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轩大摇大摆的一礼过后,李炎就一脸哂笑的询问道:“不但彻夜不归,还卷入了一场凶案,差点被人抓去应天府的大牢?”
“你怎么知道?”李轩有些狐疑的看着这位,这可是才刚发生的事情。他不确定是这家伙的消息太灵通,还是家中都有安排人盯梢他的行踪。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诚意伯李承基一声轻哼,没好气的说着:“一个月里面,有十二天呆在青楼,你李歉之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李轩脸上却一点害怕都没有,反倒很委屈的怒瞪着李承基:“老头你怎么能这样?派人跟踪我?”
这并非是他不敬长辈,不知礼数。而是前身的记忆中,李轩在他家老子面前一向都是这样的做派,桀骜不驯,漫不经心,完全不把他老子的权威放在眼里。
“不让人跟着你,我怎知你平日是这等的胡作非为?简直混账!”
李承基厉声训斥了一句,然后面色就缓和了下来,手捊长须:“要不是看在你确实跟刘大仵学了一点本事,能够当场侦破了案件,没给我们李家丢人的份上,这次我定要让你在祠堂跪足三天三夜。”
诚意伯世子李炎却深表怀疑:“假的吧?他能侦破案件?是不是爹你搞错了?我记得他当学徒的时候,半年当中只去了五十天,其中还有一半时间是露个面就走人。他要是真能从刘大仵那里学到什么,猪都可以上天!”
“诶~炎儿此言差矣!”诚意伯李承基居然反过来为李轩说话:“轩儿他一向聪慧,以前只是不肯用心。我记得几年前国师就夸过他天赋异禀,聪慧天成。”
“父亲!”李炎顿时无语,一脸的无奈:“人家说的只是客气话,你还当真了?”
“揽月楼的案子,可没人能够帮我。”
李轩已经完全镇静了下来,紧绷的心神也稍稍放松,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初步过关,没有漏什么马脚。
此时他面上则是饱含讥讽,同时‘呵’了一声,以示不屑:“半年时间去五十天怎么了?我李轩就是天赋异禀,聪慧天成,十天半月就能学得七七八八。要不是被老头儿他强行送到了六道司,不能科考,说不得我李轩也能考个功名回来。某些人啊,就是心态不对,自己笨就巴不得别人跟他一样蠢。”
值得一提的是,李轩原身是真的在少年时期将科考当成梦想,也真心认为自己只需努力个两三年,那什么状元探花对他来说都是探囊取物——所以这绝不是李轩自己在吹牛。
李炎已经被他怼的无法言声,心想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居然还是我的弟弟?
李轩则把目光转向了诚意伯,神色凝重:“老头儿,我听说你与兄长都被革职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原本不奢望能得知缘由,可李承基看了他一眼之后,然后一声叹息:“此事南直隶上下都是三缄其口,可我估计也瞒不住了。就在昨日下午,二皇子殿下奉皇命回南京祭祖,从扬州南下渡河,在长江江面上遇袭失踪。”
李轩的脸色,顿时煞白一片:“父亲你参与护送了?”
“那倒没有,可我身为操江水师提督,难辞其咎。”
他的面色黯淡,似乎苍老了十岁,接下来的话也是语重心长:“轩儿,以前你在六道司无论怎样胡闹我都可以不在乎,也自有你爹帮你收拾手尾。可从今往后,只怕就没这样的好事了!这次的祸事,我们诚意伯府未必就能兜得住。所以,这个六道司的差使,你无论如何都要守住不可。日后哪怕我们诚意伯府倒了,你还能衣食无忧。”
“会有这么严重?老头你这莫非是诓我?”
李轩心中微沉,原身记忆中的李承基,可是一个极好面子的老头儿。可如今他连‘兜不住’这样的话都在两个儿子面前说了出来,可见伯府中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妙。
“你以为呢?”李承基冷笑道:“这次的事情可不只是皇子失踪这么简单,背后的情况错综复杂,一个不慎,我们全府上下都要粉身碎骨。所以你别不上心,要是还敢在外胡混,我一定会打断你的狗腿!轩儿,你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我不求你现在就能够自立起来,可也该晓一点事了。”
李轩想了想,然后试探着询问:“今日应天府的司徒忠,似欲对孩儿不利,是否与父亲您被革职有关?”
“我如今虎落平阳,自然什么妖魔鬼怪都跳出来。”李承基先是不屑,然后又扫了他一眼:“说到司徒忠,你今日被他打伤了?”
“小伤,没什么大碍。”
李轩却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司徒忠的力量极强,多半也全力出手了。
他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是没事,可其实肺腑都受到了一点震荡。
“你这是活该。”诚意伯一声无奈的叹息:“我家的‘寒意天刀’与‘寒息烈掌’,乃是天下最顶尖的玄武绝学。你如果肯用心修行,现在早就是四重楼境了,用于自保绰绰有余,哪里用得着怕他司徒忠?”
旁边李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简直丢人现眼!”
说到这事儿,李轩其实也是怨念深重。他的前身实在太懒散了,诚意伯府家传的‘混元天象诀’,居然仅被他修到第二重楼,忒让李轩无语。
在这个充满了妖魔鬼怪的世界,只这么点修为肯定是不行的。可哪怕李轩现在再怎么努力,这一时半刻之间也练不上去。
第9章 夔牛夜光甲
李轩还以为这次会被李承基骂到狗血淋头,可李承基接下来却起身走到了书架前,在一个笔筒上捣鼓了一阵儿,然后那书架就咔嚓嚓的分开,现出了一扇小门。他走进去没多久,就拿着两个盒子走出来。
李轩神色惑然,不知这位玩的是哪一出。可李炎见了之后却很无奈:“爹,你这是认真的?”
“你弟如今性命堪忧,怎可轻忽大意?”
李承基瞪了长子一眼,然后将两个盒子一一打开:“这第一个盒子,是一件魔纹宝甲,名叫‘夔牛夜光’,它都能够让你哪怕遇到八重楼境的人物,都能承受三击而不伤。第二个盒子,是一颗‘纳元珠’,你的修为撑不住‘夔牛夜光甲’的消耗,可以事先把真元存入‘纳元珠’里面,在御敌之时使用。”
李轩不禁‘咕哝’了一声,吞了一口唾沫:“都是给我的?”
李承基却神色不善:“是拿给你保命的东西,我被革职之后,难免会有一些宵小之辈盯上我家。他们奈何不得我与你兄长,也就只能向你下手了。记住了,如果真遇到什么状况,你绝不能有半点迟疑耽搁,认准了周围各大衙门,还有军营与伯侯府邸跑就是。”
李轩又忧又喜,忧的是李承基口中所说的‘宵小之辈’,让李承基在意到这个地步,想必非同小可;喜的则是那‘夔牛夜光甲’一看就知道不凡。
而就在他伸出手,想要把两个盒子拿到手中的时候,却被李承基拦住:“是有条件的!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必须练习‘寒意天刀’与‘寒息烈掌’五遍才能够出门。”
李轩不由微微皱眉:“五遍?太多了吧?”
其实就他本心而言,自然是千肯万肯的。穿越过来之后,他就在苦修诚意伯府家传的绝学武艺。可李轩担心原身这样的性格,转变太快会启人疑窦。
不过这一次的事情,倒是个很不错的契机,可以来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没跟你讨价还价!”李承基沉着脸:“不只是这两门家传武学,你的‘混元天象诀’,三个月内必须进入第三重楼!如果不能做到,我就打断你的腿,将你一辈子都关在府中。我与其老来遭遇丧子之痛,倒不如狠心一点,直接将你监禁在家。”
这位的语声又急又厉,让李轩不禁一阵愣神,诧异的向李承基看了过去。
后者以为他被吓住,于是又放软了语气,语重心长的说着:“轩儿,我们诚意伯府在朝中虽然有些地位,也算得上是财大势雄。可那些横行天下,来去逍遥的高人,可未必会将我们诚意伯府的所谓财势放在眼里。何况如今我家麻烦缠身,南京城里已不知有多少人在打我家主意。一旦未来有什么万一,这才是轩儿你安身立命之本。”
“行了行了,我答应你了!老头你可真烦!”李轩顺势下台,一把将那两个锦盒抱住:“掌法刀法我练,可‘混元天象诀’能不能在三个月内入第三重楼,我可不敢保证,我只能保证尽力而为。”
李承基听了之后却一阵愣神:“不对,你今天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他狐疑地看了李轩一眼,接着就又哼了一声:“明天清晨我会亲自监督,你别想偷懒耍滑,糊弄为父!”
※※※※
李轩走出书房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夔牛夜光甲’穿在了身上。这是一件皮质的内甲,虽然只及上半身,可它的防御效果却可覆盖全身,且平时不碍行动。
李轩心意已定,往后除非是洗澡睡觉,否则他都不准备将这件甲脱下来。这样的防身至宝,绝不能离身半刻。
在这之后,李轩就按照李承基的吩咐,先到祠堂里面罚跪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去拜见李轩原身的母亲诚意伯夫人刘氏。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与刘氏是接触最多的。李轩原身唯独对刘氏非常孝敬恭顺,只要人在府中,那么每天晨昏定省都不会落下。
不过今天,李轩却是在家庙旁边的一座小佛堂里见到原身的母亲诚意伯夫人刘氏,这位正盘坐在佛前,神色虔诚的敲打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李轩抬头看了那阿弥陀佛像一眼,发现这佛像显然是最近几天才被清洗擦拭过,还补过了金漆。不但之前的蛛丝灰尘都不见踪影,还金光闪闪,亮到可以把人照瞎。
这让李轩一阵惊奇不已:“娘亲,你这是临时抱佛脚吗?我记得以前你一年都未必能来这佛堂一趟,现在诵经礼佛能有用?还有刚才,你那句经文好像念错了。”
“佛祖面前,轩儿你怎敢这样说话?”
刘氏一阵气结,可她接下来的话却含着心虚:“报恩寺的方丈说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我心诚意诚,佛祖是不会弃他的虔诚信民而不顾的。”
李轩不由唇角微抽:“娘亲你这次想必给了他不少香油钱?”
“五百两纹银。”刘氏的脸上发着光:“我还打算给报恩寺的净琉璃菩萨塑个金身。方丈他赞我是个乐善好施的女施主来着,如果能入佛门做一个在家居士,以后一定会成菩萨的。”
不知是否前世的情绪残留,李轩只觉心痛如绞。五百两纹银,都足够前身在秦淮河畔最好的青楼挥霍小半个月了。
他同时意识到,自己的母亲,一位可能较传说中的西施、貂蝉都不逊色的绝世大美人,最终会落到他父亲那坨牛屎上,这不是没有缘由的。
刘氏是真的很美,人到中年,却一点都不显老,面若桃花,肤如凝脂,那样貌完全可以参照四十岁姓高的某位大明星,美艳不可方物。
“让我想想,娘亲你前前后后也给报恩寺捐了一万两银子了吧?这么说来,你这就不能算是临时抱佛脚,而是天天抱着。娘亲你这是把佛放在心里了,最虔诚不过。佛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佛在心头坐,莫向灵山求,我想阿弥陀佛一定会保佑咱家的。”
“对!对!就是这样!”
刘氏眉开眼笑的点着头,然后就又眼含关切的扫了一眼李轩上下:“听说轩儿你今天又与人动手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父亲他没跟你说?”李轩抖了抖一身衣袍,示意无恙:“我这不是好端端的?毫发未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爹倒是说过你没事,可没亲眼看到人我终究不放心。”
刘氏松了一口气,然后眉心深锁:“你爹的事情,轩儿你应该都知道了?你爹他说今后这府内府外,只怕难免风波,还有恶人盯上了轩儿你,你说这怎么得了?要不轩儿你还是把这职司给辞了吧?最近都呆在家里,再别出去了,你要什么东西,为娘都让人给你送来。”
李轩心想好狠,他爹只是催他勤修武艺,他老娘就直接让他禁足了,他不由失笑道:“娘亲你这就不对了,辞了这伏魔巡检,孩儿以后吃什么穿什么?总不可能以后都靠诚意伯府养着?”
他其实也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官二代来着,可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允许。
“养着又怎样?”
刘氏的语声陡然霸气起来:“这么大一个伯府,还养不起我儿子?轩儿你放心便是,我最近正在谋划一事,一旦成了,保准你未来荣华富贵,金玉满堂。即便不成,不还有我的嫁妆?那都是要留给轩儿你的。”
第10章 混元天象诀
李轩顿时一阵愣神:“这样不好吧?大哥他会有意见。”
他记忆中刘氏的嫁妆可是一笔极大的财富,光是南京城里面的店面就有三十多间,还有水浇地二百顷,十几座种着桑麻的小山。
而且历朝历代的规制,除非是谋逆大罪,否则即便是官府抄家,这嫁妆钱也是不能随便碰的。
“他敢!这偌大一个伯府都归了他们夫妇,我要给小儿子一点私房体己钱都不行?”
刘氏手叉着腰,气呼呼地说着:“那个小没良心的,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他媳妇儿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就做什么都是错?哼!反正我不会再给他们一个子儿。”
李轩琢磨出味了,原来是婆媳冲突。鹬蚌相争,所以渔翁得利——唔~这个比喻似乎有些不对。
此时刘氏又语声一转:“对了!轩儿,最近许国公府会举办一次游园会,你得陪我一起出席。”
“游园会?”李轩不解了:“客人都是女眷吧,我去干嘛?不去!”
“也有男的,都是一些年轻人,什么缘由你就别问了。”刘氏笑眯眯的说着:“你要是肯去,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千两的零用钱。我听管家说,你现在手里又没钱了对吧?”
“娘亲你也真是的,怎么总拿钱来哄孩儿?”李轩皱着眉头,似乎非常不悦:“这游园会大概是什么时候?”
※※※※
当李轩怀揣着一千两银票从小佛堂里面出来之后,就不禁暗暗感慨。所谓慈母多败儿,此言果然不假。刘氏刚才的这些话,轻而易举的就粉碎瓦解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才刚竖立起来的人生目标。
前身荒唐纨绔到这个份上,并不全是他自己的过错。这家伙也就只是游手好闲,荒废青春而已,没有走上邪路歪路,天性已经很不错了。
此时天色还早,可李轩接下来还是返回自己的居处,从自己的书柜里面翻出了‘混元天象诀’的秘本,神色专注的研究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秘本上只有图像,没有文字。这是诚意李家为防止家传武学外泄的方式,他们家的所有功法口诀只能口口相授,而前身虽然懒散,可李承基早在他幼时,就已逼迫这位将‘混元天象诀’所有的要诀,都背得滚瓜烂熟。
李轩的学习能力也是很不错的,他在高中时代是荒废几年之后捡起书本,然后在次年考上了双一流,还拿到了奖学金,可见他的智力属性与记忆能力,绝对是接近顶级。
事实上,李轩在穿越之后的第一天,就已将‘混元天象诀’的修行之法了然于胸了。
可在接下来的几天当中,李轩在每次修行之前,还是会浏览几遍秘本,力图记下这秘本上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并尽可能的加深记忆。
只因这其中的一些观想图也很重要,是‘混元天象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诡异的是,李轩每隔一天,就会忘记观想图上的一部分内容,哪怕他昨日还能够用默写的方式,全须全尾的画出来。
这据说是因观想图中的某些内容暗合‘天道’所致,修士如果没有达到一定的修为,绝不可能将这些图形一直记在脑中。
李轩对此感觉很神奇,而让他更感不可思议的,还有功法修炼本身。
这实在太不科学了,按照秘本与口诀上的图录与方法观想,运气,就能够修出真元,然后翻江倒海,上天遁地无所不能——李轩以前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可事实胜于雄辩,李轩在这十天当中,已经让他体内的‘真元’有了很大的增长。
李轩在复习了几遍秘本,确定自己完整记下图录之后,就开始盘膝而坐,举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开始照本宣科的搬运‘周天’——也就是通过特殊的观想之法,想象体内有一股气,在自己的经脉里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