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医生是这么说的。”高起犹豫了一下，然后他低声道：“韩组长，飞哥他没事吧？”
轻叹了一声后，韩若锋注视着高起，他扯下了右手的手套放在了高起的肩膀上，然后极为严肃的道：“在黄飞问你冷不冷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高起有种必须把一切告诉韩若锋的倾诉感，这不是那种迫于压力不得不说，也不是韩若锋对他产生了什么威胁感，但他确实是想说实话。
“我当时就觉得冷，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有没有你在被人注视着，有没有发自内心的恐惧，有没有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得你透不过气，除了冷，有任何别的感觉吗？”
“没有，就觉得奇怪了，然后就挺害怕的，我当时怕是第三次大灾变来了。”
黄飞拿开了右手，他对着高起点了点头，然后他没有戴上手套，却是把手放在了黄飞的头上。
片刻之后，黄飞睁开了眼睛，而现在他的眼睛都是红色的。
“来了，忙完啦？”
黄飞的样子狼狈到了极点，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是轻松到了极点，他甚至试图坐起来。
“别动，躺着，我叫老黑过来。”
黄飞吁了口气，他吐了吐嘴里的血，道：“现在觉得活着挺没劲的。”
“那我不叫老黑来了？”
“别，我还是活着吧。”
晃了晃脑袋，黄飞很平静的道：“那个东西就是看了我一眼，他看到我了，我也感觉到他看我了，接着他就好像是认真的看了我一眼，再然后我就这样了，老韩，我估计这次是真的要来，不行咱跑吧。”
韩若锋没有接黄飞的话茬，他只是轻声道：“这次能量波动是一万二，我们这儿的测量数值，这次能量波动具体发生的位置在北极，席卷了整个北半球，而异能是伴随着寒潮来的，今天早上到的一号城，四个小时后到了我们这儿，估计这股寒潮还会继续南下，专家说那个东西把冷空气当成了异能的载体，但谁不知道为什么要发动这次寒潮。”
黄飞沉默了片刻，然后他低声道：“那就是真的要来了。”
“不是，这是第二次灾变的延续，而不是第三次灾变的前兆，毛子说在第一次能量波动后没有多久，这股寒潮就开始发生了，也就是说前天发生的第一次能量波动可能唤醒了那个东西。”
黄飞有些烦闷，道：“那就是前天就开始有这股寒潮了，为什么没人通知我们？”
“明知故问，你会通知别人吗？”
黄飞沉默了，然后他低声道：“老韩，那个东西就看了我一眼，我就差点儿死了。”
“我更关心那个东西为什么要看你一眼，另外，那东西特意看了一眼你都没死，你不该觉得很骄傲吗？”
“嗯？是哦！我以后是不是能说老子和那个东西对视过一眼？”
“可以这么说。”
黄飞来了精神，他那紫红色的脸都显得精神了很多。
“哈哈，以后有的吹了，老韩，我再睡一会儿。”
“别睡。”
韩若锋思索了片刻，道：“朝夕城进入二级战备了，非内城居民必须马上离开内城，高起没办法留在外城训练了。”
黄飞愣了一会儿，道：“这样啊……”
韩若锋扭头看了看高起，然后他沉声道：“你别管了，我来安排，现在你可以睡了。”
黄飞吸了口气，他被自己的血呛到了，咳嗽了两声后他略显艰难的道：“我让小何把高起的东西领了，让他把高起送到城外，跟农场的人说高起是我小弟，嗯，你照看着点儿，我睡了。”
“睡吧，好好睡一觉。”
黄飞闭上了眼睛，但他马上又睁开了眼睛，好像在强忍着困意道：“等一下，我是不是要死了？你别骗我，我有遗言要交待的。”
韩若锋淡淡的道：“你要死了我肯定问你把钱藏哪儿了。”
“嗯，也是，我睡了。”
黄飞全程没有和高起说一句话，但他还惦记着高起的事，现在他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很像死了，这让高起心里很难受。
韩若锋长长的吸了口气，他拿起了对讲机按下了发射键，很平静的道：“部长，我知道老黑需要守在要员身边贴身保护，但我希望您能委婉的向市政厅转达一句话，那就是黄飞只有一个，我也只有一个，朝夕城很幸运的有两个精神系异能者，最好不要在一天内失去两个精神系异能者，不好意思了部长，谢谢部长。”
放开了对讲机的通话键后韩若锋直接关了对讲机，随后他很随意的把对讲机丢到了一边，看着高起道：“你得离开了，嗯，这里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小何在外面，我让他送你出城，不好意思，我就不亲自送你了。”
高起点头，低声道：“谢谢韩组长，飞哥醒了之后，请代我谢谢他，并祝飞哥早日康复。”
韩若锋笑了笑，然后他大声道：“小何。”
何军立刻开门进了病房，他低声道：“组长，您有什么吩咐。”
韩若锋指了指高起，道：“他的装备在你车上是吧？你带他去办手续，然后送他出城，告诉管理部他是我和黄飞的人，还有，跟城外的那些人打声招呼，高起不懂事惹到了谁让他们找我说，就这些事儿，去办吧。”
第15章 那不是幻觉
城墙在身后，高起终于看到了荒野。
没有森林，没有农田，除了半人高的荒草之外什么都没有。
出了城门是一条水泥路，水泥路通往一条路基高出了平地的路，那就是曾经的高速公路，在高速公路上还能看到村庄，有远有近，只不过现在肯定是没人的村庄遗迹。
大学里不是什么都教，所以高起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是一些常识他肯定是会知道的。
比如为什么不在城市附近种地，那是因为第二次灾变的异兽战争持续了大约五年时间，而城市是那些异兽的主要攻击目标，所以每个城市都是战场，每个城市的周围都死了无数的异兽。
异兽死亡会污染土地，被污染的土地不是种不出来粮食，而是种出来的粮食有毒，人吃了之后会发疯，所以这些被污染的土地自然不会再利用。
为了对抗异兽，人类使用了一切能用的武器，这其中当然包括核弹，所以城市之外，但又稍远一些的地方，主要污染源是核辐射。
核弹爆炸后残留的核辐射其实并不强，所以核辐射造成的危害是排在异兽之后的，距离城墙也更远一些，但离城市越近的土地反而越无法利用，这是每个城市都会面临的问题。
好在异兽的数量终究有限，而核弹残留的辐射也不可能覆盖每一寸土地，所以只要离着城市够远，就自然有能够耕种的土地。
高起之前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城市不肯收纳和帮助那些荒民，在他看来，即便是蒙昧的远古时代，人类都知道人口数量是最重要的资源，那么在极度需要人口资源的今天，为什么那些掌管着城市的人非但不肯接纳那些荒民，就连从城市中出生并长大，还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人也要赶出去呢？
把人赶出城也行，把一部分人迁出城去，再让一部分荒民到城周居住，在城市周围有组织的建立聚集区，对聚集区的人进行基本的管理，建立起码的秩序，那么人类社会不就自然而然的恢复了吗。
这个问题看起来很简单，可高起却始终得不到答案，而在他看来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却是根本没人用。
但是在经过了三次能量爆表事件后，就在高起不得不离开城市的今天，在出了城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他明白苏教授那句肉食者鄙是什么意思了。
在经过两次大灾变后，人类不约而同的倒退回了城邦时代，在高起看来这毫无疑问是文明倒退，而这次文明倒退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所有人都认为第三次大灾变一定会来，人类终究会灭亡，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人在绝望后就会短视，如果彻底没有了未来，那么及时享乐就一定会是绝大多数人的共识，这世上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绝望，但控制城市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当一个群体达成了普遍共识的时候，那么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就很难以某个人的意志而转移方向。
那些城市的控制者，他们已经得到了绝大部分的资源，他们只想要最好的生活条件，好好地享受当下，而不是什么重建人类文明。
城市能自给自足，但能容纳的人数终究是有限的，而人口增长的速度很快，那么在内城的容纳在接近极限后，自然就会把人往外城赶，而外城也不需要的人，就只能往城外赶了。
利己主义才是人性的主流价值观，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好日子，至于那些根本就不认识而且必然会很危险的荒民，谁还会在乎呢。
朝夕城建立拓荒团，开辟城外农场，不管出发点是什么，高起认为这都是和荒民建立初步接触，慢慢开始在城外建立秩序的开端，而且是好的开端。
但是随着三次能量爆表，这个好的开始很可能就此终结了。
说到这里就必须解释一下城市存在的基础，尤其是一个城市为什么能封闭运行下去的基础是什么了。
首先从第一次大灾变说起，第一次灾变，是外星人突然入侵。
一个高等文明的外星人飞船舰队突然出现，三艘母舰停留在外太空，然后众多的小型飞船进入大气层对人类发起了无差别攻击。
外星人使用能量武器，以某种微波对人类的城市进行攻击，而人类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于是只用了短短的三个小时，就有将近一半的人类丧生。
人类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但人类能够幸存下来，是因为外星人的攻击只持续了三个小时后，外星人的三艘母舰在外太空爆炸，大气层内的小型飞船纷纷坠落到地面。
当人类满怀愤怒的打开第一个坠地的小飞船后，才发现里面没有外星人，那些进入大气层发起攻击的只是外星人武器系统中的组成部分。
至于母舰的残骸直到在三个月后，才在引力作用下逐渐开始坠落地面，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夜空都会被外星人母舰的残骸进入大气层时燃烧的火光照亮。
这就是第一次大灾变，让人类认识到了自己的脆弱还有无知，人类在懵懂中被摧毁，又在懵懂中被拯救，却连外星人长什么样都没不知道。
而外星人奇迹般的被摧毁，也只能推测是更高等级的外星文明干的，又或者是神的帮助，除了用唯心主义的方式下个结论之外，也得不到别的解释了。
第一次大灾变中差点彻底摧毁人类，却也促进了科技的发展，人类得到了很多关键技术，而其中最关键的一项是可控核聚变。
有了可控核聚变这种近乎无限的能源，人类就能在很多技术上得到突破性进展，而其中当然也包括农业。
人类建起一座座大楼来种植粮食，无土化栽培，结合无限能源带来的无间断光照，那么脱离土地也能种植出农作物的工厂就诞生了，于是人类也就有了让一个城市完全封闭运行的基础。
所以人类在经历了第一次大灾变后，其实是进入了快速恢复期的，人口增长，关键科技得到突破，人类甚至有可能由此进入更高的文明维度。
但是仅仅过了六年，闪烁着奇异光芒的门出现，门后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而无数各种各样的奇怪生物从闪烁着光芒的门后涌出。
四道星门，出现在四个地方，四个星门后面出现了四个极为强大的异兽，四个极为强大的异兽，带领着不计其数的异兽针对人类发动了袭击。
同样是莫名其妙的发生，然后，在开启了两天后四个星门开始陆续消失，而四个极为强大的异兽也陆续死亡，而且是不明原因的死亡。
这是第二次灾变的开端，四个足以毁灭人类的异兽死亡后，残余的异兽对人类持续进攻，而最糟糕的是，这些异兽是可以繁殖的。
异兽战争改变了世界，人类诞生了异能者，当然也出现了变异人，还有，人类用围墙把自己和城市保护了起来。
异兽战争打了五年后，又一个星门打开，又一个强大的超级异兽出现，但是这次，星门只持续了三秒钟就消失，而第五个超级异兽出现后就跟着消失，有人说这个超级异兽死了，有人说这个超级异兽没死而是躲了起来。
这就是第二次大灾变，因为是异兽造成的，所以也叫异兽战争，而人类在这场战争中诞生了异能者，当然也出现了变异人，还有就是人类在淘汰了城墙很多年之后，重新把自己圈在了城墙之内。
严格意义来说，第二次灾变到现在都没有结束，因为异兽还存在，而让人类重回城邦时代的重要原因，也是最致命的原因，就是人类失去了海洋。
海洋已经被异兽彻底占领，陆地由人类和异兽共享，天空则由人类掌控，但是只靠空运显然无法维持几个大洲之间的货运需求，陆远也因为广泛分布而且无法彻底消灭的异兽而极具风险，所以，各个城市其实已经是孤岛，在这种情况下，不出现城邦才怪。
城邦的由来大致如此，现在可以解释荒民的由来了。
当那些城市居民也是保卫者和异兽打了五年战争时，不管那些荒民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确实是缺席了战争的，于是当战争结束，这些没有对城市做出任何贡献的人想要进入城市，去和城市的保卫者们分享生存资源，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城市居民以保卫者的姿态看那些荒民是有原罪的。
而在荒民的眼中，充裕的生存资料就是那些城里人的原罪，
城市居民有组织、有资源、还是异兽战争的胜利者，对荒民有压倒性的优势，必然能够占据主导地位，于是那些荒民虽然做梦都想进入城内，也毫不介意打进城市夺走城里人的一切，却也只能在荒原上艰难的求生了。
两次灾变，失去希望的人类在人性的驱使下，在废土上建立了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怪异却很合理的世界。
不是每个人都能清晰的认知这个世界，大部分人都只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在恐惧中等待第三次灾变的到来，但是高起，他现在是少数能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人之一，也是少数能搞清楚自己定位的人之一。
高起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个被城市抛弃的人，他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求生存，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到了现在，三天时间发生了三次能量波动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三次能量波动极有可能是第三次灾变的前兆，也有可能是已经发生的第三次灾变，但这些对高起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次能量波动他在爆发中心，第二次他还在，而且两次能量波动他都产生了很强烈的幻觉，如果这能算是巧合的话，那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但幻觉是别人的看法，无论韩若锋和黄飞说的多么合理，高起也依然不信他经历的一切幻觉，那个重叠的世界，那些旋涡，还有虚无中的光点，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最主要的是不是视觉，而是感觉，曾短暂出现的遗憾和悲哀感觉。
遗憾和悲哀只是短短的一刻，却让高起刻骨铭心，让他不可能遗忘，也让他坚信那不可能是幻觉。
既然不是幻觉，那么高起只能坚持认为自己已经觉醒，只不过，他不是觉醒成了异能者而已。
第16章 环境不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