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马当先追了过去,元世亨看看殷红鹅嘴唇动了动却没吱声,跟着明世勋去了。
“小师妹,你还是跟我们走吧。”全世鼐劝道:“明师兄的性子你也清楚,不撞南墙不回头。等事情弄明白了,他也就知难而退了。”
殷红鹅咬了咬樱唇点点头,和全世鼐加快步伐追赶上明世勋和元世亨。
转眼之间四个人便去得远了,那少年忽然从山林里慢慢走出,目送他们的背影。
原来他并未走远,而是一直躲藏在林中聆听四个人的谈话。看到明世勋等人一意孤行仍要追赶那两个锦衣会的香主,他并没有阻拦。
就像全世鼐说的那样,世上总有种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等真的撞上南墙想回头的时候,却也已经迟了。
“我要不要救他们呢?”他的心里有一丝迟疑。
这四名天意门年轻弟子之间的友爱之情,让少年不由自主想到了过去。
那时候,他不也正是像他们这样无微不至地呵护着晴儿吗?
但此时此刻晴儿会在哪里,她过得好吗?还有人欺负她吗?
少年的眼神有一抹惘然,深深的伤痛在眼底燃烧,灼烤着他的心。
没错,他就是楚天。自从三年前无意捡到梵度金书后,他便离开淮阳城,隐居在斑斓雾山深处,终日修炼不辍,希望能早一日修为有成,去寻回被白衣老者带走的晴儿。
三年中他以天地为师,昼夜参悟梵度金书中浩如烟海的天道真谛,不觉已修炼到了真阶第五层的境界。
三年的光阴太短也太长,但楚天深知,自己还不到能够出山的时候。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寂静的河谷中传来一声惨叫,依稀便是蓝衣青年明世勋的。
“不好,那个老魔头又要害人了!”
楚天的心神一下子回到现实里,身影闪了闪消逝在云雾深处。
第七章 魔剑苍云(上)
明世勋终于找到了苍云剑冢,亲眼看到了传说中的苍云元辰剑。
前一刻,他还带领师弟师妹们在追捕那两名锦衣会的香主,却不料转瞬之间就成了别人眼中的猎物。
七八个锦衣会的高手突然从山涧底下冒出,为首的皂袍老者居然便是贺治章。
尽管天意门四弟子殊死抵抗,但他们怎能逃脱锦衣会早已布下的陷阱,先后被擒。
然后他们四个人就被贺治章押入天阶峡尽头的一座古洞里。这座古洞掩藏在瀑布后面,洞中光线晦暗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血红色阴煞之气。
他们被赶到一座池边,池中亮红色的浓稠液体翻腾鼓荡,浓烈的煞气冉冉升腾,才站立了一小会儿就全身发冷,体内的血液都几乎冻得凝固。
池边的地上和洞壁上,一张张金黄色的道符星罗密布,形成了一套守护阵法,将池中冒出的寒雾牢牢锁定,不让一丝煞气外泄。
血池的四周,井然有序的布列着三套祭炼魔兵用的法器,分别是八面天癸神风旗、四道万劫升渡牌和一尊老君丹鼎。
那老君丹鼎中焰光熊熊,不住往外喷吐出丹药精气,汩汩注入血池上空。
血池上空的浓雾里,有一颗雪白无瑕的宝珠熠熠生辉,一面缓缓转动,一面吸入从老君丹鼎中喷吐出来的丹药精气。
这颗宝珠是一柄绝世神剑的一部分。这柄剑,便是传说中六百年前神陆魔道第一高手寒料峭曾经用过的苍云元辰剑!
剑身大约四尺长三指宽,是一柄名副其实的重剑。
剑身通体莹白,像是一道道祥云纹样交织凝炼而成。剑柄中央正是镂空镶嵌的那颗元辰宝珠,如日月星辰运转不息。
整支剑只有不到五分之一插入在血池里,绝大部分暴露在池面上。
明世勋毕竟是名门子弟,立刻感应到在苍云元辰剑中,依稀蕴藏着一座独立的虚空,它无边无垠充盈着沛然莫御的可怕魔气,仿佛剑身稍稍一动,就能引发惊天动地的神威。
“好剑!”他情不自禁地低赞道,一时忘记了后腰上的刀伤。
“的确是一柄好剑,不然我也不会耗费三年之功和无数心血来炼铸它!”
贺治章负手站立在池边,双目凝望苍云元辰剑神情似悲似喜。
“可惜这柄剑在六百多年前的一场大战中曾经遭受重创,法力折损八成以上。为了修复神剑,寒料峭费尽心思方才寻找到隐匿在斑斓雾山深处的这座‘真冥九煞池’,利用池中蕴含的九种来自冥脉的阴煞之气滋润剑身重铸辉煌。”
“你炼剑就炼剑,为什么故意放出风声,引我们上当?”殷红鹅问道。
“因为单靠真冥九煞之气还不足以令苍云元辰剑的剑灵复苏,但如果配合修道之士的精血献祭,就能唤醒隐藏在元辰宝珠中的剑灵!”
贺治章冷冷一笑道:“同时,你们死后遗留下来的各种怨念,也会进一步加强苍云元辰剑的暴戾之气,令它在使用时威力更大,杀意直指人心!”
殷红鹅花容失色,斥骂道:“恶魔,为了炼剑你竟然乱杀人,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有了苍云元辰剑我还怕什么天谴?”贺治章哈哈大笑:“为了它,我唯一的儿子都死在了铁衣帮的手上,等我真正拿到这柄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秦观天,为我儿报仇雪恨!”
话音未落,元辰宝珠蓦然发出一阵鸣响。那声音如同千万孤魂野鬼在咆哮哭嚎,听得人心旌摇荡不能自已。
贺治章目露兴奋之色,腾身跃到池面上,试着用手拔剑。
苍云元辰剑只微微一颤,却并未被拔出。
贺治章却喜道:“这是苍云元辰的剑灵在咆哮,它终于苏醒了!最多再有一两人的精血献祭,我就能大功告成了!”
明世勋面色惨白,满怀歉疚地望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殷红鹅等人,叫道:“贺治章,你放了我的同门,就用我的精血献祭苍云元辰剑!”
贺治章注视苍云元辰剑心情愉悦,嘿嘿冷笑道:“你们的修为虽然不算太高,但修炼的都是玄门正宗功法,对苍云元辰剑大有裨益。多多益善,何乐不为?”
他伸手一指明世勋,下令道:“来,先将这小子丢进池里,成全了他!”
两名锦衣会的香主架起明世勋往真冥九煞池边走去。全世鼐、殷红鹅叫道:“明师兄!”无奈经脉受制运不得一丝真气,根本挣脱不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人影飘如云烟陡然从寒雾中掠出。两名锦衣会香主尚未来得及看清来人模样,就被他劫走了明世勋。
那人左臂抱住明世勋,身形在空中一折,已落在了池对面。直到这时,众人的惊呼声才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是你?!”同样的呼喊,各人的心情却不尽相同。
对明世勋等人而言,是绝处逢生的欣喜;而对贺治章来说,却是节外生枝的愤怒。
来人正是楚天,他放开兀自觉得身在梦中的明世勋,望向贺治章道:“是我。”
贺治章早就认得楚天,他们几乎在斑斓雾山里做了三年的邻居。
起初贺治章以为楚天是为谋夺苍云元辰剑而来,但不久之后便发现这少年对苍云剑冢毫无兴趣。他未免消息泄露,也曾几次试图对楚天下手,谁知对方机警过人,每次都能成功逃脱。
随着楚天修为日益精进,且从不靠近天阶峡,摆明了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贺治章的防范之心也渐渐变淡,没想到关键时刻这小子竟来横插一杠。
“小子,我要的人你也敢来抢?”
楚天拍开明世勋身上的经脉禁制,回答道:“你杀坏人我不管,但不能害好人!”
“什么好人坏人,不过全都是苍云元辰剑的祭品!”
贺治章目露凶光,喝令道:“把他们三个全都推进池里,我看他来得及救几个!”
几名锦衣会高手推推搡搡正要动手,突然听到元世亨一声大喝,竟冲开了身上的经脉禁制,反手一掌将抓住全世鼐的那名锦衣会高手打飞出去!
殷红鹅惊喜交集道:“元师弟,快替全师兄解开禁制!”
元世亨嗯了声,运掌如风连拍全世鼐身上的七处大穴。
全世鼐直感丹田一热,血行重新畅通,立刻探身出掌道:“行了,快救小师妹!”
贺治章勃然大怒,五指蜷曲抓向殷红鹅的背心,狞笑道:“我先杀了你这丫头!”
全世鼐和元世亨齐齐来救,却被锦衣会高手挡在圈外。
“砰!”从殷红鹅的肩上猛然冒出一只铁拳,击中贺治章的“五股阴风爪”。
贺治章左爪发麻,蹬蹬蹬连退三步方始站稳,就看到楚天右手搂住殷红鹅的小蛮腰向后翻飞,凌空悬停在真冥九煞池上。
他伸手在殷红鹅背上轻轻搓揉了几下,替她解开了经脉禁制。
殷红鹅长到十六岁,还是第一次被陌生少年这样搂抱在怀中,禁不住一颗芳心如小鹿般砰砰乱撞,低声道:“谢谢你!”
“去吧!”楚天忽然振臂将殷红鹅抛向明世勋,腾出左手一拳击出。
“去死!”贺治章袍服鼓荡,运起八成魔功宛若一头黑色蝙蝠扑袭而至,张开双爪插向楚天的胸膛。
“砰!”楚天的左拳再次击退贺治章的右爪,但对方的左爪却已经攻到。
贺治章自以为得手,嘿然道:“小子,你这是自寻死路——”
说话声中贺治章的五股阴风爪抓中楚天的肩头,触手却是一片软滑。
楚天的身形匪夷所思地一扭一弹,像水中的游鱼从他爪下逃脱。
这是他在山中修行三年明悟出的“沉鱼落雁”身法,糅合了各种飞禽与鱼类在空中和水里的身姿,再加上对梵度金书的感悟,最终卓然成就。
刚才挣脱贺治章五股阴风爪的一式身法,就是“沉鱼落雁”中的“滑鱼”。
当日他在水里捕鱼,几次下手明明都捉住了鱼儿,却被它一溜一滑又逃了出去。
楚天便从鱼儿脱逃的动作中苦苦冥冥想,终于悟出了其中玄妙,创出这式滑鱼诀,专门用以应对擒拿手法的攻击。
贺治章吃了惊,不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五股阴风爪满空飞舞,化作一道道阴风惨惨的爪影攻向楚天。
楚天施展滑鱼诀躲过一劫,对自创的身法更有信心。他的身形在方寸之地闪躲腾挪,接连使出“鹤舞”、“鹰击”、“鱼跃”等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身法,宛如天马行空捉摸不定。
那边明世勋等人也和锦衣会的高手激战在一处。他们的修为并不输于对手,甚至还在那些香主之上,但一来对方人多势众,二来赤手空拳不免落了下风。
元世亨一个人就挡住了锦衣会两大长老的攻势,虽然守多攻少十分吃力,但稳扎稳打一时半会儿也不至于落败。
明世勋这才晓得自己的这位小师弟深藏不露,修为早已超过了自己。
他和全世鼐一左一右护住四个人里修为最弱的殷红鹅,与锦衣会的六个香主斗作一团,同样也是难分难解。
第八章 魔剑苍云(下)
这时候贺治章慢慢摸到了楚天身法的一些门道,逐渐占据了上风。
楚天在功力上完全可以和贺治章分庭抗礼,但吃亏在实战经验太少,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与强敌交锋。毕竟平时单独修炼参悟是一回事,与敌对垒生死决斗又是另一回事。
对方一爪攻来,自己如何防守如何反击,都必须在瞬间作出判断,而这些都牵涉到实战经验的累积,必须在一次次血战搏杀中才能领悟获得,绝没有终南捷径。
元世亨看出了楚天的软肋,运气喝道:“小兄弟,以我为主,以攻代守!”
——“以我为主,以攻代守。”
这八个字好似一盏明灯点亮楚天心头。他是何等的悟性,霎那之间就明白了元世亨这句话语里隐含的意思。
贺治章的招法千变万化,自己实战经验又过于欠缺,假如亦步亦趋跟着对方见招拆招,只能受制于人深陷其中。与其如此,那为什么不抛开对方的招式变化,充分发挥自己得自天成的诸般绝学?
换句话说,那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眼见贺治章又是一记五股阴风爪扣落,楚天竟然熟视无睹,猛然翻手从虎皮裙里拔出一柄一洗如碧的匕首,揉身欺近扎向对方胸口。
乍一看似乎是楚天想和贺治章拼命,但他赌定对方爱惜羽毛,绝不愿跟自己同归于尽。
果然贺治章“咦”了声,五股阴风爪中途变招,在匕首上运劲一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