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只让爹娘给她置办了五台,剩余的就拿自己的挣的银子置办, 也挺好。更何况还有爹和爷爷他们做的那张拔步床, 真要请人做或是买的话, 也得费许多银钱呢。这样一看, 已经比平常人家要好上许多。
准备的二十台嫁妆里, 除了爹和二哥他们精细费神打的各色木器家具,另就是购置的百亩中等田产、妆奁等各色梳洗用具、胭脂水粉、彩缎衾褥、四季衣物以及各类装扮首饰, 衣食住行各色都有。
听起来好像不多, 但诸多细致往下数,那就一下午都说不完了。
到了腊月二十四,也就是二人婚期这日, 赵家一大早就热热闹闹的,茹宝早早被屋外的敲门声给叫了起来,李氏催着她她净面洗漱, 今天事可多了, 不能让她不小心睡过头, 那到时候可真就闹笑话了,传到顾家也不好听。
茹宝无法,实在拗不过她们,只好老实起床,待开了房门, 见娘和奶奶她们端着各色洗漱用具进来,惊的双眼微瞪,扶着门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娘,奶奶,这是?”
孙氏氏拨开她拦路的手:“今天啊,你能别出房门就别出了”,待放好了脸盆,招手让她过来,“茹宝,赶紧的,快洗漱干净,待会儿你还得开面侍妆,诸多小事数起来可不少,过来抓紧时间!”
李氏看她还愣愣的没反应,在后面推她走过去,“别待着呀,还要我帮你啊?”
第一次被一众长辈盯着洗漱,茹宝有些不自在,因此速度便慢了下来,动作细致秀气,就怕她们觉得自己没洗干净,要是重头来可就不好了,虽然她不太懂,但也知道不是个好意头。
待小侄女洗漱干净,张氏往前院去看看吴全娘来了没,前几日和她说好了请她给茹宝开面的。
又等了有一刻钟,茹宝听到大伯母和扬奶奶的说笑声,二人声音渐近,不一会儿就来到屋里。
李氏拉着女儿坐到镜台前,方便扬婶施为。
扬氏接过赵家准备的开面线和开面粉,在茹宝额前、两鬓、嘴唇上方和眉毛上方都擦上一些,然后拿着开面线在有绒毛的地方反复绞夹,直到面部光洁干净,这才算是好了。
期间茹宝被扬奶奶的手法疼得忍不住嘶嘶出声,这和娘说好的不一样啊!她不说不疼呢么?
李氏也奇怪呢,“有这么疼?”,难道是时间隔得太久,她记错了?印象里也还好吧,怎么闺女一副嗷嗷叫的模样。
茹宝大大的杏眼里已经蕴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就这么看着她,您说呢?
扬氏被她这副表情给逗乐了,“茹姐儿啊,你这是面太嫩,这才觉得有些受不住。不过也快了啊,就最后几下。”
她说话算话,果然只最后绞了几下就彻底收尾。
见她收起动作,茹宝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可算完成了。
这时王言芝递过来一条红色的湿巾子,让她擦擦脸,茹宝感激的朝大嫂笑笑,温热的巾子敷在脸上,感觉好受了许多。
开了面,接下来就得梳妆打扮,李氏拿起桌上的桃木梳,照着女儿乌黑浓密的头发自上而下:“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说着说着,语气却渐渐哽咽起来,今日之后,就再不能常见到女儿了。
茹宝听到也不由泛起一股酸意,想要回头看看娘,却又被她板住肩膀,不得转身。
李氏收收情绪,替她将一头秀发绾起,而后又插上精致的头面和钗环珠翠。
“呀,奶的孙女可真好看!”,孙氏看着茹宝这副模样,即使还没正式上妆,也显得秀丽明艳,尤其是那张小脸蛋,格外的水灵通透。
张氏附和:“茹宝颜色是真的没话说,你大伯母还真没见过比你还俊的小娘子”,才惊叹完又忍不住调笑她,“可惜咯,如今就要成顾家的咯。”
屋子里的人听她这话,一时都乐的笑出声,茹宝也是微勾嘴角,耳边悄悄染上一抹绯色。
头发梳好之后,接下来的妆容她没劳烦长辈们,自己拿着胭脂水粉描眉画佃,蛾眉皓齿一点朱唇,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整个人不复之前的那种稚嫩,显得更加亮眼俏丽,还多了一抹悄悄的风情,眼波流转间俏意横生,真真是让人再移不开眼去。
新嫁娘的琐事颇多,等茹宝全部穿戴收拾好,大半个上午便没了。
这时院外的声音也更加热闹起来,村里要过来吃酒的基本上都到了,如今就等新郎过来。
顾家这边,顾卫风倒是恨不得穿上喜服后就马上过来,只是娘和奶奶总拦着他,说是还没到道长算的好时辰,再等等。这一等就等到快巳时中,待数挂鞭炮声同时响起,顾卫风跨上骏马,身后跟着他的四位好友傧相,旗锣伞扇,八抬大轿及钟鼓乐队,迎亲队伍数十人,一眼望去好不热闹。
这时村里其他未到赵家去吃酒的,便都在路边围着看热闹,顾家的喜事,若是能沾沾喜气也是好的。
由于队伍人多,顾卫风虽是心急,但也不好策马狂奔而去,只能拉着缰绳让白鹰踢踏着慢走,比步行到也快不了多少,因此等到了赵家门前,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成亲之日女方有拦门的习惯,孟平孟安带领着一众堂哥表哥将院门捂的严严实实,顾卫风想看看里面的情形都不得法。只得按照他们的要求一一做了,而后又直说好话,费了有一盏茶时间才放他进门。
待终于进得门来,到了正厅,他朝上手的赵忠禄和李氏作揖喊人,并让人奉上带过来的礼品。
赵忠禄接过后并没看,只让孟平先收起来,而后带着他认人,除了老宅的,还有一些其他的亲戚都得认过一遍。对于这事,顾卫风很有耐心,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即使不常来往,怎么也得有个印象。
之后赵家的筵席就正式开场,陆续有人端过菜来,顾卫风带着来迎亲的男傧相和一众平辈坐一桌,一桌子都是少年人,年龄相当,又都是爱说话的性子,虽一开始聊得有些磕绊,过了一会儿之后也就很快混作一堆,你来我往的十分热闹。
顾卫风在席间吃的很高兴,对于大家的敬酒时有回应,桌上虽不是什么难得的美味,但只要想着吃完这顿饭,她今日便能跟着自己回家,就感觉浑身都暖呼呼的,即使这天气再冷几分,也丝毫没有关系。
一顿喜筵吃的时间很长,除了一开始大家专注吃菜,接下来大多数都在喝酒敬酒,自然就慢了下来。
茹宝一人待在闺房里,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再看看手中的那块板栗糕,一时竟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她也好想出去吃些热菜热汤,但娘只给她几块糕点裹腹,让她不至于饿着,可味道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比的。
等前院吃完,又歇了好一会儿,赵忠禄拉着顾卫风说了会子话,无非就是希望他能对自家女儿好点,他知道本不该拉着顾小公子唠叨,可是想想茹宝,又实在忍不住说了几句。待看到他认真点头应允,虽然知道万事不可预料,心中还是有些安慰,好歹他答应了不是,应该会做到的吧。
想着茹宝从此便要成为顾家人,再不能日日在家,便觉得鼻子泛酸,差点就落下泪来,还好及时转头眨眼,给忍住了。
等时间差不多,到茹宝该上花轿的时辰,李氏定定的看着女儿的小脸,眼中浮起一层雾气,被大家催过之后,终究还是给她盖上了红盖头,待看到她伏到孟平的背上,忍不住又过去紧紧拉着她的手,眼中直直落下泪来,哽咽着喊道:“茹宝....”
茹宝被娘这一声叫的胸中闷闷,之前一直忍着的情绪此时再止不住,盖头下的一双泪眼早已迷蒙,“娘~”
张氏见她们母女二人哭作一堆,转头抹抹眼睛,待平复好情绪,过去拉开弟妹,“好了好了,茹宝是去享福的,你该高兴啊~,可不许再哭了,仔细误了时辰。”
王言芝这时也上前扶着李氏,李氏知道轻重,只是心中还是舍不得,重重地握一握,终究还是忍痛放手,转头面向屋里,不去看女儿离开的背影。
等娘放手,孟平背着妹妹,慢慢地往外走,走动时低声和她说话,“若是顾卫风对你不好,你尽管告诉我,我帮你出气,打不过就拉上孟安一起,怎么也得让他吃上苦头!又或是到时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尽管回来,放心,大哥养你!”
后面是越说越有底气,看着院外等着的顾卫风,只恨不得现在就上去和他打上一架。
茹宝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搂住他脖子的手紧一紧,刚哭过的声音还显得闷闷的,“嗯,大哥,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那就好,那就好,记住了啊,咱家虽没有顾家门第高,但养你是绝对够的。”
几句话的功夫,转眼就到了花轿前,待扶着她进去坐稳妥了,这才回到院门下。
李氏终归还是舍不得,听到噼啪响起的鞭炮声,在迎亲队伍出发时快步走了出来,等到了院门口,还想再追出去,被赵忠禄给拦着了。
第103章 到顾家
赵忠禄轻拍李氏, 出声时却也是嗓音沙哑:“好了,好了,闺女还在建水村呢, 还能见到。”
孟安站在小坡路上, 目送着送亲嫁妆队伍渐渐消失,抬眼望望天,将眼中的湿意眨回去, 没事, 就像爹说的, 茹宝还在建水村呢, 以后肯定能见着。
既然新娘已经出门, 前来恭贺吃喜筵的村民不一会儿就散去,大家回去时一路感叹, 没想到赵家竟然这么舍得下本呢, 给他家茹姐儿添了二十台嫁妆,嚯,可真是够多。
而且, 啧啧,竟然将顾家的聘礼全当他女儿的嫁妆给抬回去了,难道半点不心动?想当初看顾家一路送过来, 即使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但只猜也知道, 绝不可能差了,想到那么多财物,他们实在是羡慕的不行,如今一看,嘿, 好像也没得什么嘛!这么一想,心里那点不平与嫉妒顿时没了。
村长也是后来才偶然听人传过几句,对有些人的目光短浅嗤之以鼻,有了顾家这个大靠山,还图那么些嫁妆,傻啊?!而且正是抬回去了,显得他们重视家中女儿,那顾家看到他们的态度,对新媳妇估计也不会差,以后遇到事,有他女儿从中帮衬,哪个都比那钱财死物强啊。
这边,顾卫风自茹宝上了花轿之后,勾起的嘴角再没放下过,整个人也是英姿勃发,显得神采奕奕,大红色的喜服衬得他更加俊朗几分。
杜成安四人离他不远,只看他的背影,就知道卫风今日心情不错。一时都有些好奇,不知这姑娘得是个什么样,才能让他这般心喜,这般想着,杜成安朝旁边的吕竹生挑眉,二人眼神交流一阵,都挑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娶亲时有个不成为的规矩,即男方来迎亲时走的路和接回去时不能完全一样,因此顾卫风便绕了个远路,相比来时,足足多花了两刻钟才到顾宅门前。
等身下的白鹰停下,顾卫风利落的从马背上跃下来,春风得意的向花轿走去,朝轿门轻轻踢一踢。
茹宝坐在花轿中,自停下来时她就察觉到应是到了顾家,这会儿听见动静,搭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然后便见轿帘被撩起,从外面透进一抹白光来。
顾卫风将手中的大红花递给她,等茹宝抓住了,这才牵着她走出来。
知道她如今行动不是很方便,他特意放缓脚步,距她只几步距离慢慢走着,待到了门口,瞧着眼前的火盆,还不放心的回头去看她,见她安然无恙的跨过来,这才安心的继续往前走。
顾家今日很是热闹,顾老爷和闻氏请了不少人,除了自家的亲戚,还有许多来往密切的朋友和在生意上打过交道的,整个顾府此时到处是言笑晏晏、欢声笑语的,显出一股欢欣热闹的氛围。
此时她们见新娘子到了,本以为小门小户的会寒酸,没想到这一身嫁衣倒是漂亮,尽显华贵精美,且不说那料子是难得的锦云缎,其上那大气雍容的金丝纹绣也十分难得,需费不少功夫,最为让人难忘的还是嫁裳裙裾,随着她莲步轻移,裙幅径自摇曳摆动,将那上面的图案衬得栩栩如生,随着她的步伐犹如活了一般,翩翩有欲飞而去之势,直让人惊叹不已。
一路上见过的夫人都目露惊艳之色,没想到嫁衣上的绣法还能这般灵透?只不知顾家新娶的这位嫁衣是从何处做的。若是知道了,请上门做衣服也不是不可,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除了这身嫁衣令人啧啧称奇,看着新娘那步步袅娜绰约的身姿,想必也是个美人,这样说来,能勾得顾家小公子娶了她,到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置信了。
茹宝随着顾卫风的步伐一步步挪着,能感觉到身边有不少围观之人,只这顾家的宅子着实是大,走了这许久竟还未到正院堂屋,她心中的那点紧张感都快给磨没了。
又走了一会儿,看着出现在眼底的回廊,快了吧?
这般想着,耳边听到有人引导的声音,想来她是猜对了。
等到了正院堂屋,茹宝跟着顾卫风站定,接着听见师傅温和的嗓音高声响起:“一叩首!”
二人在垫子跪下,朝上首的人叩拜。
“二叩首!”
弯腰又一次。
“夫妻对拜!”
起身朝着对面的顾卫风躬身作揖。
“礼成!”
随着这句话落下,周围落下闹闹地哄笑声,大家都善意的揶揄该入洞房了,顾卫风一一受着,好在顾老爷早叮嘱了院里人,这会儿侍从们纷纷上前开路,好让这对新人到他们院子里去。
顾卫风怕茹宝从未见过这场面会害怕,稍稍靠近几步,在她旁边安抚道:“莫怕,很快就到了。”
茹宝盖头轻晃,表示自己不会,放心。
二人走到顾卫风的院子又费了一阵儿,等到了新房,终于在床边坐定,茹宝都没想到在她成亲之日,走的路竟会这般多。
新房内此时只剩二人,其他侍奉的下人都早被叫出去。看着端坐在床沿身着大红嫁衣的她,顾卫风定定的望了一会儿,不自觉笑出声来,笑音清悦动听,惹得茹宝也跟着微微抿唇。
“茹宝,今后你我二人便是夫妻了”,说到这儿,顿了一会儿,上前在她旁边坐定,轻执起她一双柔荑,郑重地说着,“死生阔契,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话他说的字句分明,十分认真,只希望他们二人今后能白头偕老,永不相离。
茹宝自是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她也希望二人此后能和和美美的,但一时想不出其他,只好轻轻的应他一声:“嗯。”
柔柔的嗓音并不大,却似挠在了顾卫风心间,一双凤眸不由自主的泄出点点笑意,有些心猿意马,只想就这般待在新房好了,不再出去宴客。
可这终究只能想想罢了,重重捏捏手中的柔荑,似发泄一般,等平复下心中的躁意,这才依依不舍的和她说:“我稍后就回,你放心待着,大满就守在门外,不会让人来扰了你。”
说完这句,见她点头,又静静的看她一会儿,这才转身出去,利落的背影显出些许急匆匆的意味。
茹宝听他似乎还在门外嘱咐了几句,可惜声音不大,并不听得很清楚,只隐约知道有仔细二字。
新房内如今就她一人,好在炭火放得足,不会感觉冻人,不然又不能动,还得一直僵坐着,等他再回来,估计她早成个冰坨坨了。
经了这一天,腹中有些空虚,娘中午给的糕点早消化完了,唉,刚刚应该和顾卫风说,让他拿点吃的,桌子上的东西摆着,不知道能不能动啊....如今也只好等着了,不至于真让她饿着吧,那也太惨了。
好在顾家没有真让她空着肚子,没一会儿便有人端着一盘点心来,虽不多,只三四块,但也比饿着强。
等尝到口中,茹宝自觉味道有些熟悉,有些像上次在堂和木工铺吃的那块糕点,只是颜色有些不同,这是红色的,那天吃的是白色的。他是记住了吧,竟还特地让人做成了红色,这小心思,一时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填过肚子,感觉没有之前难熬了,只是一个人待着有些没意思,只无聊的用指尖划拉嫁衣上的绣纹。
前面的顾卫风也好不到哪去,虽说有人帮着他挡酒,但今日客人多,起哄的自然也多,他着实喝了不少。好在平日里酒量就不差,倒是没被喝趴下。但他比较尖滑,等全部客人都临过一圈之后,便慢慢的开始假装醉意上头,连杜成安此人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毕竟顾卫风从前和他们出去游玩时,并不贪杯,对于他的酒量,他们也不得而知。
顾老爷算是唯一知道实情之人,但他也不能拆小儿子的台不是,因此看他又装了一会儿,便上前去帮他脱身,但又怎会如此容易呢,大家又闹着灌了他一轮,这才罢休。
等顾卫风再次回到新房,已经是一个时辰后,这回不只是他,身后跟着一串,都是爱热闹之人,揶揄着说要看新嫁娘。
杜成安和吕竹生四人闹得尤其欢实,顾卫风此时有些后悔请他们当傧相了,心中暗暗记下,都给我等着,等你们成亲了,我可要加倍奉还。
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喜秤,挑起喜帕一端,随着那喜帕逐渐揭开,众人也终于见到了床榻上新嫁娘的姿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