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乐恍然大悟。
“我那同学皮相还是很不错的,上技校的时候他就每天早上起来跑步,胳膊上全是腱子肉。用他的话说:干这行靠的就是体力和卖相。所以找他的客人多,收入高,买得起劳力士也很正常。”
“我当时一听就来了兴趣,求他帮忙介绍。后来我跟着他上了一段时间的夜班,认识了一些老婆娘,才知道这行的水很深。”
“有钱的女人出来玩,就跟有钱的男人一样,都是图个爽快。可公司里有规定,夜场可以陪酒,但不允许我们这些“少爷”答应客人的要求。换句话说,就是未经公司许可,不准私下接单。”
“因为公司想要赚钱,所以就从源头上把我们封孔起来。我那同学是个例外,他眼光很准,盯上一个特别有钱的婆娘,人家给了他一部新手机,随叫随到。像我这种刚进去的新人就不行了,上班时间手机上缴统一保管,而且陪酒的时候还有主管盯着,一旦发现偷偷留下客人联络电话和方式,抓起来就是一顿暴打,当场叫你走人都是轻的,过后公司还会派人接连不断的找你麻烦。”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典型的杀鸡骇猴。我同学早些时候就看过公司内部的警告视频,所以他做的很小心,没被发现,也赚了钱。”
“我也想过要像他那样操作,也后来觉得危险性实在太大了。毕竟这种夜场是违法经营,公司老板敢做这行,无论财力还是人脉都没得说。我就一小虾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所以我在夜场那边没呆太久,前后加起来不到一年就走了。”
“平心而论,我很喜欢修车这个行当。一来我学的就是这个专业,二来干这工作的确能赚钱。车行老板看我技术还可以,对我也很照顾,就让我跟他一块儿去外地接车。”
邢乐皱起眉头问:“接车?接什么车?”
虎平涛的姐姐是虎碧媛,对这种事他早有耳闻,所以没插嘴问。
孙明鑫反问:“你有车吗?”
邢乐点了下头:“有。”
孙明鑫继续问:“你买了辆什么车?”
邢乐听着有些不高兴:“你问这个干什么?”
孙明鑫很油滑,连忙解释:“好吧!我不问了。我就打个比方,就用宝马做例子。比如说你现在想买车,看中一辆“叉五”。一般来说,车行那边不外乎给你两种回答:要么是仓库里有现货,只要交钱就能提车。要么是车子没有现货,你得付全款,或者先交一部分定金,等上一段时间才行。”
邢乐皱起眉头,不解地问:“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孙明鑫解释:“如果是第一种,当然没得说,你花钱买车就行了。可如果是第二种,抛开车行的规矩暂且不提,其中就涉及到一个“运输”问题。”
“宝马“叉五”这款车,省城这边是没有生产厂家的,必须得从外地发货。运输方式有两种:一种是从厂家发给本地经销商,用大型专业的车子统一发送。那种车子你应该见过,分上、下两层,一次能装十几、二十多辆。装车以后,车子就没有损耗,也不会产生里程数,也就是所谓的零起步车。”
“第二种情况,就是车行这边自己派人去厂家,把客户需要的车子开回来。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车行与厂家之间存在某种关系,这是排除在本地经销商之外的,也不能摆在台面上公开。所以涉及到这部分的车子数量不多。比起四儿子店那边的专业经销商,车行这边的车子在其中所占比例非常少,可能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但不管怎么样,这样的车子肯定有,而且生产厂家那边不会公开承认。所以车行只能派人自己提车,然后把车开回来,卖给客户。”
这种事情邢乐之前就听别人说过。她疑惑地问:“接车卖车……这跟你杀害褚若英之间有什么关系?”
孙明鑫低着头,语气有些感慨:“我前前后后跟着老板跑了四趟,每次去北方接车,都有不同的感受。”
第六百四四节 钱,理想
“一辆叉五,顶配过一百万,低配的也要好几十万。我就不明白,这些人哪儿这么多钱,几十万的车子眼睛都不眨就买了。”
“再看看我爸妈,一辈子好不容易攒两套房子,加起来虽说也有一百多万,可那只是纸面上的钱,不是现金,也不可能卖了换钱。”
孙明鑫坦言:“说实话,我那时候是真被刺激到了。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人家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十、上百万买车。再看看我,我也喜欢车,而且我就是修车的,这方面我比很多人都精通。可我算过,想要买一辆同款的宝马叉五,我得不吃不喝很多年才能办到。”
“我还要结婚,还要找老婆。这又是一大笔开销。”
“这世界踏马的不公平啊!那些人凭什么比我有钱?老子得想办法超过他们才行。”
“因为我本来就在车行里上班,对车子就特别熟悉。尤其是四儿子店的一些操作手法,在我看来根本没有技术含量。比如换零件、换机油什么的,那都是最常见的。”
说到这里,孙明鑫忽然来了谈兴。他神神秘秘道:“我给你们透露个秘密,就说车灯,你们的车送去四儿子店保养,经常会遇到车灯故障。比如你的车送去保养,店里有时候会告诉伱,某个灯坏了,不会亮。等你过去一看,果然打不着。这时候你肯定得换灯解决问题啊!人家就有足够的理由让你掏钱。”
邢乐听懂了他的意思,不解地问:“好好的车灯,他们竟敢这样做,胆子很大啊!”
孙明鑫道:“老话说得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过这种事情得看人。一般来说,来店里维护保养的都是老客户,接待那边多多少少有点儿熟悉。遇到那性格大大咧咧的,那就敢整了。别说是车灯,其它零件也能忽悠着你一起换了。可如果遇到很精明,而且斤斤计较的那种,就真正是谁都不敢动。因为这念头有些车主都学精了,很多人知道四儿子店有猫腻,所以送车保养之前都会提前准备视频,到时候如果莫名其妙着了道,手里也有证据。”
“我那时候一门心思想要整钱。后来圈里有人告诉我,可以从旧车换新方面着手。”
“我听他们的,在坚果网上注册了一个账号,然后每天浏览网页,主要关注旧车售卖区。”
虎平涛半天没说话,这时候插了一嘴:“焦刚的那辆比亚迪,就是你花钱买下来的?”
反正都到了这个时候,孙明鑫也无意隐瞒。他点点头:“旧车换新这个是厂家的政策,但条条框框很多。所以圈里的关注二手车,不等于就是想走旧车换购的路子。实际上,很多车行的检修人员都会私底下与车主联系,买卖旧车。”
“说个我经历过的真事儿吧!以前有个车主,他开赛欧的。老款赛欧,就是别克后来改成金领结的那款。车子买的时间早了,好像是零六年还是零七年,但车子保养得很不错,虽说十多年过去了,外表看起来仍然七成新,发动机也一点儿毛病没有。车主有一次来我们店里做保养,就顺带着问能不能以旧换新,当时老板不在,我们也不好搭话。后来做完保养他开车走了,第二天又来了。”
“他认识我们老板,直接找到人,问收不收旧车?”
“我们老板说收啊!”
“他问那辆老赛欧能给什么价?”
“我们老板想了一下,回复:整车收购,所有手续我们这边处理,给他三千。”
“车主当时就点头答应,签了合同。”
“后来我才知道,车主之前去了一家汽车超市,也是问能不能旧车换购,要不就直接卖旧车。对方派了个所谓的评估师出来,看了一圈,才给他一千块钱。”
“你想想,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家用小轿车啊!就算是老款赛欧,才一千块钱就把人家给打发了,车主心里这口气能下得去吗?而且车行那边真的很欺负人,说也就是他们那儿能出到这个价。换了别的地方,恐怕也就是七、八百的样子。”
“一边是三千,一边是一千,中间差价就是两千块吗,实在是太黑了。”
“当时我就想,这一辆车中间差价这么高,前后时间顶多特就个把钟头,关键是没什么成本。我每天在汽修厂都能接触到很多人,其中半数以上对二手车有需求。就说那辆老赛欧吧!虽然每年都要车检,但只要开到地州和下面的乡镇上,根本不愁卖。”
“我那天多了个心眼,同时也抱着学习的态度,给那辆老赛欧拍了张照片,发给外地的一个朋友。他看了以后回复,说是只要证照齐全,另外就是必须有当年车管所的检审标志,他那边出价六千,货到给款。”
“换句话说,只要我能买下那辆车,开到地州上,几千块钱的利润绝对有。”
邢乐听着觉得难以理解:“为什么?”
孙明鑫解释:“我当初也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后来我朋友告诉我:不同人群有不同的需求。还是以这款老赛欧为例,零几年的时候,新车能卖六、七万。等到现在,车旧了,可很多乡村里还是有人买啊!他们买车就是为了代步,而且主要是用来拉货。当然,面包车在乡下卖的很不错,人家直接把后面的车座全部拆掉,客车变货车。”
“赛欧也一样,而且在那些人看来比长安、昌河之类的面包车更好使。首先是牌子高上大,其次发动机马力强劲,另外就是操作起来比面包车方便。平时开着出去玩,如果有货运方面的需要,就干脆把车尾厢拆了,改了运货,而且外表基本看不出来有变化。”
“最关键的,还是这种二手车价格便宜。”
“你想想,就算是长安、昌河面包车,一辆新车也得好几万。可这种车况良好的二手车只要几千块钱就能搞定。对那些人来说,是真的很实惠。”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商机,真的能赚大钱。”
邢乐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不解地问:“二手车真有这么高的利润?”
“有。”孙明鑫认真地说:“起初我也跟你一样,觉得这事儿可信度不高。后来我们老板拓展业务,在文海县那边设了一个点,其实就是修车连带着卖车的那种。那时候我脑子里还没有那么多的念头,只想着多学点儿东西,就过去呆了半年。”
“到了那边才发现,二手车这生意是真的可以做啊!才一个星期,通过我们老板卖出去的车就多达上百辆。我算了一下,平均下来每辆车的利润至少也有一千五,加起来就是十五万啊!”
“我算是大开眼界了。我做梦都没想到二手车竟然有这么大的利润。还是那句话,州县上买二手车的人都是为了图便宜,省事。可话又说回来,我老板去文海县上开修理厂分店,就是看中了这个商机。用他的话说:这些人手头上没钱,但车子对他们来说是刚需。滇省这种地方不比北方大平原,这里山多地少,拖拉机之类的农具不好卖,还有就是这些年地州县上都通过了公路,开车也方便。所以你让这些人花上几万、十几万的买新车,他们肯定不愿意,反倒是几千块的二手车,只要大体上车况不差就行。”
“我们老板很聪明,他开修车厂只是个幌子,主要业务就是卖车。有次他喝多了,告诉我:这种生意在一个地方做不长久,因为潜在客户就那么多。别看第一个星期利润有十几万,可这种情况顶多只能维持半年左右。时间长了,该买车的都买了,相当于一个金矿已经挖掘干净,没什么好剩下的。”
“另外就是修车厂本身只是做个样子而已。一帮穷鬼,连新车都买不起,如果车子出了毛病,送到厂子里修,修理费方面肯定是软磨硬套,根本给不上价啊!像城里四儿子店的那种搞法绝对不行,那些套路压根儿没用。所以当初去文海办厂的时候,我们老板其实在下面只设了一个空壳。”
“厂房是租的,租金只交了六个月。理由是过来考察市场,如果一切顺利,那就直接签五年的租用合同。所以大型设备都没运下去,只随便弄了点边角零头的装装样子,充点门面。”
“差不多到了第五个月的时候,基本上就没什么生意了。我们老板看着势头不怎么好,于是联络了别的地方,修车厂搬走。”
“我全程跟着他,把其中的门道摸得清清楚楚。当时我就寻思着要不攒点钱,我也可以做这行,当老板。”
虎平涛问:“这个二手车生意……你们是走正规经营的路子?还是掺杂了别的成分在里面?”
孙明鑫坦言:“当然是正规经营。这个你们可以查,反正都这种时候了,你们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我也不会拐弯抹角的骗你们。那时候我可是奉公守法好公民啊!我真没想过要走歪路子。”
虎平涛不置可否道:“你接着说。”
孙明鑫道:“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我年底的时候辞职,离开修理厂。我想着可以模仿老板的那种模式,去地州上开个厂,一边修车,一边卖车。”
“我选中的是金川县。我通过朋友的关系,加上我自己的存款,花了十五万左右,租了厂房,先把架子搭起来。”
“起初很顺利,第一个星期就做成了五单,利润加起来差不多在一万块左右。我当时很激动,也很振奋,觉得照这样继续下去,肯定能发大财。”
“后来有人上门了,是当地的一群混混,说是要收保护费,而且要价很高,一个月三千。我在当地没什么关系,想着息事宁人,就咬咬牙交了。可他们变本加厉,第二个月就加到五千。还说他们的什么大哥做寿,让我送一万块钱的寿礼……这种条件我怎么可能答应?我这是小本生意啊!全都给出去,难道我喝西北风啊?”
“我没理他们。反正大家年龄都差不多,好勇斗狠谁拍谁?我厂子就两个工人,工具什么都是现成的。我们用机器打了几把长把砍刀,等到那帮混混再来的时候,我拎着刀子冲出去,告诉他们:钱我已经交过了,反正吃亏上当就一次。你们要是谁觉得不愿意,就上来跟老子打一场。”
“后来我发现,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那帮人当时看我样子很凶,就没打。等到半夜,他们冲进厂子,抓住我和工人……那天差点儿没把我活活打死,厂子里的设备也被抢了一些,都是金属料,能卖得出去的那种。”
“天一亮我就买票逃回家。”说到这里,孙明鑫侧身指着自己的左腿:“我这条腿当时被打折了……骨头没断,只是折了一下,我在家里整整养了三个多月才慢慢好起来。”
“从那以后我就想开了,做人得狠,否则吃亏的就是自己。”
“养好伤以后,我就离开家,来了省城……没办法,我这人闲不住,家里就我爸和我妈老两口,我爸整天在外面打麻将,我妈也不管我。钱他们倒是给我不多,我也不想一辈子就这样下去,所以在外面的话,机会肯定要多一些。”
“我就是那时候认识的褚若英。”
“说实话,我挺喜欢她的。她长得很漂亮,平时跟朋友一起吃饭喝酒,有个漂亮女朋友带出去,我自己也有面子。”
“我是通过朋友认识的褚若英。那是我的一个初中同学,女的。以前跟我好过,后来她去北边打工,前年回来,约了一块儿吃饭。褚若英就是她当时带出来的。我一见了就觉得转不开眼睛,吃饭的时候悄悄递话给她,让她帮忙,拉拉线。”
虎平涛皱起眉头问:“你同学……你前女友叫什么名字?”
第六百四五节 谋财害命
“刘蓓。”
孙明鑫坦言:“男人嘛,见了漂亮女人就有想法。只是我后来想想,刘蓓当时带着褚若英一起吃饭,肯定是故意的。”
虎平涛问:“为什么?”
孙明鑫道:“刘蓓的想法我大体上能猜到……以前她跟我好的时候,对我很上心,还试探着问过我关于结婚的事儿。当时我没往那方面想,毕竟年龄小,我和刘蓓只是随便玩玩。对于那种事情,她很开放……也可能是我态度上强硬吧!反正做就做了,她也为了做过两次人流。”
邢乐不解地问:“既然你们都这样了,为什么你不跟刘蓓结婚?”
“我为什么要跟她结婚?”孙明鑫反问,进而辩解:“刘蓓是个很随便的女人。只要我提出要求,她可以在任何场合脱裤子。而且她还做过人流,万一她身体受损,结婚以后不能生孩子怎么办?我得为家里考虑啊!”
“你……”邢乐听完,气不打一处来,后面的话硬生生被憋得说不出。
虎平涛用冰冷的目光盯着孙明鑫,讥讽道:“睡过,还让人家怀孕,偏偏又不打算结婚,反过来还要求别人这样那样的……伱的良心不会痛吗?”
孙明鑫面不改色心不跳,极力辩解:“你以为刘蓓是省油的灯啊?如果她不是一门心思想要对付我,那天吃饭会把褚若英带出来?”
“别以为我看不穿她心里想什么。刘蓓那个女人,她是觉得褚若英单纯,没见过世面,所以故意让我认识了,追求褚若英,然后上手。”
“后来我才知道,褚若英刚认识刘蓓的时候,故意撒谎骗她,其实也就是开个玩笑,说她只有十四岁。”
“褚若英个子不高,人也长得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就跟未成年人似的。本来就是个玩笑,可刘蓓偏偏当真了。”
虎平涛眯起眼睛问::“意思是刘蓓故意想整你?”
“肯定的啊!”孙明鑫解释:“我当初跟刘蓓好的时候,我就没打算要长久。”
“为什么?”邢乐极其痛恨对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张口打断他的话。
“……这个……”孙明鑫忽然放缓语速,明显是在思忖着该如何应答。
良久,他缓缓地说:“……刘蓓……她没什么钱,家里情况也不是很好。总之……她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女人。”
“以前我在夜场陪酒的时候,当时就已经跟刘蓓在一块儿了。我见过那些有钱的女人在场子里一掷千金。一瓶高档酒八千八百八十八,她们眼睛都炸一下,张口就要好几瓶。遇到过生日之类的情况,十二瓶起底,喝多上头了,直接告诉场子主管再来一打。”
“我那时候,也就是第一次,真的是整个人都看傻了。我在修车厂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那些富婆就这么玩,真正是钞票跟废纸似的,难怪我那个同学能戴上劳力士。”
“所以我对刘蓓真的是变了一点儿兴趣没有。如果她有钱,我当然可以跟她结婚。问题是她什么都没有啊!她家里虽说不是穷的叮当响,却也拿不出钱给她做嫁妆。这样的女人娶进来就是个累赘,我吃多了才会跟她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