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黄沉默地看着跟自己划清界限的主子,“……”
这还是她那个沉稳冷静处事不惊的大小姐吗?
今天到底是谁不对劲?
“阿姐。”谭柚走上台阶,看向这位长姐。
她以前一直想,若是有位姐姐或者妹妹,她也许不会养成这般板正的性子,可能会活泼一点。
如今天上降下一位优秀的姐姐,谭柚很是欣赏。
尤其是这为姐姐努力认真,跟天赋异禀随随便便什么就能得到的人来说,谭柚更敬佩这种脚踏实地勤奋刻苦的人。
前者是天赋,后者是自律。
谭橙面上不显,背后的手却握的更紧,“嗯。”
谭橙嗯完不由皱眉,会不会太冷淡了些,可她如果太热情,是不是更反常?
“吃饭吧。”谭橙往桌边走。
谭母任职的地方叫做青水省,因为临水所以鱼类极多。今天饭桌上摆了饭菜,五盘里就有三盘是鱼类,做法也都是青水省常见的做法,可以说是谭柚的家乡菜。
谭橙明显是上了心的,照顾谭柚的口味,而花青扫了一眼,下意识看向谭柚。
主子会生气吧?
谭柚来京城后极少吃鱼,更不喜欢别人提到青水省。若是有可能,她恨不得自己是在京城土生土长的。
花青心想,哈,大小姐主动挑衅,看主子不掀了这饭桌!
花青抱怀站在旁边,背侧对着门口,抖着腿等谭柚动手。到时候打起来,自己就替主子拦住门外的家丁,谁让大小姐先惹她主子的。
谭柚动手——
拿起了筷子,并夹了一块鱼。
花青,“?”
谭柚开口,“味道很好,只是清晨不适合吃这么油腻的,若是中午吃肯定更开胃。”
谭橙也动筷尝了尝,她平时饮食比较清淡,今天是照顾谭柚的口味,才在早上做了大餐,“好。”
两人相处氛围极好,没有半分剑拔弩张,更没有眼神过招暗藏汹涌。
花青,“??”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怎么还不打起来?
花青疑惑,别光说话啊主子,心里要是难受咱就直接动手。
然而谭柚没有半分难受,慢条斯理地吃饭,举止优雅大气,用公筷夹鱼的时候,夹的只是方便夹的位置,而不会把鱼翻来覆去地挑鱼肚子上的嫩肉吃。
跟平时和花青她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截然不同。
她坐在谭橙身边,并不比嫡长女出身的谭橙差上半分,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花青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跟主子间的距离,就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拉大。主子忽然站在大小姐跟老太太那边,唯独她还留在原地。
花青默默收回伸出去半截抖着的脚,老实站好,不知所措地抠着自己的手指,抿紧唇慢慢低下头。
谭橙本来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吃饭的时候更沉默不语。可是往她跟老太太俩安静吃饭的时候,谭柚总会摔筷子走人,说她们装给谁看。
今天,谭橙深呼吸开口,主动找话题,让自己显得跟谭柚合群一点,维系昨晚到今早建立起来的微弱姐妹情,“你——”
她刚张嘴,谭柚就看过来。
谭柚咽完嘴里食物,轻声道:“阿姐,食不言。”
何况吃的是鱼,不认真是会卡刺的。
谭橙,“……”
刚支棱起来准备加入“谭柚”的谭橙,被一句话给堵了回去,愣愣地“哦”了声。
两人都不是特别能吃,一桌子菜剩下大半。不过好在她俩都是公筷夹菜,剩余的饭菜可以端回厨房给其他人分食。
谭柚知道饭菜不会被浪费,也就没再过问。
谭橙吃饭完漱完口,其实还想跟谭柚多聊两句,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老太太院里的小侍快步走过来。
谭橙疑惑,“何事如此匆忙?”
小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宫里传话,说是让二小姐担任吴大小姐的夫子,负责督促她功课。”
让谭柚当吴嘉悦的老师?
吴家虽说比不得谭家,可到底也不是五品以下的寻常官员。吴大人的亲弟弟就在宫里,贵为贵君,而吴大人本人也任职翰林院,官居三品。
现在居然让谭柚去给吴家嫡长女吴嘉悦当夫子?!可想而知谭柚过去得有多难。
无异于羊羔进了狼窝,还不得被欺负死。
谭橙直接站起来,眉头紧皱,“祖母没说什么?”
小侍摇头,“老太太答应了。”
“这怎么能答应?”谭橙眉头拧的更紧。
“答应不好吗?”谭柚搁下手里茶盏走到谭橙身边,点头说,“吴嘉悦文不成武不就,属实该好好学习。既然我点出了她的问题,由我来解决也可以。”
她还是比较习惯教学生。长皇子算是帮她实现“再就业”了。
“这不是吴嘉悦的事情,”谭橙道:“这是长皇子故意的,拿你当饵,去钓吴家这条鱼。最后无论鱼跟饵谁输谁赢,他都不亏。”
谭橙想到司牧的手段,加上他昨天深夜送谭柚回来,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话下意识脱口而出,“长皇子此人,并非善类。”
她这么说,谭柚就不得不替长皇子解释一句了,“阿姐,认识一个人,要透过表面去看内心,不能轻下结论。”
比如表面凶悍好斗看起来桀骜不驯的花青,其实很护主也很听话,她所有的言行举止无论对错都是以前的谭柚默许的。
而原谭柚以为处处压她一头优越感十足的嫡长姐谭橙,实际上很想跟妹妹好好相处,也是真心护着她,就是不知道怎么找共同话题。
评价一个人的好坏,不能通过表面。这是谭柚教书多年的经验,她从不会因为学生抽烟喝酒打架叛逆,就去否定对方。
何况,长皇子先是送她回府,后又帮她就业,甚至连落后生吴嘉悦都没放弃,为臣为民,心思细腻。
谭橙,“……”
谭橙看着说话老气横秋却又毫无心机的谭柚,真想敲敲她的脑子问她:
‘你当真透过长皇子乖巧的表面,看到他漆黑的内心了吗?’
谭橙跟着小侍去找老太太,走之前忽然想起谭柚,脚步不由顿了顿,侧身问她,“一起?”
谭柚还没开口,就听见院外有人先喊起来:
“阿柚,阿柚,有戏看了!”
是谭柚的几个纨绔朋友,或者说是她的狐朋狗友。
她们显然不知道谭柚在白院里,冲进墨院中就开始扯着嗓门喊,“阿柚,大戏!听说跟你抢花魁那龟孙女有人治了!”
几人明显是来分享瓜的,大笑着说,“长皇子给那龟孙女找了个夫子,哈哈哈哈哪个傻逼愿意教她啊。”
谭柚,“……”
第6章
“后天宫宴带上阿柚,这种场面,她该多见识见识。”
谭橙原本想去老太太院里,闻言脚步一顿,皱眉朝墨院的方向看。
她一直不甚喜欢跟谭柚一起玩的这几个朋友,总觉得她们对谭柚没多少真心,图的不过就是跟谭家攀上关系。
可这到底是谭柚的私事,她不好多问,但今天这几人都骂到谭柚脸上来了。
谭柚叹息,跟谭橙说,“阿姐尽管去忙,这点小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谭橙犹豫了一瞬,才抬脚继续往前走。刚修复的姐妹关系,谭橙不想因为几个外人再次生出缝隙,“好。”
墨院里,苏虞展开手中扇面,一派的风流倜傥,单看这张脸,属实是好看,奈何她顶着这张脸笑出了鹅叫声。
三人中就她笑声最大,“就吴嘉悦那猪脑子,谁教她谁作死。”
白妔跟着附和,“那可不,她考了多少年了还是个秀才,吴家有她算是祖坟头上放了个哑炮,屁都崩不出来。”
“嗳?阿柚呢,这么半天磨磨蹭蹭不出来在里面干什么呢?”苏虞收了扇面握在手里,提着衣摆上台阶,嘿笑着说,“莫非是将花魁带回来了,这会儿还在风流快活?”
苏虞狗狗祟祟的表情,笑的一脸荡漾,摆明了想看热闹,嘴上却假仁假义的说着,“这不合适啊,要是让老太太跟你长姐知道了,不得抽你啊。”
白妔一听有花魁,眼睛都亮了,几步窜上台阶,嚷着,“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唯有老实人苏婉站在台阶下面的院子里,拍着大腿喊,“快出来快出来。”
苏婉手指门口,“阿柚在外面呢,你们进去干什么。”
苏虞站在廊下回头,一脸疑惑,“在外面?”
白妔人都冲到屋里了,闻言失望地退回来,“早说啊,害得我白激动一场。”
她还以为有花魁呢。
谭柚站在庭院圆门那儿,有些好奇,“你们怎么知道的消息?”
一提起这事苏虞就得嘲笑吴嘉悦一顿,“那自然是帮你偷偷打听了,那龟孙女跟你抢花魁,我们岂能干看着。”
昨天谭柚是自己在花楼喝的酒,这三人不在,否则要是知道晚上约架的事情,可不得拎着棍子跟谭柚一起去。
白妔走过来,小臂自然地架在谭柚肩膀上,“你忒不厚道了,打架这种事儿怎么能不带上我们。”
谭柚想知道的不是打架,而是怎么打听的消息。
就连她都是刚刚才知道,说明事情还没传开,但苏白苏三人却先听说了。
苏虞干笑着展开扇子,摸了摸鼻子,眼睛朝别处看。白妔也是将小臂收回来,呵笑着说,“这……”
谭柚安静地将目光落在苏婉身上。
苏婉,“……”
苏婉左右看,奈何谭柚视线丝毫不动,她这才缩着脖子低下头。
苏婉跟苏虞是堂姐妹,苏虞更是家里嫡女。只不过苏家官小位低,苏虞这个嫡女混得还不如大户人家的庶女。
在京中,若是没钱疏通关系,那只能走别的路,所以苏虞按着苏母的吩咐,跟“谭柚”搞好关系。
这事“谭柚”心知肚明,她心情好的时候拉着苏白苏一起处的像好姐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没少对她们讥讽跟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