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说话,却听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杀了我的人,就想走么?”“么”字还在空气中回荡,一道凝聚如针无形潜力已经悄然袭至,目标正对秦易后心。
这一下可谓阴毒之极,不仅借助说话声掩盖了战气那本就不大的破空之声,而且所选部位刁钻无比——秦易若是躲开,这道劲气便会击中站在他前方的赢月儿,除非他不顾后者的死活,否则只能用身体硬接。即便他的实力与偷袭之人相差无几,挨上这一击也足以令他非死即伤。
赢月儿身系铁家村安危,秦易自是不会让她受到伤害。一咬牙,伸手抓住赢月儿,将她抛到不远处盗匪们留下的一匹战马之上,秦易在同时运功提气,用身体硬生生承受了这一记六品武士发出的战气。
那偷袭之人所发的战气攻击与旁人不同,整道战气细小如针,虽在威力上较之其他六品武士差了许多,却最适合暗中突袭,一向以来仗着这一手不知击杀了多少实力与自己相仿甚至在自己之上的对手。这时见秦易挨了一击,随即闷哼一声,整个人身体一震,向前倒下,心中已经将其认作了死人。目光一转,看见赢月儿骑在马背上,似乎正准备策马逃走,他此番率人袭杀同为世家的楚家镖队,已是犯了奇印律法和众多世家的大忌,势必不能留下半个活口,急忙腾身跃起,向赢月儿飞扑过去,要将她就地斩杀。
只是这人千算万算,却惟独算漏了一点:秦易所练的混元功乃是脱胎于前世的外门硬功,若论其他方面倒也罢了,在对筋骨皮的防御上却是远超战气,他的如针战气能够突入同等修为战气武者的内腑,却根本不能突破混元功的防御。那一下偷袭除了让秦易的内脏略受震动,对他竟是没有造成半点伤害,所谓的倒下不过是吸引对方上钩的把戏而已。
秦易自幼习练千刃游身术,听力远在常人之上,此刻脸朝下趴在地上,耳中听得上方风声响起,情知对手正从自己上空飞过,猛然双手用力,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双铁拳重重地砸向那对手的后背。
出招偷袭秦易的乃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男子,生得倒是英俊白皙,可惜一脸阴鸷之色,让人望而生畏,正是那贾老八口中的罗家少主罗远平。他此时注意力全都放在赢月儿的身上,唯恐她策马逃走,对身后的袭击竟是全无提防,眼看离赢月儿越来越近,突然觉得后背如被两柄千斤巨锤击中,先是一痛,接着胸口一窒,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是合该这罗远平有此一劫。那对赢月儿出言不逊的镖客刚一遇袭便率先逃走,他起先还不以为意,只道对方贪生怕死,只派了几人前去追杀,后来细想之下才发现其中蹊跷,又派了数人支援,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眼见己方已经控制局面,就亲自赶了过来,正好看到秦易与赢月儿交谈的一幕。以他六品武士的实力,若是与秦易正面较量,纵然不敌也可走上几十招,却偏偏要行那偷袭之事,结果被秦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且说秦易,一招击毙对手,脚尖在罗远平下坠的尸身上点了一下,平飞出十几米远,正好接住了手脚无力从马背上跌落的赢月儿,顺手将她放在地上,随即转过身,看向一干盗匪来时的方向。只见那边至少又来了十五六骑,却是罗家的武士不放心少主,从战场上赶了过来。
这下却是想走也走不成了。刚才那一番交手,秦易心知除掉的只怕便是那贾老八口中的少爷,也是这一行人中唯一的六品武士,这最大的威胁一去,对方来的又不过只有十几人,秦易倒也不放在心上,对赢月儿说道:“郡主少待片刻,在下去去就回。”说完翻身上马,向对面的十几名武士冲去。
奇印人人习武,这骑术也是必修课之一,秦易对此亦不陌生。百米的距离,在两边快马对冲之下不过片刻即至,就在双方堪堪接触之时,秦易突地大吼一声,直如平地响起一个炸雷,惊得对方战马纷纷人立而起,当先的几名骑士更是耳鸣眼花,浑然忘了所处何地。
秦易这一声巨吼乃是仿自前世武林盛传的狮吼功,只是威力还远及不上传说之中。他发吼之时乃是冲着前方,坐下战马虽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却远比对方的马匹好得多。那战马受惊之下发起*性子,速度竟然比之前快了不少,转瞬间已经冲入对手中间。
秦易劈手夺过当先一人手中的铁棍,回手将其打落马下,接着好似虎入羊群一般向着众人冲去,眨眼间便打翻了七八人,穿透了对方的阵营。接着也不拨马,双脚一点马镫,身子腾空而起,落在一匹骑士被砸飞,正从自己身边跑过的战马背上,向仍自背对着自己的残敌杀去。
那帮武士最高的也不过只有八品,怎是秦易的对手?马上作战不比地上,一应闪展腾挪之术全都无法施展,双方交手全凭真正实力,分出胜负却是要比步战快了许多。不过片刻的工夫,剩下的几名武士便全都步上了自己同伙的后尘,被秦易砸落马下。
秦易今世本就是个武痴,最喜与人较量,这一番战斗之下,只觉豪气上涌,先前的种种顾虑竟然全都被抛在了脑后。一声大喝,催马来到赢月儿面前,说道:“郡主可愿与我一同杀贼?”一只手已经伸了出来。
赢月儿先前见秦易在群贼之中纵横来去,手下无一合之敌,还只是佩服他武技强横,此时见他端坐马上,凛然若天神下凡,心中却是没来由地一慌,不知怎地,迷迷糊糊地便将手递在了他的手中。及至秦易微一用力,带着她上了马背,落在自己背后,这才醒悟过来,一张俏脸不禁羞得通红,一双手却是紧紧环抱住秦易腰间,怎么也不肯放开。
什么时候,发起*性子也成了违禁词了?
第二十一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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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番小动作,秦易自是不知,从腰间解下丝绦——这个动作免不了又是让赢月儿一阵胡思乱想——将郡主与自己牢牢绑在一块儿,随即调转马头,向罗家众人来时的方向奔去。
秦易虽然好战,却并不是只知逞血气之勇,若是罗家实力未损,他自是要好好思量一番,但如今对方唯一的六品武士罗远平已经身亡,二十几个武士也被自己击杀,剩下的人威胁却是不大,如若策略得当,便是将其全歼也非不可能。他原本便打算借护送之机获得赢月儿的好感,以便让其在武宁王面前为铁家村求情,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博得郡主感激,又不至于将自己二人陷入险境,怎肯轻易放过?
楚家镖队与罗家交手之地距离秦易原先的所在不过里许,等到他赶到之时,双方仍在激战。此地山路狭窄,不利马战,在最初的冲锋之后,双方全都弃马选择了步战。只是那楚家明显落了下风,原本的二十几名镖客只剩下不到十人,被二十多个对手团团围住,落败已是迟早之事。
那罗家之人并非全都参战,有数人正站在战圈之外,一边看护马匹,一边替同伴掠阵,听到身后马蹄声响,还只道是追杀逃敌的同伙回来,也不以为意。只有一人听得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却是没有半点慢下来的意思,便回过头来,打算看个究竟,却被秦易兜头一棍,打了个脑浆迸裂。
秦易一击得手,也不停留,手中铁棍左右舞动,又有两个武士被他打翻,接着越过剩下的人,一直冲进了正在围攻楚家镖队的众人之中。
这一番变故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那班罗家武士还未醒悟到发生了什么事,秦易手中铁棍已经化作一条条黑色的怪蟒,呼啸着向他们袭来。只是一刹那,便有五六名武士倒在了秦易铁棍之下,原本严密无间的包围圈顿时显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楚家镖队之人原本自分此番必死无疑,哪知突然间救兵从天而降。秦易来到众人跟前,随手解开丝绦,将身后的赢月儿扔进镖队组成的圆阵之中,说了声:“看好她。”身子从马上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新落入到罗家武士中间。
直到这时,罗家众人方才反应过来,个个又惊又怒,纷纷提刀举剑,再度攻来,就连那负责看守马匹的几人也加入到战圈之中。除了少数人负责监视楚家镖队,其余的人竟然全都将秦易当成了首要目标,一时之间,只见秦易身边刀影重重,剑光闪闪,劲气纵横,一股浓厚道如同实质的杀气已然将他牢牢地罩在了中间。
只是这一番攻击又怎能及得上上百柄利刃一起袭来的情景?秦易如今的实力,便是不用铁棍抵挡也可在百口利刃中自由来去,这区区二十几道有先有后,力道不一,甚至相互阻碍的攻击看似密不透风,与之相比却是差得远了。眼中精光闪烁,秦易手里铁棍左右一拨,两个迎面冲上来的使刀汉子已经被棍头击碎胸骨,倒跌着飞了出去,接着回身一扫,从后面冲上的一名用剑大汉被拦腰击中,整个身子横着飞入了同伴中间,又砸翻了三个人。
这场厮杀虽然算不上艰难,却无疑是秦易两世为人遇到的最大的打斗场面,与单打独斗又有不同。在众人的包围之中,秦易的身形如同一道有形无质的影子,游走在刀山剑海之间,认对手如何拼命,却连他的衣角也碰不到,那一条普普通通的铁棍,在他手里却如一条黑龙一般夭矫灵动,时而沉重无比,时而又轻灵如风,刁钻如蛇,每一下都必然会击中一人。交手不过两分钟,罗家武士又倒下了一小半。
秦易越打心中越是畅快,只恨不得眼前再多出一些敌人,让他打个痛快。一声长啸,竟然弃了铁棍,赤手空拳撞进人群,拳打脚踢,头撞肘击,掌劈膝顶,又是六人被他打倒。
这班武士之中有一名使双锤的大汉,乃是七品巅峰武士,也是众人中除了罗远平外武技最强之人,刚才每每想要凭借沉重的双锤与秦易正面较量,却都被他用身法躲开。这时见秦易弃了铁棍,愤恨之余也不免窃喜,一锤将挡在自己身前的同伴打飞出去,一个踏步已经到了秦易身前,两柄加起来百来斤的巨锤高高举起,向他当头砸了下来。
秦易先前因为敌人较多,不愿与这大汉硬拼,如今对手数量大减,自己又战得兴起,自是不会再行避让。见大汉双锤落下,不闪不避,一脚踢飞侧面冲上的一名敌手,右手握拳,连击两下,正中那两柄大锤。
秦易的混元功脱胎于前世的外家硬功,油锤贯顶,胸口碎石之类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江湖把戏,对真正的硬功来说却只是家常便饭,他如今已经练到由外而内的境界,对付一个七品武士的铁锤自是不在话下。那大汉先时还在讥笑秦易不知死活,哪知下一刻只觉两道巨大无比的力道沿着锤柄传来,双手疼痛欲裂,竟然再也握不住双锤。只见那一对大锤几乎不分先后地斜斜飞上天空,又如陨石坠地般落了下来,正好落在秦易身后,两名武士躲闪不及,顿时便被砸得个血肉模糊。那大汉心胆俱裂,就要转身逃走,早被秦易合身扑上,一拳击碎了脑袋。
秦易这一番表现可说是悍勇无比,罗家武士虽然都是亡命之徒,却终究不是正规军,眼见对手招招夺命,如魔神临凡,哪还提得起勇气?不知是谁先发了声喊,剩下的十来人竟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作鸟兽散,顷刻之间便逃得无影无踪。
楚家的镖客们好半天才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眼见秦易缓缓走近,楚堪急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小兄弟真是好功夫,这回却是楚某看走了眼,楚某……”
话未说完,已被秦易打断道:“举手之劳,楚首领不必客气,在下还要带家姐赶路,你我就此别过。”说完穿过人群,走到被自己扔进圆阵中央的赢月儿身边,就欲搀着她离开。此次出手虽然过瘾,却实非出自他本意,奇印律法森严,虽然杀的乃是盗匪,却也免不了要到衙门走一趟,那罗家武士有不少逃出,如若勾结同党再来报复也是个麻烦,秦易此时却是打的尽快离开,将这一堆烂摊子交给楚家镖队处理的主意。
楚堪走南闯北多年,秦易的心思自是瞒不过他,只是如今自家人手折损大半,再也无法抵挡盗匪,怎肯放这样一个强援离开?目光一转,看到被搀着的赢月儿,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当下紧走几步,赶到秦易面前道:“小兄弟,我看令姐身体不便,只怕受不了长途跋涉之苦,小兄弟如不嫌弃,何不暂且与我等同行?我这便命人搭一个肩舆,等到了前面再寻一辆舒适的马车,岂不是比骑马乘车舒服得多?此间之事,自有在下派人处置,我等镖客自卫杀死贼人,为地方除去一害,官府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会有重赏。”
秦易沉吟片刻,看向赢月儿,见她虽然尚能支撑站立,然而神色间已是委顿之极,显然刚才一番折腾已经让她筋疲力尽。那麻神散虽非毒药,效力却是霸道已极,便是一头公牛在解开药性之后也要数日手脚无力,精神不振,赢月儿终究是个女儿家,这一日来又是赶路,又是搏杀,已是有些支撑不住了。此时要她乘坐战马已是不可能,自家那辆马车乃是乡间拉人载货之用,在这山路上行走之时颠簸无比,只怕赢月儿如今也难以承受,况且这一番厮杀耽搁之下,那拉车的马匹恐怕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既然这楚堪主动开口揽过杀人之事,与之同行也未尝不可,因此点了点头道:“既是楚首领盛情,在下就此拜谢了,阿姐,你看如何?”眼睛却看向赢月儿,生怕这位郡主还在使小性儿。
赢月儿此刻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小弟,这些事情你自己做主便是。”语气却是分外温婉。
双方商议已毕,当下楚堪派出一人到附近镇上报官,又让人在周围山上看下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肩舆,分出两人抬着赢月儿,押着马车,再度上路。既是已经报官,那一干贼人和镖客的尸体全是证据,不宜妄动,便全都交给了官府处置,楚家也是世家,却是不怕当地官府在此事上有所压榨。
一行人走了几十里,到得一处镇上,楚堪不知从何处又找来几名武士,又雇了一辆上好的马车,里面铺上厚厚的褥垫,同着秦易向郡城赶去。沿途虽然免不了还有些不开眼的小贼,却再也没有罗家那样的强敌,多数时候只需楚家之人出手便可击退,一路晓行夜宿,这一日终于到了郡城之外。
第二十二章 灵兽精血
今天值班,更新提前到凌晨,一会儿还有一章。
这神山郡虽然地处山区,若论人口土地,却也当得上附近几郡中的第一,城墙修得极是高大,虽在数里之外亦可看到。望着远处那露出地平线的城墙顶端,秦易不免长长吐了口气,十来天劳心劳力,如今总算快要到了目的地,只需将郡主交与当地郡守,就算是大功告成,想来以自己连日来的辛劳,换得赢月儿替铁家村向武宁王求情应当不是问题。想到这里,转过头对赢月儿道:“阿姐,前面便是郡城了,我们是直接进去还是在此地等他们来迎接?”他口中的他们自是指郡城的一班官员,赢月儿身为郡主,当今帝王的堂妹,来到这偏远郡城,论礼法合城官员却是全都应当出来相迎。
赢月儿定定地看着前面的城墙,暗道:“这便到了地方了么?”秦易刻意结交,仗着自己如今还是少年,经常有意无意地凑到赢月儿身边,拣一些前世今生的逸闻趣事讲与她听。他本身年龄与赢月儿相近,又有着两世的见识,能够投其所好,加之谈吐风趣,一路上虽说颇为劳顿,赢月儿却只觉快活无比,远比往日在京师和一班世家子弟混在一起自在得多,如今乍然想到自己进入郡城之后便要与秦易分离,心中不免有些神伤。
秦易自是不知她这番心思,见赢月儿不答,只道她有些倦了,不欲大张旗鼓,便说道:“阿姐如果不愿麻烦,我们便偷偷进城如何?这样一来,却也省下了许多麻烦。”
赢月儿见秦易急着进城,心中莫名其妙地就是一苦,心道:“你便这么急着与我分开么?”这一下却是钻了牛角尖,只觉心灰意懒,淡淡地说道:“算了,早晚都得让他们知道,你便拿着本宫的玉佩进城,让郡守前来迎接本宫即可。”说着便从怀中掏出那皇家玉佩,递给了秦易。
这话一出口,在一边的楚堪便是一惊。以他的眼光,早已看出这姐弟二人非是寻常之辈,只怕是哪个大世家的子弟偷偷跑出来游玩,却万没想到对方的来头还远在想象之上,此时听得赢月儿自称本宫,又要郡守出城相迎,心中惊疑不定地看着秦易,口中吃吃地道:“秦兄弟,你们……”
事到如今,秦易也无需再隐瞒下去,直截了当地将赢月儿的身份告知对方,这下却是吓坏了楚堪,当下纳头便拜,口中说道:“小人无知,不知郡主就在身边,郡主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一众镖客也纷纷跪倒,大礼参拜。
若是普通王家郡主,倒也不至于让楚堪等人如此礼待,但楚家家主楚定安乃是武宁王当年的亲信,楚家能够如此规模也全靠武宁王提携,双方等于是主家和附庸的关系,如今见到主家的大小姐,又怎能不万分恭敬?只是赢月儿这时哪有心思搭理他们?淡淡地说了声“不必多礼,都起来吧。”便不再言语。
楚堪当然不知赢月儿为何如此反应,只道这位郡主还在责怪当日那镖客的无礼言辞,联想到这些日子自己手下之人每每谈论一些不堪入耳之事,从不知在对方面前避讳,心下更是犯愁。他虽是楚家嫡系,论起身份来和郡主相差却是何止十万八千里?如果赢月儿当真对他不满,也不必刻意报复,只需在言谈中露出那么一点意思,不消旁人动手,自家的家主便会第一个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正踌躇间,一眼看见旁边正要离去的秦易,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忙喊了声“秦兄弟慢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秦易身前。
武宁王只有一子一女,楚堪对此自然知晓,但他眼见秦易居然和赢月儿姐弟相称,而且看情形后者在多数时候还要以前者为主,心中已经将秦易当做与赢月儿关系亲近的宗室子弟。只是秦易自己不肯表露身份,他也不便说破,仍旧是以秦兄弟相称。此刻满脸堆笑,对秦易说道:“秦兄弟,这报信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何须劳动你的大驾?你且在此陪伴郡主歇息,我随便派个人前去便是。”他这番话除了想要借机结交之外,却还有另外一个用意:他这支镖队乃是久走神山郡一带的,若是能够借着报信的机会与郡守拉上关系,或者使其认为自己与武宁王和郡主有关,到时候拉大旗作虎皮,便利必不会少。
秦易自是不知他的想法,但他虽知楚家和武宁王的关系,却终究还是不放心将赢月儿交与这么一帮镖客,见楚堪主动请缨,便看向赢月儿,想要征询一下她的意见。赢月儿此时心中懒懒的,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事,遂道:“这等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吧。”秦易得了她这话,便将玉佩交与楚堪。
当下楚堪安排了一个最为稳妥老成的镖客进城报信,又趁着赢月儿不在意,编了个理由请秦易跟着自己到了一边,对秦易赔笑着说道:“秦兄弟,这一路上却是多亏了有你,否则我们这帮人早已命丧黄泉。在下无以为报,这一点小小的物件,不成敬意,兄弟若是不嫌弃,还请务必收下。”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个琉璃小瓶,递到秦易面前。
秦易乃是一个武痴,对各种利于武者修炼之物自不陌生,见那琉璃瓶中装着浅浅一层晶莹剔透,闪闪生光,如同红宝石一般的鲜血,已经知道乃是何物,急忙道:“楚首领太客气了,这等礼物何等贵重,在下怎敢收下?何况在下闻说贵家家主定安公如今身染重病,正需这五百年以上的灵兽精血,首领怎能将此物送与在下?”
楚定安重病之事虽非什么秘密,却也只限于少数关系密切的世家知晓,秦易这一说,楚堪更加认定其身份非同寻常,笑着说道:“秦兄弟有所不知,这灵兽精血虽是我家家主所需,在下却是得到了两份。可笑那罗家之人只道我等用的乃是声东击西之计,将在下这边当成了真正目标,却不知两支护送队伍之中全都有着一瓶灵兽精血,如今那一瓶只怕已经到了家主手中。起先之时,在下为了保险,这东西却是放在了一名镖客身上,只是那人在突围时被人所杀,而那班追杀的贼人又死在了秦兄弟手上,故此说起来,这精血还是秦兄弟夺回来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五百年以上的灵兽原本极为罕见,精血更是其身上最珍贵之物,无论体型大小,最多不过十来滴,不仅能加强武者体质,更能帮助武者突破瓶颈,可说万金难求,秦易对此也不无动心。只是此物太过珍贵,他与楚堪非亲非故,自是不便就此收下,又推辞了数次,那楚堪态度极为坚决,秦易无奈,只得接过琉璃瓶,放入怀中。
若按常理,这灵兽的精血纵然楚定安用不上了,楚堪也该将其送回家族,留待培养精英只用。但楚家最近两代的武学资质实是太差,自楚定安以后,便再无人能够突破到四品以上境界,是以这些年来已经专心向商场发展,这灵兽精血虽可帮助武者突破瓶颈,却仅限于五品以下,在楚堪看来,用这么一瓶东西换来秦易这样一个不过十六七岁,却已经是至少六品,且又与武宁王关系密切的武者的人情,却是比自家人服用要合算得多。
第二十三章 惊变
有了这一瓶精血,双方的关系无形中便近了许多,楚堪便陪着秦易东拉西扯,谈一些天南地北的轶事,倒也谈得入巷。正说话间,只见远处郡城的方向烟尘滚滚,约有数十骑正向这边奔来,转瞬便到了眼前。
这一班骑士个个盔甲鲜明,神情彪悍,为首一人年约五旬,身材魁梧,双目开合之间精光四射,相貌极是威猛,一望便知是个久经战阵的宿将,身上却穿着文官的服饰。这人率众来到距离镖队几十步的地方,勒住缰绳,身后众人也在同时停下,动作整齐划一,显见乃是一帮训练有素的精锐。
那为首之人端坐马上,一双眼睛居高临下扫过眼前众人,口中喝道:“我乃神山郡守,自称郡主之人在哪里?”
赢月儿越众而出,来到距离对方二十几步的地方,说道:“本宫便是月神郡主,前面可是霍焰将军吗?”月神郡主乃是她的封号,那霍焰原是武宁王旧部,以前也曾多次到王府走动,赢月儿与之也算是旧识,倒也不愁对方认不出自己。
哪知霍焰两眼一瞪,怒喝道:“哪里来的疯丫头,你难道不知武宁王已被当今陛下下了大狱,已是待罪之身?这个时候竟然胆敢冒充宗室之女,简直不知死活,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赢月儿怒道:“霍焰,你在胡说什么……”还未说完,秦易已经一个箭步来到她身边,一拽胳膊,硬生生将她剩下的话拦了回去,接着对霍焰陪笑道:“这位大人说得是,我家阿姐从小脑袋受了伤,总是疯疯癫癫的,还请大人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小的这就带她走。”
霍焰面色一缓,点头道:“这还像话,念你等年幼无知,此事就此作罢。看你们也不像富贵人家,这里有点小钱,拿去好好度日,务必要看好你姐姐,不要让她再到处疯言疯语,须知不是什么人都像本官这般明察秋毫,体恤下情的。”说着扔过一个钱袋,秦易连忙接过,一边点头应是,一边扯着赢月儿的胳膊,把她向镖队众人战马所在的方向拉去。
就在此时,只听远处一阵隆隆的马蹄之声,又有上百名骑士从远处郡城的方向奔来,那霍焰脸色一变,大声喊道:“兀那小子,郡主便交与你了,孩儿们,且与我来。”说罢拨转马头,率先向后来的那队人马迎去。
秦易这时已经来到众镖客面前,见众人都瞧着自己,心中暗暗戒备,突听楚堪问道:“秦兄弟,这位姑娘可真是郡主吗?”
未等秦易答话,赢月儿陡地从他身后走出,昂然道:“不错,武宁王便是我爹,你若想捉我去邀功请赏,便马上动手吧。”
楚堪一声长笑,说道:“郡主把我等看成什么人了?楚某虽只是个小小镖客,却也知道忠义之道,若无武宁王爷,我楚家早就不知被灭了多少回了,今次有幸,在下便把这条命还给王爷吧。”说完回身对众人说道:“你等且自珍重,若是有缘,来世再叙兄弟之情。”随即跳上身边战马,抽出长刀在马股上一刺,那马一声长嘶,便向着霍焰与后来那队骑士交战之处奔去。
他这边刚刚奔出数步,一名镖客突然叫道:“单只你是楚家子弟,我便不是?”竟也翻身上马,接着一众镖客纷纷跨上坐骑,追随自家首领向前冲去。
仗义每多屠狗辈,这帮镖客在那些高官显宦眼中只怕还不如自家的一条宠物,但在这生死关头,竟无一人退缩。
赢月儿脸上神色连连变换。她对这帮人的粗鲁无礼实是厌恶,一路上从来未假词色,哪知事到临头,肯于为自己效死的却是这班人。她乍闻剧变,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竟然痴了。
秦易两世为人,论起阅历经验来便是楚堪也比不上他,这时却是比赢月儿镇定多了。他原本的任务是护送赢月儿到郡城,并设法让她向武宁王求情,现今人已到了郡城,武宁王更是已被下狱,没了利用价值,论理便是一走了之也没什么。偏偏秦易穿越之前有个堂妹,年纪性情都和赢月儿差不多,平时却最是喜欢粘着他,这一路相处下来,心中却不免有几分将两者的影子重合起来,如今看到赢月儿那痴痴呆呆的样子,心中竟生出几分不忍来。心思电转之间,已经有了决断,一把抓住赢月儿,带着她跃上旁边众镖客留下的一匹马,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那战马吃痛之下一声叫喊,已经窜出十几米远。
他这边向远离郡城的方向策马狂奔,那边战场之中早已有人看到,当下便有十几人分了出来,向二人追来,那霍焰和楚堪虽率人拼命拦截,怎奈对手实在太多,终究还是有七八人被漏了过来。这帮人经年在马上操练厮杀,论起骑术来却是远在秦易之上,不过跑出二三里,已经渐渐追了上来。
赢月儿倚靠在秦易怀里,仍旧是那副痴痴呆呆的样子,若无秦易把持,恐怕早已掉下马去。秦易无奈,在她耳边低喝道:“你父入狱,你难道不想为他洗雪冤屈,救他出来,便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这一喝暗含了狮吼功的力道,话音入耳,赢月儿浑身不由一震,眼中却恍如大梦初醒般恢复了清明。她本也是冰雪聪明之人,此刻已然明了自身处境,当下在秦易怀中坐直身子,随即一伸手,从后者手里抓过了缰绳。
赢月儿自幼好动,不喜针织女红,对武技和骑射之术却是情有独钟,在京中一班子弟之中骑术也算得上数一数二,在她操控之下,那马的速度顿时便快上了几分。只是他二人骑着一匹马,负重远比身后追兵要大,又跑出数里,那追兵竟是越来越近。
秦易自知这样下去却是谁也跑不了,他早已观察过后面追来之人,其中一人有六品武士的修为,其他人都在七品以上,自己若要取胜自是做不到,但纠缠片刻然后全身而退却是不难。信念既绝,双足一点马镫,身子倒退着飞了出去,接着在空中一个转折,如同一只大鸟般盘旋落在了路中央。
赢月儿在秦易落地之时方才发现后面少了一人,怎肯就此抛下他独自逃生?当下就要拨马回来,秦易早有准备,左手向后一扬,一枚石子已经击中马臀,这一下却是极重,赢月儿胯下战马狂嘶一声,撒开四蹄,飞也似地向远处刨去。赢月儿拼命想要勒住缰绳,怎奈那马发起*性来,缰绳勒得越紧,跑得却是越快,眨眼间便转过弯道,消失不见。
第二十四章 血战(1)
秦易没了后顾之忧,心下大定,他本是嗜武之人,面对强敌,心中却毫无胆怯,反而升起一股熊熊的战意。眼见敌方八人逐渐接近,右脚在地上重重一跺,顿时在石子铺就的官道上现出一个足印形状的坑来,秦易弯腰在坑中一划,十几枚碎石子已经入手,接着一甩,雨点般的石子挟带着厉啸飞向了飞奔而来的对手。
他这边用上了暗器,对面八人也未闲着。他们奉命活捉赢月儿,对这拦路的少年却没有什么顾忌,早在发现对方之时就已经引弓搭箭,秦易石子刚出手,八只白羽利箭已经飞射而至,刚好从石子之间穿过,将他全身上下,以致每一个可能躲避的地方全都笼罩在内。
奇印骑射,天下驰名,对阵之时,万箭齐发,便是一等一的武者也难挡其锋。秦易的混元功虽可刀枪不入,在这可以贯穿重甲的利箭面前也不敢托大。身形左移,避过从右面射来的两箭,脑袋一歪,躲开射向咽喉的一箭,双臂急挥,击落迎面两箭,脚下连踢,下面射至的两箭也被踢落,惟独从左面射来的直奔奔小腹的箭矢避之不及,当下吸气运功,硬生生接了这一箭。
那八名骑士所用的乃是奇印军中制式强弓,每一张都有两三石的力,加上马匹前冲的速度,力道何等强劲?秦易只觉小腹一痛,接着嗓子一甜,一口血已经喷了出来。这还是亏得他硬功了得,只是被箭上的冲力撞击了一下,却没伤到皮肉,若是换了其他哪怕是五品的武者,这一箭之下只怕也会被贯穿身体。
这片刻的工夫,秦易的石子也已到达目的地,那八名武士或舞动长弓抵挡,或闪身躲过,竟无一人受伤。正得意间,只听胯下战马一声惨嘶,接着纷纷前脚一软,跌倒在地。原来秦易使的乃是声东击西之计,这帮人只顾着抵挡袭向自己的攻击,却没能防住他对战马下手。
若是换了普通人甚至一般的八、九品武士,从急速狂奔的快马上毫无防备的掉下来,只怕不死也得重伤,但这八人全都是身经百战之士,本身武技也极为了得,虽说事出突然,却无一人负伤。只是措不及防之下出了这样的大变故,任是谁也要手忙脚乱一番。不等他们站稳脚跟,秦易已然身化流光,来到近前,左手一拳,引得当先一名七品武士抵挡,下面却是无声无息的一脚,正中对手小腹,这武士大叫一声,一道血箭从口中喷了出来,仰面向后倒去,内腑已经在这一脚之下被踢了个粉碎。
秦易一击得手,并不停顿,左脚略一用力,整个身子已然向右边最近的一名七品武士撞了过去。那武士刚刚站稳,眼见一道巨大的黑影飞快地撞过来,也无暇多想,丢掉手中长弓,大喝一声,提双拳便迎了上来,哪知刚一出手,突觉眼前一花,黑影已经不见,双拳也落到了空处,心中不免一楞。贴地前冲的秦易一拳挥出,正中这武士的胸腹之间,将他打得向上飞出十来米,又重重跌落下来。
秦易出其不意,连杀两人,却也身陷在重围之中。那余下的六人虽是对他恨极,却却仍未忘记职责,那六品武士道:“老五老六和我留下,余下的人继续去追。”说着挥动宝剑,和另外两名武士向秦易扑了上来,另有三人纵身向官道旁的山上跃去,却是打算从山上抄近路追赶赢月儿。
秦易一声长笑,也不见如何作势,身子依然化作一道淡影,只是一晃,便脱离了三人的包围,来到另外三人的身后,转眼之间便是九拳六腿,将三人圈在里面,脱身不得。
此时那六品武士也已率人重新赶了上来,口中喝道:“小子,武宁王已经获罪倒台,那赢月儿乃是钦犯,你包庇她,当心祸延九族。”他只当秦易乃是武宁王选派的侍卫,眼见这少年不仅武技高强,轻功也极是高妙,若不能将其解决,要想脱身殊非易事,便存了用言语打发他的心思。
秦易手下不停,连出数招,将众人牢牢逼住,不得寸进,口中说道:“胡说八道,王爷手掌天下兵权,又是当今皇叔,帝王怎会将他治罪?你们妄图加害郡主,王爷知道了必不饶恕。”
那六品武士道:“奇印之大,莫非王土,我等又不是猪油蒙了心,打算造反株连九族,若不是帝王旨意,怎敢无故伤害皇家之人?我看你年纪轻轻,武技修为也颇不错,若能迷途知返,投靠我家将军,帮着拿住那赢月儿,保你一生富贵。”
秦易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嘴里说道:“休要胡言,我岂是卖主之人!”手上却不免慢了下来。
那六品武士见他心动,不由大喜过望,正待加一把劲,将对方劝服,秦易陡然拳势一变,双手双脚如暴风骤雨一般袭向六人,顿时将他们打了个手忙脚乱。待到好不容易稳住阵脚,却听秦易笑道:“一帮蠢蛋,现下便是让你们追也追不上了。”若是在以前,以他的性情,只会拼死苦战,但如今融合了前世阅历,便不复往日的固执,对敌之时,心思也灵动了许多。
那六品武士这才晓得自己竟然中了对方的缓兵之计,算算时间,以那快马的速度,赢月儿此刻只怕早已在十几里之外,想要追上已是不能,心中顿时大怒,喝道:“小子,这是你自己找死。”当下便率人将他团团围住,也不顾什么以多欺少,各自擎出兵刃,扑了上来。
这里虽是官道,却因为通向山里,平日极少有人来往,一帮人在这官道上打斗,却是全无顾忌。这些武士在军中多年,彼此之间早有默契,这一番围攻比之当日那帮罗家武士强了何止十倍?或左右夹击,或前后夹攻,或上下交击,虽只有六把兵刃,却在秦易身边布置起了一道天罗地网。
秦易的千刃游身术如今已经达到百刃之境,对付这种围攻最是拿手,加上身负混元功,只要不被对方击实,倒也不避刀剑。赤手空拳游走在刀剑之间,身上虽也着实挨了几下,却总能避过要害,每次还击,也总能逼得对手手忙脚乱,虽说场面凶险了一些,样子也狼狈了一些,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妨碍和危险。
那八名武士被选出来追击赢月儿,自然全都是自家队伍中的佼佼者,平素在同级之间也可称雄一时,如今居然被一个少年逼得不能前进半步,心中无不是又恨又恼。那六品武士此时喝道:“不要冒进,摆铁壁阵。”说着手中宝剑挥舞,化作了一道剑光组成的墙壁,向秦易缓缓逼近。
其余五人得了吩咐,亦是不敢怠慢,纷纷使出了拿手的绝技。但见六面刃墙将秦易身边围了个严严实实,一步步向中间逼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