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易同意了。
走到谢箐家门口时,二人遇到了许久不见的樊兢元樊老爷子。
不过一个多月不见,他老了不少,白头发明显多了。
“小谢,小檀。”他脸上的笑意还在,主动打了个招呼,“原来你们俩才是一对。”
谢箐放开檀易的手,“对,我们前几天才定下来。樊爷爷最近好吗?”
樊兢元惭愧地笑了笑:“没什么不好的,就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经查证,他从未进入过高雪华租住的302,褚凉、苟三、齐大等人都能证实,他确实和sqn案无关。
檀易道:“这不是您的责任,您不必过于自责。”
樊兢元摇摇头,“同床共枕四十年,我从未真正了解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得不说,我的人生和老范一样失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年轻时少忙些工作,退休后多在家陪陪她,她是不是就不会错得如此离谱?”
谢箐道:“你老这就钻牛角尖了。丈夫丈夫,一丈以内是夫,一丈以外您只是个男人而已,我不觉得您对高雪华负有管理责任,尤其在高雪华个性强、能力也不弱的情况下,您老要是管多了,我说句不好听的,您可能活不到现在。”
樊老爷子脸上一震,眼里明显地出现了后怕的情绪。
檀易看得分明,“未必真的如此,您老不必想太多。”
“你这孩子太善良了。”樊老爷子摇了摇头,“小谢说的没毛病,如果不是我家孩子性格好,不叛逆,我们未必能活到现在。”
檀易问:“您去看过她吗?”
樊老爷子冷笑一声,“那就不必了吧,她是不欠我什么,但我不屑和畜生为伍。”
谢箐道:“您需要我带话吗?”
“谢谢小谢,我对她没什么好说的。”樊老爷子看向檀易,“所以,我也就不向你道歉了,我替代不了她。”
檀易道:“您这样想就对了,我其实不需要道歉。”
道歉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他现在只期待高雪华罪有应得,吃枪子的那一刻。
……
三天后,檀易彻底办好离职事宜,只身回京城了。
谢箐开启了异地恋生活。
尽管黎可和李骥的恋爱谈得黏黏糊糊,可她一点儿都不嫉妒。
伤情鉴定、医疗事故鉴定、验尸、出各种现场,偶尔还要替谢宸的项目出谋划策,她的日子过得极其充实。
她不知道别人的异地恋是怎样的,反正她很适应,能在睡前和檀易煲煲电话粥就很满足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
说来也巧,陈玥华生日这天正好是sqn案开庭。
谢箐和其他专案组成员,以证人身份出席庭审。
开庭前一分钟,檀易陪着白发苍苍的两位老人进了法庭,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谢箐略略起身,向檀易点点头便坐了回去——案件公开审理,参与的社会面人士极多,旁听席上乌压压地坐满了人,檀家的两位老人并未注意到谢箐和檀易的互动。
八点半,法官准时开庭。
第一位进来的犯人便是高雪华。
她由几名法警押进来,穿着浅蓝色粗布狱服,头发剪短了,白发长出来一大截,黑白对比分明,看起来颇为邋遢。
人瘦了,脸色青黑,面容也憔悴了。
眼角和嘴角的细纹多且深,法令纹像用钢笔在鼻子两侧写了个“内八”。
活脱脱一个老巫婆。
与此同时,法庭里响起了一片骂声。
高雪华虎着脸,目光从一侧往另一侧扫……
扫到谢箐时,谢箐笑着和她点了点头。
高雪华一滞,怨毒地瞪她一眼,继续往后看。
她很快就找到了檀家人。
檀易做了和谢箐一模一样的动作,檀家老两口面无表情。
檀老爷子穿了件棕红色丝绸半袖,胸襟上用丝线绣着一个大大的团形寿字纹,其中有繁复的蝙蝠纹样,瞧着就喜庆。
人也显得精神,根本不像快八十岁的老人。
高雪华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好几下,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她定定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到底挪开了视线,继续往下看。
樊老爷子没来。
她注定无功而返。
高雪华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
第二个来的是范均沛。
他身体不好,行动缓慢,脸色灰败,显然要命不久矣。
他和高雪华一样,眯着眼在旁听席上找了好一会儿,在与檀老爷子的目光相接后,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法警没拦着他。
他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后走向被告席,全程面无表情。
虽然没有痛哭流涕,但谢箐看到了他的诚意——这个老头嘴硬心冷,但有悔意。
接下来是郎子彦和褚凉,这二人的家人来了,他们没敢看旁听席,垂着头就走过去了。
……
法庭先核对被告人信息,然后分别对被告人进行调查。
过程漫长,但非常顺利。
其中,老猫毛松起到了重要作用。
毛松是这个团伙中的关键人物,心狠手辣讲义气,他习过武,因抢劫罪在监狱里蹲了三年,出狱后被褚凉笼络,跟着他吃香喝辣,从此一路保驾护航。
这个小团伙做下的每一桩案子他都以不同的方式参与过。
在他的配合下,sqn案事情清楚、证据确凿。
因为案件重大,在社会上影响极坏,法官当庭进行了宣判:
除鲍玲玲死缓外,其他人一概死刑。
没有人当庭表示上诉。
但高雪华是被法警架出去的。
出于安全考虑,檀易和檀家老两口并未在法院和谢箐见面。
谢箐心不在焉地坚持到下班,才心急火燎地驾车回了家。
她换上得体的连衣裙,化一个淡妆,拎上两份事先备好的礼物出了门。
刚到檀家门口,檀易就迎了出来。
他把谢箐手里的东西接过去,自然而然地拉住她的手,小声嘱咐道:“别紧张,我奶虽然不好相处,但修养还在,不会给你难堪。”
谢箐给他一个“没问题”的眼色——她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罪犯,还会怕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不成?
二人牵着手进屋,一进门就松开了。
谢箐规规矩矩地打了两个躬,“檀爷爷好,檀奶奶好。”
檀老爷子笑得特别慈祥,“好,好,爷爷久仰大名,如今可算见着真人了。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几分,是不是老伴儿?”
檀老太太脸上没什么笑意,但语气很柔和,“确实,一看就是聪明相。”
她朝谢箐招招手,“爷爷奶奶给你准备了一个见面礼,听说你要去参加你母亲的生日宴,正好戴着。”
谢箐心里一紧,立刻看了檀易一眼。
檀易道:“这是奶奶精心准备的,给你你就收着。”
“好,恭敬不如从命。”谢箐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半个屁股,“谢谢檀奶奶。”
檀老太太不知怎么就特别满意了,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对檀老爷子说道:“这孩子真不错,懂礼貌,有傲气,有点像我当年,我很喜欢。”
……
谢箐一开始还不明白,上了檀易的车,目光落在镯子上的标识时忽然懂了。
这不单单是一只用黄金修补过的帝王绿翡翠镯子,还是一只有些年头的老物件,距今至少二三百年了。
东西贵重,她却没有改口叫奶奶——檀家没有给订婚信物的意思,她当然也不会因此便自认是檀易的妻子。
眼皮子不浅。
檀老太太自然会高看她几眼。
谢箐哭笑不得。
“虽然我奶没说,但这确实是檀家祖上传下来的一件。”檀易凑过来,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放心,这玩意不值一百万,我的命比它贵多了。”
谢箐笑道:“虽然是实话,但你的命装饰不了我的手啊。”
“哈哈哈……”檀易大笑起来,“还是让我的命装饰你的命,然后把你的手交给我的钱,如何?”
“非常好。”谢箐见他眼神灼热,盯着她的唇不放,想了想,还是主动吻了上去。
檀易不知在哪儿学了什么,此番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先是浅吻,慢慢深入,最后变成了某种长吻……
爱到浓时,会不可避免地产生某种冲动。
檀易赶在失控前放开了谢箐,在她耳边说道:“箐箐,总是亲不够,怎么办?”
谢箐道:“那……明天继续亲?”
这显然不是檀易想要的答案,但他们相处的时间尚浅,“明天继续”是此刻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