
“届时机床行业就会出现严重的产能过剩,有些缺乏核心技术的企业,首先就被会市场淘汰,其他的企业也会陷入经营困难。”
谢天成面色严峻地点点头,说道:“你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我们也已经关注到这个问题。有些机床企业产能扩充太快,几乎是存着捞一笔就走的心态,这对于机床这个行业来说,是非常有害的。”
唐子风说:“所以,我们想利用这一轮贸易战的机会,对国内的机床行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重组。我们拟定了一个口号,叫做‘机床业再出发’,这就是我们这个行业计划的核心。”
“‘机床业再出发’,这个提法倒是有趣。你给我们说说,什么叫做‘再出发’。”谢天成饶有兴趣地问道。
唐子风说:“咱们国家的机床产业,源于一五计划,主要架构就是当年的‘十八罗汉厂’,以及后来陆续建立起来的一批研究院所,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机床产业体系。
“这个体系的优点在于,分工明确,功能齐全,基本能够满足国民经济各部门对于机床的需求。在我们国家长期遭受国外技术封锁的条件下,这个体系的存在,保证了我们能够独立自主地建立起自己的工业体系。
“然而,这个体系也存在着自己的缺陷,其中一条就是企业之间缺乏竞争,有些企业的产品多年一贯制,不能根据技术发展以及用户需求进行调整。像我们临一机,直到周厂长和我去的时候,生产的产品里还有一些是50年代从苏联引进的型号,这样的企业想不亏损都难。”
“嗯,的确是存在这个问题。”谢天成点头道。
唐子风说:“改革开放以后,国家逐渐减少了指令性计划,各家机床企业都被推向市场,原有的分工体系被打破,讲的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十八罗汉厂中间有些企业积极进取,不断改进技术,在市场上保持了领先地位。还有一些企业则因为不适应这种竞争环境,加上受到进口机床的冲击,逐渐沉沦,直到破产倒闭。”
“临一机如果不是老周和你小唐去,恐怕也早就倒闭了。”谢天成评论道。想起当年的事情,他也忍不住唏嘘。
唐子风笑笑,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说道:“机床行业市场化的结果,是一部分不思进取的企业被淘汰,而另外一些有创新精神的企业脱颖而出。发展至今,我们可以说,市场化的结果总体上还是积极的,我们形成了一个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机床产业。
“我们的机床种类、产量以及技术水平,都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低端机床方面,我们基本占领了整个国际市场;中端机床,我们已经能够和国外机床巨头平分秋色;高端机床方面,我们的市场占有率不算高,但毕竟也已经有了一席之地,而且市场份额的增长速度不容小觑。”
“成绩还是比较明显的。”谢天成说。
“对,成绩是明显的,但问题也很突出。”唐子风说,“最明显的问题,就是体系的完整性受到了冲击。各家企业都想去做技术难度低、市场份额大的产品,不愿意花费力气去研发小众产品。中低端产品市场上产能明显过剩,而能够进入高端市场参与竞争的企业却是寥寥无几。”
“这其中,你们临机集团可以说是一股清流啊。”谢天成说。
“这主要得益于周厂长打下的基础,还有许老和谢主任你们的教诲。”唐子风说着乖巧话。
谢天成笑道:“你就别谦虚了。我们提出了要求不假,但我们提出的要求,也并非是针对你们临机一家的,而真正能够把这些要求落到实处的企业,可就不多了。有些企业虽然也承担了国家的一些机床研发项目,但总体上的技术研发投入还是不足的。在这一点上,只有你小唐态度最明确,投入最坚决。”
“有些企业也是担心投入没有回报吧。”唐子风替同行做着解释,“我们临机占了一些先手便宜,有一些高端机床产品抢先占领了市场,能够给集团带来丰厚的回报。有了这些回报,我们进行后续的研发,也就有底气了。”
“根本原因还是在于领导的魄力和担当。”谢天成说。
唐子风说:“我们国家的机床产业,总体上还是相对落后的,要让我们的企业去和西方机床巨头直接竞争,难度还比较大。有些企业并不是看不到技术研发的必要性,但他们担心研发出来的产品竞争不过进口产品,最终难以收回投资。关于这一点,我和很多企业的领导谈过,他们都有这样的顾虑。”
谢天成说:“那么现在就是一个占领市场的最好时机了。”
“正是如此。”唐子风说,“西方国家对我们进行技术封锁,许多机床型号都被列入了禁运清单,还有一些精密机床部件,包括数控系统、主轴、丝杠、导轨、刀具、刀库、刀塔等,供应也中断了。这样一来,我们想依赖国外也依赖不了,不得不自己做,这就给了我们一个最好的机会。”
“这就是学者们说的化危为机的意思吧?”谢天成说。
唐子风说:“没错,这就是化危为机。我们提出的机床业再出发,就是要利用这样一个机会,重整国内机床产业体系,消解中低端的过剩产能,填补高端机床型号以及精密核心部件的空白。”
“要做到这一点,恐怕不仅仅是由你们机二零秘书处发一个号召就可以办到的吧?”谢天成皱着眉头说。
唐子风说:“是的,这就是我一开始说的,需要对整个机床行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重组,把现有的企业合并成少数的几个企业集团,每个集团承担一个方向的任务,不同集团之间有竞争,但更多的是分工和协作。”
“这可是一个大手笔。”谢天成赞道,随即又点点头说,“不过,我非常赞同这个思路。机床产业是国之基石,这样一个产业,需要有更加集中统一的管理。把现在分散经营的上百家大型企业合并成少数几个企业集团,可以避免无谓的竞争,遏制低端产能的无效扩张,集中精力解决关键技术问题,这是一个很好的思路。”
“现在也是一个最好的时机。”唐子风说,“如果没有贸易战,国家恐怕很难下这样的决心,国际上的同行也会质疑这种做法。而现在,我们面临着西方的制裁,无论采取什么样的行动,都是合理的,谁也说不出什么。”
“哈哈,如此说来,我们真该给大统领发一枚一吨重的奖章呢。”谢天成哈哈笑着说道。
第561章 哪有放着生意不做的道理
“怎么回事,海姆萨特还是不松口吗?你们有没有告诉对方,价格方面还可以商量,关键是他们要尽快向我们供货。”
宁乡省新维风电设备公司的总裁办公室里,总裁楚占龙正对着一干手下大发雷霆。
新维风电设备公司是国内排名前列的大型风电装备制造企业之一,其成长的历史堪称是传奇。
仅仅在十年前,新维公司还不过是维西市一家普普通通的机械企业,职工不足百人,年产值不足千万。一个偶然的机会,楚占龙接触到了风电设备行业。在几位业界前辈的指点下,楚占龙倾尽家产从国外引进设备,专注于生产风电机上的某几个配件,为大型风电装备企业提供配套。
过去这十年,恰是中国风电迅猛发展的十年。用唐子风的话说,在这样的风口上,一只猪也能迎风起舞。楚占龙从做风电配件开始,逐渐向风电主机渗透,企业规模也像是吹气一样地迅速膨胀起来。去年,新维公司的年产值已经突破了70亿元,成为维西市一家赫赫有名的明星企业。
楚占龙从自己的发家史上总结出一个经验,那就是要认准一个高速发展的行业,做高起点的产品,成为行业中的高端玩家。
楚占龙意识到,中国已经走过了资金短缺的年代,尤其是对于风电这样的新兴产业而言,业主方对于产品的价格并不十分敏感,更重视的是产品的技术含量。而要提高产品的技术含量,很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使用第一流的设备。
那么,什么是第一流的设备呢?
楚占龙给出的答案非常简单,那就是进口设备,德国的第一,日本的第二,实在不行,美英法意的也可以。至于说国产设备,楚占龙是完全不屑一顾的。
“中国人哪造得出好机床啊!”楚占龙在与朋友们喝酒聊天的时候,屡屡用鄙夷的态度这样评论着,“人家德国人讲究的是工匠精神。德国的工人都是好几代人只做一个零件的,咱们中国人行吗?不说别的,就咱们工厂里那些工人,往上数两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扛锄头出身的,跟人家比工业,咱们不灵啊。”
“可是,楚总,上次你接受宁乡日报记者采访的时候,不是说你们新维公司的风机比欧洲同行的风机质量更过硬吗?”酒友中难免有人要呛声了。当然,这只限于大家的酒喝得有点上头的时候,清醒状态下,谁会在意楚占龙吹什么牛逼呢。
“我们的风机……那是因为我们用的都是德国的机床啊。”楚占龙勉强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嘀咕:
是啊,我们造出来的风机不比欧洲人差,凭什么机床就一定会比欧洲人差呢?
当然,这样的念头在楚占龙心里也只是一闪而过,每逢公司需要采购新设备的时候,他还是吩咐采购经理,主要设备只能买进口的,有些无关紧要的辅助设备,用用国产的倒也无妨,毕竟国产设备既便宜又皮实,服务也好,似乎还真没什么缺陷。
这一次,新维公司拿到了西北一个新建风电场的设备订单,合同金额有30多亿。要完成这个订单,公司需要新添一大批机床,其中有十几台高精度龙门镗床,依旧例是要从德国海姆萨特公司采购的。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发生了变故。
发往海姆萨特的采购订单,被对方退回来了。对方声称,新维公司需要的这批高精度龙门镗床,已经被欧盟列入了暂时禁止向中国提供的设备名录,因此无法交易。至于欧盟的政策何时会取消,海姆萨特公司无法做出预测。
乍接到这个回复,楚占龙有些懵。以往,他也听人说过西方向中国限制出口某些技术的事情,但那都是与军工、高科技之类相关的技术。风电机一度也可以算是高科技,但据说自从中国人掌握了风电机的设计和制造技术之后,这种产品就被从高科技名录上剔除了,转而被纳入了“大白菜”的行列。
这么一个白菜化的产品,怎么就惹动了欧盟祭出技术禁运的法宝了呢?
“这会不会是海姆萨特的一个借口,目的是要涨价?”楚占龙这样猜测道。
“我们试过对方的口风,对方好像没有这个意思。”采购经理徐金云报告说。
“不要光试口风,你们可以明确地告诉他们,我们可以接受价格上调10%,如果超出这个限度,……那就需要再谈了。”楚占龙作出了一个授权。
采购部把这个意思转达给了海姆萨特的销售部,对方答复却是冷冰冰的:对不起,这不是价格的问题,而是涉及到了欧盟的政策,我们对此爱莫能助。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楚占龙恼了,“哪有放着生意不做的道理!十几台龙门镗床,好几千万欧元的买卖,他们凭什么不做?”
“楚总,这件事,可能真的不怨海姆萨特。”有手下人开始给楚占龙分析开了。
楚占龙自己读书不多,但发家之后,还是招了好几个名校博士来给自己当智囊,帮他解读国家政策和国际贸易环境。说话的这位,名叫卢玉杰,毕业于北大,师从某位赫赫有名的经济学家,无论学识和口才都是颇为了得的。
“要怨,还是得怨咱们自己。过去这几年,咱们国家在宣传上太高调了,动不动就说咱们的经济发展得多好,技术水平有多高。吹牛吹多了,人家外国人能不反感吗?人家对咱们反感了,顺手制裁咱们一下,不是很正常的吗?”
卢玉杰这样解释道。
“你是说,欧盟禁止海姆萨特向我们出口龙门镗床,是因为我们国家在宣传上太高调了?”楚占龙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