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正的“渤海刀”卖价百元以上,因为稀少且值得——因弱骨柔肌,体薄轻盈,才能在水中快速游弋;而游动速度越快,越在水流中激成一身活肉,吃起来肉质细腻有弹性,更鲜溜。特别是鱼肚子处的脂肪部分,入口即化,那香味真的是让人难忘!
可惜的是,上世纪60~70年代,“渤海刀”尚能形成渔汛,但到上世纪80年代末,“渤海刀”逐年减少,如今,已非常罕见,有的渔船一年到头只能偶尔捕捞上十条八条的,根本形不成量,“渤海刀”的鲜美味道在渤海湾周围水域人们的记忆中已成为“绝唱”。
陈哲年想重现这种渤海渔场著名经济鱼鱼汛的心情自然可以理解,但难度也是可以想象的。
首先,别看带鱼是“平民鱼”,事实上,无论大小,它们是正儿八经的深海鱼,至今也无法实现养殖。
如果是人工养殖的话,几乎是无法满足带鱼的生存条件。举个例子,带鱼是洄游鱼,洄游鱼的特点是会根据季节和水温进行成千上万里的大迁移,人工养殖带鱼的话,你怎么给带鱼提供带鱼洄游的环境?
而带鱼,只是其中一种无法进行人工养殖的海水鱼,备受消费者钟爱却无法人工养殖的海水鱼一抓一大把,所以,理解陈哲年为什么说“恢复海洋牧场渔业资源还是要靠自然生产力”了吗?
齐政微微点头,首先认可了他的付出,继而不无感慨道:“从这个角度看,嘉谷算是踏上一个新征程了啊!”
陈哲年也赞同这一点。
海洋牧场项目,不同于嘉谷以往任一个重点项目。
无论是奶牛牧场,还是养猪场,亦或是大豆、水稻之类的种植项目,甭管规模有多大,都有着明确的目标,养猪就是养猪,种豆就是种豆。
但海洋牧场,尤其是脱离了“小打小闹”的海洋牧场计划,几乎可以说没有明确的“养殖”目标,最多只有相对侧重的目标,如黄海冷水团的三文鱼、前面刚提到的“渤海刀”等。
这对于组织生产而言,说是另起一种生产模式也不为过。
当然,嘉谷的扩张有目共睹,如今想要找到一个消费规模足够大且还处在上升期的市场,也不容易,海鲜市场总归是要“攻克”的。
因此齐政没有太纠结就合上了计划书,就此确认了项目的开局:“我会批准你们的计划,希望用不了多久,海洋事业板块也能像其他事业板块一样,又是一只现金奶牛。”
这下轮到陈哲年张嘴结舌了:“呃……不是我想推三阻四,海洋牧场距离做到自给自足,都还有很大的差距……”
“不过是选对目标,做出成果罢了。我相信你。”齐政用郑重其事的语气说着轻描淡写的话。
然而,齐政越是说得轻描淡写,陈哲年反倒越想哭了。
这就好像是一场攻城战,身为“总司令”,齐政的指示到这一步就可以了,之后怎么攻下前沿阵地的堡垒,就完全需要靠陈哲年自己考虑了。
陈哲年就是目前的前线指挥官,当然,他也不用独立冲杀,但是,详细制定攻杀堡垒的战术,那就是他的责任。
他倒不惧承担责任,只是,他也没有参加此等规模的“攻坚战”啊!
不过,虽然很有压力,陈哲年还是应诺了下来。
如同他鼓励新入职的小年轻的话——嘉谷的上一个征程,上上一个征程,他都错过了,如果还想成为嘉谷体系内举足轻重的主,这一波新征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了。
齐政看着他变得紧绷的神情,反而笑了:“放松一点,到了困难点,关键点,不是还有我在吗?”
他准备了数百亿,甚至惊动了不止一个国家部委,可不是为了送菜,而是为了主动吃肉。
……
第796章 那片大海:开辟新赛道
2016年4月29日,经国务院批准,泛渤海海洋牧场建设项目正式立项。这也意味着,从申请到立项,经过近一年的时间,这个迄今为止中国最大的海洋牧场建设项目终于进入实际操作阶段。
泛渤海海洋牧场建设项目是震撼性的。
这个项目的出台并非偶然。
水产养殖是近三十年来在全球大农业板块中增长最快的动物来源,是应对人口增长对动物蛋白需求的重要手段。用联合国粮农组织相关专家的话来说,要让全世界吃饱饭,需要依靠农业,尤其是水产养殖。
到2050年,全球人口将达到90多亿,满足人类对食用水产品不断增长的需求将是一项紧迫任务,同时也是一项艰巨挑战。某种程度而言,作为全球最大的水产养殖国家,这是人类社会赋予中国光荣而艰巨的使命。中国如果能探索出一条渔业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为世界渔业可持续发展提供“中国方案”,无疑是作为渔业大国地位向强国提升的核心内涵。
而作为中国农业领域的龙头,嘉谷在08年就已经提出“以海洋为粮仓”的构想,开始逐步建立大型海洋牧场示范基地,并针对性地制定了研究计划。
数个海洋牧场示范基地的成功、国民对优质动物蛋白的迫切需求以及海洋生态恶化的压力,让国家不得不正视以海洋牧场为代表的“海洋农业”力量,并最终促成了泛渤海海洋牧场项目!
渤海海区成为中国最大的海洋牧场建设区,也不是偶然。
海洋牧场,归根到底是人类有意识地改善某一海域的环境条件及其生物区系的主要成员,采取海洋生产农牧化的途径,以显著提高海域的生产力。
远离大陆架的深海区首先被排除,尽管这些地方在未来可能会被用于水产养殖,但考虑到当前的技术和对大型基础设施的建设、维护和服务需要,深海区不是目前技术的最佳选择——举个例子,在一些海况复杂的海域,投入巨资建成的人工鱼礁,很容易被海流冲得无影无踪,不仅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反而容易成为破坏海洋生态环境的暗礁隐患。
而三面都被陆地环绕的渤海区域,海浪较小,海流平稳,平均水深约20m,大量陆源有机物和营养盐随河流入海,成为鱼、虾、贝、蟹、参等海洋经济动物的天然栖息地和海盐的主要产地——如果刨除环境受到污染的因素,这简直是完美的海洋牧场建设区。
当然,区区环境问题,显然无法阻止嘉谷向海洋发展的脚步。
“耕种海洋,为未来16亿中国人打造粮食基地,新的食品安全秩序正在纳入嘉谷的轨道!”——人民日报。
超过300亿的投资规模,这么大的一块蛋糕,又被各大媒体浓墨重彩的报道,让全国大大小小的企业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事实上,嘉谷也需要他们。
因此,在项目负责人陈哲年忙着排除航道、海洋保护区、近海钻井和矿区等不适合建设海洋牧场的地区之时,齐政默默开始了撒钱之旅。
中建的人来了,齐政就握着对方的手,承诺定制人工鱼礁。由钢筋混凝土、钢材或陶瓷材料制作而成的新型人工鱼礁,是海洋牧场必不可少的建设材料。
中船重工的人来了,齐政就拍着对方的胳膊,承诺购买改装船只、网箱、围栏、养殖工船等养殖智能装备……
华为的人来了,齐政就搂着对方的肩膀,承诺购买通讯设备,并且联合起来搞养殖信息的可靠传输网络,以低成本高可靠的养殖水体智能传感技术,实现鱼类行为、生命信息等智能感知与量化……
阿里的人来了,齐政也不放过,照样承诺联合起来搞大数据分析方法及AI算法,实时分析各养殖环境的水质信息,设备状态信息,养殖环境信息,进行实时告警……
不仅如此,齐政还主动联络航天科技、海康威视、大疆等国内核心制造业企业,向他们订购设备和服务。譬如与航天科技联合通过卫星技术等掌握水质变化、渔业资源变动和海域气象变化等情况;与海康威视联合开发水下视频监控硬件设备,水下视频图像分析,鱼类行为监控系统,鱼重预测,活鱼形态测量,活鱼计数,肉色分级等……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齐政就已经“大手大脚”的撒出去了近二十亿元。
这是什么概念呢?相当于一期融资还没到账,就被齐政花出去了大半。
等陈哲年从海洋牧场建设前的规划回过神来的时候,看着齐政签订的合作协议,当时就抹了一把冷汗。
“还好有您坐镇,不然以这种花钱速度,集团的审计部怕是要搬到我办公室来了。”陈哲年表示有点腿软。
饶是知道泛渤海海洋牧场建设项目不同于以往任一单体海洋牧场的小打小闹,他还是对刷刷下滑的银行账户心疼不已。
不要以为花钱是轻松的活儿,尤其是你要对每一笔开销都要负责的时候,每一次签字之前,你都要好好想想一个问题:要是亏了,把自己卖几次才能够偿还?
作为集团一把手的齐政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他翻翻眼皮道:“钱终究是要花的,只要花得值……”
要不怎么说海洋牧场是一个系统工程呢?
以往莱州湾海洋牧场式的“小打小闹”就不说了,当海洋牧场的建设范围扩展至整个黄渤海,需要解决的问题也空前复杂起来了。
别的不说,单单是要实现这么大范围的在线自动监控系统建设,对海洋牧场生态环境实时可视、可测、可控、可预警,就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尤其是,要通过这个项目逐步实现海洋牧场建设关键领域的核心技术的国产化——这是嘉谷主导泛渤海海洋牧场建设项目给出的一个重要承诺。
如同国内很多关键技术领域的短板一样,海洋牧场建设装备,尤其是高端精密零部件、芯片以及配套软件等依赖国外进口,受制于人。譬如国家海洋环境监测中心使用的应急预测系统,可对海底生态、水动力、海面污染情况等进行实时动态监测和预测,但使用的核心控制系统和技术是从德国进口,而且需要不断调试和维护才能适应中国的水文特点。
但是,近景在渤海大规模建设海洋牧场,远景是将整个中国大陆架打造成海洋牧场,由此想象可以带动产生多少新技术、新产品、新业态、新模式,这是何其大的一块蛋糕,岂能拱手让人?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看着支出如流水的账户,陈哲年一点也笑不出来:“这花的可不是小钱……”
尽管该项目大部分的资金来源靠外部融资,但冲着嘉谷而来的资金,难道嘉谷就不用负责吗?
说得难听点,开弓没有回头箭,数十亿的巨资花出去了,要是没见到响动,你也把它捞不回来了。
如果是花在嘉谷实验室身上还好,嘉谷人对嘉谷实验室的能力很有信心;但是,相对的,他们对其他研究单位就没有太大信心了。
可惜嘉谷实验室的实力主要体现在生物技术上,综合应用物联网、5G、大数据、人工智能、空间信息技术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在海洋牧场上,嘉谷只能提出需求,提供经费,通过产学研三方联合突破。
齐政倒是不太可惜,笑笑道:“就当是交学费好了,从好的方面来看,这是开辟新的产业赛道所必需的代价。”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齐政心目中,或是在上层决策者心中,泛渤海海洋牧场建设项目,代表着的从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海洋基建项目”,还有在海洋开发机械化、智能化、信息化等领域开辟新赛道等多重意义。
很多人可能有种印象:欧美等白人发达国家,生活真心放松,没事coffeebreak,下午四五点就下班非常正常,整个社会处于放松的状态。而东亚国家,即使是已经发达起来的日韩,包括已经算是比较发达的中国一线城市,却无一例外都是高度辛苦,加班加点的工作是常态,生活压力感觉巨大,甚至于不敢生孩子……
这还有个很贴切的形容——“东亚地狱模式”。
这当然不是东亚人命贱,或是智商不高,恰恰相反,被中华文明辐射的东亚国家国民,公认的勤奋和智商偏高,所以靠谱的解释应该是,产业赛道太少了。
简单来说,东亚主要经济体的产业高度同质化,就是说大家高度拥挤在相同的几个产业里面进行竞争,可能有十个人争抢一个高薪职位,每个人都付出十分的努力,最终只有一个人如愿,另外九个人的努力被浪费——什么是“地狱模式”?这就是了。
导致这种情况的因素很多,譬如日韩没有独立的发展环境、天赋弱势的限制等,这就不多说了,关键是破局。
破局的办法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占领或开辟更多的产业赛道领域;难点只在于怎么占领或开辟。
譬如以海洋牧场为代表的新兴海洋经济模式,本来就是高投入门槛和高技术门槛,如果不能从市场获取收益,可以说风险极高。
问题是,其他东亚经济体,要么是本身的市场体量很小,市场驱动力不足;要么是有市场需求,但既没资金也没技术,想都不敢想。
最后,东亚产业升级最大的希望,还是来自中国。
从这个角度看,嘉谷已经处在开辟新赛道的先头部队行列,如同任老总所说的“正在本行业逐步攻入无人区,处在无人领航、无既定规则的困境,前进在迷航中……”
所以陈哲年真正的担忧是花钱如流水吗?不是的,他真正担忧的身处“无人区”的这种迷茫——毕竟是浩瀚大海里的事儿,不易归结出简单的因果。投入这么多资金进去,收益不理想咋搞?
他唯一不知道的是,有挂在手的自家Boss,敢于投入重注的原因也在于此——毕竟是浩瀚大海里的事儿,可做手脚的地儿太多了……
……
第797章 终章:嘉谷在守护
2016年,是惊涛骇浪的一个年份。
也是在这年底,启动了国内最大海洋牧场建设项目的嘉谷,受邀研究在南海建设海洋牧场的可行性。
这根本不用多考虑。
尽管南海的海况比渤海更加复杂,齐政依然毫不犹豫的拍板,抽调海洋事业部部分精干人员配合邀请方的工作。
按照嘉谷的经验,海洋牧场的建设,毫无疑问会牵扯到很多水文信息的改变。譬如人工鱼礁的加入,会改变海底起伏;珊瑚或藻类的生长,可能形成流向复杂的紊流区,裹挟底层营养盐和有机质输送到上层水体;新形成的复杂流场环境又会吸引海洋生物聚集和栖息,使海区的生境类型发生改变……
相关部门人员无疑对此很感兴趣。
呃,据说这涉及到水下礁石分布、洋流、温度跃层和密度跃层,乃至海洋生物的活动的海洋信息网络数据库的建设,而海底航行最需要这些信息。
说得再直白点,海洋牧场一建,海底地图不随之更新的话,摸进来的不明潜航器弄不好眼前一黑,就不知道撞上什么了。
嗯,反正齐政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但结果就是,嘉谷的海洋牧场计划要向南海方向延伸了。
恰巧另一个好消息出来助力——2017年,嘉谷首艘10万吨级的大型养殖工船正式建成下水,在黄海运行良好。而经过一系列技术的攻关,其它各式各样的大型深远海网箱也相继投入使用,配合海洋牧场的建设,使得在南海建设一片片“深海良田”成为可能。
于是,在相关部门的支持下,嘉谷计划在未来10到15年,投资建造10艘大型养殖工船,配以补给船、油料加注船、综合试验船,形成总吨位过200万吨的数支国际领先的标准示范船队。
——齐政笑言,10万吨的正经航母还没出来,10万吨的“养殖航母”倒是先出来了,而且将来弄不好能编成“十十舰队”,实现真正的“耕战结合”。
及至2018年,嘉谷的海外投资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局势冲击——首当其冲的是在澳洲的投资。
澳洲在基础设施、农业和畜牧业等领域对中资不断收紧绳索,中资领头羊嘉谷被污蔑“掠夺土地资源”、“盗窃农业知识产权”,只能被迫出手澳糖等资产。
然后,嘉谷反手利用在海外其他国家的农业投资,抢占了澳洲农产品的出口份额。
搞笑的是,最积极抢占农业出口市场的,是对于嘉谷在美投资视而不见的美方,果然是父慈子孝。
西方不亮东方亮,俄罗斯对于吸引嘉谷的投资却很有想法。
——随着嘉谷大豆新品种在俄远东的大面积推广种植,大豆成了俄远东对华出口的第一大宗商品,很是挤占了美国大豆不少份额,可以说是相当吸引仇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