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小川！快点起床了，已经七点多了。”何书迪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从外面买回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豆腐脑，加自家炸的油条。搭配成秦川最喜欢的早餐。绝对的“爱心早餐”。
秦川动作很迅速，三两下穿好衣服，然后飞奔卫生间。然后洗漱完毕之后，就着豆腐脑啃着香喷喷的油条往医院走去。
“路上小心点！”见儿子走得匆忙，何书迪不忘提醒了一句。
“都多大的人了，你还这么宠着他。”老秦有些“醋意”的说道。自从有了儿子，婆娘对自己的关心至少少了三分之二。
“我就宠着，你管得着么？”何书迪可不怕老秦。老秦治好将气撒在油条上，狠狠啃了一大口，一口吞下去，很快两眼一瞪，吃得太急，噎着了。幸好何书迪动作快，送来了一杯温开水。喝了一大口水，总算将卡在喉咙里的油条冲了下去。
“你说你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差点噎着。真是不让人省心。”何书迪没好气地批评老秦。
老秦很是没面子：“我去公园里走走。”
第三章 指尖上的生命
秦川来到医院门口时候，身后猛然传来一阵喇叭声。
秦川回头一看，车里坐着的是吴晓明。吴晓明是外科轮转到急诊来的医生，自然比秦川这个刚上班的新人，手头宽裕得多。据说在谭山市最好的小区买了房子，开的也是圈圈套圈圈的进口车。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秦川总觉得这个吴晓明总是跟自己过不去一样，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哪条筋不对。
秦川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
吴晓明坐在车上，向秦川露出了轻蔑的笑容。然后将车开向停车场。医院的医生在停车场都有专门的停车位。
秦川去更衣室换上了白大褂，习惯性的将听诊器挂在了脖子上。在医院里，脖子上随时挂着听诊器的医生，大抵上都是急诊医生，因为只有急诊医生，随时要与死神赛跑，容不得半分地耽误。别的专科诊室医生自然不会有如此匆忙。
“秦川，来了啊？”还没交班的何学东看到秦川便很热情的打招呼。别看何学东一脸的横肉，毛孔很粗，还长了两颗大痣，痣上长着一两根又粗又长的毛，两只大眼睛像两个大灯笼。人却非常热情。对新来的秦川也挺照顾。
“何医生，昨晚情况怎么样？”秦川问道。
“还好。昨天晚上来了几个发烧病人，退了烧之后，没有什么大问题。早上就出院了。算是比较好的。”何学东说道。
“那没什么问题，你赶紧交班回去好好休息吧。”秦川说道。
“哎。”何学东应道。
吴晓明走了进来，轻蔑地看了秦川一眼。趾高气扬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将电脑打开。
秦川看了吴晓明一眼，也懒得去理会他。打开电脑看了看急诊科室电子病例。急诊科室病床全部满员，在走道上与大厅里面也安置了一些临时病床。当然，还得加上急诊科的几个三个“三不了”病人和一个钉子户。
这“三不了”，是“治不了的，好不了的，回不了家”的意思，这是急诊科多年存在的问题。要说没病吧，人家确实有病，但都是治不了的病。专科不肯接收，病人家属也不愿意病人出院。就这样停滞在急诊科了。急诊科原本是救命的地方，现在这里却成了这些人的旅馆。将急诊科宝贵的床位占了好几个。
这还不算过分的。最过分的就是那个钉子户。一来这里秦川便听说过他了。姚四海一个人占了三个床位，长期住在急诊科。听说比秦川早来五年。五年以来，一分钱医疗费用都没交。一直赖在急诊科不肯走，医院也拿他没办法。
秦川一眼掠过这几个，这种事情不是他一个普通医生能够管得了的。
何小康走了进来：“小秦，来得挺早的啊？”
“大清早，我妈就把我叫起来了。生怕我迟到，然后早餐都给我准备好了。我有什么办法？”秦川笑道。
高占婷一走进来就接上了话题：“你这是在秀你的幸福感吧？我巴不得每天有人管着还不成呢。”
高占婷的老家在外市，离得远，也是毕业出来没多久，直接进了急诊科。原来是学妇产科的。但是现在妇产科人才济济，一个刚毕业，没有一点资历(最主要是没有一点关系)的年轻人哪里有机会进去？
“其实我真羡慕你，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多自由自在啊。”秦川这倒是说的心里话。
“你啊，明显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算了懒得说你。得去查房了。”高占婷将病历本拿起往门外走去。
这个时候急诊科的扬声器里传出了甜美女性的声音：“长途汽车站送来一患者，女性，46岁。呼之不应，三分钟后将抵达我院。请急诊科医生速到门口接诊。”
急诊科的几个值班医生立即起身，往急救通道走去。
才走到门口，已经听到了救护车呼啸而来的声音。
车一停下，后面打开。
病人是好心群众拨打的120，并没有家属随行，自然也无法知道病人的任何信息，更无法确知病人是否有既往病史。
“搭把手！”秦川说道。
急诊科室几个男医生将病人从车上抬了下来。立即匆匆送往急诊科急救室。
患者面色青紫，对医生的呼唤没有任何回应。
急匆匆赶来的急诊科主任程冠桦问道：“什么情况？”
“呼吸停止，大动脉搏动消失，心音消失，血压为0，双瞳孔固定、散大及边，对光反射消失。诊断为猝死，符合心肺复苏的标准。”秦川检查完毕抬头说道。
“那就进行心肺复苏。”程冠桦说道。
秦川点点头，说道：“持续胸外心脏按压；开放气道，球囊面罩人工呼吸。建立静脉通道，予肾上腺素1mg、阿托品1mg、可拉明0.375mg静推；静脉滴注多巴胺。”
急诊科的医生护士都是经常干这个的，配合起来非常的熟练。不用具体分配，立即各自主动做各自的事情。
持续胸外心脏按压，机械通气辅助呼吸。肾上腺素1mg、阿托品1mg、可拉明0.375mg静推3次。乙胺碘伏酮150mg静推。
紧接着进行气管插管。气管插管顺利，从插管中吸出大量血性分泌物，接呼吸机辅助呼吸。
几个急诊医生轮番上阵，人人都是满头大汗。持续抢救了将近半个小时。如果患者的心脏还不复跳，就意味着这一次的抢救失败。患者的生命与秦川等人失之交臂。
“加油啊！”秦川忍不住说了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心电图显示患者间断恢复自主心律。
“有心跳了。”高占婷惊喜地说道。
胸外按压依然没有停止，秦川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护士蒋玲玲连忙帮秦川擦去额头的汗珠。但是这一幕，却让吴晓明很是不悦。吴晓明已经追蒋玲玲很长时间了，但是蒋玲玲对吴晓明一直不冷不热。反而对这个新来的秦川非常的不一般。
第四章 患者家属
虽然患者有了心跳，但是不能维持自主心率。
“我来换一下。”何小康往秦川身边一站。秦川点点头，让开了位置。在急救科大家都是非常主动的。不然的话，一天下来，谁也吃不消。
但是吴晓明是个特例。他跟秦川等人不一样，他是轮转过来的，过一段时间，又还会回外科去。秦川等人一来就干急救，没有自己的专业，一下子想转到别的科室也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这年头，医学博士医学硕士多的是，海归也是随处可见。而且别的科室都是人挤人。除非是高端人才，否则根本进不去。这也是吴晓明这么高傲的原因。来了急诊科也不搭调，别人干活，他就在一旁光看着，也不上来帮忙。好像他就是一看客一般。秦川等人也不想跟他一般见识。
“蒋玲玲，你翻一下病人口袋里有什么联系方式没有。得尽快与病人家属联系上。万一需要签字什么的到时候也好办。”程冠桦说道。
其实最担心的还是患者万一没救过来，到时候人家家属不仅不肯叫医疗费，还将医院给讹上了。这种事情，在急诊见得最多。病人来了吧，自然是救人要紧，但是总会遇上一些不讲理的。死了人，就推脱是医院的责任。急救的过程中，谁能不能保证不会忽略一些什么。最后死了人，家属过来闹，医院就会很被动。像这个病人的这种情况，生命极为危机，如果急诊科不抢救的话，病人肯定活不过来，急诊科救与不救，都得担着风险。
秦川当上了医生才知道，其实医院与医生也不容易。你说医生要说没一点灰色收入、没喝病人血吧，也确实不是没有。但是这问题要怎么看。其实病人的医疗费，大头并不是医生拿了，而是医院拿了，医院是国营单位，这些赢利最后大头到了谁手里，人人都清楚。当然大家主要盯着医生拿回扣这一块。但是根据秦川所知，急诊这一块，确实检查费、处方药回点确实比较多。但是扣除了这些，秦川的工资实在少得可怜。每天没日没夜的加班，像今天这样满头大汗的情况也并不少见。如果真的只有死工资那点钱，肯定是干不下去的。现如今的，谁家不是占山吃山，占水吃水？怎么就医生不行了呢？
蒋玲玲翻了翻病人的口袋，在病人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程主任，病人口袋里什么都没有。看她的情况，应该是有手机之类的物品的。”蒋玲玲说道。
这妇女四五十岁，肤色比较白皙，衣着得体，梳理打扮比较整洁。眉毛得到过细心的修整。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做工也都不错，所以家境应该是比较不错的。没有手机是说不过去的。
“你们没觉得她手里少了一个包么？”秦川说道。
“对，她手里应该提着一个包。但是手提包现在却不见了。”蒋玲玲说道。
秦川看向这个妇女的手，才发现她的手腕上有一点青紫。一开始为了救人，也没有去留意这些细节。现在想起手提包，才顺势看了一眼。
“这里怎么清了一大块？是不是她的手提包被人给抢了吧？”秦川说道。
程冠桦连忙说道：“赶紧与长途汽车站那边联系一下。看车站的人有没有发现这位女士的手提包。报警吧。万一出了真的是被人抢了包，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也好有个说法。”
“咦，这里有一张车票，是星沙到谭山的。现在汽车票也是实名制，在车站应该可以查得到车票是谁买的，这样一来，就可以查出来病人的真实身份了。”蒋玲玲说道。
“那行，这边负责抢救病人，另外赶紧去核实病人身份，争取联系到病人家属。”程冠桦说道。
病人的心跳虽然有复苏的迹象，不仅自主心律维持不了，也没有恢复自主呼吸，神智无好转，但面色已由青紫转为苍白。
“用冰帽降一下温。继续抢救。”程冠桦说道。
“吴晓明，你什么意思啊？我们三个人都轮流按压了老半天了，你一直站在一边，你怎么回事啊？”高占婷不乐意了。
“我怎么了？我本来就不是搞急诊的，对抢救的事情不熟悉。你们不是干得挺好的么？”吴晓明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要是不乐意来急诊，你别来啊！来了不干事情，这算怎么回事啊？秦川不也是刚来医院没多久么？人家才刚刚工作的，都能够干得过来，你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你说你不会。你别说你的医师资格证是花钱买的！”高占婷说道。
“谁乐意来啊。我就是轮转轮过来的，过了这一段时间，我就会外科了。秦川干得好，你让秦川干啊！”吴晓明这话说得阴阳怪气，他嘴里的那个“干”自然有些特殊的含义。
高占婷是个直脾气，哪里听得这话。立即冲了上去，用手指着吴晓明的鼻子说道：“你个王八蛋，你把话说明白一点？信不信老娘我撕烂你的嘴巴？”
“你们吵什么呢？这里救人呢！”程冠桦刚刚去跟车站联系了下。赶回来便看到这边在吵。
“这个王八蛋一直在这里光看着。我说他，还阴阳怪气的。主任，咱们科室虽然缺人手，也别什么垃圾都收。”高占婷可不怕程冠桦。
“谁愿意来这垃圾地方啊？我要不是轮转到了这里，你就是八抬大轿请我来我也不会来。”吴晓明说道。
“吴晓明，你信不信我让你回不了外科？”程冠桦这下来火了。这吴晓明反击高占婷的时候，一棍子打了一船人。
“程主任，对不起，我口不择言，我是被这泼妇气糊涂了。”吴晓明说道。
“你既然现在我的急诊科干，就得做点事情。我们急诊本来就缺人手。你来了，什么都不干是什么事？急诊不养闲人。你要是干不了，赶紧打报告回去。别影响我们急诊的工作开展。”程冠桦一点都不跟吴晓明客气了。这急诊的本来就是医院最辛苦的科室，待遇却不是最好的。医生护士本来就心里有牢骚。若是让吴晓明这么搞下去，以后科室就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程主任，派出所那边说已经联系上患者家属了。在星沙那边，马上就赶过来。”蒋玲玲走进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第五章 玲玲的苦恼
“从星沙那边赶过来，也得一两个小时。我们现在最首要的还是要先救人。你们先在这里抢救，那边又来了几个急救病人，我过去看看。还有你，别在一边光看着。也要做点事情。”程冠桦说道。
吴晓明众人面前被程冠桦这么一说，也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就往门外走。
“吴医生怎么回事啊？”蒋玲玲说道。
“说起来，还是因为你。”高占婷笑道。
“怎么又和我扯上关系了呢？我刚才可没在这里。”蒋玲玲奇怪地问道。
“怎么跟你没关系呢？你刚才给秦医生擦汗，某人看得眼睛都要瞪了出来。”高占婷笑道。
蒋玲玲脸上没来由一红，偷偷往秦川那边看了一眼。秦川已经将何小康换了下来，接着给病人做按压。注意力很是集中，根本没往蒋玲玲那边看。秦川在医院待了这么久，压根就不想找个同样干医生这方面的女朋友。加上上一段感情虽然已经结束，但是秦川依然没有从那段感情中走出来。
专注的男人往往对女人更具有杀伤力，看着秦川如此专注的抢救病人，蒋玲玲反而愈发对秦川倾心了。
“恢复自主心跳了。交替窦性心律、室性及房性心律失常。乙胺碘伏酮300mg+0.9%生理盐水100ml持续静滴。”秦川说道。
过了一会，蒋玲玲又说道：“秦医生，病人的血压还是不能维持。”
“用去甲肾上腺素1mg+0.9%生理盐水100ml，起始剂量为1.0μg/min，逐渐调节至8μg/min。”秦川想了想说道。
作为急诊医生，对于这些常用药剂以及使用量得滚熟在心。这些药物都是急诊的常备药物。护士一般也都知道用量，但是具体的用量得医生来确定。秦川实习那会，也在急诊科室待过。一开始总是记不住。好在那个时候，只是给急诊的大夫打打下手。整理病例，慢慢地也开始将这些急救常用的药剂背了下来，用量什么的，其实也不难记。
“血压100、50。”蒋玲玲看了一眼监护仪说道。
秦川点点头，“这里我看着，你们去休息一下吧。”
高占婷与何小康也不客气，高占婷说道：“小秦，那你看着点。”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急匆匆来到谭山中心医院急诊科护士站。
“你好。请问一下，前面送来的一个急救病人在哪个病房？”那个女人焦急地问道。
“你好。请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我们急诊每天来的病人特别多。”蒋婷婷看了那女人一眼，知道应该是急诊科某位患者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