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她,谭母跟谭主君以及沈氏知道司牧有孕后,也寄来不少东西。除了吃的,还有谭主君跟沈氏亲手为孩子缝制的小衣小鞋。
虽然这些寻常物件随处能买,且司牧身为长皇子更是不缺,但到底是身为长辈的心意。
沈氏绣工了得,给孩子从一岁到五岁的肚兜都做了出来,上面绣着各种花。
有一件梅花的,司牧特别喜欢,他往自己身上比划,竟发现能穿!
司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站在铜镜前提着肚兜往身上贴,“我能穿嗳!”
胭脂,“……”
胭脂实在不如硃砂懂的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装作没看见,什么都不说。
长皇子想怎么穿他不知道,想穿来干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就是殿内的一根柱子,别问他。
当天夜里,司牧就把原本属于五岁孩子的肚兜穿在了他自己身上。
虽说小了点,不能遮住肚皮,但好在上面的梅花正好遮住红豆,而且他这衣服只在沐浴后穿给谭柚一人看,又不穿出去,自然是越短越好。
不过这事就不好往外说了,反正这件肚兜后来胭脂没再见到过,幸好没再见到过。
其实原本沈氏跟谭主君还商量要不要回来伺候司牧,但一想想有谭柚在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比起司牧,谭母这个老小孩更需要人照顾。
这些都是远处寄来的,近处的苏虞苏婉吴嘉悦熊思婕,是隔三差五往谭府送东西,张罗着各样好吃的新鲜的,要司牧尝尝。
那日在谭府偶然听见司牧说想吃鱼,要新鲜的,苏虞苏婉跟吴嘉悦当天晚上就去夜钓了。
……结果差点在夜里掉进水中,俗称夜掉。
虽然事情没办好,但清晨时三人买了几条新鲜的鱼,总算让司牧吃上了她们亲手……买来的鱼,味道还算不错。
不过三人觉得,师公口中的这个不错应该不是在夸鱼,而是在夸亲自下厨烧鱼的谭柚。
管她啦,反正师公喜欢。
京中事情极多,且边疆一直有战事,从而显得这些温馨的小日常格外珍贵。
日子从三月到九月,秋收之后,朝中需要有人往边疆押送粮草。
这差事本该落在吴嘉悦身上,最后却是苏虞接的差。
“要不还是让小吴大人去吧?”有朝臣建议,“毕竟跟小吴大人比起来,苏大人明显更……较真。”
说是较真,其实是记仇。
为何这么说,主要是最近边疆有个新起之秀——
陈芙。
陈芙是之前陈侯的孙女,后来侯位被削,陈家在京中也算一落千丈。陈芙便是在那时下了决定,从军。
她跟赵锦莉不同,她是从低层一点点爬上来的,实打实的功绩。大司跟晋国开战之后,她更是以勇猛打法闻名,跟无脑勇不同,她是带着脑子的勇。
半年战事下来,陈芙如今已经是小将了,在边疆有一定声誉跟名望。
但是吧,她跟苏白苏吴四人有旧仇,尤其是跟吴嘉悦和苏虞。
当初太学院打架一事,就是陈芙先动手,吴嘉悦事后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呢。除了吴嘉悦,便是苏虞。
苏虞当年一拳头砸在陈芙脸上,这事众人也都记忆犹新。
这次押送粮草,若是让吴嘉悦去,小吴大人行事颇为坦荡端正,有她老师谭柚的风采在,怎么说都不至于为难陈芙。
可苏虞就不一定了。
苏虞是朝中公认的小狐狸,有人甚至觉得她拜了吴思雨吴大人为干娘,比吴大人当年还圆滑,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人不仅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为人更是温和有礼,那双标志性的挑花眼总是似笑非笑,让人猜不透她打的什么鬼主意。
她甚至有可能表面跟你称姐道妹,背地里就在偷摸算计你。
所以此人去边疆,没人敢保证她会不会小肚鸡肠,利用如今的官威,为难打压陈芙。
这次跟她一起去的,还有赵老爷子跟赵锦钰以及安从凤。
老爷子年迈,跟司牧求了道圣旨,希望将来能葬在边疆。
他说京城离边疆到底是太远了,跟京城比起来,埋葬着无数赵家人的边陲小镇更像是故土。
他人老了,想落叶归根。若是有机会埋在那里,也算是跟大家团聚了。
老爷子尤其是想趁着还能动弹,想亲眼看看大司的疆土,看看大司的边界线一步步往外拓展。将来就是到了地下,他都可以很骄傲得意的跟先人们说说如今的大司到哪一步了。
赵母赵父本想陪着去,可京中赵家还有伤兵要养老送终,离不开人。
最后决定,由赵锦钰跟安从凤送他过去。
司牧给安从凤这个往届二甲传胪在边陲小镇寻了个县令的空缺官职,许她带家眷前往。赵锦钰跟老爷子就是她的家眷。
临出发时,苏虞骑跨在马背上垂眸朝下看。
时隔四五年没见,安从凤像是换个人,几年前那股傲气跟风流早已不见,整个人也清清瘦瘦的,无精打采不修边幅。
瞧见她之后,只对视一眼就别开视线。
既是不敢看,也是不愿看。毕竟早就天差地别,再看也无用。
安从凤现在想的再也不是三夫四侍,而是赵锦钰来月事。安从凤发现,她每个月能休息的日子,也就只有赵锦钰来月事的那么几天。
两人成亲差不多四年有余,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今年三岁,女儿两岁,长相都不错也极为聪慧懂事,但都被留在京城。
赵锦钰的说法是,边疆凶险,小孩子就别去了。
这话听在安从凤耳朵里就是,孩子太小,耽误他跟她办事。
安从凤以前最享受的就是女男之乐鱼水之欢,那种左拥右抱带来的成就感让她格外满足。现在就不一样了,赵锦钰目光从她腰带上扫一圈,安从凤就觉得头皮发紧。
如果她不愿意,赵锦钰就会说她不行。
赵锦钰扶着老爷子从府里出来,安从凤看见了,不情不愿地上前拿过他另只手中的行李包袱。
苏虞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扶着老爷子的另一只手,将他缓慢送到马车里。
“别盘算啦,”赵锦钰笑盈盈伸手拍拍安从凤的脸蛋,“到了边疆我就放你自由如何?”
他憧憬起来,“我阿姐在边疆是将军,身边定有很多女人。”
安从凤一双眼睛瞬间阴沉起来,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想红杏出墙?”
她什么都没有了,勉勉强强有个夫郎,他居然还想着出去找女人?!
“不啊,我要是找到合适的,就跟你和离,毕竟孩子都有了,你也就不稀罕了。”赵锦钰渣的坦荡,“要是没有喜欢的,那就勉强再跟你过两年。”
安从凤,“……”
安从凤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开心还是不开心。
四年的幽闭圈禁生活,早已让她习惯了赵锦钰。安从凤垂眸嗤笑,目露讥讽,如今她竟然也有患得患失的感觉,真是被驯服了。
等赵家人告完别,苏虞骑马带头出发。
从京城到边疆共两个月时间,这还是走的比较慢的。毕竟老爷子年纪大了,马车过于颠簸他身体受不了。
到了小镇上,将老爷子安顿好,苏虞带着粮草继续朝前出发,前往大营。
边疆到底不如京城,冷都是干冷,十一月的风从脸上刮过就跟锋利的小刀子擦过一样疼。
陈芙当年过来的时候,也才十六、七岁,她在京中侯府也是被骄纵长大,没吃过苦。
可她一来就是四年,既没嚷着要回去,也没有当初陈府世女的架子,真就咬牙扛下来了,甚至靠自己在边疆厮杀出一席之地。
苏虞坐在马背上,遥遥看前方路口身着红衣前来相迎的少年将军,对方已经从满脸浮躁戾气的武愣子,成长为一军之将。
那双标志性的鹰眼,也更为沉稳内敛。
风中,那身红衣被风鼓起,猎猎作响。
陈芙身后众人问,“苏大人会不会给咱们使下马威?”
毕竟苏虞的名声,她们也都听说过,甚至私底下叫她“小吴思圆”,可见也不是什么好词。
陈芙目视前方,声音沉稳,“不会。”
众人不解,“为何?”
陈芙看着前方率先下马的苏虞,嘴角勾起笑意,“因为她夫子是谭柚,师公是长皇子,她是苏虞,所以不会。”
众人不懂,但苏虞的确先下马为敬,表示对浴血奋战将士们的尊敬,是朝廷的一份敬意。
苏虞站在马边看向陈芙,陈芙下马走过来。
“好久不见。”苏虞挑眉,眼里露出笑意。
陈芙道:“好久不见。”
粮草交给专人负责,陈芙接待苏虞,晚上将士们甚至还准备了篝火烤羊肉宴来款待京中来的使臣。
将士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谈天说地,陈芙则跟苏虞坐在不远处看。
苏虞拎起手中的酒壶朝陈芙那边递过去,“喝一个?”
陈芙拿起自己的酒壶跟她相碰。
边疆的风是野的,酒是烈的,苏虞一个京城来的酒罐子,喝完第一口都没忍住仰天“嚎”了一声,大喊,“痛快!”
陈芙笑着,喝水一般抿着酒,早就习惯了这辣味。
她看着远方跳跃的篝火堆,问苏虞,“夫子在京中如何?身体可还好?”
苏虞歪头看她,“想知道啊?那你不写信自己问?”
陈芙把头垂下,拿着酒壶的手臂搭在膝盖上,“没混出个样子来,不好写。”
“陈少将军目标远大啊,这还不算成绩?”苏虞手搭她肩上,“写,大胆的写,阿柚从来不在乎这些。”
陈芙默不作声,只提起酒壶跟苏虞手中酒壶相碰。
两人又聊起别的,苏虞跟陈芙讲京城,陈芙跟苏虞讲边疆。换做几年之前,打死两人她们都不会想到她俩还有把酒言欢的一日。
当年的恩怨放在今日好像都不值一提。
陈芙抿了口酒,“提提也行,毕竟当年你打了我一拳。”
她侧眸问苏虞,提起拳头,“让我打回去?”
苏虞笑,跟陈芙碰了碰拳,“倒也不必,我混迹官场,别的好说,功夫是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