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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关系户_分节阅读_第1节
小说作者:风雨琉璃   内容大小:576 KB  下载:锦衣卫关系户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2-08-16 17:5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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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卫关系户》作者: 风雨琉璃   文案:   市口同福夹道对面,‘簪’字招牌的金银首饰铺里,人流少的吓人。   可出奇的是,店主包银匠做的东西却总是供不应求。   对面锦衣卫南镇抚司里进进出出的飞鱼服大人们对他也和颜悦色。   这都是为什么呢?   喏,答案全在铺子后院的工作间里里!   祥云镂空金簪看着简洁别致,杀起人来角度也相当新奇;   五福顶心款式大方,关键时刻还能当护心镜;   竹节耳坠内藏乾坤,一拧一扣,藏匿纸条传递消息最是妥当;   双生蝴蝶扣看着不起眼,用时相扣,绳索滑轮立马就有;   翘首如意压袍坠系上长绸,远击敌人、勾扣攀岩,飞天遁地不用愁;   此外还有鱼肠匕首长簪、细针开锁领扣、梅花飞镖护腕等等。   行走江湖,杀人越货,你值得拥有!   包银匠:26岁鳏夫一枚,领着8岁的闺女,6岁的儿子,13岁的外甥,以及两名老仆,在万历年间的古老京城,以锦衣卫后勤器物提供者的身份,平凡又不平凡的生活着。   叮,成功制作铜制虎头腰带扣一枚,经验增加3点,亲,请继续努力!   金手指:匠人系统,经验值可换取银钱、物资、购买技能等   一句话简介:穿越者一技傍身,努力生活的故事   立意:所谓匠心,就是在平凡中坚守   内容标签: 三教九流 穿越时空 系统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包明成 ┃ 配角:包小满、包立夏、邱海哥 ┃ 其它:   VIP作品简评   灯市口同福夹道对面,‘簪’字招牌的金银首饰铺里,穿越而来的包明成在古老京城,以锦衣卫后勤器物提供者的身份,简单又不平凡的生活着。各种小说中才会有的暗器,自行车,三轮车……为了六十多年后不做亡国之人,包明成在不动声色中改变着这个世界。本文文风清淡,节奏舒缓,情节合理,主角就像是落入大海中的水滴,悄然融入;又像是一条放入鱼缸的鲶鱼,掀起不一样的时代浪潮。 第1章 工匠穿越   深秋的京城,天气已经发寒,偶尔吹起一阵风,总能逼得行人含胸垂头、卷缩起身子抵挡。不过再怎么低着头,当穿着某种衣裳的佩刀武人行过时,这些人却总能显出十二万分的身手来,急速的闪到一边,就像是躲避什么瘟疫一般。   那是一名锦衣卫,虽然没有后世人认为的标识一般的飞鱼服,只是一身普通明军的长袄子,可不同于各地卫所的鲜亮颜色质地,还有腰间晃来晃去的牌子,手上的绣春刀,都已经很能说明身份了。   这样的人行走在街上,还是通往灯市口同福夹道的位置,哪一个敢拦在前头?亲,那里可是南镇抚司的地盘!惹不起惹不起啊!看,那夹道附近连着店铺都没几家,人丁都稀松的可怜,足可见锦衣卫的威名。   来人行色匆匆,眉头都皱着,想来是有什么事儿。只是眼见着就要转弯了,眼尾一扫,看到了夹道对面的一个两开间铺子时,这人的脚步却停住了。微微侧身,竟是越过了夹道,往那铺子走去。   两开间门面的铺子在京城实在是不大,门脸上挂着的布幡子上硕大的金银二字,说明了这店铺的属性,而门额上‘簪’字招牌更是连着内里的货物品种都罗列了出来。这样一个卖首饰饰品的地方,锦衣卫怎么就进去了?   不只是进去了,而且还很熟悉。你看,他一进门,那正擦着柜台的老头就放下手里的活计,热情的招呼起来。   “罗七爷来啦,好些日子没见你了,进来可好?”   “好,包三儿呢?可在?”   “在,我家三爷您还不知道?不爱出门,就在后头屋子里做活儿呢。”   “那好,你忙着,我自己去寻他。”   说话间他毫不见外的就往柜台那边走,到了最里头的位置,顺着帘子就推开了一扇门,并大踏步的跨了出去。外头是个小天井,门对面就是和铺子并排,敞开了大门、窗户的屋子。里头有个二十来岁的人正伏案敲打着什么。   这罗七也不多嘴叫喊,放轻了步子自己走进了那屋子里,取水倒茶,落座喝水,整整一套都干的十分熟络利索,可见是常来常往的。   那边敲打东西的人这会儿显然已经听到了动静,所以顺着力道将手里的几下敲打完,就放下了东西,一边站起身往这边走,一边随手取了边上的布擦手,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去北面嘛。”   “去不成了,有了紧急的事儿。喏,就是为了这个,你看看,可看的出是哪里出的不?”   罗七从怀里取出一块东西一个抛手,就丢到了那包三的怀里。然后眼睛微微眯着,就那么看着包三将东西举起来,借着日头端详。   “我没进南镇抚司就过来寻你,你小子可别和我藏着掖着啊,一个不好,哥哥我可是要挨板子的。”   “知道知道,我这不是正看着呢嘛。你这哪儿得的?看这圆福的款式,有点像是高丽哪儿的常见图案,可这内里……(包三伸手,将内里边角都摸了一遍)这样连着内里都小心磨圆的手艺,倒是东瀛那边的手法。”   说完这一句,包三将手里的东西一个回手就丢回了罗七的手上,揉了揉眼睛,什么都不关心一般在桌子的另一边落座。   “这样的东西自打嘉靖年开始并不少见啊,怎么还用来问我?”   “呵呵,你也说了是嘉靖年,不是现在,这是新的吧?”   “嗯,磨损不多,做出来最多三年。”   “这不就是少见了嘛。”   听到这里,包三抬眼看了看罗七,然后继续垂头喝水,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一半,这态度漠然的,让罗七忍不住自嘲的翘了翘嘴角,没好气的说到:   “你这人……我说,你有点上进心成不?就这么一日日的做活混下去了?滴水不沾是非是少了,可在这么下去,你就该成匠户了。”   匠户?糊弄谁呢?包三翻了个白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答:   “那不能,我堂哥还在当值呢,正紧的锦衣校尉,我家乡下还有五十亩地,我家还有前头这么一个铺子,划成商籍都比匠籍靠谱。”   “行行行,你主意大,我白操心了行了吧?”   哎呦,这么说就不对了,不管理由是什么,目的是什么,关心就是关心,总是要见情的。不然这不是得罪人嘛。所以包三立马收了几分懒散样,给罗七续上水,带上几分笑意,痞赖的说到:   “那不能,知道七哥你是为我好呢。可你也知道,我家这情况……三个孩子才几岁,要养活,要看护,离不得人啊。我要是跳进去了,这家里可怎么办?”   说到这个,包三一脸的苦色,而罗七呢,那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啊。   “早就和你说了,早些娶个续铉回来,也好照顾孩子,你呢?啊!愣生生的就这么拖着,也不知道犟个什么劲。”   说到这个,罗七猛地又想到了什么,微微侧头靠过来些,低声问道:   “那西厢房买下了?”   “买下了。如今就剩前头原本倒座的一溜了,等着这处再拿下,这院子也就全乎了,我爹当年分家得的产业也算是回来了。”   整个的院子啊!这可是正紧的四合院,还是有前院倒座的这种,包三说着说着眼睛都亮了。   “那一溜怎么说?那家子还是不愿意?”   “好歹是街面房,许是想着跟我一样开铺子呢。”   人家也不是傻子,知道他想干什么,怎么可能不撑着些?能卖个好价钱谁不想呢!银子总是不嫌多的。   “呵呵,这是哪儿?南镇抚司对面,是什么人都能开铺子的?做梦呢吧。你也不使点手段?白瞎了咱们这样人家的名声。”   罗七一听这样,再说话时已经不是恨铁不成钢了,眉眼间戾气都带出来了几分,这让包三心下就是一紧,生怕这习惯了下狠手的弄出什么大动静来,害了人去。忙不迭的加了一句说到:   “到底当初也是救了我家的急,怎么好太过分?先缓着来吧,想来也撑不住几日。”   “那是他家老爷子行的善,和他有什么关系?那家子,自打他家老爷子没了,这人品啊,就没让人看上眼的人喽。”   见着包三不愿意下狠手,心下又已经有了章法,那罗七自是不好多事儿,他终究是个外人对吧,插手太过不好。所以只那么撇了包三一眼,就岔了过去,顺手将东西往自己怀里那么一塞就站起了身。   “行吧,既然事儿完了我就走了。”   “怎么这么急?不吃了饭再走?”   “赶着下衙的时辰呢。”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了门外,包三忙跟着送了出去,边走边说起了闲话:   “近来我瞧着衙门忙得挺晚?”   “能不晚嘛,山陕那边听说发了鼠疫,都死了好几百了,下头的官员还瞒着呢。消息穿过来你说,咱们能不忙乎起来?不查实了往上报,真出个什么,那咱们这些个人可就要吃挂落了。”   鼠疫?包三脚步顿住了,一阵的恍惚,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些什么,然后脸色都有些难看了,一把拉住了那罗七的胳膊,急吼吼的问:   “鼠疫?可有往东传的迹象?”   “传?那边离着咱们这么远,就是传咱们也插不上手啊!最多就是紧着往上报罢了。”   刚被拉住那罗七就回头了,看到包三这样子,还以为是被吓着了呢。也是啊,鼠疫嘛,自来就是成片成片的死人,这么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家长,紧张也是在理的。可这紧张的是不是早了些?那地界,不说十万八千里吧,几千里总是有的,哪需要这么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明朝后期的鼠疫规模,次数,杀伤力之大那是鼎鼎有名的呀!   “怎么插不上手了?旁的不说,赶紧的让山陕到京城这一片的弟兄们动起来,哪怕是花银子雇人呢,大面积灭鼠啊!一来老鼠这东西窜起来可快的很,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窜过来了呢?咱们这儿可是京城!小心谨慎些总是不会错的。二来,七哥,官员瞒报,而咱们锦衣卫却反应迅速,处处为陛下安危捉急,你说……即使白费功夫呢,可咱们只要做了,陛下总是看在眼里的。”   咦,要是这么说,那这文章做起来……罗七手指搓了搓下巴,眼睛眯起来了。虽说他只是个锦衣卫南镇抚司从九品司吏,芝麻一般的官职,可官就是官,在讨上头欢心这个技能点上还是很有些水平的。   “你说的不错,哪怕没用,忠心总不会是错的。行了,这事儿我去处理。你小子,脑子不错。”   罗七急匆匆的走了,包三这会儿却还站在院子里,微微抬头看向天空的眼睛里,急切?茫然?恍惚?无奈?复杂的让人都不敢相信,这竟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包三当然不是二十来岁,他其实已经三十多了,而且还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对啦,就是大家想的那样,这就是咱们穿越剧情的这一任猪脚。   作为古法首饰匠这种现代社会珍稀品种的非遗继承人,包明成三十多年的人生一直过得顺风顺水外加平平凡凡,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他会在某一天,因为刷着各种首饰制作小视频,而直接穿越到了明朝万历初年,变身成了一个正紧的金银铺子东家。   并且就在他穿越的那一瞬,也不知这戏法是怎么变的,前一刻他还在家里呢,后一刻就猛地给灌输了这个原身的全部记忆,然后坐在屋子的工作台前敲打着东西了,连着一星半点的搁楞都没打!   如今穿越过来已经一个月了,该适应的也已经适应了,所以……所以他在确定了不可能在回去的情况下,就该为怎么在这个时代好好生存而努力了。   大明啊,即使这会儿才万历七年,离着大明完蛋还有六十多年,可真掐算一下,能过好日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说后期的各种战争对普通人有多少的影响,只说后世资料分析的温度急速下降的小冰河时期的正式到来,就已经只剩下数年时间了。万历十五年啊,那个时候他该怎么活?这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看看,那鼠疫不就已经开始了吗?   心下乱的很的包三,(哦,还没说,人正紧的名字叫包明成,穿越前后一样的名。)他之所以还能这么稳稳地站在这院子里唏嘘,有空东想西想,那是因为他这一趟的穿越并非没有半点底气。   那左手虎口处的黄豆大小,树叶形状的暗红色胎记就是他的底气。这是他的系统,一个工匠系统。只要不断地制作器物,得来的经验值就可换取银钱、物资、购买技能等东西。有了这么一个,即使再不济,让家人在这世道顺当活下去,他想他总是能做到的。   至于其他……且行且看吧!他只是一个平凡人,对于穿越者一上来就能挽天下之倾倒、扶社稷之危局……没经验、没概念、没本事、没信心呀! 第2章 这得加钱   长长的叹口气,包三揣着满腹的愁思转身往回走,准备继续完成刚才做了一半的工作。不想人才坐下,屋子内侧,通往后院的门就被推开了,春嬷嬷提着铜壶,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抬眼见他没在做活,忙扬起几分笑,招呼着:   “三爷这是歇手了?那正好,收拾收拾回吧,一会儿就该吃饭了。今儿后街老秦家得了两条鱼,分了咱们一条呢。”   “秦叔?好家伙,莫不是又偷懒去钓鱼了?这要是让上头逮着可不好,要吃板子的。”   听着有鱼,包三儿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担心,你说这看城门的老头下值带回了鱼,这是啥意思?看门不上心啊!这松散的工作态度,难怪大明的城门后期那么容易被破呢,想想万历四十三年的梃击案,一个疯子能从东华门直接闯到慈庆宫去,这都成什么样了?再是有政治因素,那看门的不够用心也绝对是原因之一。   “这回还真不是,听你秦婶说,你秦叔这个月轮岗到了朝阳门,遇上了通州过来的鱼贩子不认的路,帮着指了一回,这才得了两条鱼。”   不是偷懒自己钓的就好,不然吃着可不安心。不过这老秦头,也难怪一辈子升不了职,难得有了这不花钱的东西,也不知道分一条给上头讨好讨好,居然两条都拿回来了,真是够憨的。   “那就好,不过我这活儿就差一点子收尾了,索性做完再吃吧。”   说话间包三儿的手已经重新拿起了小锤子,看到他这样,春嬷嬷立马收了声,小心的蹭到桌边,将铜壶里的热水加到大茶壶里。等着满了,又利索的往前头去,看着就知道,这是给铺子里的老韩头送热水的。   “铛铛铛……铛铛……”   锤子敲击声起此彼伏,不等春嬷嬷回返,包三儿手里的铜制虎头腰带扣就收了尾。就在他停手的那一瞬间,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叮,成功制作铜制虎头腰带扣一枚,经验增加3点,亲,请继续努力!”   又增加了3点啊!包三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铜扣,食指点了一下左手虎口处的树叶胎记,一张半透明的虚拟界面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宿主:包明成   年龄:26   力量:7;   敏捷:6;   体质:8;   精神:7;   幸运:未知;   技能:初级首饰制作   积分总数:19   这真不是一般的简单明了!同时也不是一般的简陋。更要命的是,根据成人健康完美数值10来算,他这身体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差着数呢,特别是敏捷这一项,弱的包三想龇牙。作为整天坐着干活的首饰匠,这算是职业病不?   算了算了,再吐槽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法子想。有这功夫还不如看看系统商城今儿有没有好货,19点积分可不是小数,按照积分兑换金银的比例,这1点能直接换个1两银豆子的。托万历朝前期金银1:6的比例,那真的很值钱。   只是值钱归值钱,包三儿自打有了这个系统,就没打过用积分换银子的主意。为啥?因为商城里技能和物资更值钱啊!唯一可惜的是,他那商城属于间歇性抽风型商城,页面列表只有十项不说,还每天刷新一次,上头九成九不是买不起就是没用。你说他能指望什么?看运气吧!   今天许是刚为鼠疫出了主意,积德行善了,包三儿的运气还挺不错。页面上居然出来了一个低价位技能?那还等什么?不管是啥,赶紧先买吧!万一刷没了可就后悔不及了。   “叮。购买成功,扣除10积分。”   啥玩意要10积分?包三儿将写着蝇头小字的技能书一点,一朵别人看不见的烟花升起瞬间变成了一点荧光,直入包三儿的额头脑海。   “初级柔指术?”   包三儿的表情一瞬间有点扭曲,看着自己一阵刺痛之后,明显柔韧了许多、都快能外翻90度的手指,脑子不知怎么飞的,愣是想到双指探洞?!!呵呵了真是。这改造手指……也算是工匠技能?为啥总觉得有点不对呢?   对不对的,有总比没有强。包三儿嘀咕着安慰了一会儿自己。瞧着春嬷嬷从前头店铺里出来了,便直接起了身,准备也跟着回到后头院子吃饭去。   “韩叔还没关门?”   “正收拾着呢,一会儿就能好。”   “哦,那就行,天色都快暗了,也没什么生意,不关门不过是平白受冷,何必。”   “那是三爷您慈悲,见不得他受罪罢了。其他街巷上的铺子,哪家像是咱们这样早早就歇着的。要嬷嬷说,送个饭,让他吃着看着不挺好?”   明明是主仆,可这絮叨间的言辞听着却有些越轨,然则包三儿却没半点恼意,可见这处的和一家人也没差了。   包三儿去吃饭了,那头罗七这会儿却刚和上头说了捕鼠的主意,并引来了他上级的侧目问讯:   “这可不像是你的主意。你小子老实说,可曾透露消息给不相干的人?”   哎呦,这罪过罗七可不敢认,谁不知道他们头儿-直厅百户郝成刚是个“规矩”人?你要敢范一星半点的事儿,他就能让你后悔的撞墙。   “我是那种人?嘴最是紧不过了。只是刚才去包三儿那儿让他辨认东西的时候,他关心大人,问了问怎么这些日子这么晚都不下衙,我随口说了点信儿,他一听是鼠疫就吓着了。骂那些文官不作为时话赶话的说了这么一句,我觉得有理这才过来……”   听到是包三儿,又有罗七铺垫的讨好,郝成刚的脸色倒是缓了几分,待得说到骂文官不作为,那嘴角都不下撇了。   郝成刚的表情变化不怎么明显,不过对于熟悉他的罗七来说,却十分有用,不说心一下子就安定了,连着将事儿继续下去的勇气都重新给提了起来。   “大人,您说这包三儿的想头……”   “那小子,若非性子太过懒散,就凭着他这脑子,就不可能没出息。”   “嘿,这么说这事儿能干?”   “不但是能干,还很能干。只是不能是咱们干。”   嗯?这又是怎么说的?下个条子的事儿,他们南镇抚司负责军将事物,这不是挺顺手?难不成还推给北镇抚司,让那些探子去干?不能吧!   能不能的,罗七作为底层人员没人分解的情况下想弄明白是不可能的了。事关外省,还涉及到和文官的斗争,能插手的最起码那也得是个六品是吧。倒是他自己手里的活儿,这会儿赶紧了解更实惠些。看,郝成刚开问了吧!明显那话题就不让提了呀。   “你那事儿处置的怎么样了?包三儿确认了没?可是东面的东西?”   “确实是,大人,看样子,东面渗透到咱们这儿的可不少啊!可为什么呢?又不是早年倭寇闹得凶的时候,他们图什么?”   “这也是咱们要弄明白的,一会儿你去一趟经历司,将以往的档案取出来,看看有没有类似的,再去寻几个早年和他们对上的,看看他们有没有别的线索。”   郝成刚旁的不说,能在豺狼虎豹充盈的锦衣卫牢牢的坐在这南镇抚司直厅百户的位置,办事儿的水平手段那还是很不错的。连着两条,就让原本只有一个牌子的事儿变得有线可查起来。也难怪锦衣卫号称什么都能查到呢。   “寻早年的人?那好些可不再京城,就是将通州,天津卫都算上,怕是也找不出几个。”   “那就再往南去寻,怎么的,想喊苦喊累?”   “那不能,属下干的就是这么个活儿,一年不知道要折腾多少回呢,早习惯了。只是……这经费……大人,怕是得加钱。”   如果可以,罗七是真不想说这个,和上司要求增加经费?多讨人厌啊!特别是在自家头儿是个只进不出的扣货的时候,那简直就和讨骂没什么区别了。   可他能怎么办呢?像是他这样的,查案子可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个人,手下的青皮,帮闲,都是要给赏钱的。出门去查证东西,寻到人家门上,那车马路费要不要?吃饭住宿虽说有驿站,可错过的时候呢?能不花钱?门房赏钱给不给?故交旧友的,难得去一次,还是麻烦人家,上门礼要不要备上一份?   啥?光凭着锦衣卫的牌子办事儿?呵呵,这样的操作你能干一次,还能次次都这么来?没了人情世故,谁认识你是谁啊!以后还想不想别人帮衬了?锦衣卫那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罗七的表情很尴尬,郝成刚呢,板着个脸冷冷的看着罗七,好半响确定罗七没有心虚,更没有收回要钱的意思之后,这才略带几分勉强的说到:   “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经历司支吧,最多给30两,省着点花。”   从经历司要钱?罗七嘴角一抽。虽说这银子不用自家头儿出了,不用担心这抠门的什么时候想法子从自己这里捞回去。可经历司……不知道是不是跟着户部学的,每每条子进去,只能领出八成来,剩下的两成不知道便宜了谁去。唉,这事儿整的。   “多谢大人体恤。”   就这样还得舔着脸感激,罗七感觉脸皮子都累的慌。 第3章 火炕、石炭   罗七怀着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的心情,匆匆的从经历司领了银子开始忙碌。包三儿转了一个手的建议,在郝成刚的增增减减下,当晚也送到了锦衣卫高层的手里。至于这事儿后头他们会怎么操作,这个问题别说是包三儿了,就是罗七也不知道。不过看在能给锦衣卫添彩的份上,想来那些大人们应该会有行动吧,即使这会儿锦衣卫指挥使还是朱希忠。   说起朱希忠,这绝对是锦衣卫指挥使里的另类,因为这个靖难功臣朱能的后代,早已袭爵成国公,提督十二团营及五军营,锦衣卫这份工作,对他只是个副业。代表皇帝祭拜天地,才是他长年累月干的最多,最顺手的事儿。先后六十六次代表皇帝出城祭天的记录,无人能及。所以喽,这锦衣卫的事儿大多都是那些个副手自己处理。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不想当指挥使的锦衣卫不是好锦衣卫。想要求出彩,早点顶替这个不干正事儿的顶头上司,锦衣卫从指挥同知到指挥佥事对拔份的事儿那是相当的热衷。这也是为啥郝成连着一个晚上都不耽搁,这么急着就往上送消息的缘故。   好了,这些说的有些远了,咱们还刚开篇呢,重点关注猪脚啊!   金银铺子后头的小门一出去,就是个硕大的院子,三正四耳加两边各三间厢房,三合院的布局看着就十分郎阔大气。若说有什么不足,也就是原本该是通往前院的垂花门这会儿还封着。进出不是从东厢房边上的耳房,对就是那个工作室走,就是从正房边西耳房旁开的小门进出。   不过即使这样,这住宿条件在京城普通人家里那也算的上不错啦。若非包三儿祖宗得力,曾在锦衣卫有个六品官身,这样三间四耳的格局,还是这样的核心地段,一般人可拿不下来。更别说是作为分家给次子的房子了。这么一算,嘿,其实包三儿的根基还挺不错。   包三儿在院子里的水井边洗了手,大踏步的走近正房中间的堂屋。正堂的大方桌上一盘炖豆腐,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碗咸菜汤正端在春嬷嬷的手上,小心的放置上去。邱海哥端着一簸箕七八个二合面的馒头也走了进来,看着包三儿在主位坐下,放下了簸箕就拉着弟妹做到了边上。一声不吭,动作却十分的利索。   春嬷嬷和老韩头看着主子都坐下了,就想退出去,包三儿见了,忙招了招手,略带几分不耐烦的说到:   “行了,行了,还往外走什么,在这屋一起吧。”   “哪有下人和主子坐一起的道理。”   包三儿给了方便,老韩头却不领情,反而觉得不妥当,到底曾是官宦人家,即便如今落魄了,老韩头这规矩也相当的讲究。只是包三儿这穿越人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就这么几个还分两处吃,他早看的眼疼了。   “让春嬷嬷抱着立夏,你们一起坐西屋吃不就行了?我这还有话要说呢,平日忙得很,这会儿不说,一会儿怕是又得忘了。”   要是这么的,倒是也成,正紧的大户人家,别说是夏哥儿这样的孩子,得抱着走呢,就是大姑娘这般的年岁,也该避嫌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嘛,让春嬷嬷抱着最小的在西屋另吃,即使他凑一起,不算是坏了规矩,权当伺候了。好歹热闹些是吧。   老韩头匆匆的去取了他们老两口的饭食过来,往西屋那么一放,见着春嬷嬷已经开始喂上了大姑娘,往嘴里塞了一口稍稍垫了肚子,立马就凑到了堂屋,准备听包三儿说什么,这恭敬的,让包三儿总觉得有些作孽!   “规矩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不用这么规整,你拿了馒头,在一边坐着边吃边听我说,我这撸撸。”   “那不成,这不规矩,三爷,您要寻思,老奴等着就是了。”   嘿,真是个犟老头,那成吧,他就直接说事儿,说完了,也好让老头赶紧吃饭去。   “韩叔,不知道你察觉没有,这两年的冬天,那是一年比一年冷,前几日我听锦衣卫的人说,关外这会儿都已经开始结冰了,这么算下来……你说,以后会不会一直这么冷下去?”   哎呦,这可不好说,老天爷的事儿谁能说的准呢?不过……老韩头垂下头算了几下这几年的气候,不由的也开始担心了。莫不是真的就这么一年比一年冷了?若是这样,那日子可怎么过?旁的不说,咱们郊外的那些田地怕是出产就少了呀,冬小麦怕是就没几分收成了。   老头那眉头是瞬间就皱上了!略带几分犹疑的问:   “真能这样?”   那是一定的,只是他不好说罢了!没得传出去让人套上个妖言惑众什么的对吧!包三儿垂下眼,继续自己的话题。   “都说未雨绸缪,过日子不多算计着不成啊吗,咱们不比那些大户,有地龙什么的保暖,屋子也不可能推了重新起那厚墙的,所以我想着,去寻个会做火炕的来,将咱们住人的屋子都砌上,好歹能保证睡觉暖和。”   这是个稳当的盘算,哪怕不是一直冷下去呢,光是为了家里这几个孩子能冬天不做病,起火炕也是个好法子。   老韩头点头赞同,表示这做工的人他知道有,明儿就能去寻来。西屋里听了全场的春嬷嬷也在点头,眼睛还怜爱的看了好几眼立夏。   不过包三儿今儿说事儿,可不只是这一桩,既然说了那自是要说的全些,一次性弄好了他也能安心些。   “说来这火炕那也是北面人过冬的老物件了,真细算起来,宋代的时候,咱们这就有人用。要不是□□是南边起的家,勋贵皇家的都习惯了睡床,其实这东西真挺实惠,特别是那万字炕,进屋一圈三面都是炕,这多暖和,不说睡人怎么好了,就是平日,点上了火,那屋子也能暖起来。对,就这么的,我这正房里东屋起一面炕,一边照旧,西屋呢,直接就来个万字炕。孩子们的屋子也这么来。”   对,说了半天,他其实心下想的就是起这样的炕,不为了别的,只为了以后小冰河时期,这三面围拢起来的室内温度能高些。听说历史记载北方最低有零下四十多度?运河能冻上120多天?娘唉,他都不敢想,到时候这日子会成啥样!出门雪将门堵住的事儿怕是都能发生喽!   “这也太过了吧!咱们才几个人?这么的,这么的,三爷,您这一个正房,就能将所有人都塞下喽。”   老韩头显然不能理解包三儿的盘算,听着要起万字炕,眼睛都有些直。真要这么干,那以后这屋子里的家具放哪儿?难不成全换一遍?那得多少钱?   钱?这是钱的事儿?他缺钱?   “西厢房收回来了,咱们这收拢家业的事儿,如今只剩下了前头那一溜,手里的钱买地不够多,留着也不能生崽子,还不如这么花用呢,炕起好了能睡能坐,还省了家具钱呢。砸通风口,垒火口,冬日屋子里就能吃上热水,顺手的还能将房子休整休整,多好。”   要和修房子联系到一起,那老韩头没话可说了,说到底这修整房舍总不会错的,特别是有西厢房刚收回来的前提下,也算是整顿家业了。冬日能不用出门去厨房烧水也算是给他们这两个奴仆福利,他还能不见情?不知道好歹的反驳了去?   “那也成吧,明儿我就去说。不过要这么弄,咱们得抓紧了,这天可不等人。”   “对,多找几个,尽快弄起来吧,几个孩子还小呢,这天这么下去,大人还好,孩子可经不住,冻出病来就麻烦了。”   这又是个好理由,里头春嬷嬷都快把立夏拢怀里去了,可见有多疼惜孩子。   说完了这起火炕的事儿,包三儿又将视线转向了一遍闷头吃饭的邱海哥,   “海哥儿如今也大了,也帮着舅舅办点事儿?”   邱海哥抬头,默不作声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包三儿,看的他心下酸软的紧。这孩子自小就是个皮猴子,说话更是啰嗦的和鸭子似的,可如今呢?三棍子打不出个屁说的就是他啊!   为啥会这样?还不是给吓着的!   说来,就包三儿他们家这家世,嫁闺女自然不会寻那些个贫寒的人家对吧,门当户对嘛。所以邱海哥家也算是京城坐地户。祖父曾是朝阳门的门千总,父亲呢,因为没学什么武艺所以没补上缺,可家里有宅子,有田地,有铺子,小富户的日子还是有的。   可谁想天有不测风云啊,他爹让三阳会的人惦记上了。下套,绑票,夺财,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家业就全败落了。他爹被放回来时就已经半死不活,不到三天就没了气。而他娘,包三儿的大姐呢,看着忙了一场,依旧落了个家破人亡,一口气上不来,吐血而亡了。   邱海哥眼睁睁的看着爹妈送命,你说能不吓着?原身人是善的,见着外甥没家没业了,族里也没人,索性便领了回来自己养着。可他不懂什么心理学之类的,对孩子这不正常的表现没什么好法子,只想着时间长了许是就好了,没多在意。   可包三儿能不在意?这样的孩子,不多上心些,哪天不定就成了反社会人格了!所以自打他来了之后,总是多和他说话,零零碎碎的给他点事儿干,尽量的想法子让他融入到家里,人群里。一如这会儿,他就给了个不是差事的差事。   “你刚才也听说了,咱们要为这冬天做准备。明儿你去后街口老孙家那铁匠铺,问问他石炭哪儿能买便宜的,不行石炭粉也能凑合,咱们自己用黄泥和了,晾干了到时候烧炕一样能用。”   “石炭?怎么用这个?这可是有炭毒的!三爷,你这莫不是说错了?”   老韩头眼睛都快瞪圆了!盯着包三儿眼神相当的诡异。你说你啊,能不用花大钱的地方使劲花钱,这该花钱的地方怎么就想着俭省了呢?这不对啊!莫不是自家三郎脑子磕着了?颠倒了前后了?   老韩头的眼神太明显,包三儿被看的后背寒毛都起来了。忍不住解释道:   “按照往年的做法,从这会儿起多储备些柴火,木炭也就足够了。可……韩叔,你出门的时候注意没,咱们这周围稀稀拉拉的林子都快没影了,打从上半年起,这附近的柴火,有近半都是从通河,宛平运来的。你说,这天冷了柴火,炭能涨价成什么样?咱们有了炕之后,这用量有多少?细算起来,怕是比米都抛费。”   林子都快没了?一向只看着铺子不怎么出门的老韩头忙转头看向邱海哥,这些日子买柴火的事儿都是这孩子干的,他还真是不知道。   邱海哥虽然不说话,可反映不慢,老韩头眼神一过来就明白他问啥,布林布林的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哎哟,这事儿整的,这是连着柴火都要抢了啊!”   老头生活经验还是有的,窗户纸一点破立马就明白了包三儿这么准别的意思。忙跟着说到:   “要这么的,还真是要多准备点石炭了,这东西虽然味道难闻了些,还要防备炭毒,可只要通气通的好,火头却能有保证。”   说到通气……包三儿脑子里立马就闪过了铁皮炉子,那东西装上铁皮管子,好像也挺实用,保暖性挺好。只是这年头的铁啊,那是属于官府专营,一般人想一次性买一堆,基本不可能,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打造兵刃是吧。为了不招惹麻烦,还是不碰吧,最多到时候送到锦衣卫衙门去,换点好处。   包三儿心里将这事儿记下,转头继续说自己的安排。   “如今咱们屋子多,春嬷嬷,你明儿收拾出一间来,对了,就西厢房的耳房吧,以后专门存石炭,存上一屋子,咱们这一个冬日总够用了。”   一屋子?那肯定够用。可这样的话问题又来了,老韩头皱着眉头问:   “又是修整屋子,又是起火炕,又是采买石炭,三爷,咱们家这银子……这个月铺子里才攒下三两多……”   “放心,我自有主意。”   他是家主,既然这么安排了,那银子自然他来想法子。   作者有话说:   煤这个词,李时珍《本草纲目》上第一次将石炭标示为煤,而此时这本书还在编撰,万历六年(1578年)完成《本草纲目》初稿,以后又经过10年三次修改,前后共计40年才完成。万历二十五年(1596年),也就是李时珍逝世后的第三年,《本草纲目》在金陵(今南京)正式刊行。所以此时的石炭还叫石炭。 第4章 兄弟亲近   包三儿确实不愁银子,这不只是他有金手指的缘故,而是他手里存银还有三十多,对,就是原本准备买回前头一溜房子的钱。这样一笔钱,在一个寻常小院都只要40两上下的时候,这银子还是很有购买力的。   即使不够,他那不是还有后手嘛。铁皮炉子这么一个发财挣钱的好主意送上去,接手的人能不给点好处?哪怕只是几两银子呢,在这个物价相对不高的年代里,也绝对够他采买好些东西了。   有了这么个底,包三儿想要实行计划的心那是越发的迫切了,恨不得第二天起来,什么都妥当了。可惜,现实就是现实,不但如此,因为将手下两员大将都分派了出去办事儿,所以第二天铺子开门,他还得自己蹲守在铺子里。   大门一开,一股子寒气就窜到了屋子里,包三儿下意识的就打了哆嗦。   “感觉比昨儿又冷了几分啊,看样子今儿回去要让春嬷嬷将棉袄翻出来了。不对,差点漏了,这天冷了,光是棉袄怕是也不顶用,还得多攒点皮毛。”   只开了个门,包三儿要花钱的事儿就又寻出来了一样,要这么继续下去,也不知道他攒钱的速度追不追的上他剁手的速度。   许是老天疼憨人?不,是疼穿越者?这边他刚琢磨花钱的事儿,另一头送钱的事儿就来了。门开了没多久,包三儿还在那儿整理新摆出来的饰品呢,大门口大踏步的就走进来个人。   “怎么就你在?老韩头呢?”   “是大哥啊,今儿不当值?”   来人是包三儿的堂兄,也就是那个他嘴里的继承了包家锦衣卫名额的大伯家的大儿子-包明武。   “怎么不当值,不过今儿我是下午的差事,所以趁着这会儿有空,就来了。”   自家兄弟的铺子,包明武自在的很,一进来就利索的倒水喝水,等到在客人休息的地方坐下,这才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包三儿。   “给,这是海哥儿家那个铺子的房契地契。你给他收着,过几年大了,成家立业的也算是有个依仗。”   房契地契?包三儿吃惊的扬起了眉,取过来打开一看,嘿,还真是啊,这是邱海哥他家那带着后院两间屋子的南城两开间铺子的契书。看到这东西,包三儿疑惑倒是没了,可嘲讽的笑却起来了。   “那三阳会的王铎正月就死了,清理残余的事儿,三月也完了,到了这会儿,都九月底了,才有东西回来,什么时候锦衣卫和东厂的速度这么慢了?三份家当,三十亩地、一个铺子,一个两进宅子,居然还只给了这一份。大哥,莫不是他们根本就没想退吧,你使了银子了?”   这事儿还真是让包三儿说着了,查抄匪人得来的东西,一部分进了宫,成了内库的进项,一份进了户部,添补了户部的窟窿,剩下的东厂和锦衣卫只有不够分的,哪里还有拿出来退还的道理?这两个衙门打从建立起,那就没有做好人好事儿那根筋,倒是找钱、搂钱的技能都已经全点满了。   所以啊,在东西经过了他们的手之后,若是有背景后台的也就罢了,上门说一声,怎么也能得回个三分,圆了彼此的脸面。可邱海哥这样的大人全没了,只剩个没成人的孩子,他们能当回事儿?若非包明武就是锦衣卫的人,若非他使了银子打点了上头,这一张东西,不定便宜了哪一个去。   不过事实虽然是这样,可到底包明武自己也是锦衣卫的一员,家里大大小小的往日若非借着锦衣卫的皮,日子也不可能这么顺当,所以该说的还是要说。   “行了啊,有就不错了,少阴阳怪气的。那王铎收拢的财富可不是一家两家,内官中被骗的倾家荡产的都不在少数,能退回一二样的有几家?”   你要举别的例子,包三儿这口气也就这么咽下了,可你说内官?那他可不依了。小白眼一翻,没好气的说到:   “呵呵,那些内官?若非他们庇佑,这事儿能到这份上?他们自己被骗那是活该。再说了,这一遭清理了多少?人都没了,还退个毛啊。”   “嘿,还越说越来劲了你,怎么的,我做错了?”   那不能,作为堂舅舅,大哥能想着海哥儿,不知托了多少人情,还自己出钱帮着打点,弄回一份能立足的产业来,怎么说也只有感激的份。   “那人情不好打点吧,花了多少?那孩子反正在我这儿住着也挺好,那边我寻人租出去,到时候得了银子,让海哥儿还你。”   “你想着租出去这法子倒是可以,不过还钱什么的就算了吧,又不是外人,海哥儿也是我亲外甥,当初没能及时将人救出来……哎,大姐没的冤啊。成了,就这样吧,他都13了,攒着给他成亲用吧。如今外头想寻个好亲事,光是聘礼就不是个小数,怎么也得十两二十两。若是加上媒人钱,收拾屋子,置办家当,没有五十两这事儿可办不成。这世道啊,没银子那真是什么都难。”   包明武说起给外甥说亲的事儿,那眉头就皱了起来,一条条的连着掰手指都用上了,看的包三儿都笑了,   “这是怎么了,咱们家好像没什么人让你这么费神吧,难道是林家那边有人要说亲了?”   “可不是,你嫂子家二弟你也知道,那都22了,早先说好的那个病没了以后,三年了总算是寻到了个合适的,不想这媒人都还没请呢,就先让这娶亲的排场给吓着了。他家也就他老大在武骧左卫有个正紧差事,是个校尉,银钱紧张的很,偏偏那女方……姑娘倒是好姑娘,就是你嫂子都看的中,可偏就命不好,托生到了那么一户死要钱的人家里,可不就连着你嫂子一起犯愁了嘛。”   老丈人家正缺银子,这包明武却先顾着自家堂姐的儿子,默不作声帮着打点不说,连着包三儿说还钱他都不让。这大哥当的,实在是让人服气又亲近。   “这会儿他家还着急这个?有钱还不如赶紧的想法子过冬实在。”   既然这大哥不错,那包三儿自然是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这边查了一句,将包明武的注意力引过来,那边就立马将自己想的那些个什么炕啊,什么煤啊给说了一通。听的包明武一阵的忧心不说,顺带还给出了个损主意。   “你让林家先顾着这过冬的事儿,等着到了冻得受不住的时候,再去寻那女家,看那家怎么说。”   怎么说?到时候若是真的像是包三儿说的,连着柴火都得抢,那一家子到时候哪还有心思矫情聘礼的事儿?怕是巴不得早些将闺女嫁出去,好换点实在东西过冬保命呢。毕竟傻子都知道,和钱比起来,命更要紧不是。   包明武那属于锦衣卫的脑子一过,就知道了这事儿该怎么办,嘻嘻嘻的都笑出了猥琐的声儿。不过一个转头看向包三儿眼神也跟着有些不对了,满满都是以往我看错了你的模样。   “你小子,到底是咱们锦衣卫人家出身的,这脑子……就是有巧招。”   巧招?这评价他真心不想要,锦衣卫的巧招十有八九都和阴损是一个级别,不知道因此祸祸了多少人家,外头有的是人吐口水呢。他虽然托庇在锦衣卫的名头下,可自认还是个寻常人,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不过说起这巧招,他那铁皮炉子也算是巧招吧。既然都是献上去,借着包明武的路子或许也是个好去处?别的不说,有他大哥在,不用担心人卸磨杀驴不说,还能帮着大哥多积攒功劳,不定能因此有个前程呢。   嗯,唯一要愁的是,这么一来这赏银……算了,没有就没有吧,好歹也能算是还上了大哥在邱海哥上的人情了。亲戚兄弟的,也得有来有往才成啊,总是索取而不付出,迟早这亲戚得散。   “大哥,我和你说个事儿……”   “这事儿能成?”   “成不成的,我这儿先试试呗,若是真成……这生意咱们自己是做不成的,可上头却可以,我记得你如今是百户亲卫吧,你到时候领了百户大来……”   有系统不愁将来没银子的包三儿做起决断来相当的利索,这里刚想好,那边就立马开了口,连个搁楞都没打。而包明武呢,从听到开始眼睛就亮了,等着听完,细细的想了一回之后,只顺口的反问了一句:   “那就听你的,这样,要什么材料你说,我去买了来。”   为什么包明武这么说?连着材料都要包了?嘿,那就要说包三儿这态度了。都是眼明心亮的主,包三儿这样的果决,看到包明武眼里是什么样?那是自家这堂弟一早就想着告诉自己,一心帮着自己谋划前程,这样的情分你说,包明武能不见情?   既然见情,那这样为了自己前程某算的事儿还能让自己弟弟出银子?虽然在外头,包明武也是个见便宜就沾的,可在自家兄弟这里,却不能这么不讲究。   不但是不能这么不讲究,包明成还得见情。家就在南镇抚司门口,包三儿能不认识几个百户千户?真想自己得利撇开他多容易?所以啊,这边定下了章程,那边他拍着包三儿的肩膀咧着嘴说到:   “三儿啊,你如今真是本事了,这法子好啊。这年头立什么功劳都比不得能寻钱,咱们若是真能给百户大人寻出这么一个细水长流的财路来,你大哥我当上小旗可就不远啦。你这里也放心,一家子兄弟,怎么也不会让你吃亏的。”   他这里许诺不让弟弟吃亏,那边包三儿怎么说呢?   “吃不吃亏的我倒是不在乎,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包字。再说了,你要是当官了,那咱们家门槛可就起来了,我一样也得益不是。”   看看,说的多实在啊,这两兄弟今儿这一来一往的,原本因为双方父母都没了有些生疏了去的亲戚关系,一下子就又亲近亲热了起来。 第5章 忙碌、起步   有银钱、有前程吊着,包明武在包三儿这里是怎么都坐不住了,急匆匆的就开始往外走,他今儿就一个上午的空闲,不赶在接班前将事儿办好,就锦衣卫抽签轮班的规矩,明后天他可未必有这个空闲了。   包三儿目送包明武离开,转头就想回铺子去,只是人才转了半截就又定住了。不远处走了才没多久的老韩头领着几个人正快步往自己这边走。这效率高的,差点让他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还是习惯了慢悠悠生活的大明?不过也是啊,这里可是南镇抚司的地盘,南镇抚司管的什么?不就是军匠嘛,这里关系户还是不少的。   “韩叔,你速度可真够快的。”   “也是赶上了。”   老韩头笑呵呵的领着人往铺子里走,等着到了里头四下看了看,见着没人注意,立马小声和包三儿说到:   “我带来了钱家父子三个,他们家原本是东北那边的,你说的他家就有,你说这可不就是赶上了?都不用费心去寻了。”   咦,这么说他出门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知道该怎么寻最快?哎呦,要这么说,这老头脑子倒是挺快啊!   “韩叔,你可以啊!不过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关公门前舞大刀了,你直接领着到后头去,告诉他们弄几个屋子,其他的让他们做主就成。”   说话间包三儿还回头冲着那钱家父子笑了笑,微微躬身着行了半礼,客气了一句:   “辛苦拜托你们父子了。”   哎呦,这年头出去做活可少见这么客气有礼貌的主家,一见包三儿这样,那钱老爹下意识的就紧张了起来,忙不得的笑着作揖要回礼,嘴上却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满脸的恐慌。这木讷小心的样子看的包三儿有些想笑,可眼睛扫过这几个人单薄、布满了补丁的衣裳时又有些怜悯。   大明的匠人啊,这日子……要不罗七怎么就用划成匠户来吓唬他呢,这时候的匠人日子过得真是……只有不停的做工才能吃得上饭,稍微有些个风吹草动的,那家里就可能衣食不济,时不时的还会接到些没钱的官派差事,做不好还要送命的那种。这日子真是苦的和浸泡在苦水里一般。   心存怜悯的包三儿忍不住双手扶了扶钱老爹作揖的手,轻声说到:   “您看见了,我这是首饰铺子,我虽说不在匠籍,可也算是半个匠人,咱们也算半截子同行不是,您就别这么小心了。看在半个同行的份上,钱老爹,只要你们做的细致,利索,我这工钱啊,铁定不会少了你的。”   说完这一句,包三儿转头看向老韩头的时候还特意当着这父子三个的面嘱咐道:   “一会儿到了后头,韩叔你和春嬷嬷说一句,多做些二合面的馒头,再去买点油渣烧个汤,人家来咱们家做工,咱们这当主家的怎么也要让人家吃饱不是。”   这嘱咐的可真是够贴心的,可见这真就是个和善人。有了这么个东家,过冬前能得到这么一个好伙计,这下别说是那放下了担忧的钱老爹了,就是跟在后头一直当隐形人的那两个大小伙子这下也跟着乐呵了起来。   老韩头虽然年岁大了,可眉眼却十分的通透,见着包三儿这么示好,想想以往自家这三爷的性子,就知道这是慈悲心上来了,有意帮衬几分钱家人,也跟着说笑示好起来。   “这是一定的,咱们家可从不是吝啬的,打从老太爷开始,就没干过这样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不过,老奴这里还要给他们讨个人情。”   嗯,什么人情?这老头突然的来这一出是啥意思?包三儿疑惑着看过去,只见老韩头笑眯眯又满含深意的对着包三儿说到:   “他们家里还有妇孺呢,要不咱们也不说什么吃饱不吃饱的,索性按着数字给,一顿给一人四个馒头,一日管两顿,您说呢?”   哦,这是好方便他们攒下口粮带回去吧。这倒也是个得人心的法子。不过让他们自己口里攒粮食回去,还想得个好?这也太抠唆了。   “都是大老爷们,一顿四个二合面馒头到了他们肚子里,怕是能有八分饱就不错了。韩叔,要不咱们这样吧,平日吃饭就按照你说的来,另外咱们再计个数,连着我的书房、工作间,一共要起六个屋子的万字炕,一个屋子的单个火炕,我这按照屋子算,做完一个屋子,除了工钱多给2升二合面,怎么样?钱老爹这工钱可以不?”   怎么样?那当然是好了,本就说好咯了,他们爷三,一日给50个钱的工钱,那就是相当于一斗米了,这六七个屋子的活计,怎么也要做十天,那就是一石了呀,这在给14升二合面,那这一趟做下来,他们一家子五口人能吃多久?两个月都能凑合了。做活期间他们爷三的大胃口还有这主家供饱饭,这可真是一趟好活儿。   钱老爹越听笑的就越感激,等着这边包三儿说完,那头他那腰都快弯出90度了,一个劲的拱手道谢。   “包三爷慈悲,我这是遇上了善人了呀。”   明明是靠着自己手艺做活吃饭,却这样的低声下气,包三儿看着这爷三满足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笑容很刺眼。微微侧头,转开视线去看老韩头,   “这事儿就你来张罗吧,这铺子的事儿教给我。”   “那行,我这就带着去后头。”   说着老韩头就领着人准备往后头走,只是才走了几步,眼睛就看到了那放在茶几上的茶盏,这是来客了?这么早?   “是大哥来了,对了,一会儿安排好了后头,你在来一趟,我有事儿和你说。”   见着老韩头看茶盏,包三儿也想起了那铁皮炉子的事儿,想着还得寻个搭把手的铁匠来,不由又给这老头安排上了寻人的活儿。也不知这算不算得上知人善用?   老韩头去了后头,邱海哥紧跟着也跑了回来,他寻得人也不远,只是这是个细心的孩子,听了人家给的信还特意去看了一眼,确定了这才回来,所以倒是落后了一步。   “怎么说?”   “附近的石炭都有人看着。”   看着?是了,这石炭火头大,铁匠铺最是少不得,这有了需要的自然有了利,而有了利,自是少不了趁机弄钱的人。   “什么人看着?可有内监插手?”   “没,就是几个青皮。”   哦,那不妨事,这些人多半都是锦衣卫的帮闲,包明武出个头就能摆平。   “那地方认准了?”   “嗯,煤粉不要钱。”   咦,孩子挺机灵啊,还知道问这个,看样子不说话归不说话,还挺内秀。   “那有人去弄不?”   “有,贫民窟的人。”   就是一点不好,一问一答的,不问他就不爱多说。不过这比以前到底已经有了进步了,慢慢来吧。   “那你明儿也跟着去弄点,咱们回来自己加了黄泥做点煤球试试火头。”   “嗯。”   “行了,去后头陪弟妹们识字去吧。对了,家里有人做活,一会儿韩叔还有事儿,家里你看着些啊。”   还是给安排个事儿,不然这孩子怕是不会动弹。   又当爹有当娘的操心包三儿安排了这个又安排那个,这边刚安排好,那头包明武这利索人又带了一车的东西过来了,而且连着铁皮都弄来了些,也不知从哪儿凑来的,这锦衣卫当的,路子挺野。   两兄弟忙乎着往里头搬东西,忙得进进出出个不停,溜达出来准备回家吃午饭的秦全福看到了眼里,忍不住一边搭手帮忙,一边八卦。   “三儿啊,你这是……哦,你大哥也在呐,你们兄弟这是干什么呢?这么多东西,你这是要开铁匠铺怎么的?”   “什么铁匠铺啊,就是自家做点东西,我说叔,您这不是轮到朝阳门上差嘛,怎么这大中午的又溜回来了?”   我这想偷偷做个能进上去得益的东西呢,你来我能随便说?偏偏还是个老熟人、老邻居,还是主动过来帮忙的,这让包三儿看着这凑热闹的秦全福那真是一肚子的无可奈何,只能使用转移大法,开始反咬一口忽悠人。   “嘿,我这不是回来吃饭嘛,外头买多贵呀,能省几个是几个不是。哎呦,时候是不早了啊,我得赶紧,走了啊,你这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说话啊!叔家里别的没有,人手总是有的。”   溜号被个晚辈给戳开了,秦全福也有些不好意思,强撑着说了这么一句,急匆匆就走了人,这一幕看的包明武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瞧着秦全福走远了,这才低声问:   “这老家伙,又偷懒了?”   “你说呢,几十年不都一直这个样?若非这样,就是靠着资历,靠着那些功劳,也不至于一直没混上去。老头别的不成,那眼睛可利的很。”   这倒是,能在京城衙门口代代传下来,不被人顶了名额的,哪家没点拿手的本事呢。   利利索索的将东西都搬进了铺子,包明武看了一眼这已经被填塞满了大半的铺子,说到:   “你要试这个,生意怕是要耽搁吧?”   “没事儿,大冬天本来就生意不好,左不过一二天的事儿。”   哦,这样就好,不然耽搁了老三挣钱,他这当哥哥的,还真是过意不去。   “那行,我后日看能不能腾出空过来一趟。”   包明武瞧着时间不早了,叮嘱了最后一句,敲定了来的时间,终于赶着上差去了,而这里包三儿看着一堆东西开始喊起了人。   “韩叔,韩叔,你好了没?”   “来啦,来啦,三爷,您这是……”   这是什么?这是他要开大,挂起京城取暖新风尚的大潮啊! 第6章 大扫除啦   老韩头绝对是找人小能手,这边包三儿刚嘱咐了寻什么人,不到一个时辰,人就被带到了包三儿的面前,那速度的,让包三儿看着老韩头就想拍肩膀。这辅助当的,实在是牛掰。   而有了帮手,加上包三儿自己也是个手艺人,想做出一个铁皮炉子又有多难,第二天一早,店铺里头就摆上了两个,而且其中一个都已经装上了。   “这法子还真是行啊,这点上才多久,屋子里就暖和了这么多,烟火气还不大,真是巧妙啊,往日怎么就没往这琢磨呢,若是早弄出来,咱们早就能过上暖冬了。”   老韩头围着那点燃了的铁皮炉子转了好几圈,那是越看越喜欢,手还下意识的要去摸那铁皮管子,好在是包三儿伸手拦得快,不然非得烫伤了不可。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放弃,虚虚的贴着那铁皮管子感受了好一会儿,这才笑着冲那帮忙的铁匠说到:   “真是好手艺,这么薄还能做得这么直,这么匀称坚固。”   “也是包三爷的方子巧妙,不然这接口也不能做的这么好,当然了,这东西更好,包三爷,小老儿可要和你说个人情了,这炉子……”   老韩头找来的铁匠是后街口老孙头,那是多少辈的老邻居了。对,邱海哥问石炭的事儿也是在他那里问的。前后一联系,这老头脑子立马就知道这铁皮炉子是个怎么用法。因为知道这还能用石炭,甚至是石炭粉自己和了泥烧,心下微微一算取暖一个冬日能省多少,不免就有些心痒痒,想拿下这炉子的制造权。   可惜,他主意挺不错,做法也稳当,两家交情也足够,却没能遇上好时候,所以啊,只能面对包三儿一脸的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若是往日,你这么说了,我肯定立马答应。可是这次……若是你自家做了取暖,那没什么,可若是想做了卖,那你得先等等,我也不瞒你,这东西,我大哥那儿要送上去的。到时候……你放心,若是他们要找熟手,我肯定推荐您去。”   都是周围住着的人,基本家里都有亲军卫里的人,谁不知道谁家?包三儿一说他大哥,老孙头立马就知道是锦衣卫,而锦衣卫想要……那是要谨慎些。   “若是这样,那到时候能去锦衣卫帮着做也成啊,虽然没自家卖挣钱,可这也没了麻烦不是。这天下可没几个人敢和锦衣卫抢买卖的。”   虽说外头都说锦衣卫如何如何的,可他们这些老邻居们却知道,那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和寻常人其实也没差到哪儿去,只要不惹着他们,不抢了他们的好处,给他们做和给其他衙门的人做活一样挺稳当。甚至因为都是亲卫人家出身,那富裕些的锦衣卫还能给个好工钱呢。   所以啊,老孙头这应承的相当痛快,甚至还说笑起来。他这样的亲近不见外的态度,刚进门的包明武听着十分的顺耳,进来不等招呼人,上下打量着看了看那铁皮炉子后,立马就笑着接口应下了包三儿的承诺。   “还是老孙叔爽利,知道跟着咱们的好处。三儿,那个空着的也是吧?那好,老孙叔,你和我一起搭把手,将这一个带走吧。咱们这就接活儿去。”   包三儿是真没想到,自家堂哥能这么心急,明明说好这两天没空的,居然还能这会儿过来,好在是他加了把劲,不然今儿可未必能赶上。   “这么急?”   “我想着这事儿总要先打个招呼不是,不然贸贸然的带过去像什么样。所以今儿一早就开口说了几句,不想那边百户大人家里孩子昨儿正好冻着了,一听有这东西,那还能不着急?就让我赶紧的过来看看。谁想还真是赶巧了,这下,三儿唉,你哥哥我可就讨巧了。”   能这么及时的帮着上司解决问题,包明武心情那是相当的好啊,往日稳重的人竟是也说出了俏皮话来。   “确实巧了,那行,老孙叔,你知道怎么装,你跟着去吧,这一趟不定还能混个好赏钱呢。”   赏钱?也是啊,好歹那可是百户大人,不给上个银豆子,都不符合身份是吧。   老孙头乐呵呵的点着头,搬动炉子的力气都一下子多了几分。等跟着包明武走的时候,差点都忘了回家说一声,你说他这积极性有多高。   看着包明武和老孙头驾着车走远,包三儿回到了铺子里,忙碌了几日一下子歇下来,一时倒是有些不适应,想干点什么吧,想想后院做火炕的事儿有邱海哥看着,铺子又有老韩头在,索性便回到了自己的工作间,做起了老本行。   不过这一次因为包明武的事儿,他心下对拉近和锦衣卫的关系又有了新想法。所以对下一个饰品做什么,有了新的主意。   对于自己这样的人家来说,想要日子过得顺当,再没有比和权力机关关系密切更好的法子了,那自己这首饰制作上是不是也该往他们那边倾斜一下?男人能用的首饰也是挺多的对吧,若是能更进一步,让这些多半兼职着密探工作的武人觉得便利……   包三儿脑子里一闪一闪的,全是后世各种特工用的小机关,越想心下就越是火热,然后突然嘻嘻一笑,轻声说到:   “合着其实我该走朱亭的路线?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方向。”   对,方向是挺不错,不过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你大哥给你带来的,给邱海哥的房契地契你是不是忘了处置了?   订好了方向,转头准备去自己放置材料的箱子里取东西的包三儿在见到一张被他小心放置的纸张时,终于想到了自己这忙碌的几天忘记的大事儿了。   只是想起归想起,这事儿怎么说,他还是要琢磨琢磨,那孩子好容易从父母惨死,家业全无中走出来,这一下子给他说这个……那孩子能受得住?要不晚上先和他聊聊?透点风什么的?   没什么问题少年交流经验的包三儿挠着头,叹着气,为自己这沉重的养孩子负担发愁。想了又想,最后赌气的将那张纸往边上的缝隙里一塞,算是暂时丢开了。   包三儿这边拿着一块金属开始在工作台上敲敲打打,将心思放到了制作东西上,外头铺子里的老韩头这会儿却又接待上了人,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锦衣卫,而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这怎么说的?咱们这片是又有事儿了?”   来的人因为常年管着这一片,知道他们家的关系,所以相互之间一向挺亲近,即使老韩头这样的奴仆,因为也算是老邻居,说话挺自在。见着老韩头问,这自来熟的吴大方还能撇着嘴的叨叨几句辛苦。   “可不就是又来事儿了嘛,你说说啊,咱们五城兵马司的人往日的活计就已经够多的了,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押送囚犯、校勘街市、看管牙人、连着救火、巡夜都是咱们的事儿,本就有些忙不过来,现在可好,不知道哪个去上头说了嘴,连着大扫除都归了咱们管,老韩叔啊,你看看,我这上个月刚穿上的新鞋,鞋底都磨去半层啦。”   大扫除?老韩头心下猛地就是一个搁楞,这个事儿……娘唉,他还真是知道,这是自己三爷和罗七说的吧,哎呦,这可不能让这小子知道,就他这自来熟的大嘴巴,他知道了那就是整个五城兵马司都知道了,那样,那些抱怨受罪的人能给他们家三爷好脸色?怕是连着大爷那边都能落下埋怨不可。   机灵的老韩头脑子瞬间紧绷,闪电间就开启了忽悠模式,半眯着眼,显出十二分的老态,用一种絮叨的口气应和着:   “你不说我还真是没细想,你们这活儿还真是够琐碎的,说来往日不总有那什么巡城御史跟着你们一起吗?这么多的事儿,怎么不见他们也跟着分担分担?即使他们做不来,那衙门呢?咱们这虽说是京城,那也是有府衙的,顺天府衙不帮着分些活计?最起码那捕盗的事儿,就该归他们管呀。”   这感同身受的,立场相当的坚定啊,坚定的那吴大方都差点没热泪盈眶,拉着老韩头高呼理解万岁了。   “可不就是这么说嘛,干活的全是我们,管着的婆婆倒是一堆,这苦的呦,都没处喊冤去。”   很好,气氛营造好了,感情也到位了,那自家三爷嘴快的篓子也好开始补起来了。   “管着的人多,那这活计再抱怨也得干啊,不然岂不是白受了罪还平白给了人把柄?好在大扫除嘛,这事儿其实说难也不难,你们直接分摊给各家不就是了?比如我们家这里,屋子铺子,咱们自己来收拾,收拾完了,垃圾堆门口,让你们来检查一遍,是不是干净了不就行了?最多就是麻烦你们将垃圾运走。”   “嘿,老韩叔,你这脑子可以啊,和咱们头儿想的一样。喏,我这来就是来通知你赶紧打扫的。两天的时间啊,后天一早,巡城御史要和咱们一起来检查,你这可别耽误了事儿。”   好家伙,原来你们自己已经想好偷懒的法子了!那就好,那即使知道了,自家三爷也不至于落下太大的埋怨。不过这既然是自家三爷要干的事儿,听着还挺有道理的事儿,那怎么的,老韩头也要帮着推一把不是。   所以啊,这会儿老韩头的脸色又变了,用一种我其实知道点什么的模样,凑近了那吴大方,小声说到:   “你知道的,我家这里……所以啊,你说的事儿,老头倒是听到过那么一耳朵。”   嗯?老头你知道什么?怎么感觉像是有什么大新闻的样子?吴大方耳朵也竖起来了!自来熟嘛,这样的人就没有不八卦的。有消息听他怎么都不能错过了。   “老韩叔你说,我听着呢,怎么的,里头有事儿?”   “听说,那西面鼠疫,你知道不?”   “知道啊!这也就是面上没人说,暗地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怎么,和这有关系?”   “听说,那边就是太脏了,大街上都能跑老鼠才起了这么个灾,好些人都吓着了,生怕这到处乱窜的老鼠一溜的往东带,听说,从西往东来的各个地方,都要灭鼠呢,你说咱们这大扫除……”   后头的话不用细说了,吴大方分分钟明白了这里头的关窍。   “要这么说就通了,咱们这里可是京城,一块砖头砸下来打中十个能有三个官,这些人的命多精贵?所以比西面做的更周全些倒是也再理。毕竟真要出事儿……乖乖,这还真的好好干了,不然等着出事儿了,倒霉的还是咱们。”   好了,人家自己想通了,等着他回去,估计整个五城兵马司都能一起想通。老韩头觉得,自己这一票干的那是相当的漂亮啊! 第7章 干净?错过   皇权社会,朝廷真想干点事儿,官员们认真想干点事儿,那效率其实挺有优势的,毕竟百姓没人权,说让你怎么干你就得怎么干。所以啊,只用了两天,京城各家门口就堆满了垃圾,而且还有越堆越多的趋势。   这下整个京城可就热闹了,以往垃圾散落各处还不觉得,这一清理出来堆积到了一处,那个味道哦,销魂的大街上都快没人了!为了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大量垃圾,还有后头那想想就头皮发麻的检查,五城兵马司第一时间就将顺天府衙给拉下了水,还是巡城御史帮着一起拉的那种。没法子,检查速度慢的话,他们的鼻子就要受不住了。   而检查人手够了,那运送垃圾的事儿呢?填埋的事儿呢?这不要人手?千万别说让他们自己来啊,他们实在是没这个勇气。于是衙门难得放了次血,出了足足五十两银子,雇了100个贫民窟的人帮忙,这才堪堪在一天的时间里讲这些垃圾都给运送出了城。   那么这么大的动静,这效果怎么样呢?那真是不能再好了,这一点挺消息灵通的老韩头和包三儿的八卦里就能知道。   “因为重点是灭鼠,那些检查的特意清点了一番,您猜怎么的,这一波愣是打死了足足八万多只老鼠啊!听说这还是好些逃了的缘故,不然十万都不止。”   这老鼠的数字多吗?记得他家大哥曾无意中说起过,说是去年锦衣卫统计在京人口,好像是17.9万户?哪怕是一家五口来算呢,那如今这京城人口也将近百万了吧。这么多人家,居然只打死了八万多老鼠?嘿,糊弄谁呢!怕是好些人家根本没上心。就如今这卫生情况,一家打死两三只随便来的。   不过老韩头显然不这么想,他不知道这大数据啊!所以只看这数字大不大了。这会儿满脸都是惊叹,说起这清理的事儿还挺激动。一边给包三儿工作间新搭好的火炕里塞煤块,一边兴致勃勃的说道:   “不过垃圾是真的多,听那去干活的人说,一人一辆车这么干,愣是轮了有十来次,这么一算,三爷,那可是一千车以上了,乖乖,咱们这京城到底是有多脏啊!往日那清扫大街的,运送垃圾的也没少啊,怎么就攒下这么些个呢。真是不清理都不知道咱们往日竟是活在垃圾堆里了。”   嘿,拿着煤块呢,你看着点丢,多大的人了,还手舞足蹈的,丢我身上那可就一身黑了!洗衣服的可是你媳妇,大冷天的怎么也不知道给自家媳妇减轻点工作负担呢。   再说了,这数字看着大,可同样的,若是按照上头这户数那么一分派,那还多?用的着这么激动?要他说,这一遭的大扫除也就是清理了个面子功夫罢了,不这么的来上三五回,这京城卫生情况依然不容乐观。不是谁家都像他家一样,借着这次正好修整房子的功夫,连着各个死角都清理填补了一番的。   “沟渠、粪坑这回也彻底清理了一番,大爷昨儿路过的时候说,哪怕是最脏的南面那几条草棚子小巷,都没了臭味,可见咱们这回那是真干净了。”   真干净?梦里干净还差不多。包三儿吐槽的越发厉害了,只是他嘴上却什么都没说,任由老韩头絮叨。为什么这样?因为这事儿他已经出了一次头了,再出头不合适呀。哪怕是担心后头真出事儿,自家小命不保呢,那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不然他怕是活不到京城闹疫情的时候。算了,这事儿暂时放一放吧,等想到了法子再说。   “大哥什么时候来过?”   “就是昨儿啊?哦,对了,就是三爷您寻了海哥儿说话那时间,正好路过说了几句,听说你在和海哥儿说话,就没让我喊您。”   说到这个,老韩头刚才还乐呵呵的老脸褶子又耷拉下来了,他是知道昨儿自家三爷和海哥儿说什么的,唉,你说这事儿整的,虽说能让那孩子多点依仗是好事儿,可这……那孩子晚饭都没吃就去了自家屋子哭了一场,大半年来好容易缓和了些的心情怕是又难受上了。   “他没说那铁皮炉子送上去,上头怎么说?”   “没说,不过这几天不是整个京城都忙乎着大扫除嘛,许是一时半会儿的没顾上?”   这倒是也有可能,这一次大扫除许是真的让那鼠疫吓着了,所以各方都还算支持,连着锦衣卫都将各个衙门,各个千户、百户所清理了一遍,虽然这经到了下头念的有点散架,到底也是在配合,所以底层的人忙乎也是常理。   “那行吧,等着他空了再说。对了,韩叔,咱们屋子一半都改好了,那煤球是不是也该做起来了?我早上看,那散煤粉都堆了有三四框了,赶紧的吧,不然等着天再冷下去,晾干起来可不容易。”   “这个好说,明日我就弄。上回你不是还说能用簸箕摇嘛,应该快的很。”   自从第一个万字炕做好,屋子里试着点了一回,老韩头对着包三儿说的话越发的信服了。那屋子这么一整可真是暖啊,不过是坐上去不到半个时辰,厚袄子就穿不住了。往炕上那么一坐,脚底心都能冒汗。你说这样的好事儿他以前怎么就没想着整呢,白白熬了那么些个寒冬,倒是如今老了老了,开始享福了。   “说起这个,三爷,老孙头家里我瞅着,也去弄了好些煤粉,听说还去匠人堆里寻人了,看样子是想学咱们家。”   那不是肯定的嘛,他又不傻,看着我这有了铁皮炉子还在家里这么搞,能不细想?他家开了那么些年的铁匠铺,对于火炕的取暖原理比寻常人明白的多了。既然知道了,明白了,就那老狐狸的脑子,能不跟风?过个暖冬谁不想啊!   “跟着学就跟着学吧,都是老邻居了,即使他不跟着学,过来问你能不说?他如今自己琢磨,咱们还省事儿了呢。”   要包三儿说,那是越多人这么干越好,只有大家都保住了,那这大明到处造反的乱劲才有可能延后些,大家伙儿才有可能多过几年好日子。   “罗七回来了没有?”   “没呢吧,他要回来第一时间就该去衙门,我这可没见着。”   “留心问问吧,这都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顺当不顺当。”   说起来这大扫除的事儿还是罗七报上去的呢,如今一千多辆车,八万多只耗子的大场面一出,干活的都有了功劳,他这最早汇报的却人都没回来,就锦衣卫那弱肉强食的劲,这功劳怕是未必能得着了,想想他还真是亏的慌。   有时候人啊,真是不经念叨,这边包三儿刚想到罗七,那头罗七已经踏进了京城的城门,一路走过来整个人都有些傻眼。   干净,对,他一进城门,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词。路面干净,水渠干净,连着小巷子口、树底下,以往堆满了各种垃圾的地方都干干净净,若非这会儿是白天,就这场面,他都差点以为走错地方了。   等着半道和几个熟识的人遇上,询问了一下近况,哎呦喂,罗七恼的呀,眉眼都快皱到一处去了。只觉得自己这时运实在是不济的很,好好的事儿,愣是错过了。想想当初包三儿给他说的时候他还不怎么当回事儿的样,再想如今这场面,心下又不由的有些后悔。你说这要早知道能干成这样,当初他稍微算计几分,那这功劳怎么也不可能少了自己那份不是。   “怎么了罗七,想到什么了?可是刚才说的有什么不妥当?你要是听出来了,可别瞒着我啊。”   那熟识的朋友看着刚才还听八卦听的挺高兴的罗七愁眉苦脸的,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一个劲的回想刚才自己说的话,差点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了。可见这些个在京城混饭吃的人,日常是如何的小心了。   “啊,没事儿,就是听着有些吓着了,从未想过咱们这地方居然这么脏,回想一下身上都觉得痒痒。”   他能说什么?说这事儿其实是自己的功劳?他可没这么楞,不说说了都未必有人信,就是人家信了,呵呵,功劳也抢不回来了。难不成还指望人家吞下去的好处再吐出来?别闹了,锦衣卫从不出产这样的好人,那些别的衙门的官吏们,也都不是善人。既然这样,又何必大嘴巴的和人结仇?有这功夫,他还不如指望自家上司能讲究些,好歹给点封口费来的实在呢。   一句吓着了,浑身痒痒,罗七糊弄过了和他说话的那个人,转头急吼吼的就开始往自家衙门去。哪怕是大头的功劳没有了呢,想要让上司见情,给自己点实在好处,那也是赶早不赶晚的。   “嘿,嘿,罗七,哎呦,这小子怎么走这么快。”   老韩叔在铺子里扫到了罗七的身影,刚想招呼,却不想他才从柜台后头出来,那边罗七已经没了人影,这速度快的老韩头差点以为眼花了。   想到自家三爷早上的询问,他想了想,忙转头站在朝里的门口,对着后头工作室里的包三儿喊了起来。   “三爷,罗七回来了,急匆匆的去了衙门,想来是有什么事儿。”   回来了?急匆匆的?难道他那活计有什么差池?不应该吧,罗七能力还是有的。   包三儿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垂头想了想,又看了看边上自己昨儿刚做好的东西,最后还是朗声对着老韩头说到:   “你盯着些,他出来了告诉他我找他,让他到我这儿来一下。”   虽然可能时机不是那么恰当,可既然人近在眼前,那就这么着吧。   什么事儿?还需要时机?呵呵,自然是他想改换路线的事儿了。 第8章 这很可以   “叮,叮,叮叮叮,叮……”   工作间里包三儿不停的敲着小锤子,将一小颗银子打成了比纸还薄的薄片,然后用一把细长的小刀在上面划拉了几下,分割出均等的小片,层层叠加后,嵌入到一颗圆形底座上。那灵活的手指在做这些事儿的时候,动作熟练而轻盈,宛若舞蹈一般。   罗七走进工作间是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番景象,当时他的眼睛就有些不受控制了,直勾勾的盯着那舞动的手指,倒吸了一口凉气,连着坐下都忘了。   一朵银色的芙蓉花在包三儿的手间绽放,这首饰的工作算是做完了大半。这会儿包三儿也终于有功夫回头和罗七打招呼了。   “七哥来了啊,看你这样子,郝大人没忘了你的功劳?”   只一眼,包三儿就从罗七那还算舒缓的面色中看出了端倪,虽然功劳大头都让别人占了去,可既然没什么恼色,也没什么不忿,想来多少还算是有点收获。   果然,他这么一说那罗七立马露出了几分笑意,点着头说到:   “我们郝大人虽说平日是精明好财了些,可同样他也护短,旁人想占他手下的功劳可不容易,所以喽,哥哥我也算是没白给他送了主意。喏,得了五十两的赏钱,对了,这三十两归你。”   说着就将刚从怀里掏出来的五锭中的三锭摆到了桌子上,对此包三儿也没客气,伸手就取过了那三锭银子抛了抛,   “看来我也没白给你出主意,不过到底是你出的面,这我多你少的,你舍得?”   这话就说笑了,身在官场,银子是最容易得的,在上司面前得脸才是最让人绞尽脑汁的事儿,罗七这一趟得多少钱都是虚的,只要郝成刚记得他的好,那他就不亏。不定什么时候就借着这事儿往上跳一步呢。   “别闹了,怎么回事儿你能不清楚?哥哥这是借了你的福了,再啰嗦,难不成想让我全给你?那不能啊,我怎么也得弄点回去好给你嫂子交代不是。”   这浑说的,倒打一耙啊!包三儿笑的连连讨饶,与此同时,心下也微微一动,如今这也算是有来有往了吧,而有了利益相连,说话间也比以往更亲近了,可见人啊,感情再好,有没有用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不过话说回来,能让咱们郝大人舍得这么一笔,可见他得的怕是更多,不说银钱,只说这想陛下所想,急陛下所及这一点,怕是指挥使见了他都要夸上几句了。”   指挥使夸?就朱希忠那身份,那地位,那和皇家的亲近度,他夸……哎呦喂,这确实是郝成刚的大喜事儿啊,这是要简在帝心了呀。看样子这郝成刚前程见好了?   包三儿微微抬头看了看罗七,见他似乎什么都没说的模样就知道,这是故意的,是让自己以后见着郝成刚多亲近些。这份心思包三儿很领情,到底就在南镇抚司门口做生意的对吧,知道些进退总不会吃亏。   “那也是郝成刚大人福运到了,往后见着我可得多亲近几分,好沾一沾他的福分。”   表示完自己接收良好,包三儿掐断了继续八卦锦衣卫衙门的口舌,一个侧身,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取了出来,递到了罗七的面前。   “给你,看看你能不能用的上。”   什么东西?他用的上?难不成特意给他做的?   罗七一脸疑惑,可当将东西拿到手之后,表情却立马就变了。   从表面看,这就是一款十分寻常的腰带扣,能系在武人长袍的皮质腰带上罢了,可手一接触,却能发现厚度不对,翻到侧面看,简直比寻常的厚了有近一倍,更重要的是所谓的厚,其实都加在了两层铜片的中间。   罗七抬眼看了看包三儿,然后用手指在这铜腰带扣的侧面某个小卡扣的位置摁了一下,果然动了,这里有机关?不对,不是机关,这是能拉出什么来?   罗七好奇的将弹出来的铜片一拉,嗖的一下,一个小小的,精致的铜钩被拉了出来,更让人惊奇的是,这铜钩的后头还连着线,似乎是钢绳?咦,怎么这么长?还有这个,在另一边的卡扣,稍稍一按,这钢绳居然就开始回缩了?   “这是……类似飞虎爪的长索?”   “是啊,具体怎么用,你研究研究许是还能再开发出些别的来。”   怎么可能就一个用途,他可是参考了溜溜球、自动回缩卷尺、飞虎爪、还有那种用钢绳勒死人的电影电视剧情好多种项目的。你最起码也要说出二三个才能符合这个身份吧。系统能判定成精品,给出10个经验积分,你说这东西好不好?能就一个功能?   罗七的脑子不慢,自然也察觉到了包三儿这话语里满满的嫌弃,眼珠子一转就从话音里听出了什么,将这钢绳拉进拉出了几回,然后一脸领悟的笑了起来。   “看着这钢绳有三米长,不错,不错,能做的还真是挺多的,哪怕是当个绊马索都能胜任了,你小子,脑子够厉害的。”   只说了一个绊马索,可从罗七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他还有不少比较残忍的利用方式没说。不然看向包三儿的眼神不至于这么诡异。说他脑子厉害的话也不至于语调都变了。   唉,好孩子的人设怕是要崩啊!不过为了他将来的职业定位,包三儿默默地认下了这种扫描。并用一种我都是为了你的眼神回了过去,淡淡的说到:   “上回那东西你一拿过来我就知道,外头怕是又有些不太平了。朝臣们总说锦衣卫如何如何的嚣张跋扈,却从未有人想过,在这些旁人看不到的险处,锦衣卫付出了多少,每年有多少兄弟送命。”   这话说的感性,罗七一时竟是有些鼻子发酸。他就在南镇抚司当差,南镇抚司管的就是本卫的军匠,每年折损多少人手,都要由南镇抚司核实报到经历司,作为经手人,他如何不知锦衣卫的苦楚和艰难。   那些做了暗探的兄弟们,几乎每年都有折损,不是做暗桩让人发现没了命,就是在大明之外查证消息时被灭了口。这些个外头有几个人知道?就是他们护卫的陛下,也未必留心。   锦衣卫作为京城二十六卫中待遇最好的一个,整个武人系统中权利最胜的一个,那都是用尸骨铺出来的待遇。   稍稍侧头,将失态的模样隐藏几分,罗七裂开了嘴,低头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笑道:   “所以你想出了这个?”   “我这好歹也算是锦衣卫世家出来的人,即使胆子小,让我去拼命做不到,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怎么的也算是有一门手艺的,在这手艺上做点文章,让你们差事更顺手些总是可以的。”   这话说的,让人听着多实在?多贴心?反正罗七是狠狠的被感动了一把。光撇开脸已经不能遮挡那动容的表情了,伸出手掌,对着自己的粗糙脸狠狠的揉一把,才算是将差点流眼泪的表情给收了回去。   “你要是这么的,也成。不过,我这里刚回来,还没进家门呢,怕是又要为你往衙门里走一遭了。”   啊,这是为啥?   “这样的手艺,哪怕是不直接上报给衙门里的大人们呢,也该让那些有外差的兄弟们知道知道不是?小子唉,我这是给你拉生意懂不?”   懂,不过这事儿很不用这么着急。再着急,就他如今这手艺,那也得几天才能得一个,你介绍的勤快了,他可未必来得及做。   “我也就是试着给你做了一个,你用都没用,还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用呢,介绍什么啊介绍。先用着,等着真觉得好了,炫耀的时候说几句也就得了。这世上的东西啊,越是上赶着的就不是买卖。”   嘿,我这帮忙还错了?不过说的倒是也在理,自己要是上赶着介绍,那些个心眼都穿成蜂窝一样的,怕是会以为自己拿了包三儿什么好处了。   “说的也是,那成,我先用着?对了,这个多少钱?别说不要啊,这么些铜、还有钢绳,都不是什么便宜货,本钱总是要收的。”   那肯定的,他又不是真的做好人好事儿,不过看在交情的份上,看在罗七还要帮着推广的份上,包三儿一脸你不讲究的表情,真的就报了一个成本价。   “给2两银子吧,也就是钢绳和那钩子多花了点钱,用了精钢,其他的不值几个。不过要是别人问,你怎么也要给我报4两啊,这东西耗费功夫的很,不说钢绳编起来多费劲,光是打造机关,就要两三天才能得一个呢。”   翻倍的工价啊!罗七龇牙咧嘴得吸气,并将包三儿上下打量了好一番,摇着头叨叨:   “你还真是敢开价,这么高的工价,都快赶上将作监的大匠了。”   “将作监?呵呵,就他们那做出十个火统直接炸三个的本事,能和我比?不过这也不怪他们,上头克扣成那样,能一直坚持着做就不错了。”   “行了,别什么都往外倒,你啊。行了,给你银子,我走了。”   碎银子一丢,罗七迈开大长腿快步就往外走,连着招呼都不想打了。包三儿一愣,低头看了眼被丢到怀里的银子。拿起来颠了颠,呵呵,最起码有二两八钱,这罗七,还挺讲究。 第9章 炉子和官   罗七的银子来的还挺及时。这些日子因为要联系柔指术,包三儿连着制作了三个银制虾须镯,手头的银钱消耗较大,有了这一笔,他那存钱匣子总算是又能丰满起来了。   从工作间的某个架子夹层里往外一掏,一个柞木的匣子就出现在了包三儿的手里,等着匣子放到工作台上掀开盖子,就见里头零星的有五六个一两的银裸子,两个五两的小银元宝,三颗一两的金豆子,以及散碎十来颗的碎银子。   将手里四个小银元宝和那二两八钱的银块往里头一方,再捡出两粒最小的碎银子放到那银芙蓉的边上,将匣子重新盖上藏起来,包三儿脸上的笑容特别的满足,特别的财迷,低着声自己和自己叨叨道:   “快了,快了,离着一百两不远了。”   一百两?这个小目标倒是挺实在。不过咱们等等,这会儿要说的是银子的事儿?难道不是包三儿藏钱位置的问题?谁家藏钱不是藏在主人房间里的?他怎么就能这么大胆,放到夜里没人,还靠近前头铺子的工作间里?这也不怕来个匪人偷了去?   包三儿怕啊,可谁让后头改造房子的事儿还没做完呢?那么些屋子都在动土,你说他能藏那儿去?所以喽,这个他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的地方才成了他最安心的能放钱匣子的地儿。   或许是他真的挺有财运,这里刚想着银钱小目标,外头给他送钱的就又来了。包三儿手里的小锤子还没重新举起来,包明武在老韩头的招呼声中从前头店铺来到了小天井里,冲着他哈哈大笑。   这么一个表情,不用说,那铁皮炉子的事儿一定也挺顺利。   “我送过去的那个当天就被百户大人装到了家里,经过了这么几日的使用,一家子都快离不开这东西了,今儿一早就喊了我去,让我通知老孙叔赶紧在做十个。他们家也就是比你这儿多了个跨院,你说能用的上十个?”   这还用说,想来是想着送到上司那边去吧。不过这么送上去,这生意他是不想做了?   包三儿感觉有点迷,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锦衣卫的大人们都有了统一的爱好了?什么都往上捅?真这么听话,那每年相互倾轧下没了命的,丢了官的都是哪儿来的?   包三儿迷茫的小表情没半点遮掩,将疑惑都写到了脸上,这让包明武不禁又大笑起来,他的真的是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笑了,这堂弟啊,不止是他的福星,还是他的笑星。   “都想什么呢,大人可没送出去的意思,不,或者说是上头不可能要这门生意。这样不上不下,还不一定能长久的来钱法子,百户大人这样的六品官许是会觉得不错,可再往上……那些个能做到五品官职的大人们,哪一个能缺了生钱的路子?能看上这么一个?他送上去,不过是未雨绸缪,怕到时候铁用的多了,被人盯上,顺带的表个忠心罢了”   哦,若是这样那就说的通了,这是既能避免麻烦,又能刷点好感是吧。懂了,懂了。那既然这样,自家堂哥这个送上挣钱法子的人,又能得些什么好处?   好处?吧唧,一个五十两的大银锭丢到包三儿的面前这就是好处。   “得了五十两的大赏,都给你。”   “怎么都给我了?”   那两个样品的材料费可是包明武出的,这一下子将银子全给了他,这算怎么回事儿?他有点不敢收啊,生怕让堂哥觉得他贪财。若是如此,那好容易又亲近起来的兄弟关系可就又要生分了,在他正想着靠锦衣卫开发新产品的档口,这可不是什么聪明做法。   “怎么不给你?本就是你的主意,那东西也是你帮着一起做的,不给你给谁?自家兄弟难不成我还能昧下不成?那我这大哥当的也太跌份了。”   “可那材料都是你拿来的,这都给我,过了呀。”   都说到这份上了,包三儿再想推却倒是有些难了,一个不好,包明武不得以为他小看了他这个当大哥的?可就这样收下……   “大哥,要不咱们平分吧,若非你送上去,我上哪儿寻这么一大笔银子?就是自己做这个买卖,怕也没几日就让人夺了去。”   虽然他挺财迷,也想多攒些钱,可再怎么也该有底线,不能让银子糊花了眼睛,迷了心。   包三儿在心里一遍遍的和自己这么说着,所以他对着包明武说平分的时候,那表情是相当的诚恳。这让送出这么一大笔有些心疼的包明武越发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了。   他家本就是长房,祖父分家的时候,自家就占了七成的家产,从田地到宅子,样样比包三儿强,还得了锦衣卫这样来钱的差事,他缺这五十两?光是他的私房钱就不止这个数,更不用说家业了。光是田地,一年一百两出息就妥妥的。既然这样,再来占堂弟的便宜,那也太没脸没皮了,让人知道了他还怎么做人?老包家领头人的体面还要不要了?威信还讲不讲了?   所以他立马就拉下了脸,一脸恼色的说到:   “给你你就拿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等着这大哥的架子搭完,他缓和了面色,又继续说到:   “你不用觉得占了我的便宜,你大哥我另有好处,真算起来,怕是比这银子更值钱。”   咦,比银子还值钱些?难道他当初随口一说,就要应验了?   包三儿的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将银子往边上一放,上半身微微向前倾,压低了声音,略带几分激动的问到:   “大哥,难道说……百户大人给准信了?”   “你知道的,每一个百户所都有司吏的名额,管着整个百户所的账目,这活计基本都是由百户亲信来当,我那个所里原本的司吏年岁大了,百户准备让他养老,你说,有了咱们这铁皮炉子这一出,这活计……”   哎呦,这好啊,虽然只是从九品,连着小旗都不如(小旗从七品),可官就是官,不说俸禄能有多少吧,从此以后那家里的档次可就上去了。再说了,寻常校尉升小旗难,可从这从九品再往上,竞争力可就大了。   “这么说咱们家重新跃入官宦人家的门槛是有戏了?大哥,恭喜啊!不容易啊,多少年了,终于又有了指望了。”   打从他祖父没了开始,他家就丢了官宦人家的帽子,十来年了,终于又有了回到这个阶层的希望,哪怕只是最低档的,哪怕不是包三儿当,哪怕他只是个穿越来的,依然激动地眼睛里都开始闪光,鼻子开始发酸。   那边一路过来已经兴奋过一趟的包明武看着包三儿这样,忍不住跟着也又激动了一把,眼眶都有些红了,   “还只是有这么个机会,你别往外说啊,万一不成,那就丢脸了。”   “肯定能成,肯定能成的。咱们可是舍了这么一个财路呢,只要百户大人挣着钱了,就不会不记得你这份贡献。”   “那咱们就盼着百户大人挣大钱吧,挣得越多,我这事儿就越稳当。”   说着,包明武许是自己也觉得这期待的有点歪,忍不住又大笑起来。这是他今儿第几次大笑了?也难怪会这么一直笑呢,希望就在眼前嘛。   那么他们期待的百户大赚的事儿到底成没成呢?那自然是成的,这边两兄弟说完话不过是几日的功夫,城里好些店铺里就开始出现了铁皮炉子的踪迹。等着天越发的冷起来,这铁皮炉子更是火上了,连着衙门里都出现了铁皮炉子。   到了这个份上,这铁皮炉子基本就没了保证专利权的事儿了,即使锦衣卫百户的威名百姓间挺大,那能大到高官贵胄人家去?于是,有那等不及在百户家铺子里定做的,又有后台的,更是直接去寻了那百户抄了图纸回去自己打造。让铁皮炉子的款式都开始变得七七八八的起来。   这样百户大人吃亏了吗?不能啊,能去抄图纸,即使没给钱呢,难道不会欠下人情?官场的人情,有时候是能顶大用的,那你说百户能不乐意?能吃亏?   而百户大人得了利了,那么包明武的事儿还是事儿?在普通百姓看来跨一阶天难地难的,可在真正的实权人物手里,这真的很容易,容易的说句话就解决了。所以喽,当初雪来临的时候,包明武正式的成了他们百户所的司吏,从九品的官职。 第10章 收回、麻烦   老包家又有了官了,这影响可不仅仅是包明武俸禄上来了的问题,那是整个包家都上了一个档次的问题,毕竟这可是锦衣卫的官,那是一般武人小官能媲美的?京城净街虎说的可就是他们呀。   所以喽,包三儿家前头倒座那一溜的房子不等他另外想法子,那拿着地契,自以为能撑一撑包三儿,得个好价钱的李家大郎,得到信立马就自觉自发的跑了来,用市场价将这房子转回给了他。让包三儿家这四合院终于彻底的圆满了。   “自打老李头没了,这家子啊,越发的不成样子了,早年老李和咱们家那是说好的,房子只是抵押,钱凑手了就赎回来。他倒是好,愣是当成了买卖不说,还想坐地起价?哼,也就是咱们家大爷出息了,不然还不定看他什么脸色呢。三爷,您对他也太客气了些,还多给二两做什么?”   瞧着那一脸献媚,得了包三儿的银子立马就走的李家大郎的背影,老韩头忍不住皱眉啐了一口,嘟囔着叨叨起来。只觉得自家吃了亏,白白的受了前头的气。   “你也说了,那老李家如今不成样子了,既然这样,那和他多计较做什么?不过是二两银子,咱们如今缺这么点?算了,洒出去能早点了结就是好事儿。到底如今大哥刚当上官,又有那铁皮炉子的事儿招人眼,咱们注意些,也能少些麻烦。”   当家的包三儿都这么说了,老韩头听着自然也只能是算了,可到底心疼那多给出去的银子,趁着没人到底还是没管住嘴,多絮叨了一句。   “二两是不缺,可这么一来,那虾须镯您可就白做了。”   可等着说完这一句,老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又笑了,老小孩一般凑到包三儿身边挤眉弄眼的说到:   “往日也没见着您做这样的精细活,不想竟是还有这么一手,二两三钱的银子做本钱,愣是能卖出五两的高价来,三爷,和老韩头说说,你这可是……”   可是什么?一个虾须镯,能有什么可是?   包三儿侧头看过去,还没问呢,只看老头那表情,他就明白了这老头想什么,跟着失笑起来。   “韩叔,你这是有想歪了吧!先说好啊,我这会儿真没有续铉的想法,真的就是想多挣几个钱。你看啊,为了我爹治病的事儿,早年卖了三十亩地对吧,咱们家如今可就剩下五十亩了,如今这年景好一年坏一年的,只捏着这么点地,你能安心?为了将来想,是不是该想着多买回来些,好多留点后手?”   嗯,说买地?这个应该的啊,那是最好的后手,想想自家,那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哪怕是有天灾人祸呢,这有了田地,那关键时刻不凑手的时候,就能救命。   老韩头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一样,不但是符合,还说了自己的建议,最起码再买50亩,凑个百亩良田,那才是正紧富裕人家的底气。   “五十亩地,按照如今的地价,怎么也要200两吧。”   这可不,就这还只是中等的地呢,若是上好的,那没有300两想都别想,就这还是快到通州,或者往北面边关去的地界才能有成片的,不然根本买不到。   “咱们家的驴车那年卖了几个钱你是知道的,毛驴真心不值钱,所以啊,我想着这回重新置办,怎么也得是个骡车!不说进出的体面,只一条,咱们往后运送媒啊、柴啊,哦,还有采买粮食什么的总得用吧。到底这牲口力气更大些,脾性也顺溜,有个万一的……转手也值钱些。”   对,这也应该有,趁着手里银钱凑手,就该置办更值钱的,这样底气才足,再说了,好歹如今也重新回到了官宦人家的门脸,再是驾着驴车像个什么样?另外有了车,外头跑腿的活计就不用总是让海哥儿那么个半大孩子去了,他老头驾着车走一圈,就能办完如今两个人干的事儿。   “这骡车什么价?单单是走骡一匹,那就要50两银子,这钱也得攒吧。”   这,这确实不便宜,要这么算,他们家这银子的缺口可真心不小啊!这要攒起来还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若是这时候包三儿续铉……那这负担也太重了些。在子嗣不缺的情况下,优先顾着将家业攒回来,包三儿做的还真是半点没错。   “唉,都说小老百姓病不起,死不起,这话还真是不假,你爹病了的那一年,真是将家里的家底全耗尽了。”   说到这些个老韩头脑子里又想到了刚才多给的二两银子,心疼病重新又上来了。只是知道了自己三爷在这事儿上的用心,是为了整个老包家的脸面,他不好继续叨叨,所以即使再心疼也只能往肚子里按,哎呦,那个难受啊,表情都萎靡了几分。   这表情太明显,明显的包三儿相当不知道都不成,想置之不理吧,又觉得亏心。这老头虽说名分上是奴仆,可事实上和亲人长辈也没差,当初他爹没的时候,帮忙的是他,爹没了之后帮着撑起一个家的还是他,掌管铺子从来没贪过一文,原身没了媳妇,一个人养孩子的时候也不知道帮了多少。这样的老人,你能验眼睁睁看着他心下打结难受?   沉吟了一会儿,最终包三儿还是开了口,开解着说到:   “你看如今我的手艺上来了,是不是比以往挣钱容易了?都说一技傍身,你看我这一技多好,不只是傍身,连着兴家都能了。眼见着咱们这家业收回来是有望了,就凭着这个,老韩叔,将来我爹在下头也得给你作揖,谢谢你这一路扶持的情分。”   这话说的多让人心宽,和家业兴旺比,二两银子好像是不值什么了。老韩头表情回来了几分。   “再告诉你个事儿,前几日罗七拿走的东西你看到没?”   看包三儿表情神秘,声音轻微,老韩头的耳朵立马就是一竖,眼珠子转了转,跟着也压低了声音说:   “那个能当虎爪用的腰带扣?”   “对,就是这个,你说,这个他用着好了,别的锦衣卫能不想要?即使不是要这个,知道我手艺好了,能不想着也做个贴心的?而这样的事儿多了,你说,银子能少?”   那不能,武人嘛,凡是能增加武力的东西都舍得花钱。   “那倒是能挣钱,可这事儿……三爷,这都是有数的,毕竟锦衣卫里用的上的就那么些人。”   嘿,老头这脑子真的挺机灵的,看看这看的多清楚。不过包三儿想忽悠,那就不可能没大饼。   “那你说,我要是做得多了,是不是就有人会因为这个立功?要是立功了,那么你说,上头的百户,千户,甚至更高的大人们知道了,会不会看上我的手艺?锦衣卫的活计,特别是这样特殊的东西,一般二般的人可没资格插手的,即使本事再高,人家也未必信得过。那么一来……”   后头的话包三儿不用多说,在锦衣卫圈子里一辈子的老韩头自己就立马想到了。   “想保证信得过,不透露出端倪去,那就得好好笼络您,那……三爷,只要这事儿顺溜,您怕是也能得个官职啊!”   老韩头那眼睛都亮了。这会儿还想什么二两啊!连着包三儿续铉的事儿都全抛开了,有了官职,那还怕没好闺女可选?这会儿什么都比不上自己三爷当官要紧啊,为了这个,老韩头觉得他又行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三爷,赶紧的去工作间,多做几个好东西出来。”   定制的人都没有呢,就让他赶紧去做出来?做出来给谁?   “您做的给了罗七了,那其他不怎么熟悉的来了,怎么知道您的手艺?有了现成的东西给他们看,他们才更信得过不是?”   哦,这么说也对,可你这下人催着主家赶紧干活……呵呵,行吧,你厉害行了吧!   包三儿笑呵呵的听话往后头走,老韩头站在柜台里一个劲的拍着胸脯保证。   “这前头的事儿啊,都归我老韩头了,您放心就成。”   这本来就一直是归你管的吧!这老头。   包三儿听话的去了工作间,可并没真听话的立马就干活。干什么活儿啊,他今儿因为那李家大郎过来交接房子的事儿浪费了一上午了,闹得他今儿的商铺刷新都没看呢!虽然这商店……每天刷出来的东西基本全超过他的接受能力范围,这么些日子基本全是白看,可看还是要看的对吧!万一再遇上个柔指术那样的便宜货呢?   淡定的坐稳,淡定的点开界面,淡定的看向商店,然后……老话怎么说来着?上天不负勤快人啊!坚持还是会有收获的!这万一居然还真是让包三儿等到了。虽然今日这便宜货不是他心下想的技能项,可‘一石大米=0.1积分’这个新上架的东西一样很亮眼的。这相当于什么呢?用一积分等于一两银子兑换,那就是只要外面两成的价钱!(外面是1两银子可以买两石大米)。这便宜可不就是大发了嘛。   这能不买?不赶紧的多买点,以后可未必能赶上这么大的优惠了!只是问题也来了,这米,他该怎么拿出来呢?这可不是技能,一点就到脑子里的,平白出现这么多米……   包三儿麻爪了!更麻爪的是,这商店一天一刷新啊,也就是说,他必须在今天解决这个问题,除非他不买了!   作者有话说:   为了换算方便,将大米的兑换比例调整了一下。 第11章 兄弟一起   面对‘一石大米=0.1积分’这个大大大折扣,包三儿没犹豫几秒钟就决定,买是一定要买的,五分之一的价格啊,这不是少花多少钱的事儿,而是这折扣太让人动心了,不下手感觉都对不起老天爷了。至于怎么买……   仰着头看了看屋顶的横梁,包三儿迅速的开始往外走,到了前头店铺,对着老韩头说到:   “我想到个事儿要出去一趟,家里你先看着。”   说完不等老韩头唉唉唉的招呼,人就已经到了街上,并快速的往东南而去。拐过三个街口,包三儿走入一条两面都是店铺的街道,停步定睛看了看四周,然后放缓了脚步,像是寻常人散步一般的来到街尾最后一个关着门的铺子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锁头,准备开门。   “咦,这不是包三儿嘛,这是来帮你外甥收房子了?”   边上杂货铺里正在上货的老头见着隔壁关着门的地方来了人,不禁探出头来张望,看到是包三儿,特意走出来行了个半礼招呼着。   “唉,邱家真是……好在还有你这个舅舅在,不然海哥儿可就苦了。可想好这铺子做什么没?咱们这地段虽说不算生意兴旺的,可只要开着,总有老街坊能帮衬些生意。”   都是老街坊,他自是知道邱家的惨事的,当初帮着邱家夫妻操办后事的时候也曾搭过手,和包三儿自是十分的熟络。并对这个有情有义,一出事儿就帮忙奔走还白养着外甥的邱包氏娘家兄弟十分有好感,见着了难免想多亲近。   包三儿心里其实急着要进去,不想和人多嘴多舌的说闲话,可世情如此,他不得不收敛了几分急切,用略带几分沉重的唏嘘道:   “我自己铺子都顾不过来,如今哪有这心思。只不过这铺子如今是海哥儿唯一的产业了,我想着他如今还小,不可能自己来经营,就琢磨着收拾了,将来好租出去。孩子说长大就长大,将来娶亲成家的,总的帮他攒点银钱出来。”   这是要想将租子都给海哥儿留着?哎呦,那这舅舅当的,那真是比亲爹都贴心了。   老头听着不住的点头,看着包三儿的眼神越发的温和。好人谁不喜欢对吧!不过收拾铺子……老头看了看自己的铺子,有心无力的摇了摇头,   “可惜我这就一个人,还得看着铺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这么的,你要是需要人手,我让人去我家喊人,我家小儿子在家呢,洒扫什么的总能搭把手。”   “不用不用,您家孩子才几岁,哪能让个孩子来做这些个粗活,一会儿我去喊了我兄弟就是。”   可别了,我这就想一个人。   赶紧的推了老头的好意,又冲着听到声响走出来其他铺子里的街坊拱了拱手,包三儿推开门走了进去,随手关门的时候还能听见那些人唏嘘的说话声。由此可见,早些年这邱家夫妻在邻里间关系还真是处的挺不错。   静静的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外头的声响,感觉注意力都散开了,包三儿立马快步走向后院,那里有两间小屋,他若是记得不错,其中一间应该有个地窖来着。   果然,靠里那间木板床的下头,一块石板一翘就动,等着移开,立马露出一人宽的石阶来,走到下头,那是个约莫有一间屋子大小的地窖。   “果然,这就是个妥当地方。”   说着,包三儿急吼吼点开了界面,冲着那‘一石大米=0.1积分’选项点了下去。而随着他点击,虚无中一个个粗布粮食袋子就浮现了出来,一点点在波动中凝实,并整齐的罗列到了这小小的地窖中。一袋两袋……直到第三十袋落定,才彻底没了那虚空波动。   “三十石大米,嘿嘿,哪怕是一人一天一斤的两呢,现在的斤两一石约莫160斤,那就是4800斤,够家里六口人吃两年半的,即使以后请人做工都给粮食,那吃一年也绝对没问题了。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这下我这心可真就能安稳了。”   安稳?安稳你个毛线啊!刚拆开一个袋子口,看了一眼粮食的包三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这系统真是够混蛋的,给的大米居然是脱了壳的!妈哎,为啥不是稻谷呢?没脱壳,放一二年和玩一样不好?这,这脱了壳的大米……就如今这气候和保存条件,能放一年就不错了,还要防霉防生虫,这,这不是为难人嘛。   这可怎么办呢?让你手贱,让你受不住诱惑,买多了吧!   包三儿的脸哦,这会儿都快皱成包子了,衬着这张已经蓄起了小胡子的脸,十分的搞笑。可他自己却半点不觉得,只看着自己刚才点的十分痛快的手指,有种剁下去的冲动。   罢了罢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啊!   终究还是舍不得折腾自己柔嫩手指的包三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认命的开始重新转动脑子。   想想本来自己的计划,他狠了狠心,一跺脚走出了地窖,然后小心的重新掩盖住了地窖入口之后,出门,关门,不等边上旁人侧目,就匆匆往锦衣卫聚居的街巷而去。一刻钟之后,他又带着包明武重新回到了铺子后院,并当着包明武的面打开了地窖。   “这,这怎么可能?不说那些三阳教的人,就是衙门……足足大半年啊,地契房契转手了不下两个衙门,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里有这么多粮食?都是瞎了不成?”   包明武觉得自己今儿早上起床的时候肯定磕着脑袋了,不然怎么会眼花呢?这么多袋粮食,怎么可能会被人忽略了去?   “许是这些人都只顾着店铺里的东西了?这屋子本就在角落里,上头还有床铺,谁没事儿会掀开来看?一见着外头空落落的,就没仔细看吧。”   说到这个,包三儿眼睛闪了闪,这地方确实隐秘,若非记忆中他家大姐一次无意中说古的时候说起,他都不知道邱家还有当土拨鼠的本事。   据说早年土木堡之战后,因为英宗被俘,京城动荡,很多老百姓都觉得不定哪天瓦剌就要进攻京城了,邱家祖上胆怯之下,靠着父子几个自己生生的挖了个地窖出来,以防万一,最后愣是一次都没用到。   包明武听了这理由,很想说那些抄家都抄出传承有序来的衙门好手不可能这么粗心。可一想这地方到底是从三阳教手里收来的,这期间一直没人待着,许是衙门里的人觉得这里早就被三阳教搜刮空了,所以没上心?嗯,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若是如此,那这些三阳教的人灯下黑玩的倒是挺不错啊。   “要是这么说,三弟啊,你这财运可真是不错啊。”   平白自家弟弟得了这么一笔好处,哪怕真算起来算不上大钱呢,那也绝对让人心里高兴。包明武拍着包三儿的肩膀,笑的十分的开怀。   “我也觉着近来运气越发的好了,前儿刚开门就卖了个虾须镯,还是高价。赶明儿我得在家里摆上财神爷的牌位不可,不然岂不是辜负了财神爷对我的照顾?”   “哈哈哈,你小子,倒是会顺杆子上,财神爷看你这么贪怕不是要啐你一口了。”   顺杆子爬?不,他这是给包明武心里种个种子呢。就他这开挂的人生,以后像是这样的事儿怕是少不了。而这样的事儿多了,在这密探遍布的京城想不闹出事儿来,少不得这么一个大哥帮着他扫尾善后。所以,慢慢的让自家大哥知道自己财运滚滚是必须的。   “大哥,你看着东西咱们怎么运?”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一会儿去弄辆大车,弄点大桶,箩筐什么的,将粮食塞到这些东西里头,上头罩上铺子里的散碎家具,神不知鬼不觉就运走了,最多就是多来几次罢了。放心,大哥一准儿给你弄好。保证顺顺当当的运送到你家里。”   要包明武说,自家铺子里找到的东西,那就是自家的东西,明打明的运走也不是不能。他能做个遮掩,已经很给大家留面子了,不然这要说出去,几个当初过来检查铺子的偷懒货有的倒霉呢。   所以啊,出的主意那是相当的粗糙,只要是有心的怕是都能知道这铺子里寻出东西了。这态度嚣张的让包三儿听着差点牙疼。可他并没有反对!反对什么呢!他家大哥如今是锦衣卫的武官啊!光这一身皮子就能保证就这一片,没谁会没事儿找事儿。   不过,既然借了包明武的身份,那刚才他一个人的时候想的事儿自然也要利索的说。   “不是我家里,而是我们家里,这里头我数了,一共三十袋,咱们兄弟三个,正好一人十袋。大半年里哪家都不用买粮食了,妥当!”   “等等,一人十袋?我说三儿,这可都是你的,你若是说分给大哥我几袋子,当大哥的辛苦费,这个没的说,大哥肯定要,毕竟我也出力了,吃一回大户,还是亲弟弟的,我心安理得的很。可这只给你留三成……我可没这么厚脸皮。”   包明武摸着脑袋,感觉自己今儿五官全不在状态啊,眼睛花了不算,耳朵都出毛病了?这可是将尽七成唉,这弟弟是不是大方的有些过了?   “大哥,你啊,先看看袋子里的米再说这话吧。”   “袋子里的……嚓,居然是去了壳的大米?”   包明武只抓了一把,眼睛就瞪圆了,他是再没想到,这里头居然是去壳的,忍不住嘟囔:   “这些人脑子有病吧,去了壳能放多久?这不是糟蹋粮食嘛。”   “我觉着,怕是从什么大户人家搜刮来的,那些大户人家,一家子一二百人,一日要吃多少米?一次性磨出两个月的口粮来,差不离就是这么个数吧。”   包三儿能怎么解释呢?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理由了!他这会儿也想问问自己啊,这都什么脑子,刚开始买出来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先看看,检查检查呢,若是检查了,哪有这样的疏忽。   “一二百人?那样的人家,主子才几个?七八成都是奴仆,你家奴仆给□□白米啊?看看,这米粒多白?啊,连着碎米都没几分,就是寻常小地主都没这么奢侈。”   “大哥,这会儿是说这个的时候?反正就是有这么些米了,奢不奢侈的都归咱们了,赶紧的运走吧。”   包三儿这么一说,倒是提醒包明武了,他回头看了看包三儿,然后一脸感慨的摇着头说到:   “三儿啊,你这财运……我怎么觉得都是给你大哥我攒的呢。昨儿你大嫂刚说要买点粮食,你这就来了这么一出。嘿,得了,一家十袋,就这么着了,真全给了你,你也吃不完。来,搭把手,先放到上头。”   嘴里说着调侃的话,包明武手上却没停,将所有的袋子都检查了一遍,确定了都是去了壳的,这才拍了拍手,将袋子重新扎紧了,和包三儿搭着手的开始往地窖上头送。   等着三十袋都到了小屋里,包明武这才转头对着包三儿说到: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弄车,顺带的将你二哥也喊来,既然要分粮食,那他总的出把力,没得让咱们送上门的道理。”   这包三儿就不管了,他们才是一个爹的,要怎么喊人怎么说,全归包明武折腾了。   包明武怎么说?他什么都没说。所以啊,以为是被喊来卖力气帮忙的包明威,在听到的第一时间,整个人都傻了不说,还下意识的摸到了包三儿的额头上。   “三儿啊,你没发烧吧!真给了?这可是五两银子唉!”   “干嘛,不想要啊!那要不运回我家,我拿去卖了?”   “那不能,能白吃大半年,我干什么不要,顶我1个多月的月俸呢,走开,我来搬。”   说着,包明威一边动手推开包三儿,撸着袖子上阵,一边还算上了:   “我家四口人,你侄子侄女才几岁?两个小的算一个大人的饭量都嫌多,再加上老钱叔两口子,算五个成年人……一日9升足够,十石……妈哎,能吃三年啊,不行,不行,这非得虫蛀了不可,得想法子换成其他存得住的……”   嘿,你算就算吧,放心里不成吗?还这么大声,这不是让他们也跟着操心嘛。看看,大哥都愁上了,他家人口也不多,加上仆妇也就8人,还一多半都是孩子,这要吃多久啊……   包明武和包三儿两个皱着眉,下意识的就去瞪这个提出问题的包明威,这当账房的就是讨厌,竟给人找麻烦。 第12章 运回、划算   包明武带来的马车不大,还是敞篷的,这样的马车搬运东西自然十分的显眼。可说来也奇怪了啊,明明周围的人都认得他们,知道他们是谁,也看着他们搬东西感觉奇怪,可就是没有一个上来询问的。   包三儿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人的表情,很好,都看着包明武呢,想来是让他这锦衣卫的身份给镇住了,不敢随便上来搭讪。也就是隔壁那个杂货铺的老头,许是因为正好站在包三儿边上的缘故,许是仗着他和邱家关系好的缘故,忐忑了一下,最终还是上来轻声问了起来。   “里头的东西都被祸祸的没法看了。”   来的正好,不来个人,他怎么将自己准备好的借口说出去?运一次两次的好说,可就他们这车,三十袋啊,怎么也要运送个七八次,不给个借口,即使这会儿没人问,后头嘀咕的时候让人听到了能不多想嘛。   “我和两个哥哥商量了,索性将能用的不能用的都清理干净,然后啊,寻上几个泥瓦匠,将这里彻底的翻新重刷一遍,等着收拾利索的,也好租出去不是。”   哦,是要修整啊,如是那样,要将零碎搬干净倒是也对,甚至还要运送点到时候用的上的来,那这三兄弟可有的忙乎了。   “那,要不要帮忙?这么些街坊,寻几个人手还是能的。”   “您也说了,都是街坊,怎么好耽搁了大家伙儿的生意。反正也不着急,慢慢的来吧。正好看看能不能寻出几个能用的来,老实说,当年置办的时候,连着家具都是好木头,全劈了当柴火也太可惜了。”   哦,还要寻有用的啊,那咱们还是别插手了,不然少了什么,那大家伙儿脸上可就不好看了。   客气过了,事儿知道了,老头心满意足的就回了自己的铺子,等着包三儿哥三拉着车一走,立马就成了周围邻里间的红人,好些个爱打听的都过来了,听着他的最新消息。可把老头美坏了。他如今那也是能和锦衣卫搭上话的人了,体面。   包三儿和包明武兄弟充分发挥了塞东西的各种脑洞,最终用了六车,将这些粮食都晕了回去,可这铺子里的事儿完了,各家的事儿却上来了。   老韩头看到这些粮食那第一个反应就是,好米啊!能换钱!   “我瞅着,这好米咱们自己吃实在是浪费,还不如拿到粮铺去换呢,一半直接换成银子,另一边换成二合面,粗米,估计也能换回十石的量来。”   要这么的,他耗费这么大的精神干嘛!难不成就为了这二折的折扣?这几个钱他还真没看在眼里。   “自己吃吧,难不成咱们就不配吃点好的?我反正是看着挺馋的,再说了,这拿出去怎么说?哪儿来的?咱们家这样的,可不像是能拿出这样粮食的人家。平白添事儿不是。”   为了这大米兜了一圈他已经够费神的了,可不想再来第二回 了。   “可,可这也太多了些。存着时间长了……想想老头我就心疼啊。”   终其原因,还是数量问题,多的让老韩头感觉有压力了呀。哪怕是死劲吃呢,就他们家这么些人,一时半刻的也吃不完啊。好在他这麻烦包三儿回来的时候心下已经有了主意,这会儿立马就能为他解决烦恼了。   “不是和钱家父子几个说给粮食嘛,这么的,你问问他,到时候工钱是要银钱还是粮食,若是要粮食,那咱们就拿这大米给。”   “这也不是不成,不过这价钱怎么算?这好米外头价钱可不低。真这么算的话,那老钱他们可未必愿意。”   吃饱都难的人,最看重的还是实惠,好不好的人家可不在意。你这给了,好心未必得好!   “按照平常大米的价给,他们拿去是换是吃咱们就不管了,即使是去换,他们才几斤,想来也没人多问。”   这能是个事儿?几斤米的进出,痛快的大方一把就是了。   “那他们可占了大便宜了。”   “咱们才平白得了一笔,不散点出去能成?老韩叔,我到这会儿心里还觉得像是做梦呢,总觉得这外财来的有点太大,散点也算是积德安心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这还真得干,不然万一哪天财神爷将这份福气收回去怎么办?想到这个,刚才还一脸心疼的老韩头立马就换了个脸色,不但是对包三儿这决定十分的支持,翻过来还给了其他几个方案。   “那这样的话,明儿我给后街几个老街坊也送点去,都是你爹走的时候帮过忙的。咱们得了些好米,给他们家老弱也补补。”   多散几家出去,那老天爷想来也会觉得他们有德行吧。   虽然封建迷信的包三儿牙疼,可只要人说通了,感觉都挺能接受,包三儿也没想细究。所以只是点了点头,顺口又加了几家,都是附近家里日子过得不怎么样的,权当是扶贫了。   “既然要积德行善,那就做周全了,都是街坊邻居的,正好帮扶一把。”   “唉,我这就走一圈。”   “对了,一会儿和老钱他们说好了之后,你再和他说一下那铺子,让他做完了这里直接过去,将那边也收拾收拾。”   收拾那里?哦,差点忘了,这东西都是那边运来的哦,要遮掩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即使没这一出,其实那边也很该收拾的。   “也是,正好去去晦气,到底让那些杀千刀的贼人占了一场,谁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冤孽呢。”   这迷信的愈发厉害了,要照着这么说下去,明儿怕是连着冤魂索命都能有了,还是能说出一波三折的故事来的那种。   包三儿不想继续和老韩头费唇舌了,他累了一天,这会儿就想好好的躺下歇歇。   他这里歇着了,那头他那两个兄弟家却没法子歇着,一个个都在接受自家媳妇的拷问呢。特别是包明武媳妇,能让包明武连着媳妇兄弟的婚事都一并张罗,可见这包明武的媳妇包林氏在家是个什么地位了,她想问个清楚,即使包明武这会儿很想躺下歇着,那也不敢啊。   支着胳膊斜靠在八仙桌上,包明武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却还不得不回答媳妇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   “这么说起来,这些粮食那都该是老三的呀,怎么你和老二都得了?哎呦,你这大哥当的,不胳膊肘往里拐,从外头帮你兄弟弄点就罢了,怎么反过来还占你兄弟的便宜去了?他可还养着海哥儿呢,那负担多重?你也好意思。”   “不是说了嘛,都是去了壳的,不好存放在,这才想着大家分了赶紧吃了了事儿。”   包明武是真困啊,可每次眼睛刚有点闭上,媳妇的声音就起来了,钓的他脑子都快成浆糊了。   “来不及吃,还能来不及卖?就你这身皮,上哪儿不能卖出去?”   “不是怕让人惦记上嘛,哎呀,我不是都和你说了?这事儿只能悄悄的来,不能露出去嘛。”   这女人怎么这么絮叨呢,反反复复的就是这么几个事儿,要说几遍啊!   “嘿,你这人,这时候脑子去哪儿了?就这点量,周围人家一家十斤八斤的散一圈都未必能兜个圆,能漏个什么去?”   “行了行了,都拿回来了,你这再说还有什么用?赶紧的收拾好了,我都累了一天了。”   嘿,你还来劲了?这是要造反啊!包林氏柳眉一竖,伸出手就想来个360度乾坤大挪移。包明武一看她这招牌架势,脑子猛地就是一个激灵,求生欲相当强的立马又加了一句。   “正好,家里一时半刻的也吃不完,你明儿回娘家一趟,让你兄弟来拿几袋走。老二要说亲,家里银钱正紧张呢,能省一笔是一笔。”   一听他这么吩咐,包林氏的大招立马就缩了回去,眼睛亮晶晶的立马就应下了不说,还特别有盘算的说到:   “你别说,这还真是啊。对了,老二新房的家具快做好了,还能用这个来走人情顶工钱。”   行吧,只要你不耽搁我睡觉,这白来的你想怎么处理都成。   包明威没他大哥这么怂,可为了家庭和谐,为了能早点睡觉,最终也一样分出去了两袋给媳妇娘家,这才算是彻底的过了这一劫。   等着第二天三兄弟再次在铺子聚集,商量翻新事项的时候说起回家后的遭遇,都感觉有点莫名。你说这好好的事儿,怎么就成这样了呢?真是邪了门了。   不过,等着几日后,包三儿却又突然发现,他好像兜了圈子得了大好了。   你看啊,他这样记挂兄弟,连着兄弟的岳家都得了好,那两个嫂子能不见情?所以啊不到三天,两个嫂子分别为他和家里的孩子一人做了一身的衣裳,还是青布夹袄的。   还有那些得了他家老韩叔送米的人家,那礼尚往来总有点回来的吧?或是一把枣子,或是几个鸡蛋,或者一条鱼,反正好几日都不用买菜了。   若是加上老钱家父子的工钱也用米给顶了……嘿,真算起来三十袋大米的本钱都收回来了不说,居然还有盈余?!!   顺带将三兄弟的情分以及邻里关系也维护好了,你说划算不划算?真是划算大发喽!   既然划算,那包三儿自然免不得要想,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儿他还干不干呢?这,这可真是不好说啊! 第13章 这是轻功?   感觉占了大便宜的包三儿虽然对于买米类似的事儿还是心有余悸,可到底事情已经过去了,收获还不错,所以总体来说心情挺好。   而这样得心情在听到老韩叔说起,周围很多人家都开始学着他们家起了万字炕,或是用上了铁皮炉子,感觉这个冬日好过了许多之后,那心情就更不错了。觉得自己这穿越的相当有意义,为大明的寒冷冬天添了几分暖色。   甚至躺着迷瞪着眼的时候,还会畅想一下,凭借着以往看过的各种小说,算计一下自己大概救活了多少人命,攒下了多少功德。偶尔还会莫名自嗨的躲在被窝里偷笑!   说来寻常百姓的日子其实不管什么年代都差不离,总是千篇一律的重复。像是包三儿,即使有了外挂,有了自己的小秘密能自嗨解闷,这日子也没丰富到哪儿去。一日日的不是在工作间里干活,就是在周围转圈。甚至因为他家几乎靠着南镇抚司左近,连着小偷小摸都没什么遇上的机会。所以日常说一句平静如水都不为过。   可这世上自来就是不缺万一的,这不是,这日包三儿因为有个锦衣卫的校尉定的空心护腕有些赶工,到了子时才熄了灯。没等他打开通往院子里的门,就听见不远处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包三儿立时就站住不敢动了,月光下的脸色都白了起来。   这样轻微的声音若是旁人听了许是不会在意,可他是谁?别无数小说,无数电视剧洗过恼的现代人,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就是:月黑风高夜,杀人灭口时。   脑子里闪过了这个,他还能有好脸色?心跳都快停了好不!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等着心神稍微缓过来,满心的好奇又开始叫嚣,似乎每一个细胞都在喊着,让他赶紧看看,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包三儿闭了闭眼,迟疑了再迟疑,最终挡不住这浓浓的好奇心,轻手轻脚的挪到了窗口,借着因为烧着媒,怕中了炭毒而特意开着的窗缝,小心的开始往他能看得见的方向张望。   众所周知,这年头的人基本都习惯了早睡,除了花街柳巷那种地方,百姓居住的区域夜里都十分的安静,一般来说,街面上也就打更的,巡逻的偶尔会经过,其他基本没人。所以啊,有个人影在某家的屋脊上走动,翻越那是相当的显眼。   包三儿不过是扫了一眼,就将那动静看的真真的。而且他这一刻的脑子还特别的灵醒,还知道避忌某些不知道真假的小说里说第六感,看人都不直视吗,只用眼角的尾光一下下的扫。那就更不可能被发现了。   只是这看见了之后呢?包三儿觉得自己这一趟怕是又将自己给僵住了。他是该大喊着有小偷,然后招呼着人冲出去?还是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然后等天亮了,人多了再去告诉锦衣卫的人?   包三儿很纠结!不过接下来他的发现倒是让他不用再想这个问题了,因为只是一个扎眼,那人就不见了啊!只是他最后看到了什么?那人最后的那一闪,居然一下子就从这个屋子的屋脊跃到了另一个屋子屋脊上?然后一个翻身,就跃到了街上?这相差的,好像有十米开外吧!这是怎么跃过去的?那从屋脊上跳到街面上相差多少?高度多少?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难道,难道,老天爷,难道这就是轻功?   包三儿这一刻的心跳绝对超过了正常水平,因为他耳朵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隆隆作响啊!还有脑子,那种被雷劈了一样的感觉!他生活的真的是个正常的世界?这真的是历史上的大明?包三儿突然有些不能确定了。   “吱……”   “三爷,怎么这会儿了还不歇着?……这是怎么了?灯都熄了怎么还站在窗口?三爷,这样吹冷风可是要做病的。”   正在包三儿怀疑人生的时候,通着院子的门被推开了,举着油灯的老韩头一脸迷瞪的走了进来,看到包三儿站在窗口,人都惊着了,忙不迭的放下油灯,就想寻个褂子给包三儿披上。   他这一番动作声音不低,倒是将包三儿从迷茫中惊醒了过来,回神的那一刻,包三儿眼睛瞪得圆圆的,一把拉住了老韩头的胳膊,带着颤音的对着老头低声说道:   “韩叔,我,我看见了。”   “啊,看见什么了?”   大半夜的,能看见啥?莫不是什么鬼怪?   老韩头心下一跳,心下也有些慌张,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第一时间伸手去摸包三儿的额头,生怕他被吓着。他老两口孩子早夭,这包三儿是他看着长大的,说是奴仆主子,感情上却和自家孩子一样,疼着呢。   包三儿由着老韩头触碰,心随着他的手心温度,稍稍稳了几分,说话也流利起来。   “我看到斜对面,齐家院子正房的屋脊上有个黑影,一跳就跳到了方家的屋顶上,后来又跳了下来,从街上跑了。”   嗯?房顶上?大半夜的?哎呦,这怕是见着匪人了吧!   老韩头刚因为是人不是鬼怪而落下去的心,随着包三儿的描述,又重新提了起来。带着几分慎重和不敢置信,沉声说到:   “咱们这里隔壁就是锦衣卫的衙门,这能来这边做案子……三爷,你没看错?不是锦衣卫的暗探?”   “不能,这附近的人家,哪家不是锦衣卫世家出身,哪家没个在锦衣卫当差的子弟?不是信得过的人家,南镇抚司也不可能让他们在这地方待安生。”   这倒是,做了几百年的探子活计,锦衣卫不会连自家门口都吼不住。就是这附近,因为当年进京的时候十六卫分片居住的时候,这里分的就是锦衣卫的地盘,所以哪怕是各有迁徙买卖呢,如今住着的依然有七八成都是锦衣卫以及锦衣卫的关系户。所以想查什么,还真是用不着这么麻烦。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人才会在锦衣卫的地盘这么大半夜的暗探?许是不知道这些人家的底细的?许是有什么人盯上了锦衣卫?哎呦,若是那样,这事儿可就大发了。   “那,那现在怎么办?咱们去通知锦衣卫留守的人?”   这会儿?他是认识不少锦衣卫的人,可这大半夜的去说,谁知道衙门里守夜的是不是他认识的?万一不认识呢?万一人家不相信他呢?   包三儿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顿了顿说到:   “明儿一早吧,一早我就去找人,将这事儿说了。一个晚上应该不妨事儿的。”   说是这么说,可经过了这么一遭,包三儿到底是惊着了,一个晚上都没睡着,天色微微有些发亮,他就起了身,然后连着梳洗都不曾,就匆匆的跑到了南镇抚司,寻了个眼熟的,将自己昨儿夜里看见的事儿给说了。   瞧着人一脸正色的往里跑,包三儿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准备回自己的店铺。只是才走了几步,他猛地想到了一个事儿,昨儿让老韩头那么一打岔,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人会来锦衣卫的地盘打探这样的事儿,倒是忘了他看到的那一跃十来米的事儿了。   这到底怎么岔过去的,他怎么就会跟着老韩头的话转了注意力这个事儿且不说,自己这么一个大男人,一惊一乍的就让人给带歪了说起来实在是丢脸。所以他现在就想弄明白一个问题,为啥老韩头听到一跃十来米就那么淡定呢?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这问题问的,老韩头看向包三儿的眼神满满都是:这你怎么都能不知道的鄙视。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江湖上那些个好手,一跃三五层高的都有,早年你爹就说过,说是你爷爷曾见过有人能从七层高的佛塔上跃下来呢。听说只在几个佛塔飞檐上点了点,就稳稳的落地了。那不比这个厉害?江湖上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   七层高的佛塔?点了点飞檐翘角就下来了?那岂不是比倚天屠龙记里万安寺那一出都邪乎?那是不是也有一搓一条龙那样的降龙十八掌?妈哎,这是高武世界?   等等,若是那样,那锦衣卫这样的衙门应该也有高手吧!即使是小罗罗,应该也有武功吧!三流?不入流?那他大哥是不是也会这些个?   “咦,三爷,您忘了,当初大老爷能继承家里锦衣卫的差事,就是因为练功练得好,弓箭也出色,这才通过了衙门里的考核,接老太爷的班入了档的呀。”   有这个事儿?那他印象里怎么就没有呢?哦,也不是,有还是有的,只是记忆里这原身从他爹那辈开始,好像就不爱习武,他爹帮人做中人,读书写字都成,可就是学武不开窍,蹲个马步都能将自己绊倒,所以不爱说这些。而他这个原身呢,从小就开始学手艺,而且还挺迷,所以对这些也不怎么上心,只大概知道有这么一个事儿罢了。   要这么说,印象不够深刻到是也合理了。   合理,合理个毛啊,这样危险的世界,不学武艺,那不是请等着坑死自己嘛。包三儿简直要被原身父子蠢哭了。可惜,他穿过来太晚,这会儿想转行都不能了。   曾经有这么一个成为大侠的机会放在我的面前,可惜我错过了,如果还能再来一次……麻蛋,谁想再来一次,他这会儿就想回家!穿越风险太大,他有些承受不住风霜了! 第14章 案子、感激   作为穿越者,想要日子过得去,没有一个大心脏是不行的。包三儿显然心脏功能很不错,这边叨叨叨的为自己将来的危险生存环境(武侠+王朝末年+天灾频繁)愤怒了一把,愤怒的小鸟还没飞上天呢,他自己就又落下来了。   扒拉一下自己刚做好的剑型长簪,包三儿心下频频出现朱亭、叶开的名字,这都是武侠小说里江湖大佬级别的巧匠,这样的人……江湖地位好像也不低哦!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武侠世界虽然危险,可同样的,匠人的地位却比原本历史上的更受重视,这也算是优点吧!   同样展开来想,王朝末年+天灾的剧情虽然危险系数比较高,可同样的在知道了大概脉络的情况下,想立功,甚至让身边的人升官是不是也容易些?毕竟只有事儿多才更容易出成绩对吧。   对不对的,这么一通的自我安慰效果还是很不错的,最起码包三儿是可以重新回到工作间,一门心思做自己的手工制作了。不过他这里心思落定了,那边锦衣卫却没落定。想想包三儿去报告的事儿,亲啊,匪人都摸到家门口来了,锦衣卫能不上心?   “怎么样,可查探出什么没?”   往日看着不怎么起眼,甚至贪财的有些乡下土财主模样的郝成刚这会儿坐在那儿脸色十分难看,对着前头站着回话的几个手下,以往略带浑浊的眼睛里,狠辣的让人都不敢直视。   站着的几个不是总旗就是司吏典吏,皆是南镇抚司管着事儿的,往日和郝成刚虽说有等级差距,可也算是相交的不错,只是这会儿怎么看都看不出平日的亲热来,每每对上郝成刚看过来的眼神,都不由的将腰再往下弯上几分。答话的更是连着声音都多了几分僵硬。   “大人,更夫那边并没有什么所得,不过巡逻咱们这一片的五城兵马司有些线索。子时上下确实曾隐约听到一些动静,只是巡查后没发现什么,所以只当是听错了。”   听错了?怕是那些个不想多事儿,甚至以为只是小偷小摸,所以听见了也没用心巡查吧。毕竟这边是锦衣卫的地盘,多少年都没出过事儿了是吧。   郝成刚明白五城兵马司疏忽的缘故,可也正是因为明白,他这会儿才这么上心。若非包三儿正好看到了,又是自己人所以不怕忌讳过来说一声,他们怕是怎么都没想到,锦衣卫竟是有这么一个大漏洞,生生让人玩了一出灯下黑啊!   “既然五城兵马司能听到动静,那别处自然也会有,守夜的坐记呢?各个千户所,百户所可有消息?北镇抚司那边呢?可有怀疑的对象?虽说平日咱们两个衙门各管各的,可这事儿事关咱们锦衣卫衙门的名声,他们应该不至于袖手旁观。”   “守夜的坐记那边已经在统计了,大人您也知道,这些个上心的多在各个衙门里头,外头的未必知道。能给出的消息怕是未必有用,至于北镇抚司……镇抚大人一早听到这事儿就去了北衙门,想来就是为了这个,只是这会儿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信。”   上司问了这么多问题,他们一个准确的答案都没有,也难怪这几个人这般的忐忑了,看看,郝成刚都恼了。   “什么时候咱们锦衣卫这么不经事儿了?这都快整整一日了,竟是半点能用的消息都没有,废物,还不赶紧去查。若是不能尽快将这事儿弄清楚,咱们锦衣卫在京城的脸面可就丢大发了。”   可不就是丢脸嘛!不仅是郝成刚这么想,锦衣卫那些堂上官也一个个也都这么想,所以啊,这一日整个京城,那真是说一句鸡飞狗跳都不为过了。本就算的上肆意张扬的锦衣卫,那真是差点没将京城给翻过来。为此,第二日一早,就有御史上本弹劾了他们。   可这里弹劾的折子刚上去,那往日对着锦衣卫没什么好脸色的张居正却一改常态的帮着说起了话来。   “陛下,此时臣倒是知道些,锦衣卫此次虽然张扬,却也算是情有可原。”   “张师傅知道?”   张居正帮锦衣卫说话?万历眼睛都瞪圆了,一时倒是好奇起来,侧头问到:   “情有可原,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可要是出事儿了,怎么没见朱大人上奏?”   作为皇帝的亲卫,有什么事儿和皇帝说一声不是常规操作吗?怎么他就不知道呢?   张居正刚才已经帮着说了一句了,接下来的事儿若是还由他来说,那就太不给朱希忠脸面了,好歹也是多少年的同僚了,总要留点分寸的。所以看到小皇帝问,张居正也不多嘴了,只看了看朱希忠。   人家给台阶了,那还等什么?反正这会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朱希忠索性丢了面皮,直白的站出来禀报到:   “启禀陛下,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有人摸到了锦衣卫南镇抚司夜探,而且从目击者所言,还是江湖好手。”   “啊?江湖人?夜探?还是锦衣卫?这想干什么?”   万历别看这会让年岁还不大,才十七八的模样,可到底做皇帝已经七八年了,该有的敏感度还是不缺的,第一时间就提取了关键字,并迅速做出了戒备。   “锦衣卫又不是六扇门,从不管江湖中的事儿,只监察百官,勘合军匠,如何就能引得江湖人来夜探?难不成是什么他国高手?朱卿家,此事必要查探清楚。对了,若是有进展,记得随时来奏。”   “臣下遵旨。”   朱希忠应声的相当快,虽然自家这出了明的探子部门让人暗探了还没当场抓住人是有点丢脸,可能获得皇帝重视,嘿嘿,丢脸好像也挺值,自打先皇继位,锦衣卫沉寂了太久了。   朱希忠这里厚脸皮的感觉坏事儿变成了好事儿,心下高兴。张居正这里看向皇帝的眼神也带着欣慰。皇帝能这么快就意识到这事儿的不寻常,知道警惕他国,他这些年的心血也算是没白费,皇帝越发的有了为君的眼界。   有了皇帝的重视,有了权相出声,这事儿就更大了,甚至因为皇帝随口的一句他国,连着朝廷的其他衙门也忍不住跟着动了起来。谁能保证皇帝随口一说没说中?这要真是他国的探子,各个衙门这个若是不搭把手,后头万一倒算起来,岂不是显得他们不热爱大明?不关心大明的国家安全?   能过官的,特别是能当上京官的,旁的事情上可以脑子不好,这跟着皇帝和权相的路子走,爱他们所爱,急他们所急这一点是绝对能过关的。   而这么多人一起出手,那真是耗子洞都能清点个一清二楚,更别说这不过是刚过了一二日的事儿了。不等包三儿将锦衣卫衙门里某个暗探新订的飞针指虎做完,他发现检举的事儿就了了。   来告诉他的人还是罗七,嗨,别怪他出场多啊,谁让他就在南镇抚司衙门当差呢,熟人家近便,消息来源总从他这里出也是常理。   罗七一进门就打了个哆嗦,外头冷,里头热,这一冷一热的一激,差点没将喷嚏给带出来。看着他这样,包三儿十分贴心,立马招呼了他做到自己新作的火炕上,还将一搭膝盖的毛毡子递了过去,好让他腿脚加快暖起来。   不过热情归热情,该问的还是要问,好歹他也是第一个发现端倪的人对吧,是相关人员!万一总是抓不住,那自己可就危险了。可不想这一问,倒是问出了这么一个大意外。虽然他一直知道,锦衣卫还兼职着国安局的差事,可这么近距离的和国家安全搭上,还真是大惊吓。   “东瀛?怎么又是他们?”   “怎么不能是他们?这周围的小国,除了他们,哪个胆子能大成这样?什么地方都敢闯,什么地方都敢探,真是狂的,就差以为自己是天了。”   接过包三儿递过来的热茶,罗七美美的喝了一口,一股子热气从喉咙直线下移,腹腔立马就热乎了起来,加上火炕,罗七一时舒坦的都想□□起来。   总算是还知道自己在包三儿家,不是自己家里,所以他将喉咙口那满足的喟叹压了下去,只重重的又喝了好几口热茶,彻底将自己暖和了起来,这才继续说到:   “具体他们这想干什么,我就不和你说了,到底你不是咱们里头的人,更和这些个事儿不相干,知道的多了不好。不过你小子要得好这个我还是可以告诉你的。”   得好?这个包三儿其实多少已经心里有数了,不管他当时是不是凑巧,只看他及时去禀告这一点,锦衣卫就不可能视而不见,不给点好处。不然将来还有谁会帮着送信是吧!   “那你说说,我能得些什么好处?”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明儿你要去一趟衙门是一定的,就辰时,到时候不单是郝大人在,就是咱们镇抚也在。”   还惊动镇抚见他?哎呦,那样的话,他这好处的期待好像还能在多一点?   哪是多一点啊!看看,不等包三儿期待的锦衣卫的好处,这里罗七刚走,那夜里被人当弹簧床跳来跳去的方家和齐家的人就先来感谢了!   也是啊,小老百姓,反对危险的抗击打能力更低,若非包三儿揭穿了,锦衣卫重视了,又将人给抓住了。就那匪人的胆子,若是哪天感觉他们两家这里监视锦衣卫挺合适,杀了他们霸占地方都有可能的。你说他们是不是要感谢?   所以喽,莫名的,包三儿又多了一份救人全家的功劳,而且还是两家!这积德积他自己都觉得迅速。 第15章 转行、抢购   都是街坊,方家和齐家对着包三儿那也算是老熟人,两家如今的家主提留着礼物过来感谢的时候说话那是相当的自在,什么话都往外冒。   “这都多少年了,咱们这一片那真是从没有这么悬过。”   “可不是,锦衣卫衙门隔壁啊,谁敢闹事儿?平日里就是走街串巷的都不敢过来,谁想能有这事儿呢。”   前头一句说的还行,可这后头的……虽然锦衣卫人神易避的属性谁都知道,可你们这么大大咧咧的往外说,这胆子是不是有点大?   包三儿喝茶的手都顿了。眼角往上扫的时候不自觉的就往外飘,生怕让人听到。偏偏这两个说话的人还半点自觉没有。   “我打听了,是东瀛的人,据说是为了什么,寻锦衣卫档案存放的地方?你说他们是不是脑子不好?这样的东西就是有,那是随便能寻到的?当衙门里的人是傻子不成?”   咦,这个他不知道啊,寻档案存放?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难道锦衣卫抓着他们什么把柄了?包三儿好奇了,也不拿茶盏混时间了,侧头问齐家老大。   “寻那地方做什么?他们要找什么档案?”   齐老大在北镇抚司掌刑千户手下当差,因为家传了三代张板子的差事,是有名的板子齐,所以人脉也好,消息也罢,算得上是他们周围人里最灵通的一个。只是因为平日都在北镇抚司当差,寻常见不到人,这才算不得往来勤快。可真要问什么,他总能有点线索。   果然,他这里一问,齐老大立马微微侧身,一脸告诉你们秘密的模样说到:   “据说东瀛打上了高丽的主意,连着被咱们逮到了好几个小辫子,连着证据都有了,许就是为了这个。”   为了这个?哦,是了,别看后世那边好像不鸟咱们,尾巴翘得老高的拽样,可在这个时候,大明□□上国的名头还是很有用的,被抓到了小辫子,真惹怒了大明,来个什么封锁经济的,那东瀛绝对吃不住劲。   “可他们这事儿办的,闹出来了不比高丽那边的岔子大?好歹那还隔着一层,这次可是直接威胁到皇权了。”   可算是有人和他一个想头了,齐老大说话的音都提了一个高度,满脸兴奋的继续叨叨:   “所以说他们没脑子呀。不赶紧的寻人顶了罪,将事儿抹过去,居然还上门来想偷证据,简直是被驴踢了脑子了。”   确实,这事儿干的实在是蠢的很,蠢的让包三儿都怀疑,这是不是借口。可他到底不是锦衣卫的人,所以哪怕是怀疑这消息的准确性呢,在没有更准确的消息前,也只能哼哼哈哈的这么听着。然后适可而止的将话题扯开。   “大方,我听人说,今年冬日太冷,好像牲口死的有点多?你那边怎么样?”   方家这个年岁不大,可一样也是手艺人,20岁上就顶了他爹的差事,去了缇骑的马场,当了半个在编兽医。也因为常年在城郊马场上差,十天半个月的不在家里,所以啊,即使算的上和包三儿打小一起长大,往来也不多。不过不多归不多,到底是打小的交情,所以包三儿问什么他从不瞒着。   “才入冬没几日呢,就已经冻死了一成了,今年咱们那边的差事怕是没好了,还不定要吃什么挂落呢。”   一成的马匹就这么没了?包三儿唏嘘的不行,想想这明末的日子,粮食粮食受灾减产,牲口牲口冻毙无数,再有各种天灾,各种贪官豪绅,也难怪大明后期撑不住呢,百姓都快被逼死了的时候还要应付各种战争,可不就破产了嘛。   想想自己到老可能的凄苦日子,包三儿那心肝都开始哆嗦了。那话怎么说来着?穿越的自来只有两条路,要嘛躺平该死死去,要嘛为了生存努力改变。   让他躺平是不可能躺平的,哪怕是为了家里的孩子呢,他也得努力改变点什么呀。   “说起这天冷,我家这万字炕我记得你们两家好像也装上了?怎么样?可还行?对了,还有那铁皮炉子,你们那边没用上?马厩里安上几个,应该不花几个钱,不能用?”   怎么不用,锦衣卫出来的东西,那最先装备的自然都是自己人。诏狱的牢房里都装上了,没法子谁让那边关的多是官呢,基础生活条件还是要注意的对吧。   “既然这样,那怎么还能死这么多马?应该不至于啊!”   “东西出来的晚了些,再加上炉子少,煤饼子也不多,一个马厩就放了一个,总有没照顾到的地方,可不就死了些嘛,不过这已经好多了,原本我们还以为要冻死三成呢。”   就这还已经不错了?哎呦,你们这也太没追求了。包三儿心疼那些死了的马,延伸着心疼其他地方可能冻死的三成,忍不住将他自己的省钱秘笈给突突了出来。   “用煤碎渣呀,活上黄泥,做成带孔的饼子,一样烧的挺旺,还省钱省煤。再不济马厩里修一条窄窄的地炕也成啊,灶头往外头一放,搭个烧水添火的地方,平日里还能让你们歇脚暖脚,多实在?”   是挺实在,而且听着就听简单,弄起来都不用两天。可为啥别人就没想到呢?齐老大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包三儿,摸着下巴疑惑到:   “你个金银匠如今怎么弄的比泥瓦匠还懂行了?我说包三儿,你没准备转行吧!”   他有时也想问问自己,是不是准备改行了呢!你看看,自打知道了未来的命运,他干的每一件有点影响力的事儿,那就没有一个和自己专业相关的。万字炕该归泥瓦匠吧!铁皮炉子、铁皮管子,这是铁匠的事儿吧!这会儿连着牲口保暖都关心上了。   可吐槽归吐槽,想想这年月马匹对于战争的作用,他还是不能不上心。   “转什么行啊,那不是咱们都是老伙计了,知道你们为难的事儿,帮着出主意嘛,你且别管这些个闲话,只说能不能用吧。”   怎么不能用?不用多花多少钱,就能让他们马场的人熬过这一劫,方老大点头的时候脸上的笑都出来了。   “是个好法子,我回去就和他们说。包三儿,你脑子,就是比咱们好使。”   “这么说,咱俩今儿这来道谢还谢出巧儿来了?那,包三儿,你给老方出了好主意,我呢?有什么巧宗没有?”   诏狱能有什么巧宗可说?给牢房里都起上炕吗?若是这样,不说银钱谁出,光是这待遇……上头真能答应?还不如给里头添上两张毛毡子更利索呢。   咦,你别说,毛毡子……包三儿的眼睛又开始发亮了,这个好像不需要他当织匠,如今就有现成的!军营里的帐篷、行军的毯子、马鞍下头的垫子好像用的都是这个吧。和蒙人打了一二百年的仗,这些个实用的好像早就通用了。   那既然这样,这些人怎么就没开发开发这些东西在别处的用途呢?   “你别说,这东西还真有,犯人的草堆上当被褥的就是这个。只是味道太大,很多人都有家人送东西进来,所以用的人不多罢了。”   “用草木灰煮上几回,这膻味就能消去七八成。弄好了,其实咱们这样的人家用着也挺合适。别的不说,当个门帘子是肯定够挡风的,当个炕褥子呢,还省了棉花了,棉花几个钱?这东西几个钱?”   还说不当织匠呢,看看,这主意又出来了吧!看着边上那两个笑的不怀好意的样,包三儿都有些想打自己一嘴巴子了。   毫不客气的将这两个不见外的赶走,包三儿就准备关门上锁,好好琢磨一下明儿面见锦衣卫领导的事儿。可这人刚走到了里头,刚才听了个全场的老韩头却走了过来,   “三爷,那毛毡子真的挺好?”   哦,合着你动心了是吧!既然这样,那就买吧!咱们自己收拾收拾先用上?反正他自己觉得是挺好的。   不只是他觉得好啊,那边走出包家铺子的齐老大和老方也觉得好,所以喽,出门这两个相互一商量,愣是都没回家,而是先去一人采买了一堆的毛毡子。   “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弄了这么些个膻味重的东西回来?”   老方带着这样腥膻的东西回家还好,兽医嘛,比这味道重的也不是没带回家过,所以家人接受能力挺强,要不是老方自己回屋子细说,那是连着细问的都没一个。   可齐家不成啊!齐家媳妇那可是周围有名的干净人,看看,这会儿齐老大的媳妇捂着鼻子堵着门,越看这这一堆小山一样的毡子就越是皱眉头,差点连着齐老大都没让进房门。   “你懂什么,包三儿既然说好,那必定是好的,他自来就从没说过大话。明儿你就煮上几回,等着去了味道,咱们正好能铺到新作的火炕上。”   “那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啊,买上几块够用不就得了,这么些个,你是想着用上十年八年不成?真是钱多烧的。”   嘿,这还真不是浪费,齐老大觉得自己老会计算了。   “要不说妇人见识短呢,你想想,以往做个火炕是个什么价?如今是个什么价?同理,都知道好了、要买了,这毛毡子到时候还能是如今这个价钱了?不趁着是头一波,赶个便宜,难不成到时候花大价钱买?我说,咱们家可没那么多闲钱可以祸祸啊。”   合着您这还是抢着便宜货了?齐老大媳妇脑子差点没转过来,看着那些毡子眼睛都迷瞪了! 第16章 见官、得赏   下过雪之后的清晨,吸口气都觉得鼻子刺疼。包三儿搓着手站在南镇抚司的门口,不住的用搓暖了的手揉着耳朵鼻子,静静的等着人传唤,时间稍稍一长,心思就有点飘,看着那敦实的门脸,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头。   虽然是锦衣卫世家,这里也是锦衣卫专属衙门,可枝枝蔓蔓的这么多人家,除了被选上来当差的,普通人家有几个能进到南北镇抚司里头来?等级,在这个封建社会里有时候真的犹如天堑。   他家自打没了祖父,就是他大伯好像也没什么机会往南北镇抚司里跑吧!就是他大哥,如今当了帮着记账的司吏,也不过是往千户所去的勤快些,和这两大镇抚司依然没什么缘分。这么一算,他们老包家这一代,他还是头一个有福气来的?   嘿,这么一想好像还挺带劲!包三儿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就有些往上翘。不过这想头也就到这里了,胡思乱想都不忘绷紧了一根绳的他,眼角已经看到了罗七,想来是得到了门房值守的报信来接他了。   重新醒一醒神,站直上几分,包三儿冲着门里走过来的罗七看去。   “赶紧进来吧。”   “哎哎。”   包三儿抬腿往里头走,一边走还一边冲着边上值守的校尉笑着点了点头。直到走到里头,到了罗七身边这才低声问道:   “我没来晚吧。”   “没有,说好辰时,你还早了一刻钟呢。”   “那就好。”   “我先领你去见郝大人。”   郝成刚作为直厅百户直属的下属就很不少,司吏+典吏十名、办事吏二十名、总旗一名、还有可差遣的校尉三十名。这么多人手,那管的事儿自然也十分的繁琐,平日一早上光是来点卯领活儿的就有好几个,如今赶上事儿,那忙的就更厉害了。闹得他脑袋都有些发胀,听到罗七说包三儿来了,差点都忘了那是谁?有什么事儿?   好在罗七挺贴心,凑着他耳朵说了,才让他反应过来这是那报信的。想着正好借着这个事儿歇歇,便一挥手就让罗七去喊人,自己则招呼仆役倒茶,自己揉起了额头。许是对包三儿不怎么重视,等着罗七将人带进来的时候,他那爪子还没从鼻梁上下来呢。   包三儿看着好笑,面上却不敢有什么动静,微微垂头,规矩的行了个武人的礼,然后十分规矩的站着,等着听郝成刚的训示。郝成刚扫了一眼包三儿这熟练的操作,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然后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到:   “以往也听罗七说起过你,是个灵醒的。”   包三儿垂着头谨小慎微不敢做声,心下却想起了那一车车的老鼠,忍不住腹议:这个听说其实并不远,只是说出来有些不好听。功劳也不好分罢了。   “这次的事儿做的好,咱们锦衣卫自来就有规矩,有功那就得赏。”   呵呵,这规矩……虽然厚脸皮,可对锦衣卫的所谓讲规矩,包三儿依然不敢苟同。说最没规矩还差不多。内卷起来那刀刀都是要见血的!   “你家既然是百多年的锦衣卫世家出身,那就是自己人了,和自己人,本官向来是不来虚的。你自己说说,想要个什么赏啊?”   这还能自己选?别闹了,知道你这是炸我呢,我可会上当。   包三儿再次拱了拱手,眼睛盯着地面,带着几分忐忑的回话:   “大人您也说了,小人是锦衣卫出身,那遇上事儿前来报信自然就是本分。做了本分的事儿,大人们宽厚,想着赏赐,这本就已经是小人天大的福气了,哪里还敢挑三拣四的。那岂不是成了顺杆子往上爬了?小人再不懂事儿,也干不出这么没品的事儿来。”   包三儿一边说话,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献媚,可隐约的期待却直勾勾的往上飘。这些话他昨儿可是想了一个晚上,既要符合他半个武人的身份的直爽,又要好听让人觉着顺耳,可考验水平了。   包三儿一个晚上的心血没白费,上头郝成刚听了果然感觉挺好,嘴角都翘起来了,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那种俯视的生硬也去了几分。   “倒是个知足的本分人。也罢,那本官就直接给了。来人……”   看吧,这都准备好了,说明啥?说明就是他真的自己选了,那也是白搭。   一个仆役端个盘子来到郝成刚边上,郝成刚点着那盘子上的东西对着包三儿说到,   “五十两银子,这是给你的报信钱,另外还有张告身,一会儿你填上后交给罗七,送到经历司去,从此之后,你就算是记上档的锦衣卫校尉后补了。只要在有些功劳,就能成为正紧的锦衣卫校尉。即使你不成,这身份也能留给你家小子,也就是说你家从此会有两个名额。怎么样,可满意?”   满意?包三儿不知道该不该满意啊!五十两银子这个肯定满意,可这名额……这若是放在其他人家,或许该是满意的吧,毕竟这名额,多少人丁兴旺的锦衣卫人家想多一个而不可得。勾一勾手就能拿到,让家里多一个当差的,多一份粮饷,自是满意的。   可包三儿却钱吗?不缺啊!他想当差吗?不啊!他有活计的,在家敲敲打打,爱睡懒觉睡懒觉难道不香吗?   不过面上他应该是满意的!所以包三儿露出一张惊喜的笑脸来,重重的垂下腰去,行了礼。   “大人,小人,小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多谢大人体恤,多谢大人。”   这么感激的样子郝成刚很满意,不过再满意也就这样了,冲着罗七看了一眼,随手就端起了茶。   “包三儿,走,我带你去填告身。”   哦,这是端茶送客了是吧!包三儿快手快脚的将仆役手里的托盘接过来,冲着人家笑了笑,然后倒退着,一边躬身一边走出了郝成刚的屋子。   南镇抚司的院落不小,从郝成刚的屋子出来,到罗七他们值班的屋子,直线距离就有五十多米。包三儿跟着到了屋子里,三两下的将告身填写完毕,看着屋子里没别人,压低了声音询问到:   “昨儿你不是说镇抚大人……不是我来的不巧吧?”   还以为能见见这南镇抚司的头头呢,不想今儿居然这么就完了?快的都有些不敢相信啊!没沾上什么倒霉事儿吧?   “和你无关,只是不凑巧,指挥使大人哪儿有事儿,镇抚大人一早就出了门,不过本就是随口一说,就是他在,也未必真的见你,不用担心这个。”   哦,就是临时好奇是吧!那就没事儿了,没有好处见不见的确实没什么关系。既然这样……   “我今儿得了这么大的赏,怎么样,晚上下了值去我那儿,咱们喝两口?”   他的事儿罗七用了不少的心思,听着郝成刚的话就知道,说过不少的好话,都是朋友,生硬的感谢容易伤了情分,还不如用这个理由,大家好好吃一顿。你好我好的,这谢也省了,情分也浓了,挺划算。   “你不说我也是要讨上一杯喜酒的。我听说,你家大哥弄的那个炉子是你的主意?那东西天越冷越得好,如今连着六部衙门都在用了,为咱们锦衣卫挣了不小的脸面。等着这事儿上头问起来,嘿,包三儿啊,你这差事怕是就稳了。”   罗七这人成啊,明知道这事儿是他的主意,还给了包明武,他愣是能半点妒忌都没有,反过来替他高兴,这人还真是能处。既然这样,有些话就该说到前头,免得好好的朋友生了隔阂。   “怕是不能,那是我大哥想讨好他们百户,接那个司吏位置特意和我一起琢磨的,如今这东西也送上去了,好处也得了,哪里还能再来一次?”   听到没,他有好事儿没想着他这近便的好朋友,那是有前提的,是为了他们家整体档次的问题,连着他自己都没沾着好处。   “那可不一定,这样的事儿咱们看来天大地大的,可在大人们眼里却是可上可下随手可为的,只要高兴,稍微夸两句就成,下头哪个还会管算了几回?”   别以为包三儿这是太小心啊,看看,说和不说就是不一样的,即使心大如罗七,即使知道包明武和包三儿到底是嫡亲的堂兄弟,有好处想着他也是常理,可这会儿包三儿这么略带解释的一细说,他心里立马就舒坦了!说起话来都知道搭着包三儿的肩膀了!   “你也说了,这是上头的大人们的事儿,这些个大人物咱们往日见都见不着,所以这样的好事儿想想就行,指望多了,怕是失望更多。”   包三儿很务实,说的也十分实在,听得罗七撇着嘴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接口了。最终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对,那咱们就看运气吧!得了,你怎么说,这就回去?”   不回去还能怎么的?他到底不是衙门里的人,待久了也没意思。不过趁着这会儿,有个事儿他倒是正好问问。   “上次你介绍来的几个人我都帮着做了东西,怎么样?可有说不好的?”   “没有,只有说你手巧脑子好的,一个个喜欢着呢。”   “那就好,都是关键时候要保命的东西,若是有什么不对,可别和我客气,该改就改,该修就修。”   “那肯定的。你要不放心,一会儿我遇上了再帮你问问,晚上喝酒的时候和你细说?”   “可以啊!”   你是可以了,可这么使唤人,一顿酒真的够?他感觉有点亏啊! 第17章 好东西1(补全)   如今的衙门,只要有几个钱,那就少不得火盆、炉子之类的取暖,以至于在里头时间长了,包三儿都忘了外头有多冷了。一出来一阵寒风铺面,下意识的就是一个哆嗦,吸一口气鼻尖上的刺疼回来了,一时倒是让他又清醒了几分。   回头看看那硕大的院子,那一个个身着整齐衣裳的人,包三儿揉了揉鼻子,跺了跺脚,快步往自家走去。再是记档,自家怕也没有这家门口当差的命吧。   老韩头从早上包三儿出门就戳在铺子门口,盯着斜对面的巷子口看,偶尔路过,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那巷子口有什么稀奇呢,好些都会跟着看几眼,若非那巷子通的地方人尽皆知,鬼神易避,不定弄出什么西洋景呢。   好容易等到了包三儿出来,老韩头那是连着铺子都顾不得了,老胳膊老腿难得发挥上一次,三两步的到了包三儿跟前,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边往自家走,一边急吼吼的问。   “怎么说来着?大人们可见着了没?可有给什么好处?”   问道这里,本就没几步路的路程已经走到了头,两人一前一后的迈进了自家铺子。老韩头看着外头没人,铺子里也就他们主仆两个,再也抑制不住心下的念头,压低了声音问:   “按照规矩,这样的事儿多半是会给个当差名额的,最多将来不能承继,南镇抚司怎么也算是锦衣卫里的大衙门,应该不至于小气吧?”   咦,老韩头居然还挺懂?他怎么就知道会给名额来着?   包三儿眨巴一下眼睛,一时倒是来了兴趣,也没说给没给,只反问到:   “为啥要给啊?你怎么觉得他们会给呢?”   都说人老精,马老滑,老韩头刚才还一脸急切呢,这会儿听着包三儿这么一问,表情只愣了一瞬,那老脸上的褶子就绽开了花。虽然答案还没有,可有一点他已经能确定咯,自家三爷啊,肯定没吃亏。   既然这样,那他也不急了,去倒了碗热茶往包三儿手上那么一塞,这才露出几分狡黠的笑,小声说道:   “三爷,您忘了,咱们家好歹也曾是六品人家,老太爷过身前,那也是从七品的小旗,有些事儿即便是没经历过,耳朵也听过。”   说道这个,老韩头就想唏嘘啊,都说富不过三代,其实官宦人家想代代相传那才叫一个难呢,看看他们老包家,这落下的多快啊!算了,不想这个,说这事儿。   “听说为了查证是谁那么大的胆子,连着五成兵马司和东厂都动了?那就这事儿来说,您说,自己人发现端倪和旁人发现了来送信,这两个哪一个传出去了让锦衣卫没脸?”   呵呵,他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没往这上头想。难怪给了银子之后还又给了这么一个记档的好处。为啥是记档不是直接让他当差?都不是傻子,他包三儿也不是没名没姓没根底的,都知道开着铺子呢,莫名一下子有了差事当别人看不出来?还不如这样,说是记档的自己人更合适,更糊弄人些。   “啪。”   将手里的茶盏往待客的茶几上一方,包三儿笑着对老韩头说道:   “行啊,韩叔,你这见识,可真是够厉害的。让你说着了,将我的名字记档了。”   “记档?他们倒是挺谨慎,可咱们吃亏了啊!”   老韩头有些不满意,眉头一皱就想叨叨几句。可这是哪儿?南镇抚司门口!还是刚出过事儿的附近!就这武侠位面,谁知道外头有没有人竖着耳朵?   包三儿手一伸,压住了老韩头后头的话,继续解释到:   “说是再有点功劳就能兑现,即使不能,那也能留给后人继承。这么一算,其实比立马当差更划算。怎么说人家还给了银子的,搭上这么一个,已经算的上大方了。最关键的是,韩叔,你知道的,咱们家这自家干自己的其实也挺好,我本就性子懒散,就这样吧。”   就这样?老韩头眨巴一下眼睛,盯着包三儿看了看,见着包三儿眼睛往外飘,跟着也是一个激灵,然后点着头往柜台走。   “有银子的话,那还算成,咱们没白费心一趟。罢了罢了,了了也好,咱们也好安心做咱们的生意。对了,三爷,上回您做的虾须镯卖了,这活儿您这还做不?这东西挣钱的很。翻个倍呢!”   老头反应还挺快,包三儿站起身跺了跺已经开始有些暖和的脚,举步往里走。   “都做一样的有什么好?东西多了,那就不值钱了!你等着,我那儿有几个新做好的稀罕货,这就拿来摆上。”   工作间的架子最上一格,放置着好几个还算精致的盒子,或长或短,或宽或窄,形制不一却都不大,这些盒子每一个里头都放着一样包三儿觉着做的不错的首饰,用单独的盒子承装本就是为了卖的时候好提高点身家。不过到了寻东西的时候可就麻烦了。不一个个的拿下来打开细看,怕是他自己都不能分辨哪个是哪个。   将这些个都放到工作台上,一个个打开,包三儿选中了其中两样递给了老韩头,   “先拿这两样出去吧,这攒珠芙蓉花层层叠叠的,虽是银质的,可看着就富贵,应该挺打眼。还有这双蝶簪子,我用了点烧蓝的工艺,外头没有,想来也能算个噱头。”   何止是外头没有啊,整个大明都没有好不,景泰蓝是什么时候有的?百度百科上说13世纪末,由意大利工匠发明,14世纪流传到法国巴黎。至于中国,那得是到了清朝雍正时期才出现。   这会儿首饰上能见到的青蓝色是什么?除了宝石点缀那就只有点翠,而点翠是一般人能用的?所以这样耀眼的青蓝色首饰真心不多见。看看,连着老韩头都傻眼了。   “三爷,这,这眼色怎么这么鲜艳?看着,看着宛如上了釉的瓷器一般?难不成这是学着烧瓷上釉的法子做的?”   要这么说也不是不成,反正包三儿觉得差不离。所以他点了点头,指着工作台一边的某个匣子说到:   “得了点稀奇材料,看着颜色不错就试了试,不想竟是能出好彩来,所以就试着在这首饰上用了。这东西有些贵,定价的时候尽量往上提一提。”   一个积分一两啊,可不就是贵嘛,而且因为当时刚过了那买米的事儿,他正小心谨慎呢,所以哪怕看到了这东西,知道难得,因为怕烧不出来浪费,也就没敢多买,只买了五个积分。唉,这五两的色釉也不知道能用多久,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再刷到。   物以稀为贵,连着材料都这么稀少了,包三儿心里价位自然更加往上涨了,拿出来递给老韩头的时候特意叮嘱起来,弄得老韩头也跟着有些忐忑。   “东西稀罕?那要不咱们藏着?将来好给姑娘当嫁妆?”   他们家如今可是又有官了,自家三爷眼见着也有了发迹的模样,那家里有些好东西也不怕人惦记了。   “那不至于,这样,你给定个十两以上吧。有人问,你就说这东西难做,要烧制五六次才能出色,而且错了任何一次就废了。”   “哎呦,那要是这么的,这也就难怪外头从未见过了,三爷,那这手艺岂不是咱们头一份?”   那必须的!说到头一份包三儿隐隐的也感觉有点骄傲,这可是他自己凭着现代时候那点零星经验,自己摸索出来的。没有系统附加,多不容易啊!   老韩头捧着簪子,不错眼的看了好一会儿,越看笑容就越是浓郁,到了后头背脊都挺直了几分,笑着冲包三儿说到:   “京城金银铺子不少,手艺出众的也有好些,哪个不比咱们这小门脸强些?咱们家也就是托着锦衣卫的福,在这一片没什么人敢打压,这才能一直稳稳当当的,往日老奴还想着,这生意怕也就这样了,家里要生发得另外想法子。如今看,三爷,您这是早就心里有数了呀。还做的这样的周全。”   说到这心里有数,老韩头有点唏嘘,忍不住盘点了一下最近包三儿的新制作。   “又是给锦衣卫里的大人们定制得用的东西,又是往这些出新的手艺上琢磨。都说一技傍身,你这技艺琢磨的,让老奴都汗颜。可见平日里老奴还是少了几分上进心。”   说到这上进心,老韩头跨了一步,凑到包三儿身边,低头看了看那些匣子里的东西,然后问道:   “看这样子,您这是想专攻精巧定制的了?”   老韩头真不愧是老包家几十年的铺面掌柜,看看这眉眼清楚的,包三儿这才出了几样东西?定制了几回?他就已经将包三儿的心思给摸透了,可见人老了,那脑子还真不一定就会慢。   “你也说了,金银铺子外头多的是,咱们这样的若是不求变,一日日的消磨下去,这生意还能做?”   “确实,那您这是准备专门做周围武将人家的生意?”   老韩头将手里的烧蓝双蝶簪子举了举,笑着说道:   “这确实是好,不说那些大人们用的,只说这新首饰,就恰到好处。咱们周围的十六卫武官人家里,即便是锦衣卫这样相对富裕的亲卫人家出身呢,六七品的人家,泰半的家业也就那样,偏偏出门应酬体面又不能少,心疼宝石价高的情况下,用这精巧二字保住体面确实合适。”   说到各家家业,老韩头就想到了包家,一二百年的锦衣卫世家啊,最富裕的时候家产一共才多少?有多少钱财用在了置办产业上?又有多少能花销在各种首饰上?这不上不下却精巧的算是正好符合了这类人家的需求。   “你既然明白,那老韩叔,你日常也帮我留心留心,看什么款式的需求多些,咱们也好针对性的做。”   “行嘞,这事儿就看老奴的了。”   自家这是真的要兴旺了呀,连着生意都有了可喜的指望。   老韩头乐呵的很,这一高兴,忍不住又絮叨起了攒家业的事儿。   “既然这些个好,三爷,那您多做几个攒着,将来总能用的上。”   “成功了一回,后头就容易了,我自然不会多做些。可惜了,材料就这么些,再说了,到底不是宝石的,不够保值。”   看着这些盒子里的好货,他一会儿想着三爷续铉,一会儿想着哥儿和姑娘将来成婚,脑子转的都快成马达了。越想自家需求量就越多,越想就越觉得的家业不够大。   “还是要不多攒钱啊!”   嗯?刚才还说攒东西呢,怎么又变成攒钱了?包三儿收拾首饰匣子的手一顿,看向老韩头的眼神很是幽怨。你这样敦促下去,他会过劳的知道不? 第18章 好东西2   天色微亮,簪字铺的门就打开了,老韩头举着大大的扫把,清理着门口落了一夜的积雪,他终究是年岁有些大了,干起活儿来就有些拖延,眼见着路上行人多了起来,才堪堪将门口清理干净。   “老韩头,早啊。”   这条街上人走动的可不算多,这么大清早的谁喊他?   老韩头转头冲着来声的方向看去,只一眼,就立马浮上了营业性笑容,热情的开始打起了招呼。   “哎呦,是安大娘啊!您这近来可好?好些日子没见了,听说您家大爷前些日子升了?我早就说过,安大爷是个有官运的,看看,让我说着了吧!这才几岁啊,不到三十吧,竟是就成了正七品了!乖乖,咱们这一片可是少见的年轻有为。”   “不过是个总旗,哪里能说什么有为?也就是图个喜庆罢了。”   来人嘴上谦虚,可脸上笑的都还夹死蚊子的褶子还是显露出了好心情。连着走过来的脚步都轻快了好些。   “确实是喜庆,在上去那可就是六品了,整个十六位才多少个百户?照这么下去,不定哪天安大爷外派就能成千户啦。”   知道来人心里高兴,愿意听吉祥话,老韩头说起话来自是越发的恭维,顺手还将人往自己铺子里引。这一整条街面上店铺就那么几个,还一过来就喊人,不用问必定是来他们家的。   “你啊,真是越说越玄乎,我可不敢想。不过升官是喜事儿,可这升官了也耗费银子,你看看,我这不是又来你这里花销了。”   “身份上去了,那自是体面也要跟上。安大娘今儿是准备买点什么?是您和您家大奶奶置办应酬的首饰,还是你家大姑娘的?”   自打听说他们家老大升了官,老韩头就知道少不了自家的生意。都是老街坊老客户了,谁还不知道谁?安家的那点家底啊,也就在他们家这铺子走动的实力。   “我和我家儿媳妇的,说起这个,老韩头,我还真是要问问你,你说我这要去千户大人家吃喜酒,置办些什么样的妥当?出彩是不想了,毕竟咱们身份就在这摆着呢,再费心也没这个底气,可怎么也不能太寒酸了不是。”   那是肯定的,即使只是最低等的小官,那也是官,体面总是要的。   “您这回还真是来的巧了,来,您看看这个。”   老韩头请了安大娘坐下,第一时间就取出了包三儿做的那个烧蓝的双蝶簪子。将东西双手一捧,往安大娘面前一递,嘿,瞬间就获得了一声惊呼赞叹。   “这可真是好看,这,这是什么做的?看着不像是宝石,怎么比宝石还亮呢。”   安大娘接过簪子上下左右的看,越看眼睛就越亮,越看心下就越是欢喜,唯一觉得不妥的是,这款式双双对对的,她这寡妇人家实在是不好意思用。不过若是价钱合适,那买回去不管是自家儿媳妇出门吃席,还是给闺女当嫁妆都是可以的。   “可不就是比宝石亮嘛,点翠知道不?这就是仿着这个,用釉彩做的,是我家三爷独一份的手艺,别处都没处寻的稀罕物。最要紧的是价钱合适啊,这一款,才十两!只有点翠五分之一的价钱。您说,点翠太贵重咱们用不起,这您家还能用不起?”   十两?和点翠一样鲜艳?还独一份?安大娘心里蠢蠢欲动。只是长年讨价还价的本能支撑着她没立马露出端倪来,只一下下的摸着簪子,迟疑着说到:   “好看是好看,价钱也不算贵,可这独一份……会不会太出挑了些?”   “您要这么说的话……”   老韩头一个转身,又取了一个匣子过来,往茶几上一放,打开示意安大娘细看。   “这八宝如意簪子倒是不出挑,稳重的很,可这价钱却全在面上了,只要是个眼尖的都知道这东西什么价,成色一般,米粒大的宝石能值几个钱?这一支作价6两,寻常日子戴着还成,做客可就低了。”   这也是道理,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这么一大早的过来,家里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东西。   知道没得挑拣的余地了,安大娘又换了个法子,   “那这……烧蓝是吧,这烧蓝的就这一支?”   妥了,老韩头心下一喜,面上却露出一个你捡着了的表情,坦然的说到:   “还真就这么一支,我家三爷新琢磨出来之后,连着做了十来个款式,就这么一个成了。怎么您觉得少了?那可真是对不住,要想再有,怎么也要等上几日了。许是三日之后,三爷新作的能出个好的。”   三日之后都未必有?这下安大娘彻底坐不住了,明儿可就是他们要去吃席的日子了。若是这会儿不买这个,那怕是要花更多的钱才能不被人说寒酸了。   “那这个我就要了吧,另外你再帮我寻个我戴着合适的。不用太出彩,老悖晦的年岁了,只要不过分,也没人拿我说嘴。”   这感情好,一下能出去两样,倒是难得的大生意。不过既然需求挺高,那他自然要趁热打铁,再往上抬抬营业额。   老韩头对自家的东西了然于胸,这边刚听了要求,眼珠子一转,转头就取出了一个匣子,同样打开给安大娘介绍了起来。   “我记得您是置办了个细绒鬓髻的,有了这做冠,其他的首饰搭配起来其实就简单了,你看看,这一套怎么样?挑心、花头簪、钿儿、满冠、分心、掩鬓,银镀金嵌红碧玺如意蝙蝠纹全套,不算太出挑,却绝对稳重妥当,价钱更合适,35两。”   “35两?这,这还不贵?你也说了,细碎的宝石不值钱,至于银子总计也就用了不到5两吧。这工价是不是太高了些?”   “哎呦,我的安大娘唉,再不值钱,红碧玺的成色也在这里摆着呢,您细看,这碧玺的色,是不是特别的正?俗话说得好啊,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进出千户大人家的女眷想来都是懂些个宝石的,戴的也必定不会有那些杂色的东西。若是宝石品质太差,您这戴了……所以这上头是真不能省,哪怕再细碎呢,也得是正色的才行。这么一来您说,这价钱还能说贵?真心是成本价了,也就是咱们老街坊,不然怎么也要开上个40两。”   包三儿推开后门往铺子里走,人还没进去呢,就先灌了满耳朵老韩头的推销辞令,等着走到柜台边,眼睛扫到了那匣子里的东西后,那见着客人的客套笑容差点没崩了去。   原来老韩头再推销这一套啊,也难怪他如此积极了,因为这东西若是真卖了,那自家挣的可就大发了。   你道怎么的,因为这细碎的红碧玺他们只用了一两银子就得了呀。是前些日子有三条街外,某个豪门的仆妇拿了主子发怒是摔的细碎的碧玺镯子过来贱卖的。所以颜色颇正,品质中上,却成本几近于无。加了银子,加了工价,这一整套也不过是十两的本钱,这会儿老韩头却叫了35两,你说包三儿要不要笑?   许是包三儿探头的动作被安大娘看了去,许是她这会儿也想寻包三儿这东家讨点人情价,见着他看过来,安大娘忙不迭的丢开了老韩头,招呼道:   “包三儿啊,大娘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给说说,这价真不能低了?”   这让包三儿怎么说?拆老韩头的台?那不能。再没有给自己人拉后腿的。   “大娘,这红碧玺确实是好货,若非细碎了些,就这中上的品质,寻常一个戒子都要十两以上。大娘,若是想便宜些……要不你看看我新作的这个?”   将手里本来准备放到柜台内的匣子打开,露出里头的簪子递过去,   “这是累丝攒珠福字盘花金簪,米珠不值几个钱,金子总计也不过2两,也就做工繁复了些,本来要标价35两的,给您30两?”   30两?那35两可是一整套,这还能说便宜?哪怕是金簪呢,安大娘也觉得不划算。不过这做工……   “包三儿啊,如今你这手艺真的是越发的好了,看看这累丝做的,多细巧,便是那几个老字号的金银铺子的老师傅,也就是这样的手艺了。”   虽然讨价还价,可对于包三儿的手艺,安大娘是认可的,甚至还自发的又给送了桩生意。   “你说,我若是将家里老了的旧首饰拿来,让你融了重新做可能接?工钱怎么算?”   安大娘唉,你若是这么的,那你家的银子迟早让这铺子给全吞了不可,包三儿如今这手艺可不一般,真按照工艺算,价钱高着呢。   当然了,说是这么说,好容易有个信得过他手艺的,不是锦衣卫圈子的人,他哪怕是千金市骨呢,也得给个好不是。   “那得看你做什么样子的了,若是寻常的款式,都是老街坊了,您看着就行。可若是要做累丝的,那价钱可不低,像是这支簪子这样的,即便各种辅料您都置办齐整了,没有二两我怕也是没法子接,毕竟这一做就得好几日呢。”   二两就行?哎呦,安大娘这眼睛一下就亮了,只觉得自己好像寻到了一个少花钱,办大事儿的好法子。不过既然有了后续省钱的法子,那今儿这生意……就可以花销上一笔大的了,毕竟后续能省钱对吧。不补偿补偿自己,她自己都觉得亏啊!   “那就说定了,老韩头,我今儿就先听你的,这烧蓝的簪子,还有这一套都给我装起来我要了。”   安大娘豪爽的拍着桌子,声音大的,好像刚才一个劲要还价的不是一个人。   等着安大娘爽利的给了银子,再次确定了包三儿的工价,兴匆匆的走人,老韩头略有几分心疼的对着包三儿说到:   “您怎么就只开了2两?那样麻烦的活计,怎么也得要开个5两才是。这样低的价钱,让她嚷嚷出去,只怕后头有的您忙了。”   “忙不也挺好?好歹也算是传了名声了。你也知道,我年岁轻,外头没几个信得过我手艺的。有了这一出,将来咱们这铺子的生意不定还能更好些。”   当然更重要的是,包三儿想着,靠着代加工,自己这制作经验值也能多挣点。光是自家这铺面,这不温不火的生意,以及给锦衣卫制作订制品,验值攒起来太慢啦!   “三爷,话不能这么说的,是人都爱占便宜,这会儿工价低了,那以后涨起来可就难了。更要紧的是,您这价……其他铺子的老师傅怕是要恼,这对您没好处。”   这倒是实在话,他这价位拉下来这么多,若是传扬开来,可就是拉低了整体金银匠人工价的档次了,得罪的绝对不是一个两个。   “就说我是想用低价拉点活计练手不就成了,谁还没个这样的时候?过一阵子,等着手艺的名声传出去了,咱们慢慢的不再接低价单,这事儿自然就过去了。”   哦,原来您这心里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若是这么的,倒是也说得过去。   没了麻烦,老韩头低头再看包三儿新拿出来的簪子,那笑就又起来了。颠了颠手里的匣子,乐呵呵的说到:   “也难怪安大娘这么高兴呢,您如今这手艺,做出来的就没有不好的东西!”   “什么不好的东西?”   老韩头的话音刚落,包三儿还没张嘴,这接话的事儿就让门外的人给截了去,两人抬头一看,是包明武来了。   “大爷来了。”   “大哥啊,说我这新作的东西呢。今儿你怎么有空?”   包明武哈着气进门,第一时间就凑到了铁皮炉子边上,看着火头挺旺,立马就开始烘手,回话都不带转头的。   “没空,上差呢,我是来南镇抚司,就顺路过来看看。我说老三,隔壁不是说收回来了嘛,怎么这门还没收拾?”   “大冬天的,也不是动工的好时候,放着开春再说吧。”   “那可惜了,本来还有个生意想问你做不做呢。”   生意?包明武?他能想什么生意?包三儿一时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第19章 大食堂1   包明武怎么就不能懂生意的事儿了?作为锦衣卫,他们的常例可全是从铺子里收的,而且还是哥哥百户所分了片的收,这样的常年接触下,不懂生意?再不懂,看也能看会几分。   “前儿我听几个去了东厂的伙计说,东安门内原本小伙房裁撤了。”   嗯?小伙房裁撤?这和生意有什么关系?包三儿侧头不解的看向自己这大哥。   看到包三儿这样,包明武一脸的无奈,眼睛扫了一遍周围,见着没有外人这才说到:   “自打嘉靖爷后期开始,这大内就再没招过内侍,先帝爷又……也没顾得上,所以啊,万历二年那时候就大招了一回,一下子就进了好些人,还连着好几年,据说总计有五六千。进了那么些人,你说,这吃喝拉撒的以前那点地方人手能成?所以就另外建了好几处专门给这些人的伙房。”   然后呢?这和今儿这事儿又有什么关系?包三儿继续一脸迷糊。   “这大内动静一大,你说,那些看着门的能不趁机也谋划谋划?他们值守起来日夜颠倒的,特别是冬日,想吃口热的都不成。”   哦,说到这里包三儿倒是听明白了几分,想来是那些皇城禁军蹭顺风车蹭的招摇了,所以办了几年就让人给告了是不是?   “可不就是嘛,本来置办个小伙房也没什么,烧点热水姜汤的,也确实有需求,可谁知道有那不醒事儿的为了采买的贪点小钱,居然将手伸到了内宦的采买上呢。生生将人家采买的东西扣下了一部分,贴补到了自己伙房,还是连着小一年,你说,这事儿揭开了能有好?”   说到这事儿包明武都觉得那人脑子有病,谁不知道那些没根的最是爱财?心眼更是小的和针尖一般!贪了他们的吃食,还是在宫里!这不是和老虎头上动土一样?   “那怎么就只撤了东安门的小伙房?别处没撤?”   包三儿这会儿也听出趣味了,接过老韩头刚沏好的茶,殷勤的往包明武手上递,人则乘势拉着包明武做到了一边待客的椅子上,满脸的兴趣盎然。而老韩头呢,别看做的没包三儿明显,可耳朵却也一样竖着。   内宫里的消息啊,他们一般二般的可八卦不到的。   “那不是确实需要嘛,几个当官的往张相爷那边一求告,又寻了咱们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去皇上哪儿说了情,所以这小伙房的事儿也算是过了明路了。只是这以后还想以往那边直接在宫里吃饭是不能了,也就是烧水烧姜汤暖身子的份。至于东安门……皇上说了,没了这一处,别处也能烧水,总要给个教训。所以喽……”   所以这东安门就成了这皇城内的另类?那这生意……等等,难道包明武的意思是,自家做这伙房的生意?虽说这也并非不可以,自家离着东安门不远。可到底隔着好几条街呢,这一路过来还能少了馆子?   咦,不对,这不是馆子不馆子的事儿,而是伙房这个概念,这该怎么比喻呢?也就是说这些兵丁们想要的是大食堂,而且还是能配合他们上下班时间的食堂。   而街面上有的是什么呢?不管是小吃摊,还是各种饭馆,从营业时间上就不能符合他们的需求,更不用说这花销大小的问题了。   而且这事儿一般人还真不能干,为什么这么说呢?呵呵,即使是京城,没点本事这大半夜还开着门的铺子,你当没地痞流氓上门捣乱找事儿?你当小偷小摸,夜游神门会不上门吃顿霸王餐?   也就是他家这里,锦衣卫的衙门口,锦衣卫人家开这么一个铺子,可以不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甚至反过来还能做点五城兵马司等各个衙门夜里巡逻人员的生意。   “想明白了?”   看着包三儿那脸色变来变去,包明武忍不住失笑,他这个弟弟啊,往日真没看出来,脑子还真可以,这是不用自己说明就想通了?想通了好,想通了,自己这一份人情算是还上了。   “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后头该怎么办你自己琢磨吧。我也该上差了。”   包明武说完这句,一扬手,将茶盏里的热茶喝了个尽,起身就往外走。这下包三儿倒是回神了,忙不迭跟着走出去问:   “大哥,既然这样,你怎么不办?你家那租出去的铺子离着也不远啊。”   “我倒是想呢,可你想想,若是我动了,其他知道信的人呢?能不跟着?有那没铺子的人会不会眼红?刚升了官,能不打眼就不打眼吧。”   包明武眼睛扫了一遍包三儿家的那一溜倒座,足足五间大小啊,这要是都开出来,门脸可真够大的。   “再说了,我那两家铺子,门脸最大的也就三间,不如你这一溜敞亮,做这个不合适。”   门脸?包三儿看了看自家的房子,确实,原本大门的地方都被前头那家做成了屋子,这么一溜看着是特别的大气。   可这理由……包三儿依然觉得不够。   看着包明武远去的背影,包三儿皱着眉头沉思,连着老韩头到了他身后都不知道。   “三爷,您这是……难不成有什么不妥?”   “你说,大哥这急吼吼的送这么一个消息,到底为什么呢?即使他自己做不合适,可二哥难不成不能做?我记得二哥的铺子好像就在东安门南面两条街外吧。”   “这,许是大爷和您亲近?”   呵呵,在亲近,堂兄弟和亲兄弟总是不一样的好不。   包三儿觉得疑惑,可既然确实是好主意,他也感觉能干,那心里再怎么样,该忙还是得忙起来。   心下按照后世食堂的模样大致定下个章程,然后不等第二天就让老韩头去招呼了老钱家父子几个过来帮忙修整房子。回到后头又喊了春嬷嬷,寻味周围做饭手艺好的,那一阵的忙碌呦,连着那做了一半的首饰都顾不得了。   “三爷,这事儿着急?”   肯定的呀,那边既然裁撤了,那这些人吃饭是不是就成了问题?是不是要在外头寻?一来二去的,这需求能不被人看到眼里?不早点下手,不定什么时候就让人抢了先了,这世上可从不缺聪明人。包明武能想到,别人能想不到?   “大爷果然是三爷的亲兄弟!处处想着三爷。”   春嬷嬷这称赞包明武没收到,不过当值回家后刚和媳妇汇报了一下自己去包三儿家的事儿,自家媳妇那张晚娘脸倒是看了个正着。   “你这又闹什么?板着个脸,让孩子看了多不好。”   明明是个八尺高的武人汉子,看到媳妇给脸色,他愣是能探头探脑的先看看是不是有孩子,才敢小声讨好着说话。这家庭地位低的,那也正是够出奇的。   “哦,你还知道不好啊!我还以为你不想要这个家了呢,这么好的生意,不顾着自己家不说,连着二弟家都不顾着,急吼吼的送到老三哪儿,就没见过你这样当爹,当哥哥的。你还想我给你好脸?呵呵,做梦还差不多。”   “哎呀,你这人,别人不知道,难不成你还不知道?咱们欠老三的情呢,不赶紧的还上几分,你说,我这当大哥的,以后可还有脸见他?”   “上次铁皮炉子的事儿,是,咱们欠情了,可你那赏银不全给了他了?而且你当了官,他也沾光啊!这么也能算是还上了吧!至于那粮食,你帮着收拾了首尾,难道不算还上?若是不算,那几两银子的事儿,你这还多少才够?”   不说还好,越说包林氏就越是生气,人情,人情,是,当哥哥的沾弟弟的便宜,借着弟弟的光升官是欠情了,她也记得老三的好,对自家男人前头做的事儿赞成,可这再怎么还人情,也该有个底线不是,一次次的没个够怎么能成?   “咦,你是不是没听清楚?这次还的不是那两次的情啊。”   包明武突然觉得自己挺冤的,合着自家媳妇是只听了她想听的?中间漏了一截都没在意?   “不是这两次?那还有什么人情?”   “我去了南镇抚司啊!”   “去南镇抚司?这算什么人情?等等,去南镇抚司?”   包林氏眼睛瞬间睁得老大,手都哆嗦了,满脸不敢置信的问:   “这,这怎么说的?你没犯事儿吧?对了,和老三又有什么相关?”   呵呵,被吓着了还想着老三呢,你这可真是够执着的。   包明武好笑的看了看媳妇,难得挺直了男子汉的腰杆子,抢过媳妇面前的热茶,喝了一口,缓缓的说到:   “老三前阵子立功了,夜里见着不对,及时给南镇抚司报了信,让锦衣卫逮着了一伙子外来的密探。因为这个,连着锦衣卫上头的那些大官都在皇上面前得了脸。”   哦,然后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会想到让你去南镇抚司?对了,还没说,到底是去干什么了,若是升官,好像该经历司管吧,南镇抚司……管的是军纪、法纪呀!你这高兴的不像是被抓到了错处,又有老三立功……难不成是要调任到那里去?   “就是要调过去,说来这次也是赶上了。本来老三得了赏,还被记了名,做候补校尉,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可不想我送账册去经历司的时候,正巧遇上了南镇抚司的郝成刚大人在经历司要人,好补齐南镇抚司拖了好些时候的缺员。经历司的人不想开这个口子,只说人员不好调派,郝成刚大人就指着我说是立功人员的亲属,官升一级调过去正合适。”   “官升一级?你又升了?”   包林氏这会儿已经不是瞪圆眼睛的事儿了,而是人都站起来了!只是看看包明武那身从九品的衣裳,人又缓缓的坐下了。   “没成?”   “官哪有那么好升的?你什么时候见着打打口水仗就能升官的?”   哦,那就是白高兴了呀!既然没升官,那怎么说欠了老三人情?   “虽然品级没升,可我这次调任南镇抚司,却不再是司吏了,而是典吏。”   典吏?这个包林氏懂,虽然都是从九品,可典吏和司吏却是不同的,司吏只是管文书的小吏,而典吏呢,则是主管,若是在一个衙门里,那就是司吏的直属上级,升官也在司吏的前头。   “哎呀,这,这要这么说,还真是欠了老三大人情了,到了典吏这位置,再上去可就是经历司的知事正八品了。还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只是,这么一来,咱们原本盘算的,去谋小旗的事儿岂不是白做了那些筹谋?那可是从七品。”   看着媳妇这纠结的样,包明武忍不住拍着额头,低声说道:   “一个属于文职,一个是武官,你说哪个更体面些?别忘了如今咱们大明,可是文官当家。”   哦,要这么说好像确实如今这路子更值钱些。既然这个更好……包林氏拍了拍桌子,决断道:   “行吧,既然确实是得了老三的济,那今儿这事儿我就不说你了,我好歹是大嫂,该有的度量还是有的。”   是是是,您大人有大量!包明武拱手作揖,总算是揭过去了这一茬。 第20章 大食堂2   冬天活计不好找,多少手艺人窝在家里吃老本?所以,这边老钱一听包三儿这儿有活计可做,都不用老韩头说第二句,三两下的就已经拉来了好些亲戚邻居,凑成了一个十二人小团队。还多是熟手!   而有了这么些人,这不过是一溜街面房子的事儿还能难到哪儿去?包三儿原本定下约莫需要十天的工程,生生卡到了五天就全干完了,就这还是有些拆墙、起灶头什么的需要烘干晾干的缘故,不然还能在快些。   “这铁皮管子围的可真不错,怎么样,连上灶台得用?”   要不说老手艺人本事呢,不过是和他们说了一声要将铁皮管子在这已经打通了的五间屋子里围一圈,提升温度,都不用他给出个图纸,这些人自己就操持好了。   从西面第一间开始,靠着内里直溜溜的往东去,然后贴着沿街外墙折返,直到西面第二件这做正门的边上叉出去,顺溜的不行。而且高度合适,一般身高的伸手都摸不到,隐藏性也强,不细看都未必能注意,保证了整个屋子干净整齐。   “怎么不得用?三爷,不是老汉说嘴,这火头啊,还就是这灶头比铁皮炉子更旺些,看看,两个灶头一连,连着出口的地方都带着热气呢。”   包三儿听着直点头,往西面靠着小巷的第一间走了几步,将几个灶头看了看,指着没被连上铁皮管子的两个灶头说到:   “这两个下头火道也通了?”   “通了,按照您说的,直直的往东,从东面最后一间角落出去,不过这埋地下的到底散热快了些,到了最后一间基本没什么热气了。烧上两三个时辰,也不过是不冰而已。”   “这就足够了,五间屋子是通的,那铁皮管子的热气散开了,整体温度也不会差哪儿去。”   从中间那间朝内里开的门往外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被封了的垂花门的大屋檐,然后第二眼,看到的就是以此为中心,左右展开,足有十米米长,新搭的灶头和半敞开棚子。这是准备做菜的地方,西面原本开着的门也依然开着,好方便菜蔬运送,边上还有个大水缸。东面原本的门洞也重新打开了,有一扇木门接连包三儿工作间外的天井。   “好在咱们家这前院的院子够宽,不然这一搭,怕是落脚的地儿都没了。”   虽然才弄好,可老韩头勤快啊,见缝插针的,已经置办下了不少的东西,看看,连着东面月洞门边的水缸都摆上了。几个灶头上锅碗瓢盆的也都堆满了。一边还有四个木桶木盆摆着,这是准备了洗碗洗菜用的?可真是够齐全的。   包三儿一路走一路看,将东西都大致翻了翻,那头老钱亦步亦趋的跟着,说着讨好的话,完全不顾后头他儿子一下下拉他衣裳下摆的手。   “五米多的进深确实难得,寻常人家多是三米上下,就和如今搭了棚子后的宽窄一样。可见老天爷也觉得三爷您人敞亮,这才连着屋子也给的这么亮堂。”   “说笑了不是,别当我不懂,这是因为我这房子规制大的缘故,三间四耳的正房,自然哪哪儿都比三间两耳的宽敞些。”   包三儿看了一圈,大致心里有数就准备回头,这一转身,就看到了那钱家老大的动作,都是娶媳妇的大人,居然还干这样孩子一般的事儿,真是够有意思的。   “老钱叔,你往日可没这么会说话,可是有事儿?可是想早点结账?放心,既然做完了,一会儿就让老韩叔给你。”   “放心,怎么不放心,您包三爷敞亮大方的名声三条街外的人都知道,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就是……”   老钱头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略带几分忐忑的问到:   “老汉就是想问问,您这又开个铺子,是不是需要人手,那什么,就是伙计有了人选,那这其他的呢?洗碗摘菜什么的,应该也需要人吧。即使这也不成,那这开这饭庄是不是要做煤饼子?这个分给我家可行?再不济……”   再不济什么啊,从问伙计开始,包三儿一句话都还没回呢,他自己就接二连三的退了好几步,由此可见他求活计的心是如何的急切了,简直到了只要有点能干的就成。   这样的态度,包三儿一时也好奇了起来。   “我记得老钱叔,你家日子过得应该还成吧,入冬前光是做万字炕好像就接了不少的活计,怎么这会儿……若是遇到了难处你就说,咱们都是街坊邻里的,能帮的一定帮。”   见着包三儿说的这么痛快,那老钱头的儿子第一个眼睛就亮了,也不等自家老爹那墨迹的含糊了,拉开老爹,自己站了出来,摸着脑袋一脸不好意思,闷声闷气的说到:   “是我岳家,我岳丈得了风寒吃药,家里钱不凑手,想找点活计。我大舅子两口子都是利索人,老二也有点力气,也没想白得什么,就是……三爷,您看能给个活不?”   这么说就利索了嘛,不过这风寒……   “你岳家?没做炕?”   不能吧,因为他打头,又不是什么难的事儿,这周围的人家好像基本每家都有火炕了呀,更别说是老钱家的亲戚了,应该是最早的那一批才是,那还能得风寒?   “做了,他家是漆匠,晾漆的屋子不能用,急着干活,就着凉了。”   哦,这个倒是说得通,不过要是这么的,那钱老大的岳家应该漆匠本事应该不差,而且做人也算有点水平,不然也不至于这个时候还有活计要赶。既然这样,那帮一把还真可以,不但是能笼络住这钱家父子几个,还能顺带多点工匠人脉。   “我这人手是肯定要的,不过做饭的已经有人了,洗碗洗菜的倒是还缺,煤饼子也确实需要人送。要不这两样给你?先说好啊,洗碗洗菜这工钱不高,一月也就800个钱,做煤饼子日结,做一日50个钱,这可行?”   怎么不行,家里的活计有老太太和老二在,不管是漆匠的活还是家里的活都能干利索,剩下两个人手在这铺子帮忙,一个月一两总是有的,若是生意好些,二两都能畅想一下,有了这一笔,老头的药钱立马就出来了呀。   钱老大立马就俯身作揖,将这事儿给应承了下来,   “明儿就让他们来?”   你倒是比我这开铺子的主人还急!不过也确实要来了,准备工作总不能光指望老韩头和春嬷嬷不是?这两个年级也不小了,有壮男壮妇帮忙,也能轻省些。   “行吧,明儿就来,对了,你也能来,多喊几个,凑上五六个壮劳力,明儿跟着我去搬开业要用的东西。”   说起这个开饭馆要用的,左不过是桌椅板凳之流,听着简单,可量一上来,一般二般想一次性凑齐这还真不容易。   不过这不容易说的是别人,包三儿这里是不成问题的,锦衣卫关系户嘛!因为这身份,他只稍稍露了个风,就有熟悉的锦衣卫人家帮着摸索到了好些。不是经营不善要关门人家的甩手货,就是普通人家搬家不要的滞留东西,愣是只花了五两银子,就置办妥当了足足二十张大小桌子,三十条长凳,十来个实木方凳。甚至连着他以为要定做的瓦盆都齐备了。   等着这呼啦啦的东西一到位,再有春嬷嬷,老韩叔转着弯寻来的一个厨子,三个帮厨,两个打杂的,得了,这食铺啊,当当当就开起来了。   大清早,南镇抚司值守的几个刚下了差,从胡同里走到半道上,那鼻子就开始不住的耸动。   “这是什么味儿?”   “什么味儿?我闻着是肉味儿。对了,包三儿,包三儿那门脸开了食铺,想来是他家。”   “他家?走,去看看。”   看看,看看就进去了!大清早,饿了一宿,谁能扛得住那喷香的饭食?   食铺的大门就开在西面第二间,原本宅院大门的位置,沿街还有一排窗户,门窗只开了一半那味道就相当的引人,别说是这两个刚下值的了,就是街面上早起出来准备上工的人都被引了过来。   四五个人接连往里一走,就见一进门的柜台后头,包三儿领着邱海哥一边作揖,一边大声的招呼上了。   “各位街坊,我这店面刚开,包三儿谢谢大家捧场了啊。”   “包三爷,您这铺子看着不对吧,不是饭馆子?,这么连着瓦罐都出来了?还有这瓦盆,嘿,连着灶头都在屋子里,这是个什么章程?我这正没吃饭呢,说清楚了,我也好关照关照您这开门生意。”   正想解说呢,就来了这么一个捧场的,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包三儿利索的就开始介绍上了。   “您眼睛利索,看的真准!确实,我这不是饭馆子,就是个伙房一样的铺子。看到这后头没,这是蒸的米饭,馒头,全是正热乎的。还有这瓦罐,里头是酸辣汤!大冬天的保证您一口下去,全身暖和。另外里头那一排,那些瓦盆里的是十来个菜,都是做好的,想吃什么打什么,省却了点菜等菜的时间。而且价钱绝对够实惠。”   说到价钱,包三儿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堆木牌子拿了出来,往柜台上一放,一个个的分开举起来给大家伙儿看,   “看到没?我这儿啊,先买牌子再吃饭,看到这个没?一道白漆的,这是小碗米饭或者一个馒头,两道白漆的,是海口碗的饭或者两个馒头。还有这,绿漆一道,是素菜,绿漆两道是凉菜。红漆的一道的是半荤,比如韭菜炒蛋,青椒炒肉;红漆两道是大荤,今儿是红烧肉,栗子鸡;红漆三道的是小沙锅,今儿就一个,萝卜炖羊肉。最后还有这黑漆的,这是汤牌子,一道是咸菜汤,酸辣汤,两道的是带荤腥的,萝卜骨头汤。”   “价钱呢,这价钱怎么算?”   “白漆一道1文,绿漆一道5文,红漆一道10文,黑漆的,一道5文,怎么样?价钱实惠不?想吃什么买什么,多利索?我这柜台上买了牌子,过去看着直接拿了就走,速度快,不用等,多利索。哦,对了,每天什么菜,呐,我这墙上还挂着牌子,一看就明白。”   这准备的确实够齐备的,硕大的字还带图的,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明白。那两个锦衣卫本就饥肠辘辘,这会儿听全乎了,也听懂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直接就开始掏钱了。   “新铺子开门红,挺好,哥哥我来当第一个。两个馒头2文,素菜一个5文,红烧肉一个20文,在加上一碗酸辣汤5文,总计32文,包三儿,拿牌子。”   嘿,还是武人利索,包三儿乐滋滋的将钱收过来,牌子一递,眼睛开始看下一位。你别说啊,有了大头的,这后头跟风的立马就起来了,不过是两三个呼吸,就排上四五个人,一边等着给钱拿牌子,一边自己算上了账,这热闹的。   邱海哥在边上看着直乐,看着那些牌子像是看着金子一样,眼神闪的吓人。包三儿回头一看差点被吓着。可不能这么看,没得将客人给吓跑了。   拍了拍邱海哥的胳膊,下巴杵了一下后头的瓦罐,赶紧的吧孩子,去打汤,好歹能收敛几分贪财的样。 第21章 大食堂3   包三儿家这巷子因为锦衣卫衙门的关系,颇有些人神易避,以至于虽然街面挺宽,却算不得是什么商业街。敢在这里开铺子的没几家不说,就是这么宽的街面也颇有些浪费,寻常人走路下意识就会避开这里,匆匆往来的除了住户也就锦衣卫多些。   因为这种特殊情况,包三儿一开始就有心里准备,最初名声没出去这段时间里,自家这生意怕是清淡的很。可谁想他这开门就有客!而且还是刚下值的锦衣卫,有了他们,那后头的人还能少?这值守的差事自来都不可能是单根独棒做的,前头第一个买红烧肉的,端着饭菜本就坐在靠着门口的位置,这一口下去,吃着好了,见着同伙的兄弟在门口张望立马就招呼上了。   “嘿,看什么呢?赶紧进来啊,这包三儿家的菜不错。”   对,他们都认识包三儿,虽然往日不像是罗七那样进进出出,可也算是眼熟,到底是邻居嘛对吧。   外头的人呢,听着有自己人说好,看着也是熟人的铺子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立马就进来了,先凑到那人身边看了看菜色,跑放着瓦盆的地方看了看其他的品种,问了怎么买,立马就跟着排起了队,顺嘴还催上了前头的人。   “前头的,抓紧些啊,爷几个可是饿了一夜了。”   旁人若是遇上了锦衣卫的人这么咋呼,九成九都可能被吓着,唯有这附近的人却不会,知根知底的,谁不认识谁啊!   “我说李大,你嚷什么?刚算清楚让你一嚷嚷,我这全忘了。白瞎了刚才那一顿的算。包三儿,要不我报菜,你给说个数吧。这头一回点,还真有点绕不过来。”   包三儿听着半点不意外,顺溜着就点了头,然后边听边算上了。   一个接着一个,等着门口没了排队的,屋子里已经做了近半,看着这架势,包三儿忙拉了一把后头一直在打汤的邱海哥,   “去,到后头灶头说一声,按照今儿的菜谱,那几个半荤、全荤都再做一瓦盆。”   听着他低声嘱咐,邱海哥下意识的就冲着那几个瓦盆看了过去。好家伙,红烧肉居然半盆已经没了?这些人大早上的吃荤食也不怕腻味?连着小沙锅都去了两个,萝卜炖羊肉是早上能吃的?   邱海哥那一脸震惊的小表情看的包三儿笑得不行,伸手拍了拍邱海哥的胳膊,低声说道:   “没见那都是下值的锦衣卫嘛,一晚上熬下来,这会儿给头牛都想吞几口呢。可不就可劲往这些上使劲嘛。别看了,赶紧去,等着他们吃好了,不定会带过来几个呢,这附近这会儿下值的人可不少。”   人不少?邱海哥想想以往早上出门预见的数量,立马就点头往后头去,边走还边细心的冲着其他的瓦盆看了看。瞧着外甥这样,包三儿暗暗的点了点头。这孩子别看平日言辞不多,可心却细,是个内秀的。   内秀的邱海哥掀开通往后头的帘子,眼睛一扫,在西面灶头的角落里看见了厨子崔老头,忙加紧几步,走到那老头跟前,恭敬的弯下身子,低声说道:   “崔师傅,我舅让我来说一声,让您将红烧肉等几个肉菜再做一份。外头那些一会儿怕是不够卖。”   老头忙了一早上正打盹呢,听着声睁开了眼,待听明白了邱海哥的话,忍不住也笑了。   “还真是让你舅舅说对了,这大早上竟是真能卖出去?这武人的路子,还真够邪性的。”   说归说,笑归笑,老头起身的速度还是不慢的,虽然头发已经花白,可抄起铁锅来,那胳膊上依然有力的很。   看着老头那利索的动作,邱海哥本想离开的脚步停顿了,眼睛看着那一块块的肉下锅,看着浓油赤酱爆出香味,看的他口水都要下来了。   “崔师傅,真香。”   “那是,早年间,杂家这手艺在草场那一片可是有点名声的。可惜喽,年岁大了。”   说起自己年纪大了,将锅盖盖上,准备小焖一会儿的崔老头眼神也跟着暗了几分。   “海哥儿啊,你得记着,哪怕是有手艺呢,也不能自傲,什么时候都得留后手。看看杂家,要是当年能听人劝,不自得自家的手艺,也像其他人那样,多留点傍身银子,也不至于老了老了,反而差点没了下场。”   崔老头话说到这里,还没等细细的多唠叨几句,边上当着帮厨的老伙计就插嘴打断了。   “浑说什么呢,什么没下场,这会儿不挺好?你个老小子,运气总是那么好,年轻的时候有个好师傅,老了,还寻了这么一个好地方。”   说话间,那人还看了看邱海哥,见这孩子表情挺正常,微微松了口气。   邱海哥也是个会看眼色的,见着他们的眉眼官司,眨巴了一下眼睛,笑着走回了铺子。   见着人走了,那帮厨的老头凑到了那崔老头边上,低声说道:   “你呀,如今越发的不晓事儿了。包三儿请你是来做饭的,你和孩子絮叨这些个做什么?教导孩子这事儿,人包三儿自己不会干?”   听着老伙计这么说他,崔老头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老脸也有发红,下意识的舔着脸给自己辩白了几句。   “这不是瞧着那孩子亲近嘛,咱们这样没根没家的,见着这样没了爹妈的,哪里管得住嘴。”   是啊,没根的,谁都没想到吧,包三儿这请的厨子和帮厨,居然是太监!就是钱老大媳妇的兄弟媳妇,武家大嫂子和其他两个周围邻居家来当杂工的妇人刚来的时候也差点被吓着。   好在到底是皇城根住着的老住户,往日也给内官们做过活计,所以只微微别扭了一下,就接受了。顺带的回去还说上了好话!旁的不说,这样的老内宦管着灶头,她们这些妇人在后厨干活,也少了不必要的避讳和麻烦。谁还能和太监传什么闲话不成?   而老韩头的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其实好处还不只是这一样,这以后会说到。   咱们继续说这后厨的几个老头,这里两老头刚叨叨叨的说上,水缸边上正整理菜蔬的一个一样花白了头发的老头就在那儿笑开了。   “你们倒是空闲,还有空说话,怎么的,这么闲来帮我理菜?刚才听着事儿看了一眼,外头人可不少,这会儿这么热闹,到了饭点人还能少了?怕是怎么也要出三四回菜才够用呢。”   “哎呦,你不说,还真是差点忽略了这个。一早上这么些人,中午、晚上还能少了?赶紧的,老伙计们,都操持起来!对了,陆面条一个人在外头忙得过来?”   “面都是醒好的,米也是洗过的,就上锅蒸的事儿,他一个人怎么就不成了?说起这个,你说,包三儿居然愿意让咱们去前头帮忙,也不怕别人说嘴?”   崔老头掀起锅盖看了看,这肉颜色挺好,就重新盖好了,转头到边上那灶头上,用边上老伙计切配好的肉丝,准备做青椒肉丝炒菜。   看着他忙乎了,那切配的转头和理菜的说上了闲话,当然他问的这个问题也不能算是闲话了,从昨儿知道这么安排起,就一直提着心呢。   “咱们到底里宫里清理出来的,那些人真的会不忌讳?”   “忌讳什么?怎么的,宫里出来的老头就不能找活儿混饭吃了?”   理菜的老头嘴巴倒是挺硬,可眼神却下意识的开始往那通着前头的门上看。   “我们也得活命啊,难不成真的就这么守着郊外的草棚子等死?虽说一辈子就没享福过,可杂家还没想死呢。”   他们这里说着话,打杂的一个妇人一边小心的将手里刚清理好的葱姜往灶台上放,一边隐隐的也有些眼酸。   虽然相处不到一日,可听着这几个老内宦说话就知道,这些人也都是苦命人。老大的年纪,宫里不要了,差事没有了,还没几个傍身养老钱,没家没业,只能相互帮扶着混日子,这比外头的孤老都不如啊。孤老这还有养济院可以求个收容呢,这些人……   通往前头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了,前头打菜的一个妇人拿着空了的瓦盆走了出来,见着这灶头上已经抄出香味的菜,露出了放松的笑脸。   “崔师傅,您这时间卡的可真是够准的,看,青椒肉丝空了。”   “那正好,拿来,这就盛上,还能少洗个瓦盆。红烧肉也快得了,一炷香就成。你看着些,若也空了,让等等。”   “唉,知道了。”   从金银铺子过来的门也开了,老韩头提着一摞的碗走过来,见着前头打菜的人在,忙问到:   “听说生意挺好?呐,我怕碗不够用,家里的也拿来了,先紧着这里吧。忙得过来不?要不要我让春嬷嬷也过来帮忙?”   “不用,再不济不还有老郑和老赵嘛,我一个人上灶,他们都能省出手的。”   “若是人手不够你们就说话,咱们也不缺那几个请人的钱。”   这话说得暖心,这是生怕他们几个老胳膊老腿的撑不住啊!崔老头笑的褶子都开了,一边惦着锅往外舀菜,一边乐呵呵的说到:   “老了老了,这又有了福分了,咱们三个没人要的老东西,愣是有吃有住有穿不说,还被人稀罕上了!说出去那些老东西都能眼红的哭出来不可。”   这话说的,那两个帮厨都笑了!看向老韩头的眼神都带着温度。   谁说内宦就没有寻常朋友的?看着老韩头不就是够意思的老朋友!虽然这是几十年前,崔老头和老韩头还是幼年时,在街面上一起讨饭的交情,可朋友就是朋友,身份、时间都没能让这份友谊褪色。 第22章 大食堂4   冬日天亮的晚,比夏日足足少了一个半时辰,像是今日包三儿铺子开门,明明天色看着不过是蒙蒙亮,掐算一下时间却绝对不算早,辰时两刻(7:30)都过了。所以一开始包三儿那真是没指望早上能有什么客人,打开门的目的也不过是想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宣传宣传,让周围的人知道知道有这么一个吃饭的地方,中午的午饭生意能看着有点样子罢了。   可谁知道就这么巧呢,他算计了朝堂点卯的时间,算计了皇城门口换岗的时间,却忘了锦衣卫坐记值守的差事因为要看着各处交接班的缘故,自来就比旁人下值晚一个时辰的。而作为督查军纪的南镇抚司,那更是比寻常锦衣卫又晚了一刻钟,所以喽,包三儿这开门开的,那是堪堪正好卡在了他们的下班点上。   如此一来,今儿这门开的绝对能称得上“开门大吉”,只是凡事有利有弊。这生意一上来,那中午该怎么办?瞧瞧外头,刚吃完抹着嘴出去的那几个锦衣卫这一路招呼的,怕是一会儿还得来几个。如此,昨日准备的菜怕是中午够未必够用。   “三爷,咱们这是得了开门红啊!真是够吉利的。”   包三儿正发愁,老韩头从后门走了近来,眼睛一扫屋内的吃饭人数,脸上的笑就怎么都掩不住,小激动中也顾不得包三儿在呢,见着认识的就招呼一声。几步路的功夫,愣是走的和女星蹭红毯似的,一步三定,用蚂蚁步挪着走。   等着好容易到了包三儿跟前,那红光满面的样子,让包三儿差点没眼看。   “是挺好,可韩叔,咱们准备的菜怕是要不够了。”   “不够?怎么会不够?我看着后头挺多的啊?那肉还有十斤呢……”   话说道一半,老韩头脑子回来了,知道包三儿说的是什么意思,眼睛嗖的一下,扫向了那些瓦盆,看完了那些,转头又冲着西屋里,正在上蒸格的陆老头问道:   “老陆,昨儿醒的面可够用?”   “如是中午人在多些怕是就不成了,看看,这会儿的功夫,已经没了五屉了。一会儿我再醒上些吧!”   连着馒头都下去的这么快?大早上的,一个个怎么就这么能吃呢?   老韩头嘀咕着又去看汤罐子,邱海哥不等他探头,就先开了口。   “酸辣汤已经大半没了,倒是骨头汤还有不少,应该能撑到中午。”   再能撑,也是一半没了呀。知道了这么些个数字,老韩头是真着急了,忙不迭的就准备往外走,边走边对着包三儿说道:   “我这就去和送菜的说一声,让他们再送一茬。”   包三儿看他说走就走,忙不迭的伸手拉了一下。趁着门口这会儿没人,快速的说道:   “什么一茬不一茬的,咱们不挑,有什么要什么,只要能做出二十份以上,凑满一个瓦盆的就成,大不了咱们花样多些就是了。”   对对对,数量没估算好,那咱们就用种类来凑,这么一来,也算是两全了,他采买容易了,客人看着菜品也丰富了,多好。   “成,我这就去,对了,隔壁铺子,门开着呢,我让春嬷嬷领着大姑娘和哥儿一起看着,三爷,您得空了别忘了过去。”   啊?连着他8岁的闺女,6岁的儿子都开始看店了?包三儿那表情一瞬间有点呆滞。   不行,这人员安排还得重新理一理。不然这么下去,日子都乱了。   包三儿这里想着怎么将刚开门的生意整理出个模样来,另一头一早知道今儿包三儿开业的包明武领着特意请了假的二弟,以及几个关系好的,这会儿也到了铺子外头。   人还没进门,这一群大老爷们就先让肉香味给冲击了一把,下意识的吞咽口水的动作整齐划一,弄得他们自己相视一眼都失笑。   “包老大,你家老三从哪儿寻的厨子?这手艺可以啊!这么老远的闻着,都快赶得上福寿居了。”   问这个?那包明武还真是知道,只见他表情神秘的冲着皇宫的方向那么一扬眉,然后半含半露的说道:   “你说呢?”   嘿,你这都做的这么明显了,当他们都是瞎子不成?不过这宫里出来的……不会吧!御膳房的人即使出来了,那也有大把的酒楼等着供着,能到包家这样的地方来?   “包老大,你别糊弄我们啊!这怎么可能。那地方出来的手艺,是一般人能够格享受的?”   “那里头御膳房虽然只有一个,可小厨房、小伙房却从没少过。”   哦,你要这么说,那么大家伙儿就明白了。确实,别看那些个这个宫那个宫另设的厨房没有御膳房的牌子,可真说起来手艺可未必差到哪儿去!毕竟宫里嘛,很多时候安排人,并不是只看手艺的!   听到是这样的出身,一干人等越发的高兴了,有那心急的甚至走到了包明武的前头,嘴上还叨叨道:   “说来这宫里的手艺,我在锦衣卫当差这么些年,也就陛下登基那会儿吃了一回,还是不知道几厨给做的大锅炖菜。如今有了这里,倒是有福了。”   这话抬的有些高啊,包明武赶忙扯了点火头,免得烧太旺,让人妒忌下绊子。   “你就闹我吧,御厨房出来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人在哪儿咱们哪个不知道?你真想尝尝,还能没地儿去?”   “知道又怎么样?就他们那开的价,是我这样拖家带口的人去的?”   “咦,不对啊,那你怎么知道我家这就便宜?”   “都这么熟悉了,就是真贵,好歹交情在,也有脸面给成本价不是。”   哈,合着你所谓的福气是想要我当冤大头?有心想再说点什么,那人却留下这么一句,然后理也不理别人,直勾勾的走进了铺子里头,那大嗓门,一进门就开始嚷嚷。   “好酒好菜啊,都赶紧的,今儿包明武请客!咱们要吃富户啦。”   嘿,这浑人,说的都是什么呀!还是在他家老三的店里,他这脸全让他给丢尽了!你说,今儿怎么就让这人跟来了?   包明武都让他给气笑了,嘴巴张的老大,人立在哪儿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在包明威的拉扯下缓了神。   “算了大哥,好歹是老三的好日子,咱们不生气。再说了,那可是百户大人的妻舅,就是再气,又能怎么的?忍忍吧!”   不忍,不忍还能怎么滴?别看他如今调任到了南镇抚司,可百户那里依然不能不敬着供着,谁让百户对他有提携之恩呢?谁让他们家就在百户管辖的一片呢?谁让……他官职太小,不如他呢!   包明武将脸色收拾了一下,看了看边上跟着来的几个,已经很有眼色的进了铺子,身边只剩下了自家二弟。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说道:   “走吧,咱们也去看看,老三这铺子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高兴不高兴的,场面总是要的,没得让老三跟着没脸。   包明武扬着声,朗笑着走进了铺子,正想和先来的搭话,不想这一看,嘿,人居然都已经不再门口了?这端着盘子的、坐下吃上的,这都是跟他一起来的?这是吃饭都不等他了?交情呢?都去哪儿了?等等,这吃上了,谁给的钱?刚才不还嚷着吃富户吗?   该不会是老三免了单?开业就带人来吃霸王餐,他这当大哥的面子还要不要了?想到这里,包明武眉头都皱上了,不顾边上包明威正扯着邱海哥询问,直接对着迎上来的包三儿就闹起了小脾气:   “怎么一个菜都给上了?你这连着大哥请客都不给了?”   “大哥带人来捧场,我请吃饭怎么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价钱。你自己看,这价位在这里写着呢,即使一个个将一日的胃口都在这里用尽了,有值几个钱?”   几个钱?光那肉香,就很能值几个钱!恩?不对,这牌子,这五颜六色的……包明武和包明威两兄弟看完包三儿刚写好的,贴到了柜台后墙上的价目表,表格下对应的牌子样品,相视一眼,都惊着了。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这做的是类似伙房的生意,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伙房……还能办成这样的?真是开了眼界了啊! 第23章 大食堂5   从头到尾走了一圈,点了两个菜放到茶盘大的托盘里,包明武走到包三儿附近的一张桌子边坐下的时候,心下对于包三儿这铺子已经心里有数了。自家这兄弟啊,脑子还真可以!这样的不是伙房的伙房,别说是那些个卡不到饭点的兵丁了,就是周围的其他人,想来也一样会很喜欢吧。   “大哥,这样卖,老三怕是没什么赚头吧。到底养着这么多人呢。”   包明武都能看的明白,那包明威这算盘珠子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圈下来,连着成本他都给算出来了。   “一盘的红烧肉,我刚算了一下,光是菜的成本就有15文,你看猪肉18文一斤,这一碟子你看是不是有个半斤?那就是9文,沙糖也贵的很,28文一斤还是平价,这么入味,算2文的糖钱都是亏的。那就是11文了,油盐葱姜这些都少不得,大冬天的干姜,你们知道的,最起码60个钱一斤,还有这个,看看,茴香,这可是30文一斤的东西。盐,7文一斤……大哥,我这么一算,老三哪怕再省,辅料上3文总是要的,这么就是14文了,还有柴火,铁锅碗碟折损,总成本15文应该没错。剩下这么些人的工钱……要是生意清淡些,老三怕是还得倒贴。”   包明武很想自己听不见,可偏偏耳朵十分正常,自家弟弟说的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的。你别说,这家伙算的还真挺细,当账房都可惜了,锦衣卫里堪合物价的差事合该有他一份!只是他就不明白了,怎么这红烧肉都堵不住他这嘴呢?你就是再明白,不能一会儿没人了再说?让客人听见像个什么样?   什么样?让包明威说那就该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让这些个吃饭的都知道知道,这份买卖做起来有多不挣钱,免得这会儿吃着好的,回去了琢磨想跟风。更该将老三薄利的事儿宣传宣传,若是哪天隔壁人家家里都习惯了不做饭,直接过来买了吃,那老三这生意才算是不用愁了。   兄弟两个想的角度不一,可为包三儿好的心却是一样的。这亲兄弟两个你瞪我,我瞪你,没个心有灵犀,相互嫌弃,边上听了个全程的包三儿却旁观者清了一回。心下感动之余,对这性格迥异的两个哥哥孩子气一般的动作也多了包容,笑着解围道:   “这算账上我是不如二哥的,只估算了一番,就选了计算容易的价定了下来,如今看还是粗糙了些,早知道定价前就先找二哥过来算算了。”   虽然是马后炮,可弟弟这么给脸,包明威自然是高兴的,将嘴里的那块红烧肉咽下,一脸你亏大了的表情说道:   “可不是,早说了,我都给你算一遍,即使价位依然不变呢,好歹每日出多少才能不亏本总能清楚吧。”   说道不亏,包明威的眼睛又看向了被举例算账了一回的红烧肉。   “这红烧肉真好吃,20文四大块,还有酱汁能下饭,这价钱划算的不能在划算了。只是老三你却亏了。”   怎么可能亏呢?包三儿既然这么定价,那自是有这么定价的道理。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拿红烧肉挣钱。那是当招牌菜吸引人用的。真正挣钱的那都在别的不起眼的菜里呢,甚至是这汤品也是挣钱的大头。   后世的人或许不知道,这年头牛肉和羊肉比猪肉还便宜,才15文一斤,为啥这样呢?因为这些肉都是北面草原贩来的,源源不断的廉价来源,自是比需要自家养殖的价低。而这样价位的牛羊,骨头又能有几个钱?剁开了添上萝卜炖一瓦罐才几个钱?10文一碗,哪怕是大碗呢,这也绝对能挣一半。   只是这样的话在这大堂里头却不好明说,所以包三儿只笑着,用十分自然的口气说道:   “我这店面是自家的,总比别人成本低些,索性就走个量吧,哪怕是一碟子菜挣1文呢,量上来了,不也挺好?”   瞧这态度多好,还吃着的一个个都忍不住点了头,只觉得包三儿讲究。而这会儿包明武总算是砸吧出自家老二老三两个细说的意思了。立马丢开了刚才还挺稀罕的脸面,咧着嘴说道:   “若是这样,那等着回去,我就帮着宣扬宣扬,旁的不说,那些个家里远的,人丁稀松的,怕是挺愿意过来。”   明明是早就说好的,盯紧了体制内加班人群的事儿,到了这会儿依然不能直咧咧的说出口,没得让人以为他们兄弟算计人对吧!   “上下值的也合适,大哥,往日每次遇上你轮值,大嫂都得大半夜起来,给你准备下值后的饭食,免得你饿过头。如今有了三儿这里,家里可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呐,就得这么引着说才是正道,看看,好些人明白了吧,兄弟三这配合打的,嘿,真是难得的默契啊!   既然明白了,那后头就不用多说了,点到即止嘛,说多了容易起反效果。所以包三儿见着都听明白,一个侧头就说起了别的。   “一会儿让海哥走一趟,让两位嫂子带着孩子过来吃饭吧,自家开了食铺,怎么的也得尝尝不是,不然旁人问起,连着自己人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味,说出去都丢人。”   这话说的在理,反正自家老三也不是那没家底的,一顿两顿吃不穷他,包明武和包明威笑着点了头。   武人吃饭速度向来快,这边闲话说完了,那边饭菜也吃干净了,嘴一抹,包明武就准备走人。只是刚站起来,就见有个穿着衙门差役服饰的人匆匆的走了进来,   “包三儿,听说你家有酸辣汤?赶紧的,来一盆。呐,就这瓦盆。”   这谁啊!上来直接买一盆?还是酸辣汤?自带瓦盆的?这是怎么了?   作为锦衣卫,对任何事情都报以怀疑精神,时时八卦是属于职责范围内的工作。包明武在这上头一向挺积极。   扯过身边眼熟的,低声问:   “这是顺天衙门的?怎么好像没见过?”   “没见过?不能吧,这是后头铁匠铺老孙家的老大呀。”   咦,老孙家的老大?不能吧,他前头铁皮炉子的事儿可是老孙跟着一起干的活儿,他能不认得老孙家的人?来往这么些日子,家里都去过三趟,怎么可能……不对,还真有可能是没见过,听老孙头说,好像是押送犯人去了东北?   “孙老大,你买一盆做什么?”   包明武笑着扬声问,好像刚才说不认识的不是他一般。   “这东西驱寒呀,刚才上差前顺路喝了一碗,到了衙门身子都还热乎着呢,多得用?我那些兄弟一听可不就馋了嘛。咱们这样日日在外头吹风的,就稀罕这样的吃食。”   孙秋生嘴上说着热闹话,眼睛却半点没飘过来,直勾勾的盯着被包三儿递到里头的瓦盆,从头看到尾,好像出了他的视线,那盆子会被摔了一般。   他这样的做派看到其他人眼里,不知道的以为这人是馋狠了,可在明白人眼里却对这个不起眼的汉子高看了一眼。   “包老大,这家伙干的什么差事?可以啊。”   “光这份谨慎,就该来咱们锦衣卫。”   “行了啊,说的像是除了咱们就没别的衙门一样,他是押送犯人的,你说,这要不谨慎,能活到今日?”   “要这么说,那更该来咱们这里了,顺天府的人出去,名声可没咱们响亮,招牌也没咱们的好使。”   “你说了又不算,眼热也没用,赶紧的走人上差。”   嘴上说着上差,包明武那眼睛却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孙秋生,顺带的也看了看那酸辣汤。这汤驱寒特别好?这是放了多少茱萸才能达到这效果?   脚都踏出去了,因为那一句驱寒,包明武又转回了铺子里头,也不和包三儿打招呼,直接跑到西间邱海哥边上,拿起了一个干净的碗,抢过邱海哥的汤勺,自己盛了一勺。   “咝,这味儿,真够劲。”   这一声够劲,得,又引来了一堆人,一个个都凑过来蠢蠢欲动的想尝尝。他们这土匪样,包三儿还没急呢,已经盛好准备走人的孙秋生却急了。捧着瓦盆,急切的冲着包三儿问道:   “包三儿,这汤不会只有这一回吧?”   “不会不会,隔三差五的少不了。”   “那晚上呢?可有?有的话我下值再来买,5个钱一碗,买上10个钱的份,带回家我娘都不用做别的了。就这辣劲,多下饭!”   知道知道,你今儿帮着做的广告相当有力,看看,我这中午的已经空了。   对,空了,这么些粗汉人尝味道,那能有什么节制?吃着好了,整碗往肚子里倒的都有,也不知刚吃完饭的他们,肚子里哪来的那么多缝隙。   “怎么没了?我还想再喝两口呢。”   “那什么,包三儿,这个既然5文一碗,想来成本不高吧,那赶紧的,多做点啊!”   “对,多做点,晚上我也来买,正好值夜的时候也能暖暖身子。”   “说来,包三儿,你这味儿怎么调的?我家怎么就调不出这么一股子辛辣劲儿?你用什么了?”   是啊,用什么了?一群大老粗都回头了!你说你们都不做饭,问这么清楚干嘛?知道什么叫商业秘密不? 第24章 辣椒、番椒   看看那已经看空了的瓦罐,再看看被一群粗汉扒拉到一边,头发都被揉乱了,一脸委屈心疼的邱海哥,包三儿恼了!这帮子人还说是来捧场呢?就这么捧场的?吃空我的不算,还欺负我家孩子?全是混球!   一个白眼翻过去,不管这些人怎么问,他就是什么都不说!这下可好,这些人本不过是随口问的,包三儿杠劲一上来,他们的兴趣也上来了。有个五大三粗的手都伸出来了,挤着横肉增生的大圆脸,张牙舞爪的嚷嚷:   “这是有秘密呀!好啊,咱们锦衣卫最喜欢秘密了?来,哥哥我给你全身放松放松……”   放松?就他这架势,明白的都知道,若是没人拦着,怕是要包三儿享受一下什么叫爱的胳肢窝了!就这大冬天十天半个月不洗澡的身子,想来滋味一定很销魂。   好在关键时刻包明武站出来拯救了他家老三的鼻子,一把将这些伙计们拦住了,并一个劲的往外推,边推边说道:   “一个个不做饭的问的这么清楚做什么,还放松?混球,你那是放毒!赶紧的,上差都迟了。”   他这一动,后头有眼色、知道分寸的自然也跟着动了起来,哈哈大笑着将这一茬给揭了过去。有个人甚至还将那伸手的家伙的胳膊给夹了起来,闹说道:   “黑炭,你本事了啊,给别人放松?来,哥哥先给你放松,说好今儿你生火的,拖延到这会儿都不走人,你是想等谁替你呢?”   “咦,我好像还真是忘了,走走走,赶紧的,若是大人来了咱们连着火都没生,怕是要坏事儿。”   一说起差事,一说起大人,刚才还闹着的人一个个都急了,不拘哪里,将手里的空碗一放,人就往外走。   这些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大堂都安静了。包三儿揉着额头,看着那乱七八糟摆放的碗,认命的开始收拾,邱海哥看着也赶紧将收碗的木盆拿了过来,凑到包三儿身边,低声问:   “舅,那酸辣汤……要不要后头再做?”   “不用了,时间也不早了,索性到开午饭的时候再做就是。”   哦,这也成,不过今儿这一早上……想到那一个个光吃不给钱的大肚汉,即使知道这是自家特意请来帮着壮声势,凑人气的,邱海哥依然感觉特别的亏。扫了一眼,那空了四个的蒸格,掐算了一下米粮的消耗,邱海哥忍不住小声和包三儿说:   “舅,六蒸格的馒头,两木桶的米饭,咱们才收了几个钱?亏的也太大了些。”   “就今儿一天,再亏能亏到哪儿去?”   用过的都收到了木盆里,包三儿正想擦桌子,打杂的武大媳妇过来接手了剩余的工作。   到底男女有别,既然有人沾手了,包三儿索性全放了手,领着邱海哥往那西间陆师傅的白案边走去。   “陆师傅,中午晚上都多做些吧,看着咱们这名声传的挺快。”   “我看着也是,面已经醒上了,足足30斤,只要不是络绎不绝,今儿应该够用了。”   30斤?就如今这斤两,哪怕馒头有孩子脸那么大呢,怕也能做出十一二个吧。那30斤能做多少?360个?想想差不多分量的大米!哎呦,那得来多少人才能吃完?最起码一二百啊!   “这是中午和晚上两顿的?”   咱们早上这么热闹,还有好些个自己人捧场的,总计人次也不过是来了五十多,你这一下准备这么多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了?陆太监将手里的面团往边上一放,盖上块纱布,微微抻一下老腰,做到一遍的凳子上,转头对着包三儿细数道:   “我刚才细看了,过来的人里,锦衣卫的有、府衙的有、五城兵马司的有、再加上您昨儿说的,往九门看守那儿送的信,这么些衙门口,只要传出去三五个人,那来的就不会少了去。这些人,自来都喜欢扎堆。”   扎堆?集体生活过习惯的人喜欢扎堆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另外你细算过没有,宫门内外的那些人有好些是未时下值,五成兵马司那边,申时有一拨交班的,府衙的巡街每一个时辰,周围就要经过一次,这么一算,怕是从巳时六刻起,咱们这儿就得开始招待客人了。有他们这样的带头,还能少了人?”   你看看,这有时候啊,体制内和体制外的区别就是这么大。老韩头也算的上有本事有见识的老头了吧,可他脑子能细算到这份上?环境锻炼人,这话是真不假!   让陆太监掰算了这么一通,包三儿对于开张第一日的生意又多了几分底气。想象刚才那酸辣汤的受欢迎程度,叫邱海哥帮着站柜台看场子,他自己匆匆的去了后厨。   包三儿走到后厨棚子下的时候,崔老头正在掐算垂花门西面的长度,瞧着包三儿过来都不等包三儿说话,他就先出声了。   “老韩头说,若是生意好,你想将这垂花门西面内院的那一截回廊划出来?连着前头这截棚子的大小,建个正紧的大厨房?若是真的,那等着建的时候可得喊杂家一声,灶头做的好不好,位置合适不合适,对菜品影响可大了。”   有这关系嘛?好像挺有理!有理咱就听啊!还能帮忙兼职个监工呢对吧!   “有您帮着看,那自然再好没有了。说起这个,如今这样是委屈您了,不过谁让咱们这开业的时间不对呢,大冬天的只能先凑合着。开春,等着开春咱们就建正紧的厨房。”   连着时间都定了?那外头生意挺好?崔老头乐了,主动问:   “刚就多了两盆子,怎么,这会儿又要加?”   “不是加菜,是酸辣汤没了,许是天冷的缘故,这汤提个别的受欢迎。我来和崔师傅您说一声是想着,准备中午晚上那份的时候,这汤索性多做些。”   一听是酸辣汤,别说是崔老头了,就是边上听着的老郑老赵也起了兴走了过来,围着包三儿七言八语的说上了。   “那番椒这么让人喜欢?”   “看了那么多年的番椒花,这会儿做成了调料,很多人都没想到吧?”   “说来,早年宫里种了不少,谁知道这东西竟是能吃的?”   “包三爷,那番椒你到底存了多少?竟是定了如此便宜的价。”   存了多少?这个他能说前些日子刚从系统买了五十斤吗?一个积分十斤啊,还是带籽的那种。只要五个积分,挑出足够的辣椒籽,他就已经可以畅想开春种下,以后再也不用发愁数量的日子了。   “放心,就咱们一瓦罐就洒那么两勺的分量,用上一年都绰绰有余。”   这年头的人对辣椒这个味道的承受能力并不强,即使已经有了芥辣和姜辣刺激,有茱萸这种传统辣味的情况下,这种专属于朝天椒的纯纯辣味依然太烈,特别是酸辣冲击下,只要一点点,就已经足够让大众浑身冒汗啦。   “再说了,这酸辣汤也就冬日更受欢迎些,到了夏日,谁还愿意日日吃的一头汗不成?”   “那到也是,只是这价钱依然低了些,杂家记得,早些年那番椒刚被贡入宫中的时候,京城里一盆番椒花,那可是能卖到3两银子的。”   嘛?一盆辣椒盆栽卖3两?娘唉,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要这么算,他开毛线个食铺啊!种上一批辣椒盆栽,妥妥变身高帅富了!   “真有3两?”   包三儿激动的一把拉住了崔老头的胳膊,抓的紧紧的,眼睛盯着他像是盯着一锭金子。   “那是,那是二三十年前价了,现在许是没有吧!”   崔老头被包三儿这举动吓了一跳,迟疑着给出这个答案,表情颇有些惊疑不定。   若是自己说错了,这包三爷不会哭吧!也是,这会儿外来的胡椒,也不过是1钱3分一斤,这要是番椒这么值钱,好像……那什么,还是别说死了的好。这么大年纪了,可经不住这一惊一乍的。   “二三十年前?那如今可还有地方卖这个?”   这个他们几个被清理出宫的能知道多少?崔老头下意识的去看两个老伙计。虽然没有言语,可到底是老搭档了,郑老头立马机灵的接上。   “听人说宁波港那边挺多,泉州市舶司好像有种,前些年还曾以当地花卉的名义送到宫中填补西苑花圃,别的倒是不曾知道。”   “这花平日也就取一个气味浓郁,可驱蚊虫的用处,大明自有的,还能高到哪儿去?又不是什么名品。赏玩的话,花果微小,不及牡丹芍药大气。皇家自是不会多看!”   老赵再补一道,彻底将包三儿的注意力从崔老头这儿扯开。   “皇家不喜欢,京城也不多见,那就是不怎么受欢迎?”   “许是夏日会有人喜欢吧,到底驱蚊虫这个作用还是挺实用的。”   当驱蚊草卖那能值几个钱?罢了罢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这个当秘密武器好了。可惜了,他的发财大计没了! 第25章 红火、计划   包三儿有家有业,有银子,有手艺,所以即使这辣椒盆栽暴富的计划来如惊雷,去如流星,他也不过是丧气了不到三秒钟就恢复了正常。扬了扬眉重新续上了刚才崔老头说的事儿。   “有了今儿这么一个开门红,我这心啊,算是彻底的定了。刚才崔师傅说大厨房,其实我是这么想的,若是开年生意稳定,我那西厢房的耳间也想一并划进来。那本是存放东西的杂物房,划进来了扩大几分,以后菜也好、煤也罢,从西面小门一进来就能存放妥当,免了日晒雨淋的。这大厨房……不只是用那回廊,也往后挪一挪,和那耳间南墙齐平,这三间大小的位置隔成一大一小两间,用起来也宽敞。”   弄这么大吗?崔老头转头又看了看二门的围墙,满意的笑了,随即又问:   “若是如此,那这刚搭好的棚子……”   “建房子的位置自然是要拆了的,至于这靠着东面的,洗碗什么的,有个遮风避雨的总比露天强些。”   包三儿规划的挺好,想的面面俱到,三个老太监听着自然就更好了,到了他们的年纪,什么都没有日子有指望这一点让人安心。眼见着这边生意好,他们以后长期得用,能不高兴?   人一高兴,往年在宫里练出来的恭维人的本事就立马上场了。   “咱们铺子的生意那必定是越来越好的,旁的不说,只为着包三爷您这人,老天爷也该给这么个运道。”   “可不是,连着咱们这样人见人避的老悖晦,三爷都想着照顾,世上有几个能比?”   “善有善报说了多少年了,再没有错的。三爷,就冲着您这善心,福报还在后头呢。”   老头这么给脸,包三儿哪怕只是客气的,也得回上几句不是。   “哪里有你们说的这样好,太抬举小子了!对了,后街那宅子师傅们住着可还行?有什么缺的,师傅们可别和我客气,你们可是我请来的,是咱们铺子兴旺的定海神针呢。”   “好,样样都好,比那北面的棚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去,再没有想到,咱们这么几个都快入土的人,还有这样的福气,住这样规整屋子,过这样舒坦日子的时候。”   要说起来,包三儿在对待这几个老太监的事儿上,那确实是做的相当的到位,而且人情味极浓。   就在老韩头和他说了这几个老太监的本事,以及如今的处境之后,包三儿立马就拿了银子,在自家西面小巷子往里去的位置,寻了一个偏院买下,作为这几个老太监的职工宿舍。并亲自走了一趟,将人给请了回来。   朝东三间厢房加一间耳房,朝北两间偏房,足足六间的屋子的小院子看着不大,可里头家具被褥齐全,还都盘了炕。置办的衣裳虽是旧衣铺子买来的,却半个补丁没有还件件合身。吃喝食铺供应,月钱一人一月1两。包三儿还另外给工钱雇了个街坊里贫家的小子帮着收拾屋子,洗衣裳倒马桶。   照顾的这样的周到,你说几个老太监心下是个什么滋味?更不用说包三儿还保证了,若是有病有灾,甚至是死了,他都负责的话了,那真是连着后顾之忧都全解决了呀。   所以也难怪这几个老头办事儿这样的用心,包三儿一星半点的失望,他们都会觉得不安了。后半辈子直到埋土里这一截那可是全要靠着包三儿了呀。   “都好就行。不过打明儿开始,几位师傅,咱们这就该开始排班了,今儿这样是特殊情况,开门第一天嘛,总要大家都配合配合练练手,可这后头……咱们这铺子和别的铺子可不一样,从寅时就得开门,直到亥时门都未必能关上,所以分成两班才妥当。不然你们这身子可吃不消。”   “这个我们四个已经商量妥当了,按照常理,早上到午时这一段,人再多也有限,只是咱们做的本就不是寻常人的生意,所以反倒是这个时间的人许是更多些,所以早上先一起过来,忙过了午时,做完晚上的大菜,就回去两个歇着。第二日,轮换两个午时后回去也就成了。人老了,本就起的早,睡得少,这么着也就尽够了。”   咦,这么算,其实他们依然挺累人啊!一个人最起码做九个多小时呢,还是餐饮业这样累人的活计,这么大的岁数了,这真能撑得住?包三儿觉得悬!再想想打杂的人手分成两班似乎也不够,光是打菜的就得忙不过来。一狠心,索性又大方了一回,对着领头的崔老头说到:   “这几日先这么着吧,若是咱们生意好,崔师傅,那就麻烦您到时候再寻两个老伙计来搭把手。反正那小院屋子还有。”   生意好愿意在多加两个?那感情好啊!甭管当年在宫里怎么样,是不是有交情,有往来,等着出来了,那都是可怜人。只要人品不差,手艺可以,他们也愿意多拉拔几个老伙计,好歹也能给自己积攒点福分,盼着将来能投个全乎胎。   “成,听你的,只要不亏着您这买卖就成。”   亏?那不能。旁的不说,就是给他们住的房子,那地契不依然还是他的?也就是些月钱和衣食罢了,他卖两个簪子就挣回来了。   “这么好的生意,最多少赚,哪有亏的道理。不然不是白瞎了你们的手艺?别说是你们了,就是打杂的,我也想另外多请几个,今儿忙起来了才发现,就这么几个人,光是打菜就有些来不及,更不用说还得收拾桌子,洗碗什么的了。”   确实忙不过来,虽然这也有刚开始干,大家伙儿有些不熟悉的缘故,可人手少就是人手少,像是武家大嫂,这一早上就没停过,忙得后背都湿透了。   可就是如此,她却依然高兴的很,午前她家男人过来送煤饼子的时候,问起活计,那是满脸的笑啊,偷着和她男人咬耳朵说到:   “我瞅着,这生意很是兴旺,必定能长久。你是没看见来的都是什么人,这包家的三爷,那做得都是十六卫里大人们的生意,这样的人本就不缺几个吃饭钱,更不用说这里价位还这样的实惠了,你看着吧,后头来的人肯定更多,就是买了回去吃的怕都是有的。”   “真有这样好?”   武家老大听着眼睛亮了,眉眼都松散了开来。   “怎么不好,那做菜的可是宫里出来的老师傅。光是闻着那个味儿,就能馋死人。”   “若是这么的,那咱们这活计怕是真能长久做下去了。如此也好,家里也能多些固定的进项,日子也好松快些。”   这话一出口,武家老大只觉得自己肩膀都松了几分。这些日子家里因为自家老爹的病,那是连着皮袄子都送到了当铺了。如今可算是有了缓过来的希望了,哪怕这会儿手里依然紧呢,先借上几百文,别人也不用担心他们家还不上。   “不只是这样,我和你说,我瞅着今儿这架势,这铺子怕是还要招人手,你回去和小姑子说,他们家不是和包三爷熟识嘛,若是她有心,赶紧的来说说,这一个月800文,不比在家给人洗衣服强些?”   “还要招人?”   武家老大听得眼睛都瞪圆了,这才开业啊,就又要招人?是不是玄乎了点?   “可不是,听说一日要分两班呢,如今这人手怎么够?光是打菜就忙不过来。我一个人收拾桌子,洗碗倒是还成,可若是从寅时做到亥时,那就肯定不成了。所以肯定一样也要招人。”   说到这个,武家大嫂看了看自家男人,有些迟疑的说到:   “若非咱们家在籍,不能少了人做活,不然你来做那打杂的其实也挺好。收牌子打菜而已,多容易的事儿,钱还不少。”   其实她也想做前头的差事,好歹不用大冬天的洗碗不是,虽说包三爷体谅,那洗碗水里加了热水,不怎么冻人,可大冷天的,手没个干的时候也挺冷的。   只是她也明白包三爷不让她总往前头去的缘故,到底这吃饭的多是男人呢,即便是贫民人家,男女大防多少也是要注意些的,也就是后厨都是老太监,不然她这样的都未必能轮到做活。   “我不能来,那老二能啊,大小伙子,有的是力气,不单能做打杂的,搬搬抬抬的也能帮上手不是。一会儿我就去问问包三爷。”   武家老大虽是匠户,可许是因为他爹性子木,他又是家中老大的缘故,平日接人待物上得了些历练,所以胆子比起他妹夫钱家老大大了不少,这会儿那真是说走就走,瞅着个包三儿空闲的时候就找了过去。   他想让他家二弟来?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包三儿本就在想着招人的事儿呢,所以立马就点了头,   “下午就让他过来试试吧,只要还成,用谁不是用呢。至于洗碗的,钱家媳妇也行啊,正好和你媳妇姑嫂两个相互替换,只是我这买卖,早上和晚上的时间……两个女人能成?半夜的路可不好走。”   “既然要挣这个钱,那自然得自己想法子,到时候家里男人送一程就是了。”   哦,要是这么的,那就没问题了。 第26章 虎爪救命 第二十六章 包三儿在继续招人的事儿上,嘴里总是说,等着生意好了云云,可实际上在经过了一早上的忙碌之后,所谓招人已经是势在必行,到了快等不及的地步了。   这年头虽然没什么双休日,也没最高用功时限规定,996都属于待遇还成的那种,可包三儿心理很清楚,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过分的压榨从效率的角度来说,其实并不划算。更不用说他用的还都是些老弱妇孺了,万一谁病上一场,那延医问药、人情花销怕是比请人还贵些。   既然这样,你说,他为啥不当个宽和的东家?为啥不多请几个周围的贫困户,给些人情出去?   “打杂怎么也要再来两个,咱们这买卖的时间到底长了些。中间相隔不到三个时辰,有几个能撑得住?等着人喊好了,不管是一人半天还是一天一换的轮着来,韩叔你看着安排,只要有人干活就成,别太为难人家。”   “依然从贫困户,孤儿寡母人家选?周围三条街就那么两家,可都来了一个了。”   “那从匠户人家选吧,他们日子更难,住的也算近便,一会儿你就从这些人家里请人吧。武家老大说,想让他家老二来当杂工,咱们搬搬抬抬的确实也需要个壮劳力。另外洗碗的活计,给钱家大媳妇留着吧。”   “三爷,咱们这才开门一日,就这么请人……”   采买刚回来的老韩头听的眉头都皱死了,只觉得自家三爷这事儿办的有些急切。哪怕真的忙不过来呢,你好歹也先缓上一缓,等个三五日再说呢。这世上的事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你又不是没看到,这早上本该没什么人的时候生意旺成了什么样,早点喊了来,咱们自家也能轻省些。不然你来还是我来?哦,你铺子不管了?我那些活计不做了?说到底,金银铺子才是咱们家的根本,主次可不能插了。”   老头,你这样比东家还像周扒皮可不行啊!就是想学个半夜鸡叫,你也不能先把自己搭进去不是。这几天他可是已经很累很累了,实在是有些顶不住了。索性喊了人,大家都松快些吧。   “这不用三爷说,老头我也知道这一点,只是本想着,先喊些个不要钱,只需给饭的小子来炮腿混几日看看,等着生意稳定了,再重新定章程。”   老头我是那样不知道轻重的?只是感觉有更划算,更稳重的法子罢了。   不过不要钱只要给饭的小子……包三儿眼睛微微一定,下意识的就叹了口气。   老韩头说的怕是那些慈幼局里的孤儿吧,这些倒是也确实可怜了些,若是品行还成的,帮一把也挺好。慈幼局那地方,听着好听,也确实能算是人治社会的善政,因为这个,京城街面上连着乞儿都不多。可朝廷给的银子有限,大户富户给的善款又时断时续,那地方日子能有多好?   再加上管事贪墨的传闻连着他都听说过,里头被卖的、饿死的、被管事送了人当人情的、压榨着做工给管事挣钱的、自生自灭的……他没有什么大本事,也干不出惊天动地的事儿,不过存一份善心总是能的。   “老韩叔,你有心了。”   包三儿看向老韩头的眼神满满都是无奈和怜悯,他知道老韩头为什么会想到那里,   “老奴本也是这样的出身,能两全其美,自是会多想着几分。”   看,果然是这样。也是,感同身受永远都比不上亲生经历更让人刻骨铭心!   包三儿点了点头,然后笑了笑,用轻松的口气说到:   “你想的也挺好,这样吧,你看着挑两个品行好的,手脚伶俐的,收拾干净了帮着收碗筷好了,这活计只要不是太小都能干。另外在找三个愿意签雇工契的,给海哥儿,立夏配上小厮,小满也配个丫头。多几个孩子,家里的活计也能给春嬷嬷帮把手。”   “雇工契?三爷,您这是想……”   老韩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问起来都露出了难得的小心。   “那里的孩子多半也都是好人家出身,咱们也不是那人伢子,何必一棍子将人的将来都给钉死。签个十年,我们方便,孩子也方便,将来依然是良户多好。再说了,真知道好歹的,哪怕不是死契也会用心。不牢靠的,一张纸又能顶什么用。”   听着包三儿这样的话,老韩头眼睛突然就冒出了水光来,那浑浊的老眼里满满的都是欢喜。虽然这些好处他自己没享受到,可能有这么个主家,能因此多帮上几个孩子,他心下就觉得暖的很。   “三爷说的是,只要咱们真心待人,这世上总是知道好歹的多些。”   这世上是不是真的知好歹的多这个包三儿不知道,不过记得他的人这会儿一定多是肯定的。比如这会儿在登州的某个锦衣卫,这会儿就相当的挂念包三儿。   “行了,药都上好了,起来吧,等着一会儿吃了药睡一觉,明儿保证依然生龙活虎的。”   登州府衙后头不远的某个小院子里,一身青衣的某个中年男子给一个赤着上身、趴在炕上的汉子上了药,看着那人虽手脚不便,却能自己穿衣,索性就起了身,给火炕下的火道里加了块煤饼子,拍拍手,就去翻动搁在炕桌上的一块铜腰带,翻来覆去的看着,偶尔还上手拉了几下那能被抽出来的虎爪,越看越是欢喜,   “你这东西不错啊,谁想出来的,不显眼不说,还挺有用。”   穿好了衣裳,挪移着坐稳准备吃药的那人眼睛扫了一下,咧开嘴笑了笑,略带几分庆幸的说到。   “确实不错,今儿若不是有这个,我怕是要失手了。不过这东西,你怕是想要都没法子有。”   “这怎么说的?难不成还是独一份 ?”   不过是个腰带扣,再精致应该也不至于呀。   “不能说独一份,京城这样类似的还有,只是和我一样,都是定制的。”   “定制?这也不稀奇啊,怎么我就不能有了?”   这一句倒是让那中年汉子越发的好奇起来,他们这样的武人,定制的东西从没少过,比如各种刀啊,剑啊,甚至是匕首、暗器之类的呢,想要用的顺手,按照各自的体型,手掌大小去寻摸都是常有的,这难道不是定制?什么时候定制还这么讲究了?   “因为你不在京城啊。”   嗯?不在京城就不行?不至于吧,难不成这是将作监哪个大匠的作品?所以寻常铁匠都没法子做?不能啊,自主研发不成,仿制难道还不成?   这人表情很明显,那吃药的汉子许是和这人关系确实很不错,也信得过,所以说话倒是没什么遮掩,将吃完的药碗往边上一放,人往被褥上一靠,略带几分炫耀,几分嘚瑟的说到:   “你怕是再也想不到,这是一个金银匠做的。”   “金银匠?哦,也对,做精巧东西,这样的人确实比寻常铁匠更手巧些。”   金银匠给锦衣卫做这样的东西,那中年男子也是个脑子快的,立马猜测到:   “是咱们自己人?”   怕是只有自己人,才能这么跨界的帮忙做东西吧。   “对,锦衣卫世家出身。”   这样傍身的东西,不是自己人,能放心让人做?谁知道会不会卖了自己?   “那仿制……也不成?”   即便是自己人,只是这也不能说除了京城就没人能干了吧?   “你刚才也试了,那虎爪后头连着的铁丝你没发现不对?”   发现了啊,韧性十足嘛,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编织出来的铁丝,居然还能这么有韧性,能承受的住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等等,难道是因为材料的问题?   “所以我说你不在京城没法子有啊。定制这两个字说的可不仅仅是这东西的款式。这丝那是当绊马索直接将马一分为二,还稳稳当当能收回来的。”   许是药性有些上来了,那人靠着靠着,人就有些瞌睡,想想自己的伤,这人顾不上卖关子,赶紧的说了关键,   “我也是别人介绍了采取定的,听说光是这铁丝,就要做三天,是四种矿物融合而成的。没人知道配比,你说,外头的人如何能仿的出来?”   嘿,要这么说,这东西他若是没有,还真是要心心念念了。算了一下自己在这登州待的时间,中年汉子伸手,将差点睡着的人粗糙的摇醒,加快了语气说道:   “明年我回京述职,你带去我,我也定制一个。”   带他去?这倒是可以,不过这事儿又不着急,干嘛一定要摇醒了他说?   啪的一下,将人的手打开,那人一个翻身,挪移几下,稳稳的躺好了身子,然后用略带几分迷糊的声音说到:   “明年的事儿明年再说吧。”   他这样,那中年男子都要气笑了,一个巴掌过去,想好好的拍打一下出出气,可一看那还裹着布的伤口,还是将手收了回来,只咬牙切齿的嘀咕了一句:   “好歹我救了你一命,你小子,倒是会过河拆桥。”   说完这一句,看着人已经睡着了,中年汉子摇摇头就准备走人,只是才跨出去几步,头却有回了过来看向了那腰带扣,不过一二个呼吸,老大的人竟是突然露出了促狭的笑来。   一个伸手,将东西拿到了自己的怀里,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自己和自己嘀咕:   “既然这会儿没有,那用别人的练练手总是可以的。”   是,你是可以,可那人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才用来保命的稀罕东西突然没了,那又该是什么表情?反正两人估计有的闹了。   而这样的事儿,在近期频繁的出现在了好几处地方。想来到了来年,包三儿这里是肯定要热闹了。 第27章 我要签契1   在招人这个事儿上,老韩头动作都相当的快,这边刚说了要招人,一个转头,人员就基本配置齐全了。   说来,老韩头因为出身,自己又折了孩子,所以这些年时不时的总会攒点吃的东西送到慈幼局去,对于那里的孩子自然熟悉的很。家里要添人,即使买人也只是签雇工契,这样的好事儿那自是办的越快越好啊,早上一日,都能让孩子多一日的饱饭。所以他这里和包三儿说好,那里放下刚采买来的东西就出发了。   等着到了慈幼局,人还没进去呢,就见一个半大的小子从边上的巷道拖着一条腿走来,他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就过去拉住了那孩子。   “小七?你的腿,这是怎么了?”   “韩爷爷,你来啦。”   瘦的几乎皮包骨的孩子满身的灰尘,抬眼看向老韩头的时候,那笑容却大的像是一朵花一般,如果不是额头还隐隐有些红肿的话,或许这笑会更让人欢喜些。   见着孩子身上的痕迹,老韩头眉头皱的越发的深了,上下打量了几眼,蹲下身子,又小心的掀开补丁叠着补丁的裤子,看了看那被拖着的腿。   冷的已经有些发青的腿上乌青不怎么显眼,可划伤的血痕却刺眼的很。不用这个叫小七的孩子多说什么,曾经也经历过这些的老韩头就明白这孩子遭遇了什么。左不过是被人欺负了呗,慈幼局的孩子走出去被欺负几乎是常有的事儿,若是偶尔饿的受不住了去乞讨,还有可能和那些真正的乞儿为了一星半点的吃食打架。   “可是院子里粮食又不够吃了?”   听到老韩头这么问,那孩子的笑没了,眼睛里的光也黯淡了下来,抿了一下嘴,轻声说到:   “春妮病了,我想给她买块姜,煮点姜汤。”   春妮啊,难怪这孩子这么冷的天还出来拼命,那是他妹妹,唯一的亲人了,怎么可能不拼。   老韩头微微点了点头,想了想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再想想春妮6岁的年纪,稍稍迟疑了一下,终是不忍心的轻声问了起来。   “小七啊,我那东家家里要雇给姑娘哥儿招伴当丫头,不是死契,就是雇工契,签十年,这个活儿你想不想做?若是愿意,那我就算你们兄妹两个一份,虽然春妮年岁小点,不过我去说个情,应当也能成。若是不想签契,铺子里要招两个收拾碗筷的小厮,这个也能算你一份,只是这活计吃管吃喝,能给身体面衣裳,钱就不能有了。你想想,要哪个?”   雇工契?十年雇工?   小七愣了一下,这年头雇工的不是没有,可用这样的条件找小孩儿几乎没有,手头不宽裕又要用人的,多是找仆妇这样的来雇,哪有找干不了多少活儿的小孩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可不是空话。真有钱不怕这点的,直接买人岂不是更方便容易?还用的安心。   所以小七忍不住疑惑的问:   “这,真的肯要我这样的小孩?韩爷爷,从才十一岁。”   “我家里的两个哥儿也不大,大的才13,小的6岁,伴当小子自然要找十岁上下的。至于铺子里,收个碗筷罢了,难不成你这样的就做不了了?”   听着这孩子自己说自己小孩,老韩头忍不住就失笑了起来,说话间还拍了拍小七的脑袋,这份亲昵让那孩子一下也跟着笑了。   是了,是韩爷爷的主家哦,早就听说了,那是个好人家。怕是起了善心,想多关照关照他们这样的孩子,这才定了这么个年岁。   不过,人家善心,那他也不能太过分,所以小七迟疑了一下,小心的问:   “春妮病着呢,这样……再没有雇工雇病人的道理。韩爷爷,没得让你为难,给主家添麻烦。只是……我若是跟你去了,有了来钱的活计,院子里怕是未必肯继续留她。要不你问问,我做签契的小厮不要工钱,只要能带着春妮一起成不成?只要给个住的地方,给口饭吃就行,成不成?”   都过成这样了,还想着不给别人添麻烦,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心疼呢。   心生怜惜的老韩头难得大胆了一把,拍着胸脯打下了保证:   “不就是要带着春妮嘛,怎么不成了。大不了你们兄妹跟我和你春奶奶一起住就是了,春妮病好了还能帮着烧火呢,也不算白吃饭。”   往日三爷日子也紧张,还有卖出去的房子要收回来,所以即使他有心想帮着这些孩子几分,也不能太过喽,到底要先顾着包家。可如今呢?只看这一阵子的事儿就知道,包家,那是要红火起来了!那既然这样,只要不过分,想来自己这老家伙这点脸面还是有的。   老韩头这一派说辞说的相当坚定轻松,看惯了人眼色的小七小心分辨了一二,知道所言不假,立马就高兴起来,小声呢喃着:   “对对对,只要春妮病好了,一定不会白吃饭的,既然这样,那这事儿就是能成了?”   真能有稳当饭吃了啊,小七一时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眼睛亮亮的,冻得发青的脸都透出些许光来。不过这光停留了不过是几个呼吸,小七猛地想到了什么,抬头纹老韩头:   “韩爷爷,那主家……要招几个人?”   他自己有了指望,那院子里那些和他相依为命的伙伴们呢?他多希望这韩爷爷的主家也能给伙伴们一条活路啊。冬日自来就是他们这样的孩子最大的难关,一个不好就没了命,每年冬日从院子里抬出去的还少了?   所以他即使知道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不讨人喜欢,却依然开了口。若非伙伴们相互扶持着,就他一个怎么可能在父母没了之后,将妹妹磕磕绊绊的养活了两年?当初刚来时,他自己都还只有9岁,妹妹才4岁。   老韩头耳朵都不用过第二遍,就知道了这孩子问这一句的意思,想想城东慈幼局里那将近四十个的孩子,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好生好气的说道:   “韩爷爷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个讲恩义的好孩子,如果可以,韩爷爷也想多帮衬帮衬。可是小七啊,我家才起来,能用几个人手?也就是因为开了铺子,这才要多寻几个,这会儿就想招六个,不是我们抠唆,而是招人容易,长年累月的管着吃穿却不容易。”   这话小七懂,在有慈幼局一日一碗薄粥打底的情况下,他日日去给人当跑腿的,偶尔还混做乞儿乞讨都不能混一顿饱饭,一年混不上一身衣裳,可见这要养活肚子裹住身子是如何的费钱。他也没奢望韩爷爷的主家能一下解决所有伙伴的问题。   “那也不少了,韩爷爷都从咱们这里找吧,我们保证都勤快,若是嫌弃咱们小,哪怕钱少些都不打紧。”   小七想要的就只是这一条,只要都是从他们这里找,那就是多了几个能吃饱穿暖的。而没了他们,院子里的人是不是也能多吃一口?偶尔出去干活的是不是也能带回来一口两口,喂给更年幼的孩子?就像是以前别人对春妮那样?   小七的心思盘算几乎都瘫在了明面上,这让老韩头怎么说?他本就想都从这里选的好不。   “浑说什么呢,你当你韩爷爷我为什么这会儿来?为什么问你?”   哦,是哦,那他这是当了回蠢蛋?   小七摸着脑袋傻笑了起来,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疼的滋滋作响,那脸上的笑都没下来。   看着这样的小七,老韩头的心啊,那是越发的软了,伸手将孩子的胳膊抓住喽,半提着就往慈幼局里头走。   “走吧,一会儿回去我还有事儿呢,早点选好了,也能让你们早点帮上忙。恩,春妮不算的话,那咱们还能寻一个女娃,四个男娃。你说咱们寻谁好?要勤快点的,手脚干净的,对了,还得有些心胸的,知道些恩义的,我家可不想养出个白眼狼来。”   虽说老韩头对慈幼局里的孩子天然心软,可他既然也曾经历过,自然更明白这样的环境下,好孩子虽然不少,可学坏了的也一样存在。若是说的刻薄些,街面上那些个偷鸡摸狗的混账,怕是有三成那都是慈幼局里出来的。为了吃饱穿暖,给人当打手的,传递消息的,更是数不胜数。   想想自家三爷的手艺,想想家里的孩子,他怎么也要在第一关就将事儿给卡住喽,不然将来他想再帮着这些可怜孩子,怕是都没脸张口。   小七不懂老韩头的心思,只当是主家的要求,应承的很理所当然。哪家这么慈悲的找伙计也不可能没点要求是吧。   “那大眼睛就挺好,十三岁,在茶馆当过几日跑堂的替工,若非眼睛长得不好看,有点突,不定就留下了呢。人也好的很,每每挣到了钱,总愿意买点米粮回来,让大家伙儿能吃的稠些。”   大眼睛?老韩头略微回想了一下,哦,知道是哪个孩子了,确实是个合适的,嘴巴虽然不灵便,眼色却不错,恩,有点内秀。   “这人选不错,还有呢?”   “包子呢,韩爷爷,你觉得他怎么样?他虽然瘦了些,看着小,可实际上和我一般大,老实听话,手脚勤快,烧火也烧的好。”   包子?咝,那真是个瘦猴一般的孩子,若说小七十一岁看着像是不到十岁,那,那个一般大的孩子看着怕是只有八岁,旧年还曾差点没了,这样一个……老韩头低头,小七那略带几分期待和忐忑的眼神立马就落入了眼里。   “他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都问道脸上了,小七哪还有隐瞒的心思,不好意思的垂了垂头,小心打量了一下周围,,看着没人出来,忙凑到老韩头耳边低声说道:   “他前儿点火炕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管事,被狠狠的打了一顿,虽然缓过来了,可若是哪天管事又想起了……怕是活不下去。”   “明白了,那就算他一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去,你去看看,人在不在,在的话喊来让我问问。别咱们一门心思帮着筹谋,他们自己另外有主意,那可就玩笑了。对了,你再看看六指还有大枣在不在,在的话一并喊来。”   老韩头对救助这么一个孩子没什么不愿意的,不过连着小七和春妮,这四个人里三个看着都不康健,剩下的他可不敢再让小七说了,忙点了两个自己以往熟悉的孩子的名字出来让小七去喊人。   然后自己快手快脚的去了几个老人的屋子,问候了几句之后,借着这些老人的利眼,寻了个合适的十岁女娃,这招孩子的事儿就算是彻底了结了。   不过他这速度一上来,崔太监几个立马就急了。   合着以为要等一等的其实就他们?其实包三儿这一说能喊人,他们就能喊人了?哎呦,好歹是宫里出来的,什么时候他们这看眼色,顺着爬的本事连着个小户家的老苍头都比不得了?   不行,这得赶紧赶上啊!万一这老小子先斩后奏,将包三儿惹了,将这招人的权利收回了,那他们刚畅想的,一脸慈悲的救助老伙计的事儿岂不是就泡汤了?   他们这一赶紧……   包三儿突然感觉这京城招人好像特别的容易! 第28章 我要签契2   崔老头做完中午的饭食,不等边上的老伙计帮忙,就自己动手,将大围裙给摘了下来,然后一擦脸,一洗手,将包三儿给的新做的大袄子往身上那么一套,颠颠的就出了门,一路往北面皇城后头而去。   等着他回来,收拾了身上,重新忙乎起来,准备晚饭的时候,小巷里头,他们这几个老头住的小院子里就多了两个提溜着行礼的没胡子老头,满脸笑容的打量着屋子。   “刺啦……”猛火热油相交,刚下去的肉丸子立时滋滋作响,转瞬扑鼻的香味就散了开来,引的食铺外的人都开始耸动鼻子,频频朝着这个新开的铺子张望。   后院里老崔头小心的晃悠着油锅,免得那些肉丸子黏连。一直忙碌到下料闷烧入味的时候,才算是有了点歇脚的功夫。正想好好擦擦汗呢,边上两老伙计就凑过来了。   “老崔,人来了?”   老郑已经切配完了菜蔬,手里只剩下给些零碎活计,见着崔老头略微空闲了些,忙不迭的就过来询问,一边收拾菜蔬的老赵听见他们说话,也不禁瞄了过来,耳朵竖的高高的。   “来了,这会儿许是已经收拾上屋子了。”   一听真来了?两老头也跟着高兴起来,崔老头见着他们高兴,想想以往的日子,实在是有些唏嘘。   “我实在是没有想到,老了老了,怎么这几个早年一起学手艺的师兄弟,竟是还能凑到一块儿。可惜了,十个人只剩下六个了,这宫里,太容易折人命了。”   “再怎么不容易,总比外头饿死强,咱们当年若是没那么点子狠劲,这会儿怕是坟头都找不到了。”   老郑对这些事儿倒是接受良好,宫里那年不死人?就是再命不好,那也比饿死鬼强不是。没进宫的时候,他可是差一点就没了。   “活是活下来了,可人也不齐全了,一辈子被人瞧不上,到了地底下怕是都矮人一截。”   老赵早年学了厨被分到外头,因为是个太监,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埋汰,看了多少的眼色,平日不爱多话就是因为这个,自卑的都快成习惯了。   老郑最见不得的就是老赵这样的,要他说,你要真这么介意,那当初为啥进宫?说到底还是想活命呗!既然这个你得了,那付出代价不是理所当然的?想想当年一起挨饿的那些人,还剩下了谁?比别人活得长,已经赚了,人啊,得知足。   只是到底是老朋友,有些话说过一二次,再说就没意思了,所以他只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到:   “不管怎么说,咱们的日子比外头的总好些,想想中午过来那些孩子,你说,若不是遇上了包三爷这样的善人,这些孩子能活下来几个?又有几个会学了咱们当年的样?又有几个有咱们这样的福气,活着出宫的?”   这话一出口,三人同时没了声。苦水这东西,自来都只有自己知道。轻易不能翻,一翻全是血肉模糊的伤疤。   大铁锅里红烧肉圆的香气越发的浓了,下午刚洗过澡,换了一身旧衣铺子里寻来的七成新衣裳的六指掀开了帘子走了出来,看着三个老头闷不做声的样,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表情十分的小心,眼睛还下意识的往边上洗碗的地方去看。   坐在那边当了好半响背景,听了一耳朵活不活之类戳心窝话的钱家媳妇见着这孩子的表情,知道是为了啥,忙站起身往围裙上擦了擦手,边走边张口帮衬道:   “这是怎么的?前头要开始了不成?那赶紧的,把菜盛过去吧。”   这一句惊醒了三个老头,也让有点尴尬的六指回了神,忙不迭的点着头往灶头边走。   “是要开始了,桌椅都收拾妥当了,馒头米饭也熟了好些了,就等着菜过去好开门呢。”   等着开门?哎呦,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吧。   几个人相互搭把手,三两下的功夫,就将已经做好了四五个菜盛了出来,由着六指和钱家媳妇往外端。而随着菜上来,食铺的门也打开了,呼啦啦一下子就进来了好些个人,看着衣裳多半都是十六卫的。   看着这一幕,包三儿嘴角的笑就忍不住拉大,看样子,早上中午那几波是帮着宣传了呀,嘿,所以说体制内的生意做起来就是痛快,只要一个人觉得好,带起来就是一片。   “各位都来了啊,看看,晚上的菜都是新作的,绝对新鲜美味,请问吃点什么?”   包三儿拱着手招呼,后头历练了一天的邱海哥则领着大眼睛在哪儿准备打汤,武家老二帮陆老头搬动着蒸格,多了人手,原本的忙乱一下就不见了,就显得有条理起来。   “晚上是肉圆?怎么没红烧肉了?我还想买一份带回去吃呢。”   “肉圆子不也听好?汤汁还能浇在饭上,多香。”   他知道红烧肉好,很多人喜欢,可不换着花样来,岂不是显得这菜品少了些?总有人更喜欢肉圆的不是。   换了菜单确实挺不错,看看,中午过来过一次的这会儿就挺惊喜,指着牌子就嚷嚷上了。   “大蒜炒肉?这个我喜欢。包三儿,这菜挺丰富啊,这么下去,我们以后还回家吃什么饭啊,直接过来不都解决了?”   哎呦,要的就是你们这心思啊!包三儿一个拇指就送过去了,换来了众人一阵的哈哈大笑。这热闹的,怕是寻常馆子怎么都不可能有。   “晚上还有大骨头汤不?有?那我省了,来一碗十个钱的汤,一份两个钱的馒头。”   “这么省?”   “没法子,前儿刚买了好些布和棉花,这会儿不省点,过年日子就没法子过了。”   “听说棉花又涨价了?”   “可不是得涨,我和你说,听说……”   不过人一多,杂七杂八的声音就多,实在是有些吵嚷。看看,弄得包三儿差点没听清楚每一个人的菜名。好在客人主流是兵丁的好处在这摆着,一个个习惯性的就排了队,总算不至于让他手忙脚乱。偶尔还有些空隙能让他好好观察一下新来的这些孩子。   吃过苦,受过罪,知道一份能吃饱饭的工有多难得的孩子们干起活来那真是积极啊。这边客人刚吃完站起身,那边收盘子的就上来了,一边喊着慢走,一边桌子都快擦完了,那速度的,包三儿都想龇牙。   拉一下后头顺手的大眼睛,等着孩子转头看过来,包三儿用下巴戳了一下那几个正忙碌的孩子,指点到:   “让他们收盘子擦桌子别太快了,不然客人不得以为是赶人啊?缓上一两个呼吸,那做起来才好看。”   嗯,缓上几个呼吸?大眼睛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脸红了。那什么好像是太快了啊!看看,那刚起身的那个客人都愣住了,边上还有笑话的。   大眼睛红着脸蹭蹭蹭的就跑过去,将人往自己身后轻轻一拉,然后躬身朝着那客人讨饶道:   “对不住了客官,他才来不懂规矩,见着您可亲,就抢了一步,给您添乱了。”   添什么乱啊!吃都吃好了!看着大眼睛那讨好的样,再看了看几个孩子的身形,那客人哈哈一笑,挥了挥手道:   “罢了,下次小心就成。不过……”   不过什么?别是要闹事儿吧!这要是闹起来,他们好容易得的活计怕是就得丢了,还要连累韩爷爷。   大眼睛背心一紧,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浑身都紧张起来。   “我才发现,你们这头发怎么都是潮的?别是汗吧!”   这一说,边上其他听到的也跟着停了筷子,虽然他们多是粗人,不讲究的多些,可若是头发上的汗滴到菜里……他们也是会嫌弃的。   “不是,不是。”   听到是这个问题,大眼睛不慌了,反而一脸笑容,   “这是洗了头还没干透。咱们在来上工前,东家就先带了咱们这些人去洗了澡,还是用了硫磺从头洗到脚的那种,衣裳也是熏蒸了再烘干,保证干干净净的。东家说了,做吃食的,最忌讳的就是不干净,为此还特意给咱们定了规矩,三天就要用硫磺洗一次,衣裳也是天天要换的。稍有病症就不得到食肆来,连着后厨都不准进。”   大眼睛以往的工作经验这一刻开始发光发亮了,不单是去了客人的不满,连带着还将自家食铺的卫生优势做了一番大大的宣传。   看看周围一个个满意的开始笑起来的客人就知道,这一波干的那是相当的漂亮。   看着满脸笑容走出食肆的客人,包三儿扫了正和几个孩子说话的大眼睛一眼,暗暗的点了点头,这人招的倒是还行。不过这次一下来了这么些孩子……包三儿眼睛微微一眯,老韩头太心软啊,给他开了一道口子,他就刹不住了,以后这事儿还是要他来把关才成。   晚饭的生意比中午和早上都好,一直忙到了近戌时才没了客人,包三儿将钱匣子一拢,叮嘱邱海哥看着店铺,就往后头自己的工作间而去,准备点算一下今日的出息。   人才坐稳,钱刚倒出来,老韩头就期期艾艾的走了进来。   “三爷,老韩头今儿给您添乱了。”   嗯?这是为了那些孩子来的?这老头知道来解释,可见他心里还算清明。   确实是,老韩头知道自己今日多招了一个不说,还招了那么几个病孩子实在是有些过分,只是刚带来的时候,因为时间紧,看包三儿忙着给他们收拾,就没立马解释,到了这会儿,若是他还不给个理由,这么多年的情分怕是要淡,所以一见着他有了空闲忙不迭的就过来了。   “老奴事儿虽然办的不妥当,不过也不是没数的人。这些都是岁数合适的孩子里,最勤快最老实的孩子。另外我也特意寻人问了,小七那腿,不过是青了一块,不到三日就能恢复正常。春妮吃了姜汤,这会儿已经出了汗,明儿应该也能好,最多一二日,就能帮着烧火。包子本就已经好了,只是还有几分虚,一两日的就能干活了。所以……”   “所以你就当了次好人?若非看着确实都是本分孩子,病的确实也不重,老韩叔,我怕是在那些孩子来的时候就已经火了。这事儿没这么干的。”   “是是是,是老韩头的不是。”   老韩头一个劲的弯腰认错,那态度卑微的,包三儿直接就被堵了嘴。   还能怎么样呢?老韩头和春嬷嬷在他家一辈子,说是仆人,和家人也没差了,他们没儿没女的,这一辈子不是在照顾他就是在照顾他的孩子,哪怕是为了这个,对他们包三儿也得多宽容些。   再说了,看看那些孩子收拾干净后,那瘦弱的和小骷髅一样的身子,他火气更是去了大半。愣是谁,看到这样的孩子怕是也难免多几分不忍来。   只是不忍归不忍,该有的规矩却不能乱,所以包三儿依然冷着脸,等着他继续解释。   老韩头显然明白包三儿的态度是为了什么,老脸也有些发红,下意识的舔了舔嘴,才继续说这多一个人的事儿。   “您让寻五个孩子,老奴今儿多带了一个春妮回来,这事儿是老头我不对,先给三爷您道个不是。不过老奴和小七他们说好了,那春妮不算签契的份额,只当我们老两口养个送终的,吃穿都算我们的,日常让那孩子在厨房烧火顶房钱,三爷,您看着成不?”   这话说得可就生分了,包三儿已经熄了的火又窜了上来。   “我差这么一个孩子的吃穿?家里没这么一个孩子睡觉的地儿?您老两口要真想□□,别说一个了,就是两个三个,就咱们的情分,能说不?老韩叔,你这该不是故意将我吧!”   见着包三儿真火了,老韩头也急了,跺着脚的就开始认错。   “不不不,肯定不是,这事儿……嗨,是老韩头我错了,错了,那什么,三爷,这事儿……您对慈幼局不熟悉,所以不知道,是这么个事儿,小七来了咱们这里,那就算是有了活路了。所以春妮,按照规矩,慈幼局就能赶出来,让小七养。您说,我这不一起领回来,那孩子才6岁,可怎么办?”   嗯?不收?这怎么说的?从没听说慈幼局有这样的规矩啊!让孩子养活孩子?大冬天的赶出来?这是人干的事儿?这可是慈幼局!是朝廷练习老弱孤寡的善政招牌,说出去不怕被人吐口水?那些人有那胆子?   包三儿让老韩头一说,愣了一下,忍不住问了起来。   “谁让慈幼局银钱不够呢,为了负担轻些,管事们自然什么招都往外使。早年养不过来的时候,点着人头请了人来下刀子,割成无名白(没入宫、没正紧名分的小太监),送到宗室家换银子的都有。”   听着老韩头这么一说,包三儿心里就是一凛,背心寒毛都起来了。点着人头下刀子割那玩意?还卖到宗室人家?这比人贩子都狠啊!   包三儿感觉,这个世界的残酷残忍总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人惊悚! 第29章 我要签契3   老韩头多招了1个孩子这事儿终究还是在包三儿发了一通火之后揭了过去。还能怎么办呢!老家人的脸面总是要给的,而他也做不出枉顾人命的事儿来。至于孩子要几天恢复?呵呵,在同意老韩头从慈幼局招孩子的时候,他已经有心里准备了,那个地方出来的孩子,有几个是健康的。   不过有鉴于此,包三儿原本说的给雇工契的事儿就暂缓了,先让他们用劳动换取饭食。等着他熟悉了,再从里头选更合心的。同时让这些孩子多少也紧紧神,野草般长大的孩子,即便再怎么本分,也比寻常孩子容易歪了去,敲打一二对大家都好。   不过包三儿这通火也不算白发,有了这么一出,那边想跟风的崔老头立马就熄火了,本想立马就将老伙计带来的,如今到了他口里就变了一种说法了。   “那边实在是住不得了,眼见着夜里风大雪大的,若是塌了那可就送了命了,好在您给院子还能住下,就先接了来,借着这么一个暖和地方养养身子,等着您这招呼了,也能立马上手不是。”   不过是一早过来看看后厨准备的情况,就让老崔头拉住了说了这么一通,包三儿当时差点没反应过来,等着听明白了,这前前后后的心里也就有了数了,与此同时看向崔老头的眼神也变了。   宫里出来的到底不一样啊,他和老韩头那些谈话分明没有告诉别人,可这老头就愣是能从他的态度,老韩头的表情,以及一些细节上,将事情给琢磨出了个大概,并迅速的转换了态度说辞,这水平,居然没能混出头?那,那些能混成皇帝亲信的又该是何等人物?   “那院子本就是为你们准备的,你要招待朋友,不必和我细说,自己做主就是。不过那收拾屋子,洗衣服的工钱可得你们自己给。”   对着这样的人精,还用多说什么?略点几句,想来他就该明白了。   不过本来想着尽早多加两个人,分成一日两班,一班三人的事儿也一并拖了下来。一来是冷一冷他们,二来也是他刚想到了一个漏洞。   他这铺子才开门,还只是投钱没挣钱的时候呢,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太招人眼了。虽然他如今家底还不错,几次锦衣卫的奖赏、精巧手艺的利润,攒在一起,钱匣子里已经有了二百多两的存款,还有系统里的积分随时可以兑换银子,底气足的很。可别人不知道啊!看他一上来就这么一个架势,会不会以为这生意和捡钱一样?若是如此……这年头最不缺眼红跟风、仗势欺人的人了。   包三儿心下略有些担忧,琢磨着若是人问起该怎么回,想着是不是将自己招的都是只管饭的孤儿这一点往外放放,降低点危险。不想等着早饭开始,惊喜来了!   “赶紧的,就是这里,城门口那几个小子说了,这里一早就有好肉吃。”   “这要是真的,那以后可就好了,再不用日日吃那清汤寡水的东西了,伙房的那些家伙,最是会偷懒。”   这略带尖细的嗓音对话传到包三儿的耳朵里,那真是如听仙乐呀!忙探头往外一看,果然,来的就是宫里的内宦们。   “各位公公早啊!”   “早?不早了,宫门都开了。”   “是了,公公们辛劳了,来,瞧瞧,吃点什么?今儿早上有……是我糊涂了,公公们可是读书认字的,牌子在这儿挂着,哪有我介绍的份啊。”   包三儿笑的那是如面春风,说话都带着几分恭维,让这几个看着不过是十七八的内宦,一个个心情挺美,看着包三儿眼神都亲近了些。   “真是个会说话的。咦,今儿早上没有红烧肉?”   前头还笑眯眯呢,一看没红烧肉,不开心的小表情立马上脸,后头跟着的也嘟起了嘴,瞪起了眼睛。   哎呦,这他可受不住,这可是太监,太监。   “哪有日日菜单不变的,那岂不是腻味?我们家菜品多,三五日一轮,为的就是让大家伙儿吃的丰富些。”   包三儿将鸡皮疙瘩深深的藏起来,扬着笑小心的解释着,顺带有指了指牌子上的萝卜炖牛肉、手撕鸡、酱鸭,对着几个内宦说到:   “看看,这都是好肉,那萝卜炖牛肉,满满一碗光是肉就半斤多,才20文,真真是又便宜有实惠。鸡鸭如今外头是什么价?这才30文就能吃一份,还保证满嘴酱香,嘬一口能下半碗饭。”   包三儿介绍的那个细啊,再有边上的实物做辅助,散发出一阵阵的浓香,惹得几个内侍下意识就开始砸吧嘴。   “哼,我们缺这么几个钱吗?”   哦,你不缺钱,不缺钱,这掏钱的速度怎么这么快?看你那馋样。   包三儿肚子里腹议不断,可表情上却半点没露,反过来还一把拉过邱海哥,让他帮着招呼客人,他则跟着那几个内侍往前走,边走边介绍说到:   “我这边的饭菜,公公们肯定是喜欢的,毕竟咱们家大厨那可也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口味一定合的很。”   宫里的老人?难不成是出宫的老内侍?几个小太监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致的看向了西屋正在往外取馒头的老陆。   “后厨还有好几个呢,都是宫里出来的。”   这下那几个太监一时也顾不得饭菜的问题了,只转头表情严肃的盯着包三儿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然后噗嗤一下就笑出声来,那领头的满眼深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包三儿,捂着嘴笑说道:   “不但是个会说话的,还是个有心人呀,行了,杂家知道你什么意思了,哪怕是为了这些个前辈呢,杂家也会帮着你传扬传扬的。”   小太监入宫多半都会有个带人的师傅,从这些老人的嘴里学到的不仅仅是规矩,还有各种凄惨故事做鞭策的激励。所以只听是宫里出来的,他们就明白这些老太监如今可能的境况。物伤其类之下,只要不是那天生狠毒的,都不会拒绝帮这么一个力所能及,可有可无的小忙。   “多谢公公体谅了,来公公,这份酱鸭是小人孝敬诸位的,请品尝品尝,若有什么做的不好,也请指点一二。”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掌柜的真是客气。”   嘴里说着客气,接过盘子的手却利索的和抢一样。等着坐到桌子上吃饭的时候都在笑。   “舅舅,他们……”   邱海哥有些不懂,自家舅舅为什么对着这些内宦这样的热情,所以在包三儿回到柜台边的时候低声就问了起来。   “你啊,这些人,不管是什么人见了,多会避让几分可对?”   那是一定的,哪怕只是小太监呢,那也是宫里人,一般人谁愿意得罪他们?一个不好让这些小气小心眼给记恨上了,不定什么时候就栽了呢。所以,街头混混都知道绕着走。   邱海哥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脑子里已经多少有了些模糊的想头。   “既然这样,那你说,若是别人知道咱们家用的大厨是内宦出身,往来吃饭的也多是兵丁和这些内宦,那……”   彻底明白了,作为出生在京城,又是锦衣卫家属的邱海哥旁的不懂,什么叫靠山,什么叫背景那是相当的懂啊!别的不说,就自家还回来的铺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咱们以后麻烦会少不少。”   “所以,对他们客气些也是应该的,谁让咱们先借了人家的身份呢。”   包三儿扒拉一下算盘珠子,垂头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到:   “咱们这生意这样红火,若没有一点凭仗,你说,眼红妒忌,想来寻事的人会有多少?即使这里靠着南镇抚司呢,那也挡不住那些个有靠山的。还不如和他们搭上,这样别人也能多忌讳几分。”   虽说家里也曾有过铺子,可邱海哥到底年岁小,以往并不懂这些,如今让包三儿一说,不免鼻子就是一酸。   早年间他爹为了支撑家里,怕是也一样吃过不少的苦头,被人欺负过吧。或许被三阳会的人盯上,也有这样的缘故?这世道,想好好活着,好好过日子可真难。   半大的小子感慨着生活的艰辛,并在这样的领悟中慢慢的成长。而另一头有两个小孩子却懂得比他更早,活的更难,求得更卑微。   包三儿家的厨房里,春妮正吸着鼻子在烧火,春嬷嬷进来翻动了一下锅里的米粥,看着已经熬出了米油,就索性开了锅盖搅动,边忙乎边对着春妮嘱咐:   “春妮啊,收几根柴火,让火小些。”   “唉,嬷嬷,我只留两根够不够?”   “够了够了。来,帮我看着,嬷嬷去准备咸菜。”   “知道了。”   小孩机灵的站起身跑到锅前,看着春嬷嬷出去,又颠颠的拖了个小板凳,然后站上去,小心的学着嬷嬷的样子搅动。   “你放着我来。”   搬柴火进来的小七看到春妮的动作,心下就是一惊,忙不迭的将手里的柴火放好就过来帮忙。这铁锅可烫手的很,要是妹妹不小心碰到了可怎么好。   春妮很听话,哥哥要她就给,只是自己却没离开太远,眼睛直直的盯着那锅粥。   “你饿了?”   “还好。”   “那你看什么?”   “嬷嬷让我盯着。”   盯着就一直看?小七差点笑的跌了手里的瓢。   “行,你看吧。”   “哥哥。”   “什么?”   “你说,主家会愿意让我签契吗?”   嗯?春妮想签契?即使雇工契,可那也是契啊,十年呢。   小七眨眨眼,转头问:   “你为什么想签契?韩爷爷不是说了,算他们领养你吗?你一样能住这里。吃用咱们也不用韩爷爷他们补贴,哥哥以后也能有工钱,能养你。”   “那不一样,万一以后主家不许了呢?还是签契好,签契了,我就不用担心会被赶出去了。可以和哥哥一起,一直在这里住着,也算有家了。”   小七握着瓢的手猛地就是一紧,心里的酸涩涌上来,眼睛都红了。   他们这样的孩子,想有个家真的好难啊! 第30章 联络、兄弟   有了充足的人手,客人也有了基本盘,这个小小的食铺算是彻底的立住了脚。包三儿接连五日在食铺坐镇,看着生意上了轨道,手一挥,将老崔头家里养着的两个老太监一并纳入员工行列之后,甩甩手就回到了自己的地盘,那个小小的工作间。   “三爷,那食铺……您真不过去了?”   老韩头看着包三儿在那儿敲敲打打的做首饰,心下总觉得有些不对。   说来以往包三儿没来的时候,因为性子木讷,只顾着自己的手艺,老韩头那是里里外外一把手,说是老包家半个支撑也不为过,可自打包三儿来了,潜移默化间这主心骨就立起来了。到了如今,没得他一句准话,老韩头心里就开始忐忑,就像是落下了什么一样。   “这人手也够了,生意也挺稳的,还过去干嘛?就是真有事儿,隔着一道墙而已,一喊不就听见了?”   他这工作间外的小天井就有扇们,一点动静都能听见,也不知道老韩头慌个什么劲。   “再说了,老崔头和老陆都是宫里当过掌事的,哪怕只是个小伙房的小管事呢,那也是宫里练出来的,这样的本事用在这么一个铺子上,还能出什么事儿?就是遇上有寻事儿的,看着他们那内宦的身份,胆子怕也能缩回去。”   说话间,手里的活儿已经利索的处理完了,包三儿将手里刚敲出来的金丝小心的放到一边,伸手捏了捏脖子,转头看向老韩头,见着老头一边点头一边还有些犹疑的脸色,知道他还没彻底放心,便继续说到:   “别想了,再不济咱们如今吃饭不也从隔壁拿的?还有海哥儿在隔壁的待着呢。”   这倒是,自打隔壁开了食铺,他们家除了早饭还是自家熬粥,就着小菜来。其他的两顿都是直接从隔壁拿了饭菜来吃的,往来也算是频繁了。   “也罢,到底有主家的人在,他们应该没胆子糊弄。”   糊弄?哦,明白了,老头这是担心那些人吞了自家的利润,玩什么少报、瞒报这一套,吞银钱做假账是吧。   嘿,这人,烂好心想着帮助孤儿的是他,这会儿担心别人贪污的还是他,人心啊,可真是够矛盾的。   “一日进多少菜,大致能出多少份,不是都挺清楚嘛,既然这样还能糊弄什么出来?最多偷吃一两口罢了,这算不得什么事儿。”   灾荒年饿不死厨子这都是老话了,要是连着这个都计较,他铺子也别开了。   老韩头许是也听明白了包三儿的意思,嘴角不自觉的牵出几分笑来,点着头说到:   “也是,是老奴多想了。说来这生意实在是火,才几日就能这般,可见当初大爷送来的消息还真是及时。”   老韩头说得十分感慨,一脸的不敢置信,让包三儿也跟着笑了。   咦,老韩头不说他还真是差点忘了,这铺子开了这么些日子,除了第一日请了大哥、二哥一家子过来吃饭,他好像就没干过别的。到底是大哥给的消息,怎么的也得正紧的给份回礼吧。不然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儿,谁还会记得他?   扒着手指头算了算,嗯,很好,今儿大哥沐休。那就走一趟?   想到就做,包三儿微微侧身,眼睛在放成品的架子上一扫,然后起身、伸手,取下了一个细长的匣子,打开看了一眼,重新合上之后塞到了怀里。   “趁着这会儿不忙,我去一趟大哥家,你在家看着,有寻我的让等等,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回来。”   老韩头眼色还是有的,只看自家三爷取东西的架势就知道,这必定是给大爷做回礼用的。忙不迭的点头应声道:   “三爷放心,家里有我呢。”   包三儿从金银铺子这边一出来,人就猛地打了个哆嗦。好冷!   是了,家里有火炕,有铁皮炉子,到处都暖和,偶尔院子里走几步,也马上到了屋内,倒是让他忘了,如今这冬日有多冷。看看这街面上的人,缩的都和鹌鹑似的。   不对,他忽略了什么?好些人身上居然连着棉袄都没有?穿着两三层的补丁衣裳走在街面上,这人能扛得住?难怪这大明后期动不动就有流行性疫病呢,怕都是重感冒吧!这年头风寒可是要死人的。   包三儿脑子里胡思乱想,脚步却没停。三转两转的就走到了包明武家那一条巷子,只是人还没到包明武家门口,就遇上了从隔壁门出来的包罗氏,怀里还抱着他侄子包立金。   “三弟。”   “三猪。”   呵呵,这异口同声的,若是那四岁的娃子能不把叔叔喊成猪,他可能会更高兴。不,正确的说若是没遇上他才会真高兴,这下可好,他给老大家送回礼,让老二家媳妇看个正着,若是回去和老二嘀咕嘀咕,还不定说出什么来呢。   “二嫂出门啊,怎么还带着立金,这大冷天的,可别冻着了孩子。”   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为了不让二嫂问他的来意,包三儿语速都加快了几分。   “嗨,还不是这臭小子闹的,刚小兰去隔壁寻吖吖玩耍喊他,他不去,这会儿一个人冷清就又开始闹上了。”   完了,什么发都止不住了,二嫂目的地就在隔壁,哎呦,你说这当初大伯怎么不另外买一处宅子给二哥呢。生生的将两个小三进分割成了两家,让老大和老二做了邻居,弄得有点儿芝麻大的事儿,都能一并知道。这下可为难死他了。   “三弟这是来寻大哥?”   都到这份上了,藏着掖着也是白搭,还不如痛快些呢,但愿二嫂那眼红碎嘴的毛病不会用到他头上。   “是啊,来,立金,三叔抱抱。”   瞧着包立金这孩子冲着他伸手,包三儿认命的一边应答一边接过了这孩子。嘿,臭小子,还挺沉手,养的够壮实的。   包三儿抱着包立金,几个跨步就走到了隔壁大哥家的门口,这会儿认出外头的说话声的老仆老马头已经打开了大门,看到包三儿抱着包立金,后头还跟着包罗氏,立马就笑着招呼道:   “三爷来的可巧,二爷也刚过来呢,若是海哥儿、夏哥儿和满姑娘也来,那咱们家可就齐全了。”   包三儿脚步一顿,好像自家孩子和大哥二哥的孩子是难得见面,兄弟姐妹间感情也单薄些。如今这世道,单根独苗没人帮衬可没什么竞争优势,就是他自己,不也依仗着大哥几分嘛。这么一想,就将这事儿记到了心里。不过嘴里却含糊着说到:   “大冷天的想齐全也难,特别是立夏,最是怕冷,出个房门都不肯,让他走这么多路,他怕是直接能赖到地上。”   用揭孩子老底的法子揭过这一茬,包三儿人也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包明武和包明威听到声已经走出了正堂迎接,听他这么埋汰自己儿子,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包明威一边伸手接过自己儿子,一边笑说道:   “就没见过你这么说自家独苗的,在这么下去,你家立夏怕是恨不得直接给我当儿子了,谁让我最疼他呢。”   “那不能,就是要换爹,那也给是寻我这个大伯才是,好歹我中秋的时候还给他买过糖葫芦。”   这两人,抢别人儿子这么起劲,也不怕媳妇给他们好看,真想要干嘛不自己再生一个?   心下腹议,包三儿嘴上却没反驳,侄子和亲儿子本也没差几分,这么说也是表示喜欢和善意,他何必多嘴。   “二哥今儿怎么没去上工?”   “今儿酒楼有贵人包场,没什么事儿掌柜的就让我先回来了。”   哦,那多半是来客有什么机密,不想太多人知道吧。不过难得糊涂,他只当没听懂,笑着赞了一句。   “这倒是便宜了你,白得了一日的空闲。”   “我也这么想。不过你那铺子不是刚开没几日,怎么也来了?”   “来感谢大哥呗。”   嗯?感谢大哥?包明威一愣,转头看向包明武。   老大帮老三干什么了?道谢这么慎重?还自己来一趟?   “我说你这人,就是作怪,不过是闲话时候话赶话的一个消息,我都没注意,你自己听了反应快开了铺子,怎么还来谢我?”   包明武那一脸你太生分的模样挺明显,让包三儿立马就明白,那小伙房被撤的事儿,他没告诉老二,也不想将他给包三儿出主意的事儿宣扬开来,影响兄弟情分。他这样,今儿这事儿倒是反而好说了。   包三儿也机灵,忙接口说到:   “不管你注意没注意,我得利是真,开了铺子是真,所以这不来谢一趟怎么能成?就是再亲的兄弟,那也该来,不然我成什么了。”   这接口接的快啊,快的包明武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自家这三弟。往日倒是没看出来,这人还能这么有眼色,若是这样,那以后那锦衣卫记名的事儿若是落实喽,这家伙,老三怕是也能有不错的前程。   这么一想,包明武对这个三弟倒是越发的热情起来,别觉得现实啊,即使是亲兄弟,拖后腿需要照顾的和能彼此帮扶互援的,那肯定也不是一个待遇,更不用说是堂兄弟了。   “行行行,你说谢就谢吧,来,让我看看,你给点什么谢礼。咱们家如今就你开着两个铺子,也算是家里的大户了,小气我可不认啊。”   这话说的,后头听了半响的包罗氏和屋里烧着炕的包林氏都笑了,特别是包林氏,听着自家男人这么没脸没皮的,张口就笑骂道:   “不赶紧的让三弟进来,还有闲功夫在外头说笑,你这是铁布衫上身,不怕冷了是吧。”   铁布衫?包三儿笑着的眼睛闪了闪,是哦,他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是有武功的,他大哥……好像也会点东西,毕竟爷爷那辈也算是武官了是吧。只可惜他爹那时候没学,所以到了他也没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能有这个福分,这灾荒不断的年月里,有点武功比什么都能自保。   “哎!”   包明武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一脸懊恼。   “我还真是……赶紧的,老二,老三,二弟媳妇,走,进屋。对了,二弟,将立金放到隔壁屋去,你那闺房和我家那三个都在那屋窝着吃饼子呢。”   这里说进屋,人才进去,包明武就看到一排的小脑袋从东屋探出头来,忙招呼着包明威将立金那娃娃送去,和他们的革命队伍汇合。这一群的孩子,要都立在跟前,他们就别想说话了,闹都能闹死你。   包立金扭着身子从自家老爹身上下来,也不管他娘在后头让他脱外衣的话,小炮弹一般冲进了东屋,合着一群大小孩子的尖叫声,已经闹上了。包罗氏原本还有心想看看包三儿送来的东西,听到这声响,哪还有这心思,跟着就往东屋去,边走还边嚷嚷:   “臭小子,跑那么快干嘛?”   瞧着这一屋子的热闹,包三儿是真有些羡慕,家里孩子还是少啊。新来的那几个孤儿到底身份不成,自卑的很,别说闹腾了,大声说话都不敢,吃个饭连着立夏的眼色都要看。   算了,这会儿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等着相互让着落了座,包三儿也不含糊,从怀里拿出了那个细长的匣子就往包林氏的面前放,嘴上还冲着包明武说到:   “说是谢礼,可却不是给你的,我知道,咱们家啊,还是大嫂子当家,所以直接来讨好讨好当家人来了,只要大嫂子以后记得我的好处,那比你记得我的好还顶用。”   呵呵,果然,兄弟都是用来插刀的!包明武一脸的无语,小白眼差点都翻上天了。偏偏这会儿包林氏听着高兴,还给了他一击小拳拳,让他想反驳都没那胆子,只能哼唧哼唧的小声反驳说到:   “那也要看你给的是什么了,万一太差,那我媳妇肯定还是向着我的。”   呵呵,这人,这不等于说好东西的话,立马你自己就没地位了呗。   看看,说的连着包明威都笑了,他虽然算账算的好,可心眼却不小,知道这是老三送的谢礼,自是没有什么可吃味的。不但没有,甚至还顺着包三儿的话音说到:   “往日我以为只有我知道讨好大嫂有好处,不想连着三儿都知道了,大哥,你这地位是越发的危险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细长的匣子已经被打开了,看着里头那只薄银片打出来的芙蓉花簪子,包林氏那真是看着都差点没敢动手啊,深呼吸了好几下,才颤颤巍巍的拿了起来,然后端详着细看了起来,嘴上滋滋作响的赞道:   “老三啊,你这手艺……这可真是太厉害了,这花,怎么就能做的跟真的一样呢,这银片打的怎么就这么好呢,这居然连着花蕊都搓出来了,哎呦,这手艺,这手艺就是那老字号都未必有啊。”   她这一赞,东屋里头已经给包立金去了大衣裳的包罗氏怎么都坐不住了,忙走了出来,只是一眼,包罗氏的眼睛就立马瞪成了灯泡,走过来的脚步都快赶上水上漂了。   “还真是,三弟,你这手艺可了不得了。”   两个女人都这样赞,先头不觉得怎么样的包明武两兄弟也不由的侧眼看了过来,包明武还好些,到底见过几次包三儿给人定制的事儿,知道老三手艺确实不错,可包明威却难得一见,所以也跟着瞪圆了眼睛,小心的打量着。   “你还别说啊,三儿,你这手艺如今还真是能值大钱了。”   账房的职业习惯又来了,一上来先给估价,连着手艺值钱都出来了,可偏偏人家还有理有据的很。   “我听我们掌柜的说,那老字号的金银铺子里手艺最好的师傅,做一个三凤的累丝簪子,光是手工钱,就得2两呢,三儿,看你这手艺,就是不能算那么高,1两也是能的。这么一算,嘿,你小子,只要一个月做出一个,这日子就很松快了。难怪如今你家能养得起那么多伙计。”   合着你连着我家伙计的工钱都算清楚了?你这肚子的算盘是不是也太厉害了些?这我可不能承认啊,不然都当我是大户,以后打秋风的可就多了。七大姑八大姨的,谁吃得住。要是真日子难过的也就罢了,最怕是那种看着你好,就想占便宜的,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看着我人多,却不知道好多我都是不用给工钱的。”   嗯?不用给工钱就能有人用?这怎么说的?包明武和包明威两口子都看过来了。他们两家也是有仆役的,只是不管是包明威家老钱夫妇还是包明武家的老马年岁都大了,好些力气活都没法子做,剩下的不是年岁小,就是没人用。早就想多寻几个,却因为家底不够厚实不敢买,若是真有这样的好事儿,他们可不想错过。   “我那好些都是半大的孩子,是老韩头从慈幼局领来的,只要给吃穿,给个住的地方就成,你说,是不是不用钱?”   那还真不能算钱,不用买人的钱,也不用给工钱,可不就是省大发了嘛,至于吃穿?吃能吃多少?他们几家都有自己的地,不缺粮食。穿,旧衣裳就成,也不花费什么。这么一算,领这样的孩子还真行。唯一的问题是……   “人品怎么样?别寻来个是非人,或者招什么贼偷。”   “你们也知道,老韩头以前就是那里出来的,又没了孩子,往日积攒几个就会送点吃的过去,救济一二。一来二去的,倒是对里头的孩子挺熟悉。他选的自然都是没问题的。”   “要这么的,大哥,要不咱们也让老韩头去寻几个?别的不说,如今你好歹也是官了,家里孩子配上个伴当总可以吧,走出去也能好看些。”   包明威说的包明武显然动心了,迟疑着转头去看自家媳妇,包林氏也有点蠢蠢欲动,连着喜欢的簪子都放回了匣子里。   看着他们这样,想想自家原本说的雇工契的事儿,包三儿怕到时候他们想用买的,被撅回来,忙将自己说的十年期雇工的事儿给说了一回。   “留到这会儿都没自卖的,多是心里要强的,对着这样的孩子,还是这样妥当些,咱们用着也放心,他们呢,有个指望也能用心。”   对这两兄弟倒是没什么不愿意的,等着十年后,他们家想来也不是如今的样子了,就是那时候还想买人,那再买就是,何必和那些苦孩子计较太多。   所以啊,包明武难得做了一回家里的主,拍着桌子说到:   “成,一会儿我跟你回去,亲自和老韩头说这事儿。对了,老二,你这会儿也算算,你家要几个,到时候一并领了来。”   “这还用想?最起码两个啊,一男一女,正好给我家孩子也配上。说来这会儿找正好,我家就老钱他们两口子到底年岁上来了,再过几年,那砍柴的事儿都得做的晃悠,这会儿寻个十岁上下的,三五年后,正好家里的重活都有人接手了。”   要不说这人会算计呢,看看,这可不就是算的挺利索嘛。   包三儿笑着点他,一转头却又想捂头了,他明明是来谢包明武,顺带走动一下,维系维系兄弟关系的,怎么说着说着,好像变成帮慈幼局解决孩子问题去了?这事儿整的,他自己都快不会了。   “三儿,三儿,想什么呢?”   “啊,没有,就是想想,那慈幼局孩子多不多呢。”   “哦,这个等会儿回去问了老韩头再说吧,我这儿有个事儿正好要问你。”   嗯?包明武有事儿问他?什么事儿?   “海哥儿那孩子的铺子的事儿,上回不是说要租出去嘛,怎么样,你寻到人没?”   你别说,这他还真是没寻到,关键是家里事儿多,他没上心寻啊。   “怎么,大哥,你这里有人?”   听着话音就知道是要做中人了呀,这可好,有大哥这锦衣卫作保,他还放心点呢。   “一个老伙计家里的亲戚,原本租的铺子东家要收回去自己做了,想另外寻一个,我想着你这好像没动静,就让他先等等,想来问问你。”   “那正好啊,空着呢,大哥,老实和你说,那地方……知道的都忌讳死了人,我呢,不是知根知底的,也不敢随便往外租,就怕遇上横的,以后不好收回来,对不住海哥儿。”   “那这事儿定了,我去说。”   “人家真不嫌弃?”   “嫌弃什么啊,这世上只要是有了年份的屋子,哪间没死过人?没那么讲究。”   武人就是武人,看看包明武这架势,他媳妇都不想看他了,将匣子盖好,往自己怀里一揣,冲着包明威和包三儿笑了笑说道:   “我去给你们兄弟做饭,一会儿都在家吃。”   做饭?那不能,自家开食铺的在大哥家吃饭,还让大嫂做菜?这感谢还感谢出一顿饭来,他可不好意思。   “大嫂别做了,难得一家子都在,索性都去我家吧,一会儿直接从铺子里拿了饭菜吃就成,多利索。”   专门走过去老三家,就为吃一顿饭?包林氏觉得,自己干不住这样的事儿来,可她没应声,东屋里不知道偷听了多久的几个孩子却应声了。   “三叔,有肉吃?”   “有,今儿是糖醋小排,好吃着呢。”   “哦哦哦,吃肉肉喽。”   “我也要吃肉肉喽。”   “大肉圆,我爱吃大肉圆。”   “红烧肉好吃。”   “不,不,就是大肉圆好吃。”   这就争上了?五个孩子一起闹起来,那真是和一百只鸭子一样闹腾,包林氏瞬间头疼投降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个个的,都是馋猫。” 第31章 家底、孩子   大冬天居家出行,那真是需要一点勇气,想想自己刚才过来时候出门那一个哆嗦,细心的包三儿这里还没出包明武家的大门,那边就已经招呼了包明武家的老马去寻车子,还是足足两辆,就为了能将这一窝的孩子能安生的带到自家去。   “不过是几条街的路都要弄个车,平白的让你又花了那么些个银钱,让他们自己走着去不挺好。再不济咱们抱着走也是成的。”   包明武和包三坐在前头一辆车的沿上,看着前头车主吆喝着赶车,一脸不好意思的和包三儿道恼。他是真没想到,自家这三弟说去他家居然是让他们坐着车去的,若是早知道这样,那宁可推了这吃饭的事儿也不会让老三花这钱。   虽然包三儿这样细心的为了他们孩子着想的心,他接受的相当窝心。可一想这若是传出去……总觉得会被人说矫情的。   “这才几个钱,我还能缺了这些?倒是走着去,大哥,不是我说,你也该注意几分。咱们几家家里的屋子里都是起了炕的,孩子们日夜都处在暖和的地方,出门让冷风一吹,这冷热一激,孩子能受得住?特别是那几个小的,别一个不小心得了风寒,那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好好的孩子,肉团子一般,哪怕是打个喷嚏呢,我想来就觉得心疼。还是这样的好,这样大家都放心。”   他这话一说,车厢里头的包林氏脸色又是喜又是惊的,忍不住将帘子稍稍掀开一个角,冲着包三儿询问到:   “若是这么说,三儿啊,那咱们这火炕日日点还不对了?”   这怎么能说不对?这本就是包三儿自己兴起的,若是说不对,岂不是说他以前做的都是白工?为了脸面都不能这么说。再说了,能暖和谁愿意大冬天受冻?   所以包三儿只心里噎了一下,然后头都没回,用自己那半吊子的家常小知识,对着包林氏说到:   “大嫂,不至于这样因噎废食,其实这事儿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要是看对什么人。比如身子强健的壮年,那就基本不用理会,哪怕是稍微体弱些呢,像是二嫂对立金那样,去外头就裹个大衣裳,进门就穿少些,大致就能过去了。至于最易得病的老人孩子,那就稍稍麻烦些,从暖和的地方出来,先到堂屋通风的地方稍稍等一等,将身上的热气散去几分,如此再穿上大衣裳出门,也就是了。”   包三儿这话,包林氏听着还没反应过来,包明武倒是听清楚了,点着头说到:   “就是不能乍冷乍热是吧。”   “对,大哥说的简单明了,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他差点忘了,咱们大种花家别的不多,成语还是很有基数的,挑个合适的出来,一般什么问题都能解释清楚。   闲说了几句,这车就已经到了金银铺子门口,包家大房二房的人从车里出来,不远不近的看着那食铺进进出出的客人,一个个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老三,这人怎么这么多?你这街面往日不是连着行人都不多的嘛,这,这,这都哪儿来的?”   对,都哪儿来的?包家的媳妇们也跟着点头询问。他们家是锦衣卫人家,不是文人,不是大户,家里的妇孺也是出门走动的,老三家这里更是常来常往,这边是个什么情况能不知道?往日走个人都小快步,不敢逗留的地方,这会儿如今都比得上他们家隔壁街市口了。这也太不科学了。   “泰半都是十六卫当值的弟兄,回家来不及,酒楼太贵,自带的饼子太硬太凉,自然就过来照顾我生意了。剩下的有些是街面上错过了时辰回家的小贩,有些……说来许是你们都不信,居然是周围自家不想做饭的邻居。”   不想做饭的邻居?不是吧,这边的人家日子已经好过到能日日吃外头馆子里的饭菜了?等等,他们想起来了,自家老三这食铺和别家不同,那饭菜多是一人的量,价钱还低廉,若是只为了解解馋,那好像是比自家一下子做一锅来的划算些,顺带还能尝尝宫里大师傅的手艺,值得很。   想明白了这些个,那两个妇人回头再看包三儿那眼神都不对了,只觉得自家这三弟整个人都闪着金光!太会挣钱了有没有!连着周围这些寻常人家都躲不过他的算计,就差没石头缝里抠出银子了。   有些眼红病的包罗氏,这会儿一个劲的嘀咕,这样的事儿,自家那个男人怎么就没想到?一样都是兄弟,往日大哥也常说些闲话,怎么就不能听出个生财的买卖来?白当了这么些年的账房了。   不过嘀咕归嘀咕,眼红归眼红,包罗氏心眼却不算歪,并没迁怒到别处去,而是下意识的就开始琢磨起了娘家的那些亲戚。   为啥这么琢磨?因为包三儿聪明会挣钱啊!这样一个条件不错的鳏夫,她能不琢磨琢磨,给牵个红线,将与自家亲厚的亲戚里的合适人选介绍一下?即使到时候享福的不是她自家,可有了这做媒的情分,不管是包三儿这里,就是娘家那边怕是也能见个好。   存了这样的心思,包罗氏跟着大部队从金银铺子一路往里走的时候就多存几分心思。看着这包三儿的家业的眼神也细致起来。想先琢磨出个一二来,将来有了合适的人选,说起的时候也能有点实在说辞。   只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也不过是一二年没过来走动吧,怎么感觉这铺子什么的,都不一样了呢?   看看这金银铺子,茶几上的茶壶都换成了甜白瓷的,看着就体面。柜台上罗列出来的东西档次也比以往好了不少。以往作为大头的什么绢花、什么木簪的,如今只占了一点的地方,倒是各式的银器多了许多,能来这里的怕也是些有家底的人家吧。   这工作间如今倒是越发的像样了,那柜子上的那么些匣子……好像和老三给大嫂的有些像,难道这些全是老三自己做的?哎呦若是如此,一个月哪怕是卖出去三五样呢,老三这出息怕也能有五两了。那一年是多少?六十两?乖乖,县令一年的俸禄明面上也不过是45两。   对了,还有隔壁的铺子,哪怕是在怎么不挣钱呢,一月一二两总是有的;还有家里的那些田地也有出息,这么一算,好家伙,老三不声不响的,这一年的出息都能赶上从五品的俸禄了。   作为账房娘子,包罗氏的心算能力相当可以,一路走一路算,算到后头差点连着包三儿如今的家底都快估算出来了。   好在这会儿已经从工作间的小门入了后头宅院里,一伙子孩子胜利会师了,包立金一声大喊惊天动地的同时,将她的魂也给喊了回来,不然等着她算完,还不定会说出什么话来呢。   这家业也太兴旺了,兴旺的她都有点蠢蠢欲动,想上门求学了。真求教的那种!   “小满姐姐,我们来吃肉了。”   包立金人小嗓门却不小,这一嗓子喊得呀,院子里那是立马就乱套了。   “吃肉,吃肉。”   包丫丫、包团团两个,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正是半懂不懂,正会学舌的时候,听着包立金喊的热闹,立马跟上,后头跟着的包小兰虽然已经七岁了,性子却有些娇憨,听到吃肉,也乐呵呵的跟着笑。   只有包立海已经十岁,到了要面子的年纪,听到弟弟妹妹们这么直白,一时红了脸,不知道该跟着说些什么,瞧着小满拉着弟妹们笑的好像挺高兴,这才止住了那不断乱晃的眼珠子,踌躇这走过去拉了拉才走出来的包立夏的手,喊了声弟弟,然后询问起了别的:   “表哥呢?怎么不见他在?”   是了,孩子嘛都喜欢和比自己大的玩耍,作为这一群孩子中最大的一个,眼睛上瞄能见着的也就邱海哥一个了,自然一上来就问他。   “表哥?在食铺。”   食铺?难道表哥饿了,所以先去吃饭了?   看吧,虽然嘴上没说,这从心里活动来看,这也是个吃货。   “干活,表哥去干活了。”   “干活?烧火吗?”   在包立海的心里,表哥和他应该是差不多的,他在家做的最多的也就是烧火了,所以也这么想邱海哥。   “那可不是哦,你表哥如今可能干了,帮你三叔看铺子呢,偶尔还能算账,都能为家里挣钱了,比你不知道强了多少去。”   听到自家儿子这么天真的问话,包明武作为知情人立马开口了,有心借着邱海哥,让自家儿子也受受教育,回去也好勤快些。这孩子旁的都好,就是懒散这毛病,若不是他娘拦着,他都恨不能每日踹上几脚。   包三儿引着这么一大帮子人进到院子里,自是不会让大家伙儿都站在院子里说话的,在孩子们闹起来之前,已经一边引着人去正堂落座,一边招呼了厨房的从春嬷嬷,让她多烧点水泡茶了。   这会儿他刚提着大水壶过来,听到自己大哥借力打力的教孩子,忍不住就跟着开始打趣。   “立海啊,你如今也十岁了,再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了,是该立起来了!看看,你爹都开始嫌弃你不顶用了,你说怎么办?”   啊?立起来?包立海有点懵啊!这不是就来三叔家吃肉嘛?怎么突然……这吃饭和立起来有什么关系?   小孩转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大人们表情好像都挺严肃的,连着没说话的二叔都抿着嘴,难不成他真的要立起来?   “三叔,那,我,我能干什么?我就会烧火。”   小孩不经吓,让包明武和包三儿这连个轮流这么一叨叨,再说话的时候,那声音都快带上哭音了,那小表情可怜的,包林氏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搂过了儿子,一巴掌拍到了自家男人的后背上。   “没事儿招惹儿子干嘛,看看你们兄弟闹得,孩子都快让你们吓哭了。”   若说原本只是逗孩子的话,那这会儿包明武却不是了,这样就吓哭了?这还是男娃?他脸色微微往下拉了几分,看了看在媳妇怀里的儿子,沉声说到:   “他十岁了,男女七岁就不能同席这是为什么?因为这个岁数的孩子就该学着长大了。媳妇啊,你不能总将他当五六岁的孩子宠,难不成要他倒了海哥儿这地步才学着长大不成?”   许是包明武难得表情严肃,彰显出一家子之主的模样,一时包林氏也有些无措了。看了看自家男人,再看了看怀里的儿子,下意识的将搂住儿子的手紧了紧,然后低声说道:   “那,那也回去再说,这会儿你说他干什么,咱们三家的孩子难得一处玩闹,让他高兴一会儿怎么了。”   行吧,这话也有理,包明武微微谈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脑袋:   “去吧,和弟弟妹妹们去玩吧。”   说是这么说,可种子却已经种下了,溺爱该到头了。 第32章 闲话、学厨   家里来了客,邱海哥自是不可能还待在食铺忙乎了,包三儿趁着兄弟们吃茶的功夫,去食铺走了一遭,将邱海哥的活计让武家老二先顶着,嘱咐了做白案的老太监帮忙看着些,然后和邱海哥两个,将各个菜品都盛了两碗,齐齐端着回到了宅院。   “大哥,将桌子拉出来,咱们赶紧趁着热乎吃饭。”   人还没进屋,包三儿的声音就先传了进去,指挥起人来那是相当的不客气。可也正是因为他不客气,里头的包家兄弟嫂子们心下越发的自在了,这个帮着拉桌子,那个开始拖凳子,还有寻了抹布擦桌子的。   等着包三儿领着邱海哥将菜端进来,一份放到饭桌上,另一份不等邱海哥张罗,包林氏就先接了过去。   “行了,给我,我和你二舅娘领着你弟弟妹妹们在东屋炕上吃。”   包林氏接过了托盘,那边包罗氏速度更快,已经将炕桌都安置好了,孩子都抱上去了一个,甚至还嘻笑这奖包立海往外推。   “你赶着咱们做什么?也是十岁的孩子了,去,到外间跟你爹,你叔叔们一起吃去。海哥儿,你领着你表弟一起坐外头。”   为啥我要出去?弟弟妹妹们不都在这屋子里?   包立海眼睛眨呀眨的,忍不住抬头去看邱海哥。   这还有什么可看的?东屋的炕才多大?外头的桌子有多大?不到外头和大人们凑一桌,难不成站着吃?   邱海哥如今在食铺历练,眼色、心思都比以往不知道机灵了多少去,不等包立海傻不拉几的开问,直接拉着他就到了桌子边上,然后在下首的位置上那么一坐,将人往自己身边一拽,拉的包立海也跟着坐下,这才说到:   “你有不需要喂饭,坐里头干吗?添乱啊。”   喂饭?那肯定不能要,他都是大孩子了!对,大孩子就该和大人一样自己吃。   邱海哥一句话的功夫,就让包立海立马丢开了什么里面外头的问题。而想到吃,他的鼻子自然而然的就开始传递信息,让他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桌上。   “好多菜,还都是肉菜。”   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攻击力还是很强大的,看看,包立海只看了一眼,那口水就开始泛滥了,要不是这会儿大人们还没开吃,他都能直接扑到桌子上。   和他一样的还有东屋里头的一圈孩子们,小满和立夏还好些,自打包三儿穿过来之后,对吃就挺上心,几乎每日都能有点荤腥,等着食铺开了张,那伙食更是直接上去了好几个等级,专捡着当日食铺里最新鲜,最馋的吃,如此下来,他们肚子里油水挺丰富,嘴也没以往那么馋了。   可再是不馋,这样年岁的孩子,下意识跟风的习惯却不会少了去,这里堂弟堂妹们咕噜咕噜的肚子一响,吞咽口水的动作一上来,他们下意识的也跟着开始馋了起来。等着最小的包立金忍不住动手,从碗里捏了一块肉片塞进嘴里,哎呦喂,这炕上的孩子那是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差点没抢起来。   “撒手,赶紧撒手,都干什么呢,饭都不会吃了?筷子呢?”   别看包林氏刚才那溺爱起来,相当没有原则,十岁的能当五岁的哄。可在这些个规矩上却很看重,在她眼里好歹那也算是官宦,太不讲究丢的是全家的脸面。所以一看孩子这样,脸一下就拉了下来。就差没用筷子直接开始打手了。   有了大人这么一镇压,挑头的包立金立马就先怂了,往自家娘怀里一躲,眼睛都不敢往包林氏那边看,整个的用后背和屁股对着其他人。这掩耳盗铃的,连着他亲妈都气笑了。   “你倒是躲得快,混球。”   包罗氏不轻不重的一巴掌过去,将包立金的后臀肉打出了个大波浪,引得包林氏也是一笑。   “一个个来,来先盛饭,筷子都拿好。嗯,都规矩了。小满,听听外头,你爹他们吃了没?”   小满都8岁了,正是开始懂事的时候,刚才跟风抢吃的时候还不觉得,让包林氏一镇压,她当时就反应过来了。   自己这是干了什么呀,主人家竟是这样丢脸的和客人抢起来!   脸红脑袋低的小满羞的不行,差点没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直到这会儿听着大伯娘喊她,才重新抬了头,鼓起勇气小心的朝外头张望了一眼。   呼,好在爹爹没看到!嗯,他们动筷子了?   “大伯娘,大伯、二伯、还有我爹都开始吃了。”   包林氏能没听到外头碗筷的动静?不过是寻个由头,让这孩子不至于羞的太过罢了。如今见着孩子没事儿了,她自然而然的就揭过了前头的那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也跟着举起了筷子,夹了一片菜塞到嘴里,然后说道:   “行了,大伯娘也吃了,你们也吃吧。”   哦,大人允许他们开吃了,那还等什么?这一群孩子立马就化身成了饿狼,就是最小的,3岁的包团团都抖着手,死劲的从碗里扒拉肉出来,然后伸手,用自己小肉手自带的两双半,从炕桌上捡起来往嘴里塞,边塞还边看了看边上的哥哥姐姐,生怕自己落后太多。抢食的决心相当的强大。   看着孩子们吃成这样,包林氏一下子心都酸涩了起来,他们家也不是那日子不好过的人家,每日里也没少了油水,可……终究还是让孩子亏了嘴了。   “看看这些孩子吃的,往日也没亏待了他们,怎么就馋成这样了。”   包罗氏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一边往孩子碗里夹菜,省的他们站起来,蹭到衣裳上。一边低声嘀咕。   “说来还是这天气太冷的缘故,不然家里那两只鸡也不至于停了生蛋,若是有一日一个鸡蛋吃,再怎么也不至于亏了嘴。”   话虽然这么说,可家里吃食上太过俭省了也是事实。包林氏微微叹了口气,跟着低声说道:   “听说近来北面牲口冻死的有些多,为了这,市集上羊肉都跌价了,改明儿让立海他爹去买上一只,咱们两家分分?有半只羊,怎么也能让家里一个月荤腥不断。”   “也成啊,反正只要放外头冻着就能存住,多买些还能便宜些。”   小满一边照顾弟弟吃饭,一边竖着耳朵听两位伯娘说话,听到羊肉便宜,下意识的眼睛就冲外头扫了过去。看到包三儿正和伯伯们在说话,脑袋重新转了回来。   只是脑子里不由的想着:不知道爹知不知道这个消息,若是告诉爹,自家食铺是不是能更挣钱些?   别看她平日话不多,还总在春嬷嬷身边学些针线女红什么的,和包三儿不算亲近,可到了关键时刻,想着的还是亲爹。胳膊肘拐的十分顺溜。   包三儿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会儿包明武正说着呢,自家兄弟既然做了食铺的买卖,这样物价的消息他自然不会忘了告诉。   “也是他们自己闹得,原本过冬那地方多好?有山挡着北面的寒风不说,草木也兴盛,冷了还能砍点树木烧个火,取个暖。如今呢?呵呵,想着马总兵致仕了,头顶上没铡刀了,就想跳两下?这可好,往咱们这地界移动了不到十里,就遇上了雪灾,直接整个部落都快跳没了。”   这幸灾乐祸的口气呦,听得桌上的所有人都跟着乐呵了起来。在没有听到蒙古那些老对手倒霉更让人高兴的事儿了。   “冻死了多少没说?”   “没说,不过那边关运过来的,冻得硬邦邦的牛羊,光是羊就有足足有三万只,牛不下两千,若是再加上边军自己留下吃的那部分,我估摸,这一遭,他们怕是近半的家业没了。”   “难怪最近牛羊肉的价钱又低了一成呢,合着是为了这个。”   “边关那些人胆子可真不小。”   “有钱赚谁的胆子都不会小,旧衣裳,私盐,粗粮,这些个除了私盐还值点钱,剩下的在咱们这里能值几个?若是按照价值算,这些牛羊他们怕是只花了不到一半的价钱就给换过来了。”   要这么算,哪怕是包三儿遇上了,怕是也忍不住要做上一笔。   有人问了,大明和蒙古不是老对手吗?怎么这事儿还能玩的这么光明正大的?   对不住,万历三大征之前啊,虽然也常有战事,边军也已经疲痹,几乎全靠一些名将老将,震慑周边。可因为大明还算处于强势地位,甚至今年,万历七年还通过了廷议,在大同镇屯堡二百五二十七座,敌台一千零二十八所,有几分锐锋进取之气。所以守将们对关口上的商事看的不算紧(所以后来山西那边才会出现卖国走私的八大皇商,走私的大钱争习惯了的缘故),更不用说这般都能算是趁火打劫,捡便宜的事儿了,那自是干的相当的嘚瑟。根本不会去想什么资敌不资敌的问题。   “他们遭了这么一出,边关就没防着扣边?”   都说居安思危,作为一个知道大明结局的挂男,包三儿幸灾乐祸过后,心里那根铉却一下又上来了,不由自主的就提醒了这么一句。不想这话刚出口,那头连着包明威都不以为然的很。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会儿,新总兵怕是正等着他们呢。”   也对,不打一场,让下头看看水平,新去的怕是未必能压的住那些骄兵悍将。   想想这会儿大明整体还算不错,边关的事儿他也没那身份本事插手,刚提问是略有些不安的包三儿瞬间就丢开了那些小心。只笑着说道:   “那可真是老天爷帮忙了。苦了他们,便宜了咱们。”   这话说的好,包明武乐呵呵的又是一大筷子肉塞进了嘴里。   哎呀,这肉吃的可真是痛快!   人痛快了管闲事儿的心就容易上来,他抬头间,看到邱海哥在给自家儿子递馒头,下巴一扬,就转头问包三儿,   “你准备让海哥儿学做买卖?”   “先试试吧,若是能成,将来靠着那铺子也能自己支撑起来过日子。若是不成,别的不说,学会了算账总是不亏的。”   “这倒是。”   包明武对包三儿的计划很赞同,看看他家老二,不就是靠着一门算账的本事养活了自己一家嘛。只是他们大人看着好,孩子却未必觉得好,作为堂舅舅,他觉得他也该表表态,免得孩子有什么自己想学的,却不敢说。   “海哥儿,你也听见了,你舅舅是什么都为你想好了,你自己呢,对将来有什么盘算没有?”   问他?默不作声吃着饭,准备当壁画的邱海哥一时有些楞,不知道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不过既然说到这儿了,那他倒是还真有些想法。   “我觉着当厨子好像也挺好,要不我也一并学学?”   嗯?当厨子?包家三兄弟相互对视了一眼。咱们家好像还真是没人学过这个。这孩子怎么想到学这手艺了?   包三儿是亲舅舅,第一个开问。   “怎么想到这个?”   “就是觉得有了这本事,以后不怕没饭吃。”   这理由说的,三个大人都笑了起来。包明武伸手点了点邱海哥,没好气的笑骂道:   “你这话倒是实在的很,厨子确实不缺吃的,可家里难不成就缺你吃的了?三儿啊,这也是个混小子。” 第33章 名声不小   邱海哥才13,他这么一个孩子在饭桌上脱口而出的想头,包明武他们许是没当回事儿,觉得这是孩子接口接的快,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可包三儿却暗暗的记到了心里。   邱海哥是什么情况?那是家业基本全没了,就剩下一个铺子了呀。在就这么一个立身之地的情况下,若是真的学了厨子……将来成了家,将那铺子改成个小饭馆,好像也挺不错。比他原本想的,学了经营铺子的本事,然后开个杂货铺之类的好多了。   不过这会儿不是细想的时候,包三儿心里不过是将这想头过了一遍,立马就先压了下去,转头和包明武、包明威说起了别的。   “这老崔头的手艺不错吧。”   “那确实,这人你还真是没找错,对了,老韩叔呢?”   包明武在自家老三这里那是半点都不懂客气,这边饭还没吃完呢,就想着支使老三家的人帮他干活了。好在包三儿也是个痛快人,不等他多来几句,就说出了包明武最想听的。   “这会儿能在哪儿,必定是在前头铺子里吃饭呢。哦,是了,你要找他帮你寻人是吧。这样,让他一会儿吃完饭就领着你们去。”   “不着急,不着急的,等着铺子关门了再去也成。”   包明武能这么直咧咧的来,那是他和包三儿来来去去的好几回,攒下的情分。包明威却不及他有这个脸面。所以他这一听为了自家孩子的事儿,要让老三家的铺子下午关门,立马感觉有点脸红了,筷子都来不及放下,就急着开始冲着包三儿挥手。   “要给孩子挑选伴当,黑天瞎火的怎么选?放心,耽搁不了事儿,一会儿我自己去铺子上看着就是。”   他往日也不是不曾自己看店,让老韩头走一趟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没必要这么来来去去的虚客套。   “倒是你们,去了那边自己多看几眼,要多少人进去前先咬死了,不然我怕到时候,呵呵。”   呵呵什么呵呵,为啥总觉得你这呵呵里全是看热闹的意思?   “老韩叔那人你们也知道,最是心软。”   然后呢?然后你就不说了?看看这优哉游哉吃饭的样,包明威这刚才还脸红的这会儿都气着了,更不用说包明武了,他一个伸手,就将包三儿的筷子捏住了,没好气的问:   “你这说一半是个什么意思?”   “等你们去了就知道了,这要说,呵呵,还真是说不清清楚。”   两兄弟瞪着他,就是不给他吃饭,这三兄弟闹得,邱海哥已经扒拉完了饭,拉着包立海一边偷笑,一边开溜往东屋去了。   没了孩子,东屋估计也听不清楚,包三儿压低了声音说到:   “我本来只想要5个的,老韩叔给我领来了6个。”   包明武和包明威对视了一眼,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过看包三儿不想细说的样,他们到底歇了手,只将事儿记在了心里。   包明武放开了包三儿,坐回自己的位置之后一看,两个孩子不见了踪影,又朝东屋探了探头,瞧着孩子们都挺好,便没将孩子喊出来继续。反过来借着孩子不在,说起了一些孩子不好听见的事儿。   “还记得上次你随口说的毛毡子不?”   嗯?毛毡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好久了吧,怎么突然又说这个?   “先头我刚到南镇抚司的时候,为了熟悉差事,查了些个旧档。这不差不知道啊,咱们军中这毛毡居然还是稀罕货。”   稀罕货?稀罕货的另一个意思就是值钱!难不成包明武的意思是,有人借着毛毡贪污?不是吧,这么一个东西,这么明显的马脚,谁干的?傻子吗?   “人家可不傻,在档案上记下的那是厚实毛毯,毛毯的价钱自然是高的,谁能说不?若非那上头记得三年前的一笔出入账里那厚实毛毯的去向我知道,还曾亲眼见过东西下发,我都不知道,这厚实毛毯居然就是毛毡子。”   包明武说起这个的时候,脸上笑眯眯的,只是这笑却十分的冷,十分的涩,看的包三儿都想哆嗦。脑子里一个词闪的七荤八素的。   “窝案?”   “你说呢?”   说?说什么说,从立项到审批,到采买,最后下发,怕是都心里有数吧。甚至好处人人有份都有可能。再算计一下如今这大军的数量,这……若是揭开来,怕是能直接定性成一个年度大案了。   “大哥,这事儿你知道归知道,可不能随便往外说。”   包明威脑子也不慢,被吓的脸色都变白了,压低了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尖锐。那没出息的样,看的包明武龇牙苦笑。   “明白明白,虽说有些见不得这样的,可脑子还在呢,别怕啊!再说了,我就是想说,那也没人听啊。我是什么身份,能干下这么一桩事儿的又是什么身份?不定我上头的一个个都是这窝里的呢,想为国尽忠一把,都没门路。唉!再一个,我也胆小啊,一个不好,我这还没开口呢,那头灭口的就来了,甚至还会连累咱们三家全倒霉,我哪有这胆子。”   嘴里说着胆小,包明武的眼睛里却闪着无奈。这哪是什么胆小,是知道他连螳臂当车都没资格呀。   这样沉重的话题一出来,三兄弟吃的好好的饭一下就没了滋味,包三儿索性便停了下来,招呼着院子里正扫雪的孩子去喊老韩头,瞧着孩子一溜烟的小跑着出去,包三儿清了清嗓子,朗声说到:   “你们跟着老韩叔去慈幼局,嫂子们就在家里看孩子吧,外头那么冷,没得让她们也跟着受罪。”   “那一定的,二弟,咱们走着?”   “走吧。”   包明威见包明武站起来准备走人了,忙也跟着站起来,并在包明武冲着里头包林氏说话的功夫,对着走出来的包罗氏也叮嘱了两句,然后跟着包明武一起,快步的冲着外头走去。   包三儿先他们一步,这边两口子还说话呢,那边他就已经走到了金银铺子,见着正收拾饭菜的老韩头,不等他问,包三儿就抓紧时间,就将包明武两家要给孩子寻伴当的事儿说了,并叮嘱道:   “那到底不是咱们家,你且将觉得好了点了,让他们自己选,免得将来有什么岔子,咱们说不清楚。”   将不让老韩头多插手说成这样,绝对是顾忌了老韩头脸面的,老韩头又不是那没脑子的,自是听明白了包三儿话里的意思。想想先头自己干的事儿,想想前几日包三儿的不高兴,老韩头老脸都有些兜不住了,忙点着头应承道:   “寻伴当这样的事儿也是要有些眼缘的,若是不合心的,就是再好,去了怕也未必合适。确实该让他们自己相看才是正理。三爷,老奴明白该怎么办了。说来,三爷能将这事儿说给大爷和二爷,也算是给那些孩子寻了出路了,老奴知道好歹,怎么也不能丢了您的脸面。”   嗯,明白就好啊。他可不想好心办坏事儿。   包明武和包明威脚步也不慢,这里包三儿刚叮嘱完,那边两人已经从小门出来了,老韩头冲着包三儿拱拱手,利索的就引着包家兄弟出门往慈幼局去。   眼见着没了人影,包三儿施施然的走到了铁皮炉子边上,提起水壶看了看里头的煤饼子,见烧的正好,暂时不用多管,就有心去柜台后头歇一歇。今儿来来去去的走了这么一遭,还待了一回客,他还真是有些疲乏。   只是他许是没有那坐享清闲的命,老韩头在的时候,一日不过三两个客人,到了他坐镇柜台了,竟是一下来了两拨,差点让他连个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好容易等着这两拨生意过去,嘿,罗七又上门来了。   “今儿怎么你看铺子?老韩头呢?”   明明是随口的问话,可搭配上罗七那大嗓门,跨刀环视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寻事儿的呢,看的包三儿差点捂脸。这人,难怪每次来,老韩头总是忙不迭的就让人往后头工作间送,让他这么站着,就是有客人都给吓跑了。   “七哥来了啊,老韩叔办事儿去了,怎么,你找他?”   “怎么可能,我来不找你找谁?”   我知道你来找我,既然你找我,那你还东张西望的像是找人一般做什么?还不赶紧的坐着?   “来,吃杯热茶,说吧,寻我什么事儿?”   这直白的,罗七都笑了,点了点包三儿,朗声说到:   “可见真是起来了,声儿都比以往大些了。”   什么叫起来了?就这么一排店面的事儿,这若是也叫起来,那,那些个家财万贯的怎么算?   不,人家罗七说的起来,可不是这个起来,   “我今儿是来报信的,你小子,名声大发了。”   “名声?”   包三儿眼睛一亮,能让罗七来报信的名声……怕是他做的东西出彩了吧!   “昨儿有办差的人回京,记档办案经过的时候,将你那虎爪给赞了,说是救了他一命。当时在场的就有四五人,有一位还是经历司的百户,你说,都从咱们南镇抚司直接传到经历司了,这还不是名声起来了?”   救了人?   包三儿没在意这个司传到那个司的事儿,这些衙门里又没他的客户对吧!名声再大那也虚的慌,倒是这救命的事儿,若是传出去,那他这定制的活计怕是真的能彻底闯出名声了。   “快说说,怎么就救命了?怎么用的?对了,那东西你也用过,可绝对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不?”   罗七原本以为听到衙门里有名包三儿会高兴,毕竟有名了,将来他那记档的锦衣卫名额转正就多了几分希望不是。谁想他说了这么一通,包三儿满心满眼想的却是那虎爪,甚至还想着改进。   这一份敬业之心倒是让他忍不住有些侧目,心下不由想到:难怪这包三儿年纪轻轻,就将手艺磨炼的如此精湛。有这一番痴人心思,哪怕天资再差呢,用心之下,也能做出不凡的来。   感觉包三儿是个痴迷手艺的痴人了,罗七那原本还想打趣的心思就淡了,略正了几分神色,倒是真的细细和他说了他听到的,有关于虎爪救命的事儿来。   等着包三儿听完了那一出惊险大戏,罗七才略带几分调侃的说到:   “有了这么一出,三儿啊,你这虎爪……怕是现在就能开始做起来了,等着消息传开了,那些常年外出公干的,怎么也少不得来买一个,咱们这样的人,保命的东西是再不嫌多的。”   如今做起来?这还用你说?从一开始包三儿就挺看好这个的好不,为此早就准备下了不下十个,甚至还期望着有一天成为锦衣卫标配呢。   当然,这话这会儿对着罗七就不用说了。   “多些七哥送信了,对了,七哥吃饭没?走,我请客,隔壁走着?”   “行了,看你的店吧,我自己过去,几十文钱的事儿,你还好意思说请客?等着那日有了好酒来喊我一声,那才是正经。”   “那一定的,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七哥你呀。”   包三儿颠颠的将人送到门口,站着看他往隔壁食铺去,直到人走进了铺子,这才回转,那姿态做的,眼角瞄了好一会儿的罗七心下十分的妥帖。这般的看重他,也算是没白给送信一回。 第34章 来人是谁?   慈幼局离着包三儿家并不远,四五个街口的距离。若非如此,老韩头当年也不会被他们家领回来,老头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依然关照着那边,和那些孩子这样相熟。   距离不远,有熟悉的人帮着筛选,这速度能慢了去?隔壁食铺中午那一阵刚忙完,这边包明武两兄弟就领了五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和老韩头回来了。   “回来的挺快啊。”   包三儿说话间眼睛扫过后头的孩子,微微点了点头。   包明武兄弟也是个有数的,两男三女,正好合着家里孩子的性别数量,年岁也选的不错,看着都比家里孩子打上一二岁的模样,十分的合适。   “不过这人你们就这么领回来了?没先去旧衣铺子寻些合身的?”   这些孩子补丁叠着补丁的单衣,看着就让人觉得冷,更要紧的是,五个孩子里三个穿着草鞋,一个穿着露了脚趾头的单布鞋,还有一个竟然是赤着脚?怎么也不给捯饬捯饬?旧衣铺子的衣裳包明武这样的去买,可不要几个钱的。   再一个,怎么也没想着给这些孩子洗个澡什么的?大冷天的穿成这样,怕是都有些寒症吧,这样的孩子领到家里那些孩子的面前,万一有什么病症,可怎么好?   人包明武没那么粗心,就是他不知道这些,那跟着的老韩头能不知道,可今儿这事儿啊,那真是凑巧了。   “衣裳已经和旧衣铺子说好了,一会儿就送来,本还想领着去后头大澡堂,让孩子们洗洗,暖暖身子,不想今儿居然没开门,也不知是怎么了。想着你家如今灶头多,便想着索性回来洗了。怎么样,用你家灶头烧热水没问题吧?”   这话问的够损的,即使真有问题,你这么一说,他还能说不行?这是将军知道不?这么对待自己这个给出主意的,包明武,你哥哥当的很不讲究。   包三儿没好气的撇了头,可事儿却不能不安排,便对着老韩头说到:   “老韩叔,你领着他们先去隔壁屋子,我去喊春嬷嬷帮忙烧水,大哥二哥,一会儿你们提水过去。”   既然你这么对我,那不好意思,也一起来当力工吧。   包三儿傲娇的安排事儿,安排人,半点没看那两个哥哥的意思,可他话里的信息却让那当着锦衣卫,心思特别敏感的包明武又挑眉好奇了。   隔壁屋子?隔壁什么屋子?老三家什么时候又多了屋子了?没听说新买什么地方啊?   “我家那食铺的生意你们也知道,因着要做那些值守人的生意,晚上亥时能关门都是好的,有一回差点折腾到子时,这黑天瞎火的让人怎么回家?所以我将隔壁三伢子家门口倒座的两间租了下来,遇上这样的时候,晚班的也好有个歇息的地方。”   这还真是,大半夜的,还是冬天,让人回去要是出什么岔子,这铺子开着也不安心。还不如这样就近租个地方安置了人妥当。   包明武掐算了一下夜里的危险系数,点了点头,继续问:   “那边能洗澡?”   “一样有火炕,点上屋子就暖和了,洗澡的木桶也有,干食铺的,干净最是要紧了,所以每个屋子都置办了一个。正好一间给男娃,一间给女娃。”   要是这么齐全,那到他这拾掇还真是来对了,回了自己家可未必有这么方便。   老韩头领着孩子就往隔壁去,包三儿呢领着两个哥哥,喊了春嬷嬷忙乎了起来。而里头两个嫂子听到动静,过来问了一声也跟着一起开始张罗,这么些人手,这么些烧炕的灶台,真烧起水那真是快的很啊。   他们这里快,那边旧衣铺子的人速度也一样很快,等着第一桶热水提到隔壁,那旧衣铺子的东家就已经领着伙计,将两筐的旧衣裳送来了。只是这数量……   “怎么买了这么多?单衣、夹衣、怎么连着棉袄都有?”   难怪要人送来呢,这一买就卖了不下四五十套,还分那么些不同的厚度,那是两个人能拿的下的?可问题来了,总计才寻了五个孩子,即使每个孩子都单衣、夹衣、棉袄各两套可以换洗,好像也用不上这么多吧。   “每个每样两套,剩下的是给你的。哦,也不是,帮你置办给你家那些新来的孩子的。”   给我?给我家的那些新来的孩子?难不成老韩头说什么了?   包三儿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老韩头,不想那老韩头也是一脸的吃惊,好像根本不知道。   “怎么突然想到给我这……我这里的孩子我都给置办了呀?虽然不至于像是你这么大手笔,一下每种都给两套,可该有的我也没少置办。”   “知道,知道,进门就看见的,还能不知道?不过是听掌柜的说,正好进了那么一批,价钱也合适,东西也挺好,就顺手帮你买了。又不值几个钱,你这么叨叨干嘛?”   包明武说的轻巧,包明威呢,垂眼偷笑……包三儿明白了,这是回礼呀,是觉得他给帮着出了个主意,偏不上不下的,说谢谢生分,所以用这法子还人情了?   既然是这样,那包三儿就不客气了,捡出其中一件棉袄抖了一下,上下一检查,笑着说道:   “可见你帮着买还挺有道理,看看,半个补丁没有不说,布料还挺厚实,可见必定是将最好的都选出来了。锦衣卫的牌子,就是好用啊!”   嘿,这话说的,给你好东西还不好了不成?   包明武指着包三儿就笑骂着说道:   “去去去,会不会说话呢?我权当你酸了啊。”   说笑间这衣裳就让三个大男人分派好了,该送隔壁的送了隔壁,剩下的包三儿往老韩头那边就是一塞,让他看着分了。顺嘴还叮嘱了几句。   “今儿就罢了,急着穿,也不好太讲究,不过等着回去,大哥,这些衣裳怎么的还是要好好浆洗一番的,最好是蒸煮上一回,到底这衣裳从哪儿来的不好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怕有病灶嘛。我问过那东家了,他说他当初收来后就蒸煮过一回,还是加了醋的那种,此外在太阳下也暴晒过。他们这样的,处理这个有经验着呢。”   哦,若是这样,那这年头的人倒是还算讲究。也对,这些收来的衣裳他们常年要接触的对吧,若是一个不好,遭殃的可是他们自己,这也算是职业需要了。   零零碎碎的闲话说着,那边孩子就已经都清洗干净,收拾妥当了,到了这份上,包明武两家自是再没有继续在包三儿家呆着的道理,再待下去,难不成晚饭也在包三儿家吃?好歹是兄长,他们可不好意思这么一直占便宜。   打仗一般忙了一个下午,看着包明武他们两家坐着车走人,包三儿松了口气,转头想回工作间继续做活,一时却又没了这个心思。这么些人在他家,全凭着他一个人招待,其实也挺累人的。   坐着想了想,索性起身准备去隔壁的食铺坐会儿。   “老韩叔,家里你看着点,我去隔壁看看。”   “唉。”   这会儿正是半下午,还没到饭点,食肆门虽然开着,可客人却没有,只有杂工在收拾桌椅,蒸饭的地方,老陆在做馒头。   瞧着他进来,正在收拾各种菜品牌子的邱海哥立马就站了起来,   “舅舅,忙了一下午,你怎么没歇着?”   “歇什么呀,我又没老。怎么样,上午生意可好?”   除了晚上算账,好几日没在这边坐镇了,包三儿一来下意识的就观察了一下铺子。嗯,清洁做的不错,到处都有擦拭的痕迹。一个个人也看着挺干净,看来自己叮嘱的,让他们两日洗一次澡,一日换一身衣裳的事儿这些人都没糊弄。   “真算着呢,看,武二哥中午画的正字都在这儿,还有这个,是我上午画的。”   邱海哥递上来一本册子还有一张纸,那上头正字划拉的挺利索,让包三儿看着就点了头。   “看着不错,怎么样,这计算的法子可好使?”   “挺好的,又快又容易算。不过,舅舅,这好像不算是做账的本事吧。”   邱海哥问的时候声音没变,可眼神有点发飘,只是包三儿正看着本子没注意,更没看到听到他们说话,身形有些僵硬的那几个正打扫的孩子。   “当然不是了,不过是个计数的法子罢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   连着两句“那就好”终于让包三儿察觉出不对了,抬头疑惑的问:   “怎么了?”   “呵呵,那什么,大眼睛他们问我的时候,我顺嘴就教了。”   邱海哥说话的声音那是越说越小,说到最后,脑袋都快缩到脖子里了,这模样看的包三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这么一个划拉正字计数的法子罢了,有必要这么心虚嘛。   不过转头再看,那几个已经停下动作,有些要哭不哭的孩子,还有竖着耳朵却假装无事发生的老陆,包三儿终于回神了。   这是个知识、技能被垄断的年代,这年月,一星半点的本事那都是珍贵的,都是需要付出代价才能学的,邱海哥这样……在没有经过包三儿允许的情况下,就教给了别人,这放到别处,最起码一顿打。也难怪这些人这样小心了。   “教就教了吧,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只要脑子聪明,想想就能想出来。”   先给定个性,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让所有人瞬间放下了心。转头他又敲打了一下邱海哥。   “不过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儿,你怎么也得先和我说一声,知道不?你才几岁,知道几分轻重?又能有多少本事?”   “哎哎,我知道了。”   只要这事儿过了就好,他也就是一时嘴快罢了。   邱海哥很受教的点头,不过他这里过去了,那边几个孩子却越发的惶恐了,生怕自己一时好奇问的犯了忌讳,咬着唇过来就想跪下告罪。   包三儿一把拉住了那几个孩子,上下打量了几眼,见着他们都快哭了,这才说到:   “以后想学什么就直接过来问我,海哥儿还小,不知道分寸,万一说的是错的呢?你们学了岂不是败了我的名头?”   啊?是这样吗?不是要罚他们?   孩子们一时有点转不过弯,倒是后头的老陆反应快,过来拍了一下领头的大眼睛的后背,训斥道:   “还不赶紧的谢过东家,谢谢东家愿意教导你们本事。”   看,这就是有眼色和没眼色的区别。   “呦,这是干什么呢?训孩子呢?”   嗯?这出声的是谁?这会儿怎么来人了?   包三儿抬头冲着门口看去,这一看,心就是一跳。   进门三个人,先进门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虽然笑着,可眼神锐利,打量人的眼神像是能看透一切。后头跟着一个十七八的微胖少年,一脸好奇又姿态随意。最后进来的是个五十来岁的中老年美男子,那一掌长的美髯被打理的十分顺溜,一看就是家境豪富的。   包三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这一刻第一个反应就是竖起耳朵,想听听外头的动静。   很安静,虽然以往这街面也没什么人,可今日却安静的有些过了。趁着出柜台迎客的档口再看老陆,老头垂着头,侧着身,看着像是再忙,可微微抖动的身子却十分的不正常。   呵呵,或许,他已经知道来人的身份了!穿越这么久,他终于要开挂了吗?这可真是有趣! 第35章 分而待之   来了这么三个大佬,包三儿该怎么办?如果这会儿有论坛,他必定要上传求教一下,来个在线等、急!之类的。可惜,这会儿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得靠他自己用光速决定。   说穿是不能说穿的,人家便衣而行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会喜欢眼睛太利,揭穿他们伪装的人。所以想做聪明人,那就不能自作聪明,得当一回睁眼瞎才行。   可这睁眼瞎……想当也是需要水平的,这么明显的搭配,你得怎么瞎才能保证日后回放起来也看着挺正常,不被看做心机深沉的人呢?   风驰电掣间包三儿有了主意!笑着冲那老太监迎了上去。   “哎呦,这位公公,你这……来早了呀,咱们这晚上的菜才开始做呢,您赶不赶时间?若是还算松快,要不等上一会儿?快的很,这会儿已经上锅了,最多一刻钟,就能出来大半。保证您能赶上轮值的时辰。”   后头的先不管,直接用轮值之类的话,为自己单独迎接他做个注脚,并将那老太监的注意力引了过来。然后趁着老太监来了兴致,想细问的心思,顺势将人领到一边坐下。然后微微侧着身子,权当没看到后头那两个诧异的脸,帮着给那老太监倒了茶,   “来,喝口热茶去去寒,您这年岁还得出来吃饭,怕是正好在外头走动吧。这天气也不知受了多少的罪,赶紧的先歇歇。”   这招式绝对出人意料,刚才还觉得包三儿话里信息挺多的老太监,这会儿嘴巴都张大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就说到这里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是这么个理由过来的?   想到过来,老太监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后头那两个。   而他这一看,嘿,也给了包三儿转头的机会了,他用一种像是顺着他视线的模样,也跟着转了头,然后再用一种略有不解的模样,对着那两位询问到:   “两位可是有什么指教?”   包三儿一边问,一边用有些明显的打量眼神,上下的看了看他们的衣裳,并且不等他们说话,他就自顾自的接着解释道:   “可是走累了想借地方歇脚?哎呦,是我的不是,该有眼色的,来来来,两位赶紧的进来,我这铺子虽说只是个伙房一般的地儿,给兵丁内宦们轮值吃饭的寒酸食铺,不是什么大买卖,可到底也算干净,热茶也尽够的。”   包三儿这表现很不走寻常路,不说前头那老太监这会儿听了这么一个解释是个什么表情。就说这后头两个,那是一脸的失笑加有趣了。特别是那十七八的少年,哦,这个时代,这该称之为青年,这会儿也不管原本过来是怎么起头的,只顺着包三儿的话音往下说到:   “确实是走累了想歇歇。只是这街面也怪啊,明明就在皇城根,怎么这街面上就没几个铺子呢?明明别处这样的地方,街面都快被占去三成了。”   哦,你说街面啊!只要不让我猜你们是谁,那就什么问题都好说了。   “别的街面怎么能和咱们这里比,这里是哪儿?那是锦衣卫世家世代居住的地儿,周围的人家,几乎家家都有子弟在锦衣卫当差。这条街呢,看看,见着斜对面这胡同没,那里过去就是南镇抚司。这么一联系,你说,这周围的宅子什么人多些?好些个那都是官身,有了官身自然不能将宅子大门都给堵了开铺子不是。”   这理由给的,不说那青年怎么点头,一脸听了大八卦的模样,就是那进来就没说过话的中老年美男,也微微的点了头。官宦人家的倒座房做门面?即使是武将,即使是嚣张习惯了的锦衣卫也不会这么不讲究。   “这么说你也是锦衣卫世家的人?”   “那可不,从我祖爷爷开始那就是锦衣卫了,当年可是跟着成祖爷出征过大漠的。”   这话包三儿说的时候那昂首挺胸的劲儿呦,怎么看怎么骄傲,怎么看怎么嘚瑟。   三人显然也挺吃这一套,虽然老太监这会儿成了壁画,中老年美男依然没做声,可看过来的眼神却听温和,那青年更是直接点头称赞道:   “若是这么说,到也算是忠良之家。如今家里可还有人在锦衣卫?”   “肯定的,我大哥如今就在锦衣卫南镇抚司,是个从九品的典吏。”   “难怪你敢在这南镇抚司门口做生意,这是有人帮衬呀。”   嘿,你倒是挺懂行啊!看来你先生领着你在皇城根到处转悠也不是没道理的,比那些关在宫里养出来的确实有见识多了。不过这话他敢听却不敢认,谁知道认了后头会有什么事儿对吧。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若是说有了后台才敢开铺子,那锦衣卫那么多官呢,哪家不比我家强?”   嗯,这也对,那你这……   “我呀,这是赶上了。看您二位也是体面人。”   再次上下看看他们的衣裳,暗示的意思很明确。   衣裳还是很能说明问题的,老朱家对服装等级管的可是挺严的,哪怕再有钱,只要是商户,那就只能穿布的。农户倒是能穿,可没钱!所以啊,能穿这么鲜亮的出来,还敢在这皇城根,锦衣卫的地盘走动,最起码那也是家有功名的读书人,是官宦人家的可能性更大。   面对这样的人家询问细说缘由……那说的明白些也就正常了。官嘛!总是有特权的。   “宫里最近扯了些小伙房的事儿难道二位不知道?”   这个肯定知道,就是那青年自己下的旨呀,所以他立马点头。   “知道知道,上着值还要顾着嘴,甚至还有心思贪银子,可不就给撤了嘛。”   “咱们且不说这贪墨的事儿,只说他们煮东西这一项,细说起来,也是有些不得已,谁让他们交班的时候泰半都不是正经吃饭的时间呢。大半夜的交班,你说这一个个黑天瞎火的上哪儿找口热食?近的还好些,回家许是自己还能糊弄,远些的那顶着冷风一走小半个时辰的,到家怕是人都快饿傻了。即使是近便的,回到家深更半夜,冷锅冷灶的,让家里人在起来做饭?”   包三儿这么掰着时辰一说,那青年眉头立马就是一挑,神色要笑不笑的看了包三儿几眼,淡淡的说道:   “这么算,难不成他们这还有理了?”   那不能,即使真的有理,无亲无故的,也不值得包三儿为了这么一个事儿和金大腿顶牛。看看,眼神表情都不对了!包三儿顺溜滑的飞快,嘻嘻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铺子,笑说道:   “规矩不规矩,有理没理的,这可不归我这么一个小食铺东家该说道的。只是吧,因为这样,所以,喏,我这生意不就起来了嘛。”   说话间他站起来,借着端详上菜的速度缓了缓神,压了压被这青年那一眼犀利有些吓着的心脏,然后重新坐下继续说到,   “我这铺子,都快成了京城各衙门的伙房了。不管是内官、十六卫交班的、还是京城各个衙门巡夜的,只要是错过了吃饭时辰的,多会到我这儿来看看,故而如今这生意做得呀,从寅时到亥时都得开着门。对了,两位贵人,虽说这铺子怕是入不得你们的眼,可咱们相遇就是有缘,若是将来有遇上错过饭时的时候,别忘了关照关照我的生意啊!”   若是说前头解释的那么清楚,说的那么详细,回头回去了这几个人心下会有疑惑的话,那么在包三儿补上了这么一句之后,这麻烦已经被压制到了最小。   这明晃晃的就是拉生意的架势呀!那对着不是一个阶层的多说几句岂不是很正常?甚至连着可能猜出身份这一条也一并抹了。毕竟若是真的这样……将皇帝当客户拉,这是正常人能干出的事儿?   不管是那青年也罢,还是那中老年美男也好,都不觉得包三儿脑子有问题,所以这话一出口,那两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生意做得倒是取巧,只是有些不守规矩。这是京城,有宵禁的。你能这么开着门,怕也是各个衙门看在你为那些辛苦值守的人提供了便利的份上,给了方便了。”   说到这个,包三儿确实挺心虚,说来他刚开始的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自己犯了规矩,还是后来半夜来吃饭的巡逻兵丁说起,才知道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还享受了一把特权。   只是这话当着这几个人的面他是不能认的,这可是执掌这老大帝国的最上头几位,若是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取巧之辈,那以后……谁知道会引出什么麻烦来。   “说起这个,我这是立功换来的体面。”   包三儿再次将表情控制了一下,用一种想要嘚瑟却又努力压制的微笑模样面对这几个大佬,争取让他们将注意力转移一二。   “立功?”   包三儿这一天绝对是超水平发挥,小金人都没他这么有水平。看,青年的眼睛又亮了一下。这人许是因为还没独掌大权的缘故,性子有几分闲适,八卦起来挺积极。   “来,赶紧说说,什么样的功劳,能让锦衣卫对你如此宽待?”   “看你们也是消息灵通的,那,你们可知前些日子又人夜探锦衣卫的事儿?”   嗯?这个事儿可不小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包三儿背后坐着的壁画老太监眼睛也不由的闪了闪,然后看向包三儿的时候,脸上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你是那个夜里发现探子的人?”   果然,能当上皇帝,不上朝都能掌控朝政四十多年的人脑子就是快。   “不错,就是在下。”   嘚瑟可以上脸了!   包三儿下巴微微一扬,带着几分矜持,笑着说道:   “我可是锦衣卫记档的后备校尉,又有这样的功劳,夜里开门还是事儿?说的直白些,我这也能算是半个坐记了,帮南镇抚司看着周围太平呢。”   包三儿这话说的颇有些夸大,甚至还微微的调整了一下前后。为什么明知道那是金大腿他还这么说?老老实实的不好吗?   因为他想更自然些呀,你说正常人遇上了这样的事儿,有这样的功劳,想要显摆会怎么说?真能老实的半点光环不给自己套?包三儿觉得,越是像正常人一样的显摆,后期这几位大佬调查之后,才会不怀疑自己。   将脑细胞烧成了法拉利的包三儿别看表面好像挺嘚瑟,可后背的汗湿那真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严重。好在这个时候,后厨救了他,一盆盆的菜开始出来了,而这个时候,街面上也开始有了人,附近人家的邻居们算好了时间,过来买菜了。   “呀和,包三爷,您这买卖是越发的红火了嘛,这会儿居然已经有人等着了?看来你家这菜好吃要出名了。”   “承您吉言了!当然了,关键是大家伙儿都满意,要是哪天觉得不好,您可千万别客气啊!今儿是点什么?”   有了客人,包三儿立马丢开了那几个人,一个跨步就跑到了柜台前。这路子,那青年又笑了,微微侧头对着中老年美男说到:   “先生,咱们没点菜,人家不招待了!哈哈。”   你还笑,白龙鱼服的挺有趣是吧?也不想想,外头这么多暗卫,怎么这还有人能进来。   那中老年美男小心的冲着外头看了一眼,人还不少,难不成这都是附近人家的?若都是,能在外头买菜吃,那这周围锦衣卫人家日子过得还挺好啊!日常都能上馆子了!   “早上就听说了,今儿有红烧肉,来一份,喏,也不用你家的盘子,直接盛到我这带来的大碗里。”   “那感情好,我这还少洗个碗了,诚惠20文。”   等等,他听到了什么?一碗红烧肉20个钱?这家食铺菜品这么便宜吗?   中老年美男抬头去看菜牌,这一看就看到一溜的各色木牌子,有心想细问,看着包三儿再招呼客人,他便给了那老太监一个眼色。   “小孩儿,来,说说,今儿这菜都什么价呀,年岁大了,眼神不好,都看不清楚了。”   老太监很机灵,看到暗示立马抬手招了个打杂的孩子过来询问,想借着孩子的口,让那边的两人也能听个究竟。   “给公公见礼了,公公想吃什么?素的还是荤的?”   也是巧,他喊得是大眼睛,这孩子本就是在酒楼打过杂的,嘴皮子最是利索,这边一招呼,立马就十分热情的上来了。完全符合了他们的需求,那边暗暗留心的包三儿也跟着松了口气。   “都给报一个吧,一时也不知道吃什么好。”   “唉,那您留心听着。今儿一道绿条的素菜是……”   大眼睛哗啦啦的一通报价,三个人听的都愣住了,这价位……假的吧,这么干不亏本?青年看了看边上自家先生,忍不住提议:   “先生,要不咱们来一顿试试?”   那就试试!这会儿就是那吃惯了美食珍馐,折耗惯了的中老年美男心下都起疑了。若是这菜价真可以这么便宜,那以往他花那么多钱,难不成是被人当了冤大头?   若是如此,那这可真不是个让人高兴的消息! 第36章 与民有益?   包三儿这食肆如今人手充足,上下午轮班,保证了干活的人精力充足,即使是几个老太监也能从容应对。人的精力充沛,菜品质量也有保证。好歹也都是宫里学了那么多年厨艺的人,真用心了,菜能难吃了去?   要包三儿说,不但不会难吃,怕还是那三位大佬难得尝到的美味。因为这里不用讲究宫里的所谓规矩呀,想用什么料就用什么料,不用操心摆盘,也不用担心上菜路程太长,菜凉了以后的品相。   看看,那青年一口红烧肉下去,那眼睛就瞬间亮了!等着肉下了肚子,微微侧头看向自家先生的时候,那表情十分的委屈。   “比家里的好吃,先生。”   叫什么叫,你先生这会儿心里也委屈着呢,一个二十文的红烧肉,竟是不比他家里那高薪聘请的厨子做的差,这还有天理嘛。只是作为先生,架子还是要端着的,所以那中老年美男微微侧头,看了看隐约可见的后厨,笑说道:   “不想如此一个食肆,请的厨子倒是不凡。”   “那肯定的,先生不知道,咱们家的厨子,那可是从宫里出来的。”   “哦?竟然是宫里?”   三位大佬一脸吃惊,大眼睛满脸骄傲,而包三儿……若非这会儿不是时候,包三儿都想甩着大巴掌过去揍大眼睛一顿了。   平日里怎么就没见你这么机灵?该宣传的时候不宣传,不该宣传的时候倒是嘴巴快的很。这会儿这么一来,你让他后头怎么接?还怎么当个瞎子、傻子?哪怕是现在糊弄过去了,只他们食肆里有老太监,他们事后一想,怕是也要疑心。   好在事情多少还有些余地,记得不,最初的时候说起这几个老太监是怎么说的额?那是宫外什么马场做饭的。既然是宫外的……   “可不就是宫里的嘛,说来这皇家就是皇家,调教人的本事实在是了得。你看我家这请的这些老爷子,细说起来那真是连着宫门都没摸着过,爬树顶上都看不清皇宫是个什么样,一辈子只在那皇庄,养马场的伙房混日子,临了退了宫差点连着养活自己都不能,可这做饭的手艺呢?吃着是不是特别舒坦,特别美味?可见啊,这什么事儿只要和宫里沾上一星半点,立马就不一样了,平白就能带上几分仙气。”   包三儿这话说的呀,不说不知情的那些人听着怎么可乐,笑骂包三儿说话刁钻,就是三位大佬听了也不禁扯开了嘴角,暗搓搓多了几分自得。不过笑归笑,那青年心下却依然是不满意的,低声冲着边上的先生抱怨道:   “皇庄出来的都能做成这样,那膳房里的必定手艺更好,可这更好的,怎么就……”   下面的话还没出口,青年的话就被先生一个眼神给止住了。只能挑了挑眉,重新动起筷子,略带几分泄愤的嘟囔:   “吃饭吃饭,好歹这一顿不错。”   许是赌气,青年这一顿吃的颇有几分豪迈,让另外两个频频侧目还不好在大庭广众下直说。把老太监急的呀,嘴里吃着碗里的,眼睛却半点没往自己桌上看,等着筷子伸过去没东西夹才发现,自己居然塞下了比往日多了好些的饭菜,肚子都圆了。   可这会儿他是真顾不上自己,因为就这会儿的功夫,青年居然比平日吃多了两分,这可怎么好,怕不是要积食?   要不是还知道在外头,他们这会儿扮演着两拨人,坐在另一边的老太监怕是都能哆嗦着冲过去喊祖宗了。   先生看着这样的学生,一时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恼了,十七八的人了,为了一顿饭,居然还闹脾气。   “吃完了?吃完了就会吧,咱们出来也有一阵子了。”   青年抬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点了点头:   “这有一个半时辰了吧!那赶紧,我娘怕是已经等着了。”   虽语气有些孩子气,可话语里的孝顺却不能作假。那先生听着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那青年起身,这才跟着站了起来,然后率先走出了食铺的大门。   远远瞧着这三人走远,包三儿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柜台后的凳子上,和他有类似动作的是后头的老陆,包三儿听见声儿回头,见着老头满头的汗,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吐了口气,将身子往后仰一些,隔着隔板低声问:   “认识?”   老陆摇头,微微垂下的头遮掩住了他眼神里的不安和无措。   “那老内宦,我远远见过。”   只是远远见过?那不打紧,想来那能给皇帝当伴当的,是看不到老陆这样的小人物的。   “不认识正好,权当什么都不知道,也好少些是非。”   这道理老陆能不懂?若非知道这些,又惜命谨慎,他也不至于在那样的冷清地方混了一辈子。只是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东家,竟是也能忍住了借着他们身份攀附的机会,让他有些意外。不由抬头端详了一番包三儿的神色。   包三儿这会儿正为自己躲过一劫高兴呢,一脸的轻松,能有什么神色可看?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今儿接待了这么一遭会有什么好处。   摸索一下匣子里那些个铜板,将皇帝给的挑出来细看了看,果然看着更新些,怕是特意为他准备的。能特意准备这些……包三儿晒然一笑的想到:   这皇帝怕是常常出宫走动,不然也不至于随身还带着散碎铜板。而能随时出宫的皇帝,又有锦衣卫每个季度为他探听各地物价……大明的皇帝啊,怕是吃不到一两银子一个的鸡蛋吧。比清朝的皇帝待遇差多了!哈哈。   包三儿心里的吐槽没人知道,可略带兴奋高兴的模样,老陆却看到了眼里,不由轻声问:   “东家,您就没想着……”   “想什么想,我就想当个瞎子,他们是客人,我是店家,不挺好。”   好吗?对老陆来说这确实很好,只要包三儿稳得住,他以后的日子就不会有什么波澜。既然这样,那就揭过吧,反正人也已经走了。   “是挺好,挺好。对了,东家,前些日子有人问,咱们这卖不卖面条,这您看……”   “面条?”   包三儿顿了下,想了想自家的菜谱,还有周围最近的几个做吃食的铺子,然后摇了摇头,略带几分肃容的说到:   “算了吧,不说这做面条如何的麻烦,咱们是不是有菜可配,只说那隔了一条街的面馆……咱们好歹给别人也留口饭吃。什么都想挣,吃相太难看了,这样生意可做不长久。”   “那小老儿就听东家的,三爷您这心啊,大气。”   这可不是什么大气不大气的事儿,那面馆旁人不知道,他可是心里有数的,七八十年的老字号了,能在锦衣卫的地盘延续这么些年一直这么稳当,你敢说他后头没人?和和气气的你好我好,少些碰撞也好少些不必要的麻烦多好。   “掌柜的,赶紧来,红烧肉一份,嘿,真香,老远就闻着味儿了。”   “来了,来了,就一份红烧肉?您不来点别的?今儿的清水萝卜可新鲜的很。”   “要什么萝卜啊,好容易吃点油腥,让萝卜刮了去我可舍不得。来分醋拌木耳黄花菜,这个下饭。再来两个钱的米饭。”   “好嘞,总计32文。”   包三儿揭过了那三大巨头的惊鸿一来,继续着自己忙碌的生意,而另一头那三人已经从宫城东面入了那黄瓦红墙之内。   等着这边包三儿晚间的生意热火朝天,那头有关于他的情报,已经送到了青年的案头上。做先生的已经扫过了一遍,并将包三儿的生平一段段的拆解开来,点评给青年听。将这么一个装了一把瞎子傻子的包三爷,当成了教学实例。   “……这包家数代为官,虽多是底层的小官,可因为锦衣卫的名头,过的比那些科举上来的底层官吏过得更富裕些,可记得上月去官舍附近看见的那些?有些个底层官吏连着家常衣裳都有些不济,可见日子艰难……”   青年面上边听边点头,可心下却在吐槽:是不济,看着就只有五六成新的模样。可即便这样,那人也没忘了享齐人之福,两个妾室呀,也不知那官到底是什么脑子,那女子怎么能看上他?   “即使是如此小富之家,对于疾病依然有些不堪重负,看看,连着好生生的宅子都不得不分割开卖了,以求换取一些药钱,那么普通贫户遇上了这般病症又能怎么办?等死而已……”   喝一口热茶,揉一揉还有些涨的肚子,青年继续吐槽:那包三儿是个聪明人,即使穷的要拆分宅子卖了,也没脱手田产和他那金银铺子,可见一早就有了盘算。倒是这些贫户,什么都没有,有盘算也是白搭。   “这包三郎也算是个有能为的,靠着那一家金银铺子,靠着家中残余的田地,不但支撑起了家业,还将卖出去的收了回来,还开起了这样的一个食铺,经营上的天分倒是不错。”   说着说着,先生突然将手里的那一张纸举了起来,细细的再读了一遍,然后笑着对自家这个听他分析像是听八卦一般,满脸兴味的学生说到:   “看看这里,想不到,入冬以来各衙门推崇的铁皮炉子竟是这包三儿先想出的法子。”   嗯?铁皮炉子?就是那个烧煤的东西?   青年兴趣愈发得大了,探头冲着那写满了消息的纸张一看,见着果然如此,立马笑呵呵的说到:   “这真是个聪明人,不说取暖上各方便利了多少,就是宫里也因为这个多了出息。那煤卖的可不少。”   前头听了这么多,青年半声不吭,这一说到了出息,立马就给包三儿套上了一个聪明人的帽子,这贪财的性子呦,真是半点都不遮掩。   先生有心想说几句,可转头一想,做皇帝的爱财些也并非不可,他那坚持了这么些年的新法,说到底不也是为了钱嘛,国库空虚之下,皇帝只要不盘剥下层太过,有了这么一个性子,将来在看守国库,为国寻財的事儿上是不用他担心了。   “按照这上头说,这人巧思也不少,看看,这万字炕京城听说过得人不少,可有几个像是他这样,见着天冷就知道借鉴来用的?还有这里,给锦衣卫外派的暗探定制几样工具,居然还能救人性命?可见这人,就像是陛下说的,是个聪明人啊。”   “万字炕是什么?”   听了这一截,那青年,啊,不,这会儿都喊陛下了,咱们就揭牌吧,是滴,这就是万历了!万历还是个小青年,还有先生在侧,不懂就问相当熟练。   “这万字炕啊,说来宫中应该有图形的,锦衣卫搜集各处信息的时候,应该送来过。”   其实是先生自己也不是太知道,只有个大概的概念罢了,可这能说出来?不能,所以,锦衣卫,你们辛苦了。   边上的老太监是个机灵人,察言观色一等一,听见先生这么说,立马接上补漏。   “用不上去寻图形,这个奴婢倒是知道,就是屋子里三面都做上火炕,接连在一处。”   火炕?这个皇帝知道,和皇宫的地龙是一个道理的坐炕。   “那样的东西做到屋子里,那确实暖和的很。先生,这个可难?会做的人可多?若是家家户户都有这个,那如何还用担心冬日百姓冻毙?早先先生说,近年气候不定,一年比一年冷,对民生大有妨碍,有了这怕是能解决大半吧。”   “陛下由此仁心,是百姓之福,可惜这万字炕做起来却不容易,会做的怕也不多,百姓也出不起工钱,想家家都有怕是不能。”   “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强,大不了将这法子放出去,让百姓自己想法子搭建就是。”   虽然说的太过粗糙不负责任,可这确实也算是个法子。   先生微笑着点头,难的夸了一句。   “陛下这法子虽算不得极好,却也算是个善政。”   不是极好?那你说,什么才算极好?   “宫中调拨匠户银钱,以慈幼局等救济所为范,大肆建造,扬仁善之名,那下头总有些个有眼色的会跟着做,而做的人多了,怕是不用陛下放出法子,百姓自己也会跟着学,跟着做,这岂不是更好?到底搭建万字炕也是门手艺,吃匠户吃饭的本事,大张旗鼓的放出去,与陛下名声有碍。”   有碍?难不成还能说他抢了匠户的技艺?这不是北面好些人都知道的本事吗?   皇帝看了看先生,想想刚才先生说的,会做的人不多,默默的吞下了反驳的话。转而点着那几张纸说到:   “虽说事儿都小了些,可叠加起来看,这包家老三,到也算的上是个与民有益之人。”   这个评价不低,不过刚才反驳了皇帝一回,当先生的再拿大,也不由退了一步,免得将人真惹恼了。   “陛下说的是,这包三郎算的上是个将聪明用对了地方的本分人。”   与民有益这个就算了,有点大,本分聪明的批语倒是可以给敲个章。   “对了,他家那些内监可查了?”   看,让包三儿猜对了吧,太监这个身份还是让他们怀疑上了。   “查了,查了,陛下,确实如那包三郎所说,是皇庄、马场内伙房退出去的老内宦,除了幼年刚净身时入宫学过规矩,后来并未在宫中当过差。至于如何去了那食铺,奴婢也查问了,据说其中一人与包三家老家仆同是从慈幼局出来的,是打小的交情,这才搭上了。据闻,那食铺内做工的小子们,也多是从慈幼局领养的。那包三郎可真是个慈善人。”   作为太监,张诚觉得自己做陛下肚子里蛔虫的水平还是不错的,看看,他回宫后下意识的一查,这就用上了吧!哪怕是为了自己有这么一个得脸的机会呢,张诚觉得,顺着皇帝的话,给这包三儿说句好,那也挺值的。   皇帝一听就高兴了,将眉头冲着那先生一扬,带着几分识人之明的自得,笑说道:   “果然,朕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   这让先生怎么说?包三儿这事儿办的,确实怎么听怎么善。所以他也只是笑着说了一句:   “陛下英明!” 第37章 膳食区别   既然都英明了,那么问题来了,咱们是不是也要在膳食这个问题上一起英明一下?20文的红烧肉啊!老戳肺管子了!就是张首辅在皇帝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也不由的转头看向了张诚,想从中听明白点东西。这价钱……富豪如他,也有点承受不住差价。   张诚这会儿真的很想给包三儿点个赞,看看,因为他今儿他多出彩?皇帝的伴当可不好做,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人顶了去、还没好下场,有了今儿这出,他的地位又稳当了几分。   “回来的路上,奴婢也琢磨了,这许是有几个缘故。”   嗯嗯,别卖关子,你赶紧说。   “先说这猪肉的价钱,即使是同一口猪,不同的部位取下的肉,价钱也是不一样的,像是那包家的食肆,只要是肉就能用,这么一来,采买上怕是价钱不会高,原本20文一斤的价,他那采买的许是还不到18文。而咱们宫里呢?那是精选再精选,例如这采买猪肉,那就是去选了当年生的,尚未长成的乳猪进来,再精选了最鲜嫩的部位,用各种细料小心腌制了,去了杂味,这才能做成菜品,供给陛下想用。如此下来这一碗猪肉的价钱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皇帝和张大大一听就明白了张诚的意思,然后两人的表情也相当的一致,都是一种憋屈加无语的模样。   合着这意思就是从选猪开始,他们就已经被宰了是吧!什么精选的乳猪,当他们不知道乳猪是什么价?几百个钱就能买一只。早先说起民生的时候,他们可是用这个做过范例的,捉一只猪仔,饲养一年,百姓可得几何皇帝自己都掐算过。   说什么小心腌制,去了杂味?呵呵,人家最不济的肉做出来都没什么味,那乳猪还能有什么味?糊弄傻子吧!偏偏这还全是道理,让人说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难不成说人家选料不尽心?   皇帝觉得自己这小脾气有点往上冒,手都抓到镇纸上了,眼睛瞄到了自家先生那不甚美好的表情,生生的又压了下去。示意张诚继续。   “再说这味道,包家那食铺那是现做现吃,从出锅到上桌,奴婢掐算,都没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如此热腾腾的上来,哪怕是最简陋的东西呢,味道也不会差了去。可咱们……”   这个不用张诚细说,在坐的两位对视一眼,也明白了区别。从膳房到皇帝宫殿的距离且不说远近,光是试毒太监辩毒就得一炷香,若非好些菜下头都带着保温的套碗,皇帝怕是只能日日吃凉菜了。如此一来,这滋味……   “先生。”   喊什么喊,别说是你了,你先生我在家也没吃上刚出锅的热乎菜。都是半斤八两的,你咋呼什么?   皇帝的委屈小表情刚出现个苗头,那边张首辅的黑脸已经上线了。略有些雷同的委屈小眼神那么一扫,直接将皇帝后头的话给塞了回去。   “这最后一点……陛下,那就是菜式的问题了,咱们宫里做的菜多是精益求精,力求色香味俱全,就是一盘笋子,都要用鸡汤来煨。而那红烧肉……包家那铺子的菜式奴婢今儿都看了一遍,全是家常的菜品,甚至有些还是贫寒人家节俭的做法,这么一来,价格自是不能比的。”   想想那动不动就往龙凤呈祥、富贵荣华上靠的菜名,想想花里胡哨的摆盘,还有那些吃不出菜味的菜,皇帝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   “乱花银子。”   这也能算是乱花?这是御膳好不,档次就在这里摆着,太寻常了,你敢吃,那御厨也不敢做啊!   张首辅看了一眼自家这皇帝学生,心里对他那财迷的性子又一次无语了一把,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劝,迟疑了一下,想到如今这皇帝学生也是个娶了媳妇的大人了,便含混着点了一句道:   “即便觉着奢靡,也别冲着他们发火,到底皇家该有的体面总是要有的,宫宴也得靠着这些你觉着浪费的菜式撑场面。最多用俭省的名头,每顿裁撤些菜品就是。”   每顿吃多少,你自己不会寻个理由重新定?怎么调教内宫的人难不成还要我来教?   这个当然不用他教,可你一下子这么好说话,让皇帝很有些打蛇随棍上的欲望啊。看看,装委屈都快装成奥斯卡的皇帝又来了吧。   “一顿膳食最少都有二十余品,即使裁撤一二,剩下的依然不是小数,往日朕一顿尝过近半的盘子就饱了。细算算,这一日日的,抛费了多少?前些时候先生还说国帑不丰呢。朕,朕也一样缺钱,先帝留下的私库,这些年出的多进的少,要不朕也不至于连着卖煤的钱都不放过。”   爱财就爱财吧,还找什么理由,那卖煤的事儿就说了你一回,竟然还记到今天,这是想打回来还是怎么的?   张首辅对这个学上向来严苛,因为怕自己有什么疏漏,以至于这少年皇帝走了歪路。平日里那真是事事都要管一管,说一说。所以皇帝那卖煤的事儿一出来,就被他说了一通。   按照张首辅的话来说:本不值几个钱的东西,便是放开来由着百姓取用了又如何?便是那好煤锻造上得用,那尽可朝廷先采了,剩下不经用的给百姓当个福利就是。京畿附近,皇城根下,你这当皇帝的都不知道卖点好,收拢些个民心,也太抠唆了些。   这话有道理吗?那肯定是有的。可这样的话对守财奴一般的皇帝来说,却和割肉一般的疼啊!所以皇帝就反驳了,说是:   若是他放开了这个口子,让别处也学了去如何是好?天下煤矿有多少?都放开了,那他要损失多少银子?再有,即使他不收钱,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谁能保证看管这煤矿的人不收钱?与其让人贪了去,还不如他自己收呢。   虽说皇帝的话是贪财了些,小气了些,可这话并非没有道理,张首辅如今这官那也是从下头最底层一步步坐上来的,如何不知底下人的可恶。所以最终在确定皇帝收钱不多,算不得盘剥之后也就默认了。   可不想他这里认了,这得寸进尺的小皇帝,今儿倒是寻到了理由又翻出来了。这让张首辅差点没憋出心梗来。心下火头一上来,原本想好好帮着出主意省钱的话,也就变了味了。   “陛下既然如此手紧,不如索性吩咐了下头,以后每月单日由膳房送菜,双日去往皇后宫中,让那小厨房做四菜一汤吃外头百姓家的家常菜好了,如此怎么也能省出一半的开销来。”   张首辅这话音刚落,皇帝也好,张诚也罢,一个个顿时就呆滞了。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永远规矩严谨,满口道理的张首辅?风度翩翩、仪采出众、端方严苛的人居然也会玩一刀切?钻空子?   虽然也一样毒舌,可往日生气训斥陛下的时候,那引经据典的,能让人直接脑袋发晕,耳朵嗡嗡作响,今日……莫名多了好些人味怎么办?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了怎么办?   “如此,好像也听着挺有道理。”   皇帝小心的看着张首辅来了这么一句,见着他没生气,随即眼睛就是一亮,忙不迭的准备就将这事儿给摁瓷实。   “说来,皇后平日一人吃饭也挺冷清,朕正好陪陪她。不定还能早点蹦出个儿子来呢。”   你是皇帝,皇帝,能不能不要总从嘴里爆出这些个村言粗语?带着你出门巡视民情,不是让你学这些个劳什子的。你这样我可怎么对得住先帝!怎么对得住信任我的太后!怎么对得住……   一连串的怎么对得住,让心理活动分外繁忙的张首辅额头的青筋都要开始往外爆了,关键时刻,皇帝降温大招又来了。   “说来,先生,朕大婚都一年了,皇后怎么还没怀上?”   天啊,这也要问我吗?我是先生,不是太医。   张首辅总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让这皇帝的不着调给气死,可同样因为皇帝的这一句话,他神光闪现间突然发现了自己之前一气之下给出的那个不着调主意的好处来。   听冯保前些日子说起,陛下许是到了“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年岁,即使在太后宫中,也常对着颜色好的宫女多看几眼。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若是真让皇帝成了事儿,淫辱母婢……虽宫中不怎么讲究,可于陛下的名声却是有妨碍的。   甚至想的长远些,若是一不小心这宫婢有孕,产下庶长子,那将来这帝位传承怕是要生乱子的。为了以防万一,让陛下和皇后多亲近些,倒是个釜底抽薪的好主意。   想到这些,张首辅顾不得刚才皇帝那不着调的言辞了,只顺着他的话音说到:   “寻常人家新婚三五年才有喜的不在少数,陛下何必着急?不过,多与皇后亲近到也是个求快的法子。若是真能因此得喜,不但是天下之幸,太后娘娘怕也会万分欣慰。”   皇帝虽然脾气执拗了些,偶尔不着调了些,厌学情绪也常常爆发,气的张首辅想揍人,可在孝顺这个事儿上,却从没掺过假。一听自家老娘会高兴,立时觉得自己刚才那抠唆的事儿办的相当有意义了。   “那好,就从明日开始,那什么,伴伴,去和下头说,明日朕去皇后宫中用膳,他们不用准备了。对了,另外寻个人,好生看着采买,看着账本子,过几日朕要看,也不知如此能省下多少。”   所以,您这是对宫中采买依然不放心?怕自己省了的那部分让下头贪了?哎呦,我的陛下唉,就您这性子,宫中伺候了这么些年的老人哪个不知道?就是再想伸手,也没有从这明面上下手的蠢货。   心里吐槽归吐槽,张诚应声却极快,一个躬身下去,腰直接弯了90°,语气更夸张的带上了几分哽咽。   “陛下拥有四海,尚且如此节俭,奴婢如何能让这些个人坏了陛下的善心,白白受这一番委屈,定是要好好的替陛下看着的。”   “嗯,你用心就好。”   好了,到了这里,我们的包三儿同志蝴蝶第一波开始了。   皇帝要开始缩减宫中分利了,这会刮起什么样的风尚且未知,可光是一个姿态做出来,想来也能让整个大明奢靡的风气得到一定的抑制吧!即使再微小,那也是好现象。   至于去皇后宫中吃饭,进而多陪伴皇后这个事儿……在皇长子出生之前,暂且就别多想了。谁知道历史会不会被带回去呢。   ……   包三儿这里,经过了一个晚高峰的忙碌,食铺众人终于有了喘息的功夫,包三儿坐在柜台后头一边数着钱串,一边和邱海哥说话,想问问他白日说的学厨的事儿到底是不是打定了主意。   另一头老陆则悄然的去了后厨,和老崔几个嘻嘻索索的说起了耳语。   “你可瞧清楚了?真是他?真没认错?”   “那可不,不过是不到十年的时间,又是那样难得遇见的人,我自是认得真真的。”   “嘶,他怎么就……”   “自是跟着主子来的,虽然东家分开来招呼,可我没瞎,是不是一伙儿来的还算看得清。”   “这,这真是天降红雨啊!”   这都什么形容词?包三儿见着老陆往后来就知道这人怕是会同老崔他们说,生怕他们漏了出去,就想过来关照几句,不想一来就听了这么一句,差点没绊个跟头。   好容易站稳,抬眼见着的却又是那几个老太监惊见天人一般的表情,一时连着撇嘴都觉得有些无力了。这就是皇威赫赫啊!连着他这个装傻的都能换个侧目来。   “都看什么呢,外头菜剩下的不多了,夜宵准备怎么收拾?出几个菜?”   包三儿什么都没说,可这态度却已经表露的很明显了。这些人精子一般的老太监立马就想到了老陆过来说起的话。傻子?瞎子?那些将自家这东家当成傻子瞎子的人,那才是真瞎吧!   “都收拾出来了,一荤一素,汤外头还有的剩,应该够用。”   “那就行,说来咱们这红烧肉如今名声越发的响了,老崔叔,你们商量商量,看排菜单的时候是不是多上几回,免得总有人来问我。”   “那感情好啊,这菜其实比别的还容易些呢。”   “对对对,像是那肉丸子,光是剁肉馅就老费力气了。”   “荤菜其实还好,大冬天的,这素菜才叫难做呢,就那么些东西,怎么变都难。”   这些个老人精转移起话题来一套一套的,顺着包三儿的话往下接没几句,事儿就能弄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既然他么这么配合,包三儿立马投桃报李的给了法子,免得这几个老头为难。   “药材铺里昆布去找找多不多,若是多,采买些来泡发了切丝清炒,不也是个菜?咱们这里离着天津卫近便,想寻海味比内陆总是容易些,海里那么多海菜,难不成寻不出几样当菜蔬吃的?”   咦,这还真是个好想法,虽然他们采买了也未必会做,可那些东西不值钱啊,多弄点,几次试下来不就会了?不定还能多琢磨出几个别处没有的特色来呢。   “我明儿就去海味铺子,你别说,若是真能成,连着荤腥也能多几个价廉物美的菜式了。”   “东家,你可真是会吃。”   会吃吗?那肯定的,我大种花的繁复食谱,包三儿可装着一肚子呢!纯天然、无污染、哎哟,完了,口水要下来了! 第38章 签契、锦衣   当东家的好处就是,什么事儿都只要动嘴,下头自有人跑腿,在后厨指点了一番江山,包三儿就丢开了这些琐事儿,嘱咐了武家老二看着前头,自己顺着和金银铺子关联的那道门回了后院。   才进到后头就见小七和包子两个拿着个和人一般高的扫把清理残雪,不禁停下细看了两眼。说来这几个慈幼局领来的孩子来家里也不短时间了,怎么看着还是不长肉呢?大棉袄子穿在身上空落落的,瞧着平白让人觉得可怜。   想想自从这些孩子来家,他好像没怎么正经的和他们说过话,竟是全推给了老韩头安置,实在有些不妥当。即使一开始心下有些迁怒,到底已经过了许久,又都是孩子,他这当家主的总视而不见,总不是个道理。故而难得起心说起了话。   “怎么这会儿还扫雪?”   “三爷,回来啦。”   “三爷,韩爷爷说入夜前搜扫了,明儿早上才不至于结了厚冰。”   虽然身量依然单薄,不过抬起头了再看,倒确实比刚来时好了不少,那种眼睛都扣进去,骷髅一般的模样是没有了,脸色也去了几分青黄,平白的多了几分可爱,看着挺顺眼。   回想一下近来琐事儿,别看这些孩子小,倒也挺管用,不然不至于让大哥二哥家也跟着张罗。如此一想,包三儿的心越发的软了几分。   “那行,你们继续扫吧,姑娘和哥儿可吃了饭?”   “春嬷嬷刚撤了盘子。这会儿姑娘正领着哥儿在东屋玩儿呢。”   不过是三两句话,包三儿就觉出了这小七的机灵劲,不免多看了他一眼,这一打量,就看到了两个孩子红肿的手。心下猛地就是一揪,怎么就冻成了这样?   虽说如今这样在外头看来,用了他们都能算是善事,可到底他对于雇佣童工,心下还是不忍的,不禁上前拉起了连个孩子的手细细的看了,又柔声问道:   “手上怎么了?这是冻伤了?可涂了药?”   “涂了,韩爷爷给的家里自备的药膏,有用的很,不过几日,就已经不怎么痒了。”   小七这般在外头看着人脸色勉强活下来的孩子心思最是敏锐,听着包三儿的口吻,就知道自家这东家是起了怜惜之心,有心想扮几分可怜,如同以往在外头乞讨时一般,讨点好处。可表情尚未起来,就想到了住过来后在包家的好日子,一下就停住了。   自来了包家,包家上下待他们虽不说极好,却从未糟践过他们,日常吃穿韩爷爷也十分上心,春嬷嬷还照顾了他妹妹。和以往外头听说知道的对比,竟不像是寻了他们来当什么小厮下人,而是养了什么得力的伙计一般。   这般的宽容东家,得来全是机缘,他什么都没有,难不成连几分诚心都不给回报?若是东家寒了心,将来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如此一想,小七说话上便去了生分和讨巧,不单直白清楚,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感激。   “三爷,不妨事儿的,许是没几日就好了。”   边上的包子先头迟了几分,这会儿脑子也跟上了,听着小七这般说,忙点着头道:   “韩爷爷说,咱们家的药膏那都是锦衣卫里都得用的,这般的好东西,往日我们听都没听过,三爷,怎得这样的东西就没外卖的?”   都知道同他说闲话了?包三儿看着这两个刚才有些生分的孩子这会儿那机灵样,心下一叹,才多大的孩子,挣扎求生之下,竟是生生的历练成了这样,可见外头的日子实在是艰难。   “你也说了,是锦衣卫自己用的,如何会放到外头去?”   再看了看两人的手,瞧着没什么大碍,只看着吓人了些,包三儿就收了手,   “去忙你们的吧。”   说话间就去了东屋,看自家孩子去了。   门帘子一掀,一股子热气就涌了上来,包三儿怕一冷一热的激出喷嚏,在门口微微一顿,觉着身上缓和了,这才走到了屋子中间。小满和立夏两个正在解那九连环,正是关键时刻,连着亲爹来了都没听见,直到包三儿到了跟前,小满才抬了头。   “爹爹。”   小姑娘对着外头的人羞涩不爱多话,见着亲爹却笑得十分的甜。甚至还能瞧瞧的戳自家弟弟的咯吱窝,让他抬头喊爹,这小机灵的样,看的包三儿嘴角也含了笑。好似一日的疲惫一下都去了一般,整个人都放松了。   往那炕沿上一座,探头看了看他们两个小的忙乎了半响的成果,然后低声轻问:   “今儿和你大伯,二伯家的兄弟姐妹玩的可好?他们走了,你可有舍不得?爹爹忙了一日,先头竟是忘了细问,若是想他们了,你就告诉爹爹,下回再喊了他们来玩可好?”   好,怎么不好,家里就她和弟弟两个,虽说如今多了伴当,可那些个本就是来求活路的,哪有胆子领着他们疯玩?不是看着怕他们冷着,就是哄着怕他们饿了,别的一概都不敢多嘴,哪有自家兄弟姐妹们一处玩的好。   “那,过几日再找他们来玩?”   “不只是能寻了他们来玩,也能送了你们去你大伯家,二伯家玩,等着天好些,爹爹就送你们去。”   一听还能做客,在边上听了好一会儿的立夏立马就跳起来了。一把搂住了包三儿的脖子,用嫩嫩的脸贴着包三儿那老脸皮,撒着娇的说到:   “那什么时候天能好?爹爹,我可喜欢二伯娘了,她笑起来会揉我的脑袋,可暖了。”   不是手暖,是心暖吧!包三儿心里一酸,这两个,那都是没娘的孩子啊,过得就是比旁的胆小些。他呢,又是穿越过来的,刚来的时候还因为突然当了爹,有些不自在,生分了几日,让敏感的孩子在自家都这般安静小心。   好在他后来缓过来的快,不至于让孩子真被吓小了胆子,没了亲近。还知道和他提要求,不然如今还不定怎么心疼后悔呢。   “这天气可说不好,要不每日早起,你们也跟着看看?”   让他们自己看,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十分慎重的点了头。   “嗯,我们自己看。一定挑个好日子。”   又不是算什么黄道吉日,还挑个好日子,孩子说话就是有趣。   包三儿笑了起来,想到儿子刚才的话,索性伸了手,也在儿子和闺女的脑袋上揉了揉,直揉的来个傻孩子都开始傻笑,这才停了手。   “三爷,刚烧好的水,吃杯热茶吧。”   春嬷嬷也不知在门口听了多久,听着里头说话声歇了,才擦了擦眼睛提着铜壶走进了屋子里,利索的将热茶沏好,放到炕桌上,包三儿的手边,然后领着小满的丫头小花就凑到了连个孩子边上,满脸慈爱的帮孩子重新梳起了头。   瞧见那拿着梳子的丫头,包三儿不期然又想到了外头扫雪的孩子,包三儿顾不得去端茶,只侧了头对着春嬷嬷说到:   “嬷嬷,我看着这几个带回来的孩子身子都养好了,人品也看着本分勤快,咱们这契书的事儿,让老韩叔也准备起来吧,签了契,他们也好安心。对了,那食肆的几个也一并签了吧,省的将来再寻别人,没得麻烦。”   这就给签契了?春嬷嬷高兴的直点头,那躲在后头帮着梳头的小花也亮了眼睛。签契好啊,签了契,他们在这个家里就待得名正言顺了,再不用担心被赶走了。   “另外你和老韩叔也说一声,这有了契书,就该定个工钱。虽说咱们比不得那些大户人家,可该有的总不能少了去,免得外头知道了,说咱们不讲究。”   还有钱?笑话的眼睛已经不是亮了,而是闪着星星一样,即使极力压制着不去看包三儿,可耳朵却竖的高高的,连着那小小的身子从春嬷嬷后头探出来了,她都不知,可见心里紧张。   包三儿就在边上坐着,将她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侧头再看自家闺女,竟是也一脸正色的在听,那关切的眼神十分的明显,想来和这个丫头处的应该也挺好吧。既然都得用,那他自是不会太小气。   “除了那个春妮,这些孩子多是十岁以上的,索性咱们就定下规矩,十岁前不给工钱,只每年给一套单衣,一套棉衣。十岁上的,每月100个钱,然后每多一年,多加100 ,你看着可合适?”   这合适不合适的哪有她这样的仆妇下人说话的份,三爷能问她那是给她们老两口脸面,她可不会不知好歹,顺杆子上。再说了,即使开始月钱是不多,可这年年往上涨……三五年后怕是比外头富豪家的壮年仆妇得的都多些,还有什么不好的。   “不少了,他们吃穿用度都在家里,那月钱都是尽挣的,只要不胡乱花销了去,等着他们长大,就能攒下好大一笔,将来出去便是买间屋子娶亲都够用了。”   春嬷嬷说的十分诚恳,甚至还小心的掐算了几句,虽说知道她这是存心说给那小花听,好让她传给其他孩子,让他么一同知道知道好歹。可这算的乱七八糟的,真的能传递清楚?包三儿听着都头晕,边上自家两个孩子眼睛也快成蚊香了,索性便伸手止了春嬷嬷嘀咕,爽快的说到:   “嬷嬷别算了,这都算错了,罢了罢了,我直接告诉你结果就是。若是按照10岁的孩子算,等着十年下来,出去的时候,工钱总计能有60两。”   “60两?”   这下春嬷嬷算错是不能了,可惊呼却上来了,手猛地一紧,差点将立夏的头发都撸下来几根,好在她自来最疼这孩子,刚察觉就松了手,不然刚才还高高兴兴的包三儿怕是要心疼的恼了。   “对,就是60两。”   “哎呦,往东南区三条街那边三间屋子的小院,也不过是30两,这,这还真是,三爷,您大慈悲,这是将这些孩子的将来都照顾到了呀。”   慈悲不慈悲的先别说,这会儿你只要不抓我儿子的头发就成。   包三儿小心的抱过自己的儿子,略有几分心有余悸的看了看春嬷嬷的梳子,自责的说到:   “都是我的不是,这些话不该和嬷嬷你说,该直接和老韩叔说才是,看看,差点连累立夏了。”   他这一说,春嬷嬷也反应过来了,忙不迭的讨饶,   “是嬷嬷的不是,一惊一乍的,差点伤了孩子,来,哥儿给嬷嬷,让嬷嬷好好揉揉。”   说话间也不顾包三儿还搂着呢,就伸手将孩子抱了过去,一边揉脑袋,一边小声的哄着。   到底是养过包三儿的,又是这么大的年纪,讨了饶也就罢了。看着儿子和春嬷嬷也没脑,还轻声撒娇,索性便起身准备往外走。   “这事儿嬷嬷你晚上和老韩叔说,明儿就办了吧,我去前头了。”   “这会儿还去前头?三爷,不是嬷嬷说嘴,你也该多顾惜些自己的身子,忙乎了一日了,还去做活,长时间这样,这身子可怎么熬得住。”   “今儿一日忙得都是散碎事儿,活儿半点没碰,就是让我歇着,我心里也不安生。”   说话间他人已经到了门口,瞧着他这样,春嬷嬷叹了口气,低头冲着两个孩子说到:   “哥儿姑娘将来可得孝顺你们爹爹,三爷撑着家里可不容易。”   “那一定的,孝顺爹爹。”   包三儿人还没出门呢,听着这么一句,心里那个高兴啊,出门时嘴角都是咧着的。   许是心下高兴的缘故,这一晚包三儿做活都顺当了好些,等着收工,竟是将前几日做了一半的流苏步摇生生做完了。瞧着这精巧的比米粒还小的银色串珠,包三儿托着下巴,对自己的手艺狠狠的点了个赞。   说来也有趣,这好事儿似乎都喜欢扎堆,到了第二日起来,系统商店里竟也像是沾染了欧气一般,刷出来一个物廉价美的新东西。   “初级机关术?居然真有这样的东西?”   包三儿眼睛都快瞪圆了,心跳的扑通扑通的,感觉要上头!若非脑子还在,差点就忘了买了。而等着他手忙脚乱的好容易买下,那技能一股脑的钻进脑子里,将那一股子激动,兴奋给压了回去,他才想起去看自己的积分。还好还好,这东西才15积分,不算贵,自己的存款也还有49分,有个万一足够救急。   既然积分没问题了,那这技能……赶紧的,拿出来试试吧!机关术啊!这名词听着就特别的有范!   不过今儿喜事连连,他这想试试怕是不能了。这里刚取了一块碎银子,拿了小铜锤准备开工,那头他家大哥就来喊人了。   “喊我去衙门?这是有事儿?大哥可知道?”   包三儿有点懵,有心想从包明武这里问出点什么,却不想他大哥比他还摸不着头脑,只含糊的说:   “不知,不过应该是喜事儿。”   “喜事儿?大哥,你看我做什么?”   包明武上下打量的眼神好不遮掩,看的跟着他走出铺子往同福夹道里去的包三儿都快恼了。就没见这么看人的,像是他是什么稀罕货一般。   “我想看看,你身上是不是多了点光,不然那几位大人怎么说起你来,眼睛就发亮?”   啊?这又怎么说?等等,难不成是昨儿的事儿?娘唉,这效率是不是有点高?还有,为啥他都当了瞎子了还要来这么一出?没有缘由啊!   有没有缘由的,到了想来就知道了吧!不过这一路过去明明挺短的路,包三儿却走的那么的忐忑。呵呵,愣是谁,走一步就让人扫描三回,想来也安生不了。而这不过是个开始,南镇抚司里,这样的怕是不在少数,也不知包三儿能承受几分。 第39章 定制物品   包三儿顶着无数打量的眼神走进了南镇抚司的大门,立到了老面孔郝成刚的面前,看着这位百户大人难得的笑脸,包三儿并没有被迷惑,因为那眼睛里的打量和外头的人一样多,所以这人……怕是对这次召见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吧,那么既然这样,又为什么喊了他来?   “早就知道你是个手巧的,却不想这手巧居然还有如此的用处,还未到年底,因为你做的器物就救了不下两条人命,帮着五个暗探完成了差事,我锦衣卫向来有功就赏,你如此成绩,上头诸位大人说了,那个记档的校尉名额就给你了,从此后,包明成,你就是我锦衣卫中的一员了。”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不对?锦衣卫的一员?他这就成锦衣卫了?   前头那一连串的起因包三儿耳朵就过了一下,没有细听,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到了,既然是莫名被喊来,那想来已经寻好了喊他的理由,不管是要他干什么。可这后头这些……   “大人,这,这,小人,不,卑职就是个手艺人,难不成以后也要分去卫所跟着上差?可我并不会武啊!文书算账的许是能做些,可这,这从没接触过,大人,卑职有些糊涂了。”   包三儿的表情相当的迷,而且一连茫然,茫然到郝成刚看着都忍不住皱了眉。说实话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大早的,上头就传下了话,让他将这个往日不怎么打眼的金银匠收入锦衣卫里头。更不明白这小子到底哪里出了彩。可作为皇帝亲军,有一点他们执行的特别的好,那就是:坚决服从上级命令。   只是再怎么服从,若是这被照顾的人自己都不明白……那这照顾到底照顾在哪儿了?他们这么做讨好的又是哪一位?这样拉进来真的有必要?   郝成刚心里满满是疑惑,不过嘴上却什么都没说,还十分大度和气的对包三儿说的给出了回复。   “你既是因为手艺立了功,自是没有将这丢了的道理。故而上头特许,你不用当值当差,还做你自己的活计。反正你家就在外头,食铺开的时间也长,就像是你自己说的,都能算半个坐记了。只是以后咱们锦衣卫里若是有什么要定制的……包明成,你也是锦衣卫世家出身,该知道咱们的规矩。”   哦,保密条例是吧,只要不让我丢了来大钱的买卖,转而去做一个月2两不到的活计,那就成吧。等等,这能不能算光拿工资不干活?嘿,还真挺像。   包三儿心里一盘算,感觉挺不错,立马十分顺溜的就应承了郝成刚的嘱咐,并表了下忠心。   “都是自家兄弟,便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也在没有将他们保命的手段露出去给别人的道理。大人,卑职会小心的。”   人机灵,懂规矩,还不妨碍什么,这样的多给一个名额,对于郝成刚这样的人来说,真是不算什么大事儿。所以即使心下依然好奇的很,可他终究还是挥挥手,让包三儿出去办手续了。   这头包三儿按照规矩倒退着走出了郝成刚的屋子,那边罗七利索的就踏了进去,舔着脸笑问:   “大人,这包三儿……上头怎么突然又想起他了?难不成他做的东西真有大用处?”   这是仗着亲近来探听消息的吧!郝成刚瞪了罗七一眼,没好气的说到:   “问这么多干什么?去去,忙乎你自己的事儿去。”   看来是真有事儿啊!罗七讪笑着退了出去,人才出了那屋子,一个侧头,就见包明武在一角站着,十分关切的看着他。这让罗七怎么回?最终不过是轻轻地的摇了摇头。   包三儿去办完了手续,领取了自己的腰牌衣裳,从里头出来,还没走到南镇抚司门口,又让包明武给截住了。那担忧的眼神,看的包三儿都牙酸的。忙拉开个笑脸,一脸高兴的说到:   “大哥,没事儿,我还干我自己的事儿,就是套了个身份罢了。哦,对了,每月还多了点俸禄,全是好事儿。”   全是好事儿?这天上从来不会掉金子,这个你不知道?   瞧着自家弟弟这么没心没肺的样,包明武觉得自己那脚丫子都有些痒痒,很像踹一脚怎么办?可这到底还是衙门口,包明武侧眼看了看门内的人,压下了那股子冲动,拉了包三儿往边上走了几步,这才半含半露的问:   “怎么突然寻你来你可知道?”   “说是我做的东西得用,上头想着以后将不能外露的东西给我来做,这才给了个身份。”   要这么说,这个理由倒是也过得去,自己人做的东西用着更放心对吧。只是这即便不给校尉的身份,他们家也不是外人啊?难不成就做不得了?所以这给的还是蹊跷。   “真没别的缘故?”   “我是不知道有什么缘故的,许是有,可既然他们这么说了,我难不成还能细问?”   咦,这小子这个想法……他其实自己也觉得不对吧!既然这样……   包明武再多看了包三儿几眼,见着他一脸坦然!罢了,既然他也不知道,那问了也白问,   “你自己小心些,若是真有东西给你做,越谨慎越好。”   除了这个,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到底位卑言轻。   包明武觉得自己这一番叮嘱没什么多大作用,就是日常叮嘱,可事实上包三儿的活儿来的却很快,不过是三天的功夫,包三儿手里新作的小机关才成功,锦衣卫的活儿就来了。   “能藏小纸条,不能引人注目,日常能佩戴的?”   看着手上这单子上的要求,包三儿感觉自己再看007,抬头再看一边暖着手的罗七,问话都不由小心了几分:   “这都快过年了,怎么突然要这个?”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一个送信的。”   说来罗七还不满呢,他都下值了,猛地多了这么一个差事,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定制东西……莫不是外头又有了什么不对?近来这些事儿是不是多了些?自己如今官职上去难得很,要不要跟着也折腾折腾?   心下想这自己的前程,对于包三儿的问话他自是越发的不上心了,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包三儿也是个有眼色的,见着罗七这样子,就知道他对这个没上心,所以只抿了抿嘴,问了个关键点的问题。   “那要做成女款还是男款?大概什么身份用的总要告诉我吧,不然做的没法子用岂不是白做了?”   咦,这倒是个问题。罗七想了想,就点头说道:   “这样,我在走一遭去问问,你先想想男女款各该做什么好了。”   “这个倒是可以,那你快些。”   快得很,不过是一条巷子的距离罢了,一盏茶的功夫,罗七就回来了,只是这表情却有些不好看。看着包三儿的眼神也带着怜悯。   “那什么,大人说了,最好是男女都能用的,越不显眼越好。”   啊?男女都能用?这该做成什么?哪怕是个禁步环佩呢,男女的那也是不一样的呀,还要不显眼?这该怎么做?   包三儿感觉脑子都晕了,可偏偏作为他得了校尉身份后的第一个活计,天然的就带着考教的味道,不容他不尽心,如此,可真是为难死他了。   “要不你慢慢想?我先回去?”   罗七看着包三儿这样,一时也有些尴尬,这为难人的事儿是他带来的,想想他们的交情,哎呦,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呀。忙就想开溜。可包三儿能让?这样的活计对外可是不能说的,遇上了为难,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如今有个现成的知情人给他分担分担,怎么能错过了。   “别急着走啊,一会儿饭就在我这里吃了,来,帮我想想,什么东西能符合这样的条件。”   包三儿不会武功,身手基本没有,可求生欲却绝对不弱,拉人的速度相当快,罗七都没反应过来呢,袖子已经被拉住了,而且还眼神坚定,手指紧扣,拉人下水的态度相当坚决。   罢了,罢了,都是兄弟,那就帮着一起想吧,虽然他的脑子在这上头其实并不灵光。   “要不还做腰带扣?”   包三儿淡淡的看着他,表情都都没有。   傻子都知道,这主意肯定不成的,他们那虎爪腰带扣已经亮相好几次了,你觉得外头真的没人知道?上赶着给人发现呀。   “那,或者发簪?男女差不离的那种?”   呵呵,这是常年挂在需要细细检查器物帮上的东西,能说不起眼?你想骗谁?   “那,那你做什么?做个耳坠子?那男人不能用呀,做禁步环佩?这个一晃一晃的,最容易被人得了去。要不做个坠子?直接挂脖子上?这个男女中都能用了吧?”   罗七说了一串东西,自觉想的十分齐全,包三儿却听得脑袋更浑了。暗自琢磨,自己留下他是不是正确。   不过因为他这一连串的细数,包三儿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说可以转换呢?女子可以当成耳环,到了男人这里可以当成坠子,只不是会好些?”   额?还能这样?怎么不能。   包三儿想到就做,在工作台边坐下,拿起他的小铜锤,对着一块先头敲击好的银片制作了起来。   “嗯,那什么,包三儿啊,你这忙起来了,那我……”   走吧走吧,知道你不想留下,赶紧走,我也好心无旁骛的做东西。   用完就扔的罗七走了,包三儿的工作间里却忙碌了一夜,知道天色微明,才停了手。   看着桌子上自己新做出来的东西,包三儿小心的试用了一下。   嗯,不错,那竹节耳坠确实可以,虽然内部可容纳的地方小了些,只能藏下指头宽的纸条,可若是用细细的炭条书写,也能写下不少内容了。耳坠钩子被做成了半封闭的款式,只要稍稍一卡,就能变成可以穿上链子,挂在脖子上的坠子。这样转换容易的东西,想来上头应该会喜欢,流转起来,也不容易被发现。   那么就用这个上缴任务?包三儿想了想,放弃了这个想法。   既然是第一次做任务,又想做好,那就要想的细致些,许是这内部空间上头不满意呢?若是如此,就送这么一件过去,岂不是连个余地都没了?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在做一样,做一款内部空间大些的,给上头有更多的选择。   可是这做什么好呢?包三儿为难了,起身翻动了一下自己那些成品,想从中寻出点灵感来,这一看,就看到了一块祈福金牌,包三儿眼睛瞬间一亮。   其实这就是个很不错的路子呀,不管男女,诚心礼佛带个佛牌好像不算出格吧,只要做的材料不算精贵,图案朴实些,那应该也不打眼是不是?   想到这个,包三儿心下像是别点开了什么关卡一般,一下就亮了,激动之下立马就想动手,可才侧头就有些头晕。   等着站着恢复几分,恍惚间看到窗外的天光,再看看自己桌上的东西,才惊觉自己竟是一晚上没睡,难怪头晕目眩呢。   “可再不能这样了,这年头生病可要人命的,再怎么想赶工,那也要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   低声呢喃着说了这么一句,包三儿利索的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有心想回自己屋子去,可转头一想,马上就到了老韩叔起身的时辰,若是他开门,怕是会惊了他们。索性也就不往后头去了,在已经有些发凉的火炕下加了点煤炭,一个侧身就躺倒了工作间的炕上,拉着被子闭上了眼。   他的身体这会儿已经很是疲惫了,他以为他会很快睡着,可不想人躺下了,脑子却没有歇着,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发疼的同时,佛牌的事儿不住的往心里去。一会儿想着该用什么样的材质,一会儿想着什么样的图案才更合适。辗转间,连着后门开门的声音都没听见,直到老韩头过来,低声惊呼才发现自己竟是已经恍惚了好一会儿。   “三爷,您,您这是忙了一晚上?哎呦,这么拼可怎么成啊,身子要熬出毛病的,对了,这里也不是正紧能睡的地方,一会儿隔壁生意多起来,怕是吵得很,赶紧的回屋歇着吧。”   是了,他怎么忘了这一点,在这里睡确实不妥当。   包三儿听着有理,就起了身,接过老韩头递过来的外袍披上就想往里头走,可就那么一迈步,鬼使神差的,包三儿又回头问了老韩头一句。   “你说,这佛牌,外头什么样的最常见?”   “佛牌?铜的吧,那庙里的和尚可都不是善茬,就那么供奉一下,铜牌都能卖出银牌的价钱,可能挣了。怎么,三爷要做这个?这可不算是首饰,人家要也不会在咱们这里买啊?”   不是金银铺子会做的那就更好了,出事儿了也找不到自己这里,越发的妥当了。   “没事儿,我就问问。不过老韩叔,我瞅着春嬷嬷可常年拜佛的,你这么说……春嬷嬷不恼你?”   “嗨,恼什么?我才要恼呢,这若是求神拜佛的有用,我们两口子打小能苦成这样?后来宝儿能没了?白白的浪费钱给人吃喝。”   你别说,老头说的还真有理!虽然不符合普世的信仰观,可谁能说这就错了,这世上求神拜佛的苦人大把,谁见过神佛帮忙了?不过这样的话自己心里知道就行,很不必说出来,所以包三儿什么都没说,只揉了揉依然有些刺痛的脑袋,摇头一笑往里走去。   睡觉睡觉,这会儿什么都没睡觉要紧。 第40章 巧心妙思   三天后,包三儿端着盒子走进了南镇抚司的大门,将成品递到了百户大人郝成刚的面前,也将他精巧的手艺第一次全面的展露了出来。   “不错,竟是看不出有半点不对。”   郝成刚将手里一对耳环,一对佛牌看了又看,上下摸索了半响都没寻到机关在哪儿,一时倒是起了兴,招了边上站着的罗七一起来看。瞧着他这样,包三儿本想上前解释的心就先压了下来,领导有这样的兴致,他也不能没眼色是吧。   郝成刚捏着竹节耳环又是拉,又是转,怎么折腾这看着还是浑然一体,心下开始有些着急,对着罗七道:   “这都不行,你想想,还能怎么弄?”   “拉那耳钩也不成?”   “不成。”   “那往下推呢?”   “也试了,一样不成。”   “嘿,大人,这难不成是实心的?”   “那不能,我这手最是有准头,里头必定是空的,只不知是怎么做的。”   罗七听着空心,想想包三儿以往做东西的习惯,将其中一个拿起来又重新端详了一遍,在眼睛扫到某处时,突的就是一亮,对着郝成刚说到:   “大人,你说,会不会是有个卡扣?要这耳钩的某处和什么地方对准了才能动?”   郝成刚听着罗七这个分析,也像是被点亮了灵感,忙将手里的耳环举起来,对着日头细细的看了看,接着就是一阵的哈哈大笑。   “是了,是了,这耳钩能转动,机关必定在这里。”   说话间用手上下那么一转一拉一推,果然那竹节耳环的最下头封口处就落了下来,只有一根细细的银条连着上头,是了看着这被解开的谜题,郝成刚成就感满满的,随手裁了个纸条试了试里头的大小,然后满脸笑意的对着当了半天壁画的包三儿说到:   “你还真是个手巧的,若非咱们这样见惯了这些门道的人,怕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有这样的机巧。好,好啊。”   说着,郝成刚又侧头去看那一对佛牌,这是对莲花型佛牌,上头是莲蓬宝座,下面是十二品莲花花瓣。是平日里各个寺庙最常见的款式,简单简洁到了极致,还是最普通的黄杨木的材质,若非知道这里头有机关,愣是谁也不会想到这还是个能藏东西的。   有了前头这一对耳环的巧妙,郝成刚再看着一对,眼神全是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普通不打眼,这包三儿实在是领悟到了精髓。   不过这个又该怎么开?想想刚才那个机关,他脑子闪了闪,再细细的端详了好几遍,冲着日头照了三圈之后,才算是又了些心得。   “去,问外头要根针来。”   “铁针?”   “对,就是铁针,赶紧的。”   “好嘞。”   罗七应的飞快,往外走的时候还看了看当壁画的包三儿,见着他暗暗的点了头,心下一定,这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等着铁针取来,看着郝成刚在这佛牌的各个地方又点,又撬。不过是几个呼吸,就在边角的位置停了下来,罗七立马捧哏着呼喊:   “可是寻着了?大人,怎么样?”   怎么样?掀开了呗!看看,这一撬整个佛牌就被一分为二,露出了中间约莫两指宽,铁丝厚度的空档来。   “这个容量大些,若是小心些,怕是能存下一张薄绢的消息。”   郝成刚对着自己能如此快的解开这机关十分的得意,说话都轻快了起来,听得罗七捧哏的越发利索了。   “有这么多可以放吗?这我倒是不怎么懂,还是大人知道的多些。”   “多?我知道的可不算多,北镇抚司那边,那些个老暗探懂得才叫多呢,为了能多传递些消息,他们什么招不试?盘点上一半就能吓死人了。”   虽然被捧是挺让人高兴,可一说起暗探的本事,郝成刚刚才还乐呵呵的表情还是淡了几分。终究他们他们南镇抚司就是个提供后勤的衙门,不管哪样立身的本事都没法子和北镇抚司比。   郝成刚暗叹中垂头。眼睛扫过桌上这被解开的东西,又重新露出了几分笑意。   好在他们也不是那吃白饭的,还能拿出些别人没有的好处来。就凭着这两样,是北镇抚司的几个老家伙能寻来的?等着用顺手了,看吧,怕是有要求咱们的时候。   心下暗暗自己和自己较劲的郝成刚心绪起伏间,可脸上却什么都没显出来,看着像是在沉吟着什么。罗七不敢打扰,包三儿也不敢做声,就这么等着他回神。一时屋子里安静的很,隔壁刚才还听见动静的几个总旗心下好奇,忍不住走过来探头看了起来。   门口人影一晃,倒是将郝成刚的神给唤了回来,冲着外头皱眉斥道:   “探头探脑的做什么?忙你们的去。”   哦,这是不让知道是吧!行,咱们走人。   能被选到衙门里的锦衣卫没有一个是没眼色的,瞧着郝成刚有心遮掩,这些人立马做鸟兽散不说,有那脑子快的还咋呼这遮掩:   “一下子没声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有罗七就不奇怪了,那就是个讨人嫌的。”   嘿,你们避嫌也别拿我说事儿啊!   罗七听着闲话,眼睛都瞪圆了,然后一个转头,用无辜可怜的脸看着郝成刚,这表情搭配那五大三粗的身姿,包三儿差点笑出声来。   就是郝成刚也有些失笑,不过到底是自己心腹手下,郝成刚多少还是要给点脸面的,笑过就立马给了安抚。只见郝成刚一边将那两对的东西装回原样,一边对着罗七说到:   “赶紧帮忙收好,你都看明白怎么弄了吧?一会儿跟我去见大人,这拆卸的事儿就归你干了。”   这是指使人干活吗?不,这是给他表现的机会啊!   罗七瞬间变脸,舔着笑就凑了过去,一边帮着将东西往盒子里装,一边帮包三儿收尾道:   “大人看好了?那包三儿这差事算是完了吧?”   哦,对,这干活儿的人这里还一句话没说呢。郝成刚终于想起包三儿了,将人从角落招呼过来,温和的说道:   “东西不错,我看上头也应该能满意,这事儿就先这样。”   说完这句,郝成刚略微一顿,又将东西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继续说到:   “东西本钱就不说了,都是不值几个钱的,不过这手艺确实可以,这样我给你写个条子,一会儿去账房领十两银子。”   十两?呵呵,这郝百户还真是不亏铁公鸡的诨名,连着衙门里出的钱都计算的这样抠唆,虽说他本钱是不多,可这工艺可是老费劲了。比做十个八个累丝都麻烦,你就给这点?   包三儿看看自己那做机关做的伤痕累累的手指,一时也委屈了。明明来时想好了,上头给多少是多少,绝不多嘴的他,忍不住丢开了几分理智,低声絮叨了一句:   “这个可难做了。”   再是低声,到底都在一个屋子里,外头也安静的很,郝成刚能没听见?就是没听见,罗七小心翼翼扯包三儿衣袖的动作也能让他看见。可奇就奇在这里,只要是和钱有关,只要是往外出钱,郝成刚那立马就能成聋子。   只见他随手将纸条写好,下巴一抬,示意罗七给包三儿拿过去,转头就开始打发人了。   “行了,你先回吧。”   都赶人了,包三儿还能说什么?他这会儿已经从刚才的冲动中回神了,小心的抬眼看了看郝成刚,见着他什么表情都没有,立马乖觉的拱着手就退了出去。   而等着人走了,郝成刚顿了几个呼吸,招手让罗七凑到他身边,低声询问到:   “这真的很难做?”   哈,合着你其实全听见了对吧?就是不想多给对吧?   对于这样的上司,罗七心里的无奈都能淌成河了,   “您距离远没看见,他那一双手,手指头上全是伤。挺他家老韩头说,连着三日都没睡好,一日就睡两个时辰,生生赶出来的。就怕误了衙门里的事儿。”   哦,要这么说,这人倒是个勤快本分的,也是个能担事儿的。只是再怎么好,要多给银子那也不成。他们衙门本就比不得北镇抚司银钱充裕,不抠唆些用,那遇上大事儿怎么办?   “既然这样,一会儿你去寻几盒上号的药膏给送去。记得啊,用太医院配发的那些。”   给外头寻不到的药膏这确实能算安抚,可你强调要配发的……虽然平日这药膏是挺稀罕,下头求的人不少,可依然是不花钱的呀,你这扣的可真是够风格奇特的。   吐槽归吐槽,罗七面上却笑的挺感激。   “还是大人想的周全,他这样的手艺人,这些东西最是需要了,有了大人这么一份恩赏,不定怎么高兴呢,咱们这些东西,外头的人可是做梦都没指望的好货色。”   “知道你替他高兴,一会儿选的时候就用心些,多挑几样好的。现在拿上盒子,咱们走。”   看,说话好听就是占便宜吧,虽然依旧不是银子这样的实在货,可好歹药膏能多几盒了。   罗七跟着这样的大人时间长了,这回话的说辞早就练得一套一套的,所以总能抠出比别人更多的好东西,也算是应对有道了。   包三儿交了差,领了银子,也不在衙门里多待,见过自家大哥之后就往回走,到了食铺门口张望一眼,看着里头张罗的还成,就没往里去,几步走到了金银铺子。   “三爷,差事交了?”   从早上包三儿出门开始,老韩头的心那就一直提着,到底头次为衙门做活儿,自然忐忑些。见着包三儿安安生生的回来了,他这心肝才算是落了地。   “嗯,交了。”   “大人们怎么说?”   “说是还行,这会儿应该送到上头去了。”   “还行就好,还行就好啊。”   老韩头听着还行,立马就乐了,忍不住反复絮叨着这一句,就开始搓手,老脸都笑开了。还是包三儿凑到铁皮炉子边烤火的动作才将他从这股子兴奋中拉了回来,才想起还没给包三儿沏茶。   手忙脚乱了好一阵,老韩头心情终于平复了,这话头也开始回来了。   “这活儿总算是过了,三爷,这会儿趁着没事儿,您赶紧再去补个觉?连着几日都没睡好,您看看您,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大白天的睡觉,没得吓着孩子,晚上吧,晚上我早点睡就是了,三五日的必定能缓回来。”   “话虽然如此,可您还是得多注意些,仗着年岁轻逞能,将来老了可是要吃大苦头的。您看看老韩头我,若非如今有铁铺炉子,有火炕,这冬日还不定怎么熬呢。”   老韩头絮叨的有些多,可每一句都是关心,听到包三儿耳朵里自是十分的暖心。说话时不免便多了几分迁就。   “行行行,听你的,一会儿我去后头歇上一个时辰就是。”   听着包三儿愿意听他的劝,老韩头心下越发的高兴起来,   “您去,您去,这铺子老奴看着呢。”   这边包三儿开始补觉,另一头郝成刚带着东西也来到了北镇抚司,   “你那儿到还真是有些个能人啊,这手艺,巧夺天工夸大了些,可说一句巧心妙思却绝对可以。”   北镇抚司的几位大人围着大方桌,看着罗七演示了一遍之后,一个个眼睛发亮,都纷纷下手自己试了一遭,越是上手,就越是对这两样东西喜欢。其中一个和郝成刚关系不错的,拍着他的肩膀就是开始夸,可偏偏郝成刚却不吃这一套,他这大巴掌刚过来,就侧身给躲了,甚至不单是躲,白眼也没少了去,   “说好就好,别动手啊。你那巴掌,谁不知道是个没数的。”   “这话说的,我这是和你亲近。”   “别,受用不起。想说什么就说。”   都是老菊花的脸了,笑的不好看,别刺人眼睛了。   “嘿,到底是自己弟兄啊,就是知道我。”   什么知道你?你那无利不起早的名声,还用人知道?是个长耳朵的都听过。   “那什么,我这正好有一个外派的事儿,你看让那匠人再多做几样?”   “匠人?嘿,这回你可错了,做这个的可不是匠人,而是咱们锦衣卫校尉。”   可算是能有个嘚瑟的话题了,郝成刚腰杆子那么一挺,小表情相当的傲娇。看的那些个刚才还围着桌子的一圈大人们,眉头都是那么一动。   “嗯?锦衣卫校尉?我说,铁公鸡,你这没弄错?”   弄没弄错先不说,你这上来就喊人诨号是个什么意思?想打架啊?   罗七这会儿已经默默的退出了战场,连着门口都不敢待,宁可凑合着在过道上吹风。听着里头嗡嗡的吵架声,他重重的吐了口气。   每次跟着大人来这里,那都是一场闹腾啊!今儿也不知道会闹多久!可冻死我了。 第41章 火热生意   十两的官银锭子往工作间的桌子上一抛,两盒上号的伤药也放到一边的架子上,包三儿搓着脸斜躺倒了大炕上,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总算是彻底了结了!   “怎的才给了十两?耗费了这么些个功夫,这,这若是用来做咱们平日的东西,还不定能翻上几倍呢。衙门里也太抠唆了些。”   跟着进来想给包三儿烧个炕的老韩头眼睛一扫那银锭子就皱起了眉头,满脸的可惜和心疼,打量起包三儿那疲惫的脸来一脸不值。   “我做这个本就不是为了挣钱的。”   转动几下脖子,伸手自己给自己捏了几把,松快了几分筋骨,包三儿盘膝坐了起来,瞧着老韩头已经点着了火,开始往炕洞里塞煤饼子,跟着看了一眼。   “这样派下来的差事,能不出错,那就成了。想想往日那些匠人们的日子,我这已经是够体面的了。”   “哪能这么比,三爷您可不是匠籍,正紧的锦衣卫校尉。”   “那也能算是军户不是!一样不算什么体面人,就这怕还是看在咱们算是邻居的份上呢。”   邻居?锦衣卫可不讲究这个,您这么说您自己信吗?不过话说回来,这会儿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老韩头担心的是别的。   “老奴倒不是贪财,只是这世道自来越是便宜的越是没好,这样的几样精巧东西,只给这么些个银钱,若是别处知道了,也想来请了三爷您上手,那……咱们小门小户的,有几个胆子敢不接?可若是接了,不说平白的耽搁了咱们自家的买卖,只这耗费的精气神……再是年轻力壮的,也经不住这么耗。”   包三儿听着他这话,再看老韩头那满脸的心疼担忧,一时倒是笑出了声。   凭的这老头往日有诸般不妥,只这心疼他一条,也不枉他这么尊重亲近了一场。   “十两银子在咱们家看来,确实不算高,可放到那些寻常人手里呢?都够一家子一年的吃用了,即便出去做暗探的银子趁手些,在这上头也舍得花销些,可他们若是没人脉又有几个能知道我这里的本事?能寻上门来的,怕多是耳目灵便的,人脉丰厚的,这样的能不知道衙门派活和自己求购的区别?”   老韩头听着这话很是有理,不禁也点了点头。确实官买自是不一样的。   “可……”   “知道我做的好东西关键时能救命,还为上官供着活计,哪怕是为了能早些拿到手,为了得罪人呢,这些机灵人也不会强买强卖,若是逼急了我去上告,他们能有好处?能出十两的,能出不起15两,20两?为这几个钱得罪人,这些人没那么蠢。”   要是这么说,那就更有理了,老韩头点头点的愈发自如起来,脸上也终于浮起了几分笑。   “还是三爷脑子灵便,想的周全。”   在锦衣卫衙门边上过日子,若是不想的周全些,那日子能太平?哪怕本来是个棒槌呢,日积月累的用心下来,那心思也能细的和头发丝一般了。   不过有一句话包三儿只在自己心里想想,却没有告诉老韩头。   有钱,有人脉,还能大大咧咧的寻上门要便宜的,那不是蠢蛋,就必定是后头有后台的,这样的人哪怕是真要耗费心思白干,他又能怎么的?形势比人强的时候,该低头还是得低头啊!   放下这些个琐碎心思,包三儿转头又问起了了这几日他专心做活时的生意。   “好着呢,也就是这几日三爷您忙着,老奴这才没说嘴,特别是早晚交班那时辰,有好些个小内官们都来咱们家吃,虽说有些个手里银钱不多,吃的便宜,可量上来了,一样挣的不少。”   说起这个,老韩头倒是想起了昨儿老崔头和他说的事儿,忙正了正脸色,   “老崔头让我来问问三爷,咱们那汤是不是多上几个。”   “嗯?多上几个?两大桶还不够?等等,你说小内官?没几个钱?这些人可是吃那带荤腥的汤下饭?”   “可不就是如此嘛,听说,那宫里管着这些个最底层的大厨房油水很是稀少,每每都是什么清水炖白菜之流,一个月才有一回能吃上带着油花的汤水。若是老弱的那些也就罢了,吃惯了也忍得住,可有些个七八岁上的孩子,本就是肚子像无底洞,最是馋嘴的时候。知道咱们这里一碗子荤汤才10个钱,哪里还忍得住?自是隔三差五的就来。这么一来您想想宫里这些人的数目,能少了去?”   这时候大明宫内的太监人数是不少啊,想想明皇宫的面积(明朝景山公园和什刹海、后海、□□都属于皇城范围),要维持这么些地方人能少了去?即便清理过几回呢,人数也有小一万上下。   这么多人里哪怕只百分之一往他家这铺子来……包三儿龇牙惊了一下。   “这么算确实不成,这么的,每日荤汤在多一罐子,做什么,让老崔叔自己想,不对,也不用多想,直接上羊骨头汤、牛骨头汤。熬得浓些,撒上葱花,这时节,又能补身子又能驱寒,正合适。”   确实正合适,第二天这新的汤罐子一上来,那生意立马就又爆了一回。比说是那些日常油水不住的小太监们了,就是上差的兵丁们走过路过都不忘过来买一碗吃。   “好家伙,这一碗下去,整个人都热乎了。”   某个新调来头一次过来的巡守兵丁跟着伙计们大半夜的一碗羊汤下去,揉着肚子就开始美上了。   他美了,那介绍他来的人自是感觉得脸,不免又帮着食铺多夸了几句,好彰显几分见识。   “也不看看谁带你来的,若是不好,能说给你听?这么便宜这么浓的汤,别处少见吧。你这会儿来吃,保管到第二天哈口气,那嘴里还带着肉腥味。”   这话夸张了啊,还有点恶心,谁没事儿中哈口气闻自己的口气?特别是在这个青盐刷牙都稀罕的年代,只要胃火重的,就没几个口气清新的,没口香糖啊!   “确实是难得的浓稠,便是那些个老字号的羊肉汤馆,也就是这样了。”   “那老字号能卡着咱们的时辰开门?别想了,也就是这里才有这样的好处。大半夜的都能让你暖肚子。”   “说来,这谁家啊?这么本事,竟是不用担心宵禁?这样的时间也能开门?”   新来的自打来了这条街上就好奇上了,一路走来全是黑布隆冬的,只有这里,大半夜的灯火通明不说,还热气腾腾,肉香阵阵的,怎么看怎么扎眼。   偏偏他们这一伙子人愣是像什么都没看见,明明前头街上遇上了赶不及回去的小贩都要多查几遍,赶着往街巷暗道里去呢,到了这里竟是什么都不管了?还吃喝上了?难不成这是自家衙门里同袍上峰家的产业?   “别家不成,他家却是可以的,这东家那也是咱们十六卫自己人,你放心吃,没人会说嘴管这个,连着咱们上峰,锦衣卫值守的,都是夜里的常客。我告诉你,这家东家为人特讲究,自来没有那一根骨头加一缸水反复熬煮糊弄人的事儿。在咱们这一片名声好着呢。”   果然是自己人,只是这样的生意,只是自己人就成了?还锦衣卫都过来吃?什么时候这些个死人都能扒层皮的人这么慈和了?   “你看那儿,知道那儿不?”   黑漆漆的小巷道,他怎么知道是那儿?   “南镇抚司衙门就在里头,这你还不明白?”   呵呵,那是明白了,那衙门本就是管军纪的,他们门口的摊子,谁敢瞎来?谁知道这后头连着谁?   连着谁这个问题很多人想知道,就是皇帝也难得八卦了一番。他虽知道锦衣卫大明皇帝一代代的传承下来的刀,可因为自小被张首辅教导,性子、眼界等都受了几分儒家的影响,故而对锦衣卫并不算太过重用,(不然后头的刘守有在锦衣卫指挥使任上,也不至于被东厂压制,只能顺着东厂中官张鲸行事。)   而不受重用的缘由里,有一条就和锦衣卫在京中那收取常例等盘剥的惯例有关。亲眼见过的劣迹心里没个痕?所以听说宫内越来越多的人去那食肆吃饭,不由也好奇的多问了几句。   “倒是真没有什么后天可说,上回咱们也不是没查过那包明成,一家子再是普通不过。能这么安稳……许也正是因为他开门的这个时间够贴心的缘故吧。毕竟再是凶神恶煞不容人的,那也得顾着些肚皮。去了他这边,夜里饿了又到哪里去寻这般贴心又实惠的地方。”   张诚见着皇帝感兴趣,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俏皮,听得皇帝一阵的大笑。   “确实,确实,大半夜饿肚子可不是什么好滋味。”   想想自己有时起夜腹中空空的感受,皇帝难得对那些巡夜的,有了些感同身受。   “说来这些巡夜上差的确实也挺辛苦,伴伴,你给想想,咱们给点什么恩典好?”   给恩典?那就要看他们需要什么了,还得价钱不高的,不然开销大了,皇帝爷爷事后心疼起来自己怕是要吃挂落。   不期然自己给自己加了个难办事儿的张诚一时也没什么思路,没头没脑的让他怎么想?想推却一二吧,看上头皇帝真满脸兴味的等着他回话,又怕丢了恩宠,只能小心的边回话边加速去想。   “又是夜里用的上的,又不好太过了,浪费银子,这……要不咱们给巡夜的置办些挡风保暖的大氅?”   能混到皇帝贴身内侍的人,那脑子果然不凡的很。 第42章 曝光、曝光   大明服饰里,氅衣是常见的外衣,甚至还有不少不同的款式,文武道儒各有不同。张诚一说,皇帝的心里就闪过了好些以往见过的氅衣模样,心下微微有些为难。这衣裳……真的不值几个钱?   不会吧,他以往见着的那可都挺费钱的!几十两一件都是寒酸的了。这样的给巡守的人穿……   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的皇帝又是心疼银子,又是后悔自己嘴快。心下不耐之下,狠狠的瞪了张诚一眼。   都是长年累月在一处的人,谁还不知道谁?只这一眼,张诚就知道自家主子是个什么心思了,忙不迭又弥补着加了一句:   “陛下,奴婢听说,那些寻常百姓家如今也爱着氅衣,也不知他们用的料子是个什么样,做的是什么款式,咱们若是要给巡夜的恩典,那怎么的也得和百姓家的区分开来才是,不然旁人如何知道陛下的洪恩。”   嗯?百姓家也爱氅衣?寻常百姓能有几个钱?他们都能做出这样的衣裳来,难不成外头的氅衣很便宜?   “来人,将出宫的衣裳给朕拿来。”   好奇心一起来,本就挺爱往外跑的皇帝越发的忍不住了,急吼吼的就往外头去。等着人出了宫,眼睛就再没歇着,上下左右看的全是旁人的衣裳,若非他还知道避忌,没往女子身上探看,怕不是就该被当成登徒子,让人打了。   皇帝这架势张诚看着心都提起来了,辨别了一下周围的街道方位,凑到皇帝身边,小声说道:   “主子爷爷,外头这样的冷,时间长了可容易受冻受寒的,要不咱们去什么地方坐着细看?对了,去那小锦衣卫的食肆,那边人不多,却正好卡在底层百姓和小富户中间,还不怕冷着饿着,您也能看的更仔细。”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辨认了一下方位,自己就直冲目标而去。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他脚丫子都觉得有些凉了。   只是越往食铺这边走,皇帝的脸色就越是不好看,他往日跟着张先生在外头走动是不少,可这十次里,有九次都是跟着知晓些事情,或是各处布局,或是官员百姓矛盾等等,多是高屋建瓴的那些,从没有如此细致的,从类似衣裳这么一个最寻常,最直接的地方去观察。   今儿这一看……他治下的百姓日子就是这样的?一眼看去,街上七八成的人衣裳都不甚光鲜。冬日必须的袄子,打着补丁的或是充着柳絮之类的都是好的,好些个居然还是夹衣?不对,还有些穿着的居然是补丁叠着补丁的单衣?这样的衣衫能抗得过冬日严寒?   皇帝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些年的冬日折子上,常常见到的冻毙多少多少人的消息,一时竟是有些羞愧起来。他这个皇帝做的……若非今儿心血来潮走出来看了看,和那“何不食肉糜”的有什么区别?   这么一想,为巡夜之人置办取暖外衫的事儿,他就越发的上心了起来。百姓贫寒,无力过冬这一条,他心知想要改变非一朝一夕。便是有心救济,也要徐徐图之。可兵丁总能先做起来吧?不然岂不是白费了他这一遭心血来潮。   这会儿正是午饭过后,食铺里除了干活的,一个客人都没有,一下子进来这么两个那是十分的显眼。大眼睛看了看他们,揉了几下眼睛,不自觉的嘟囔道:   “这是不是来过?不是两拨嘛,怎么就凑一起了?奇怪。”   咦,是哦,上次来的时候他们可是分开坐的!这可怎么好,皇帝可不想让人认出来。   “还真开着呢,杂家来对了,多谢朱爷提点了,若非遇上了朱爷您,杂家这怕是要错过了。伙计,可还有热汤饭?”   “有,有羊汤,有萝卜炖牛肉,有干丝炖咸肉,还有清炒昆布,酸菜鱿鱼,都是专门热着为错过时辰的人准备的。这位公公,您看您要点什么?”   “都来一份吧,在来两份饭,今儿公公我请客,谢谢这位朱爷的指路之恩。”   一样忙乎的错过了时辰的包三儿刚从后头过来,就听了这么一出,眼睛一扫那两个人,心下一跳的同时,也为这公公的敏锐反应能力点了个赞。   这圆话的本事,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是客气的,整个一个滑不留手啊!   “公公来啦,嘿,还真是上回来过的公子,二位可真是够有缘分的。”   既然你们说请客吃饭,那就请客吃饭吧,包三儿也不多嘴,掀了帘子往里直勾勾的就冲着这两个去。辣么大的地方就这么一桌客人,他要是不去打招呼,那才显得怪异呢。   “怎么快未时了都没用午膳?饮食不规律可不好,容易伤着胃。”   “三爷,这话您说的倒是挺溜,可您自己不也一样忘了?”   蹭到皇帝桌边坐下的包三儿寒暄的客气话还没说完,接待完客人,知道包三儿终于来吃饭,特意过来探看的老韩头就接了话,而且还是出口就是这样拖后腿的事儿,一时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武家老二手里整理着汤桶,将刚舀出来的羊汤放到小灶头上加热,一边跟着搭话道:   “而且还不是一日两日,而是一忙起来就忘,三爷,咱们家吃饭如此方便,您还总耽搁,也难怪咱们生意这么好了。”   武家老二若是不说话,站在最西头的屋子里并不怎么招眼,可这一说话……皇帝眼睛就是一亮,你道怎么的,这武家老二单衣外头竟是穿了一件毛毡布做的无袖对襟及膝短袍。   乖乖,这衣裳可真是够特别的,自来就没在外头见过!难不成又有了新流行了?真不难看唉!更让皇帝心动的是,粗糙简陋却格外的厚实。挡风保暖的作用,哪怕是没上手呢,皇帝都能确定一定不错。   “这位伙计穿的衣裳外头好像没见过啊。包三爷,莫不是你们铺子自己定的?”   皇帝眼睛亮了,张诚的嘴巴自然就开了。一个侧头,就将皇帝想问的话问到了包三儿的脸上。这贴心人当的,绝对称职。   “不过是个小铺子,哪有什么自己定的事儿,这是他老丈人家的手艺。”   “哦?那倒是个有福气的。小哥,可方便过来让杂家看看?宫里风大,值夜的若是也有这样的一件,穿在里头怕是能暖和不少。”   虽然只是个借口,可理由却相当不错,就是包三儿听着也不过是心下琢磨,这两个贵人是看着稀奇,随便问的。可即便是随便问的……包三儿脑子里那毛毡、毛毯的事儿一闪,心里就有了些蠢蠢欲动。   该不该挑破这个事儿呢?这一挑破怕就是窝案了吧!只要皇帝有心,又有一代权相在,到时必定闹得很大。这样的大案,作为最初挑破的人……   包三儿心里有些胆颤,有些犹豫,可当他抬头看到屋子那些做工的孤儿,看到外头寒风下哆嗦着的路人,包三儿还是下了狠心。   虽然他不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冲淹,也做不来耿直忠贞的杨继盛,可他更不能昧着良心,明明知道这关系着九边那些缺衣少穿的苦哈哈,还视而不见,那和那些个黑心肝的又有什么区别?   “确实挺好,这可是苦哈哈们的宝贝,只要春日捡着羊换毛的时候,将那羊毛撸下,三五只的就能做出一件褙子来。这样一件,只要自己会做,十个钱就能得了。我听说,草原上这东西更不值钱,因为占地方,每年不知道白白的烧了多少。唉,真是够浪费的,若是给咱们,哪怕是一个铜钱一袋子这么收呢,能做出多少暖和东西来?”   不单能解决他那用少钱给大恩的想头,还能挣钱?爱财的皇帝眼睛越发的亮了,和张诚对视的时候,眼睛里的欣喜差点没冒出花儿来。   “果然是个好买卖,只是若要大量的收,那光是咱们宫里用怕是不成的,怎么也得其他地方也用上,包三爷,你们锦衣卫没这想法?杂家记得,你们那值夜的活计也一样挺多的呀。”   看,露馅了吧,自己这锦衣卫的身份,要不是你们示意的,他从来没往外说过,你们这吃饭的食客是怎么知道他如今是锦衣卫的?   不过算了,不好揭穿的事儿,他心里再较真那也是白搭,何必多想。   “我倒是愿意往上说呢,可惜啊,说了怕也是白说。”   语气微微低上几分,表情木上几层,包三儿的半真半假的开始了他的表演。   “这怎么说的?大家伙儿都有好处的事儿,难不成还能有人不愿意?”   张诚感觉有点不对,可话赶话的只能继续问。皇帝就在边上,他可不敢耍什么小聪明。   “呵呵,若是这一说,容易揭了盖子呢?毛毡和毛毯可只差一个字。”   这是话里有话啊!皇帝脸上的笑淡了,张诚心里猛地就是一紧,他不是皇帝,对下头那些猫腻哪怕是不知道个详细呢,勾出个线头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听着包三儿的声儿就知道,这里头怕是水挺深。   可他能不继续问?皇帝就在边上呢,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发冷了。   “您这话说的含糊的,这差一个字怎么了?”   张诚虽然表情没变,声音也没变,可接过武家老二递上来的羊汤,帮着两位贵客摆放菜碟子的包三儿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几分紧张。   这就紧张了?呵呵,爷爷我今儿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大发。   “没怎么,不过……您只这么想,这下头的织匠们都能将毛毡做成衣裳了,那这东西该做了多少年?琢磨了多少辈?这么说吧,毛毡啊,其实不稀奇,喏,马鞍下垫的全是这个。门帘子、火炕垫子,用这毛毡的更是多了去了。”   挑破了吧,哪怕皇帝再不会听声儿呢,到了这会儿也知道是个什么事儿了。   “军需的账。”   只是四个字,咬牙切齿的四个字,张诚背心的冷汗就下来了。眼睛都不敢往皇帝那儿看,生怕被台风尾巴扫到。   可偏偏这个时候,包三儿却一改刚才的那种冷漠木讷的模样,一巴掌揉去表情,换上几分热情,招呼着两人说到:   “行了,这不是咱们斗升小民能管的,多嘴多舌可容易丢命,吃饭,赶紧吃饭,不然一会儿又该凉了。”   这会儿是菜凉不凉的事儿?那是无数的脑袋要凉啊!包三儿啊!你可真是够能的!   张诚觉得自己一口老血就在喉咙口等着,怎么吐都吐不出来。 第43章 多嘴、四多   军需的事儿闹得再大,这事儿到底和张诚不相干,见着皇帝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稳了稳心,压下了惶恐,静静的跟着吃饭。不过到底还是用眼角关注着皇帝,生怕自家主子火头上来,自己先遭了秧。   皇帝能在外头白龙鱼服的时候上火?别闹了,即便年轻,那也是坐在龙椅上多年的人了,这点城府还是有的。所以即便每一口菜都咬的有点重,面上却没显露什么。相反还借着吃饭问起了刚才话语里包三儿透露出来的另一条。   “说来,你怎么知道草原上那羊毛都是烧了的?”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这生意真能做?”   嘿,总算是没白费他前头特意点出来这么一条,爱财的皇帝唉,你上钩啦。   “这位爷,看样子您这是心动了?看您这一身衣裳……有财力,有关系,那确实能做的。”   包三儿声音不大,可打量的眼神却相当直白,就差没将:没钱没人就别干。这句话贴到脸上了。看的皇帝心里又是一动。   “银子肯定有,至于这关系……这话怎么说?”   说话间皇帝笑容大了几分,张诚看着,心里那股子寒意也越发的深了。   妈哎,这趟出的有点玄乎啊,难不成是出宫的时辰不对?   对不对的,包三儿该勾搭的还是要勾搭,他难得遇上这样的机会,不赶紧的多埋几个雷,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自打先帝开关,咱们和北面少了战事,边关那儿生意就开始兴起来了,往来商户很是不少。羊毛这样的生意,这会儿是没人想到怎么挣,等着有人起了头……只要和银子有关,那自来就没什么笨蛋。这位爷,您要是北面没人帮着遮掩一二,怕是最多就能吃个头汤,连着第二茬机会都不会有。大冬天可正是北面牛羊什么的,最容易冻死的时节,从肉到皮子,再到羊毛,山西那边的大商贾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缺,只要来个统统吃下,你说,别人还能有什么盼头?除非在别的军镇收。可先帝只在大同开关,别处……”   包三儿这话说的实在吧,便是心里哆嗦的张诚也不得不承认是实在话。如若他们真的只是京城的富贵人家,那想做这个生意,还真未必能争过那些坐地户。可他们是寻常人吗?   张诚眼尾往皇帝那儿一扫,见着自家主子眼睛里那闪闪的光,心里一晒。   他们自然不是的,甚至只要皇帝愿意,哪怕是天边,也能用自己人,将生意截下来。而这会儿看皇帝的表情,显然很愿意。   “听着是挺有理,可为了这么一个生意走关系……总觉得有些大材小用呀。”   不是装遇上的吗?怎么这会儿就忘了?开始帮着说话了?唉,公公唉,您这人设维持的不够细致呀,得敬业知道不?你这样我装看不到很难的。   “公公也感兴趣?”   “杂家这样的想插手挣钱是不能的,可当个故事听不也挺有趣?”   很好,人设重新立住了,脑子够快,有前途。   “也是,咱们这样八辈子都未必出京城的,也就能当个纸上谈兵的赵括,说个热闹了。”   “热闹多好,闲坐着也是闲坐着,听多了,杂家还能回宫当会说书的呢。”   这理由可以!包三儿笑着用余光去看张诚捂着嘴八卦的表情,心里再给了个赞。   “那行,我就继续说,像是您说的,闲着也是闲着。”   “唉,您说,您说。”   “咱们京城有多少人,公公可知道?”   “百万是有的。”   “是啊,百万,这百万中平民百姓占了多少?”   “这,京中衙门多,官员多,百姓比例比他处应该低些,五成,或是六成吧。”   唉,这公公,眼界有,心思也细,可有些事儿看的却并不明白。   “底层官员是不少,可咱们大明官员的俸禄不说和宋比,历朝历代都是最低的。即便有投献的土地租子可以做补充,三节两寿的好处可以拿,可京城开销也大啊!各种人情往来就能让人急白头发。给上峰送礼能是差的额?同僚之间能跌了体面?一次一二十两都是抠唆的了,一二百都不在少数。所以啊,底层官吏真说起来,走出来的时候体面或许不差,真说到内里……可未必比普通小富户人家有钱。”   这个答案让皇帝多少有点尴尬,可这会儿他一个字都不想说,只想听包三儿说理由。想听听为啥这挣钱还和百姓有钱没钱有关系。   “官员除了官服,家常衣裳能少了去?没钱,那不也得寻实惠的?若是这么算,公公唉,这毛毡衣裳若是真能兴起来,怕是京城七到八成的人都需要。甚至勋贵人家仆妇都少不得置办,毕竟能省钱谁也不会愿意多花钱不是?这么一来,你们说,这需求有多少?那需求多了,哪怕一件只挣一个钱,又该是如何大的买卖?”   理是这个理,可勋贵人家的仆妇和底层官员等同……这个雷埋的,皇帝心里又是一哽。   等等这里头是不是还有个雷?投献?这个词他听先生说过,三节两寿也知道,可为啥包三儿说起的时候,那表情有点不对呢?总觉得有些嘲讽。   “你说的倒是也有理。”   张诚一句有理刚说完,后头的话还没出口,皇帝就抢先提出了问题。   “京城居大不易,这是一定的,可走礼一次就要一二百……投献的银钱真能补上这样的开销?怎么听着有些吓人呢。”   呵呵,就等你问这个了,这层盖子呀,包三儿可是等了很久了,就想着怎么揭开呢。   “大明国库不丰,若非张阁老有才,善于谋国,如今怕是……那么这国库的银子去哪儿了呢?为什么明明人丁年年涨,开荒常常有,税赋却越来越不够用呢?”   包三儿招手,让人送了一壶酒上来,咪上一口,摆出一脸我就是喝醉了随便说的模样。笑着说道:   “这事儿原本不该是我这样的人考量的,没得吃着百姓的饭,操着阁老的心对吧,又没人给我俸禄。可是吧,我这人有个毛病,做工闲着的时候爱瞎想,又常和各处的锦衣卫探子们闲话,知道的多了,这想的也就杂了些,若是说错了,两位,权当是我喝醉了啊。”   说话间包三儿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了两人,意思很明确,你们要是同意我这喝醉了随便说的,那我就说,要是不同意,那我就真胡说。   包三儿架子搭的听好,也挺符合人设。虽然大明不以言论罪,可有几个普通人随便议论朝政的事儿?若是包三儿没有这警惕的模样,你说这两个会怎么想?   他们这会儿其实没怎么想,可包三儿表现的这么明显,他们立马就想了。聪明人想的多,特别是靠着心眼灵活才爬上来的张诚,眼珠子一转,就自己给包三儿想出了理由。   “包三爷怕是看中了杂家这身皮吧。可惜了,杂家也就是个不当事儿的,即使您有那为国为民的心呢,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是说包三儿想走内官的路线,混个官?这是个不错的理由,大明历来有这样的传统嘛,看看那些大太监的子侄,哪个是白身。特别他还是锦衣卫,本就是体制内,靠着这个关系往上爬就更容易了。   “切,我是个手艺人,做好手艺,自有我的好处,往你们这漩涡里扑腾?没这本事,也没这能耐。就是吧,公公,我自来信奉衙门里头好修行。不过是酒后闲话,话赶话说到这里,若是有一天能因此救上几个人,那这功德,我可就白赚了。”   不信,一个人做不合常理的事儿,不是为财就是为利,若是两样都不是,那必定是为权为名。为功德?骗谁呢?反正他们宫里没这样的人。   不过这会儿为了哄他说出来,让自家主子听到想听的,张诚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附和道:   “您倒是个有善心的,那咱们就且说且听?闲话嘛,说到哪儿是哪儿。”   “先说那投献,要我说啊,咱们大明什么都好,就是读书人太多。”   嚓,啥?读书人太多?这是什么不好?这儒家最想要的世界呀!   皇帝眼睛都瞪圆了,下意识的扣了下耳朵,总觉的有些幻听。下意识的反问:   “读书人多不好?”   “读书人多是好,读书明理嘛。可读书人多了,免税的田地也多了呀。虽然自来咱们都是有规矩的,比如正德和嘉靖年间,就两次定下了规矩,举人免税好像一百还是二百来着。反正挺明白的。可这规矩……也就是些寒门出身的、没有靠山的、又没当上官的大概还守着,其他的……别处不说,江南好些县,都快没收税的地儿了。全在豪门贵胄名下,几千几万的,都是寻常的,几十万的都不在少数。”   皇帝已经不是眼睛瞪圆了,而是嘴巴都长大了,心里就一个感觉,这不是朕知道的大明!!   包三儿看到了他的模样,却半点眼神都没给。   这就吓着了?既然放雷了,他就没打算让皇帝清醒着回宫,不好好震一震,那永远出不了京城的皇帝怕是还不知道大明危在旦夕呢。六十多年就要灭国啊!这根绳索不知道让包三儿憋气了多少时候,失眠了多少个晚上。这会儿不还给老朱家几分,什么时候还?等着和阎王爷吃酒的时候吗?   “第二个,宗室多,我曾听人无意中说起,咱们大明宗室光是记名的宗室册子就已经要三间屋子来装啦,十多万哦,你们说,这俸禄,这封地赐田该是多少?这些不影响税赋?不影响国库?”   皇帝的嘴角再抽抽,这个他知道,张先生也说了好几回,可这事儿有什么法子呢?难道让他下旨让老朱家的宗亲们别生太多?多子多孙多福气的年代里,他敢下这个旨,下头的人就敢喊他昏君。   “第三个,贪腐的多,老话怎么说来着?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这天下就能大治?呵呵,咱们啊,那是文武一起来,或是合作,或是争抢,反正没几个干净的。不信,看九边的饷银从拨款到兵士拿到手里少了多少就知道了。为此,那固执守旧,迂腐的连着亲闺女都能砍,让虎毒不食子差点成了笑话的海瑞都成了奇葩了。”   皇帝的脸色猛地就是一黑,这个他能不知道?哪怕再耳聋呢,心下也有个大概,只是他如今实在是鞭长莫及罢了。朝廷,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太多,只能严守着不至于让九边闹起来的程度。   只是这么一想,张先生的变法……又重了几分。钱,朝廷到处都要钱啊!   “第四,派系太多。唉,有时候听着外头那些读书人嚷嚷我都纳闷,都是读着圣贤书考出来的,劲往一起使不行吗?你争我斗到不坑死别人不罢手,就那么重要?这兜来兜去的,到最后吃亏的是谁?还不是朝廷?一两银子能干的事儿,不让他们折腾到十两就不算完,这都什么事儿哦。”   这个皇帝就更不能说话了,这涉及到朝堂的平衡,若是真的都一个声音,那他这皇帝还安全?就是如今他对张先生一百个敬重,也不敢这么来,还得偶尔对张先生的对头表示一下重视呢。   不过这包三儿……皇帝看向包三儿的眼神变了,一种深沉的让人看不透的注视,让包三儿背心紧了紧。他知道,自己说多了,说的皇帝起疑了。可他能不说?难得的机会,或许也可以说是唯一的机会,他真的不想错过。   “怎么不说了?可还有?我这正听得入迷呢,再是想不到,这样一个小小的食铺里,竟是还有你这样的贤才。”   “贤才?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有些事儿,不是贤才其实也能看清,只看你用什么样的角度去看、用什么样的心去看而已。”   说完这一句,包三儿就开始打起了酒嗝,半真半假,半醉半清醒的嘟囔了一句:   “张阁老明知历来变法的不得好死,却依然逆行而上。将日子过的,像是每一天都是最后一日般,却依然不改初衷。我这样的小人物……没这样的胆气,更不敢得罪那么多大人们,说说酒话而已,这也算是贤才?”   最后一句自嘲,听着都有了几分哭腔,一时倒是让皇帝不知道包三儿是真醉还是假醉了。可这历来变法不得好死……这根刺倒是戳中了皇帝的心。   再敬重张先生,作为皇帝,天然的就对权相的身份地位充满了警惕。虽然现在没想过今后如何,可将来……自己真的会让先生不得好死吗?扪心自问,皇帝看向自己的内心深处,那个答案有些让他不敢直视。   ……   回到皇宫的皇帝脸色已经平静了下来,坐在大大的书案后头,闭着眼睛什么都没说,可这无声的压力却让张诚整个人都紧绷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张伴伴。”   许久,上头终于传来了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缥缈,带着几分凛冽。张诚一个激灵,直接就跪了下去。   “奴婢在。”   “你知道朕想知道什么,还不去查?”   “喏。”   张诚起身就准备后退,不想人才走了几步,上头的声音就又来了。   “等等,那包三儿,再查一遍。”   “遵旨。”   走出宫室,张诚才发现自己额头全是汉,大冬天的,后背上的衣裳都已汗湿的贴到了肉上。伴君如伴虎,果然不假。   招过一旁的小太监,让他喊人。张诚回头再看那宫门,总觉得这门像是猛虎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般,让人心惊肉跳。   他的皇帝主子呀,真的是长大了,有了一国之君的威仪,也有了帝王的凌厉。 第44章 年前大单   借着酒醉的名头端坐着不动,目送那两颗大雷离开食铺,包三儿自己也一样一身的冷汗。只是这会儿还不是表现出来的时候,谁知道后头有没有留着眼睛呢,所以他依然撑着那半醉的模样,托着腮木愣愣的坐在那里,眼神明显没有焦距。   他没有焦距,可整个食肆里的人焦距却相当的统一,基本全在看着包三儿。这会儿是午饭后的时间,食铺除了干活的就没有一个客人,十分的空旷,这样的环境下,即使包三儿说的话声音都不大,却依然让离着近便些的伙计们将他的话听了个大概。   即便是这些人都没读过书,不懂朝堂呢,可就像包三儿自己说的,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活的时间长了,好坏总是能听出来的,自家这东家……被那位公子称贤才难道错了?最起码在他们这些底层的人看来,能在喝醉后还如此条理清楚,说的他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都能明白几分,那就是有才,大大的有才。   带着看贤才的心再去看包三儿,这些人的眼睛里那真是满满的都是敬畏,可这份敬畏……这会儿让包三儿那是相当的着急啊。   他都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了,怎么就没有一个有点眼色,将他扶到里头去?这样装醉也是很费力气的好不!他都有点撑不住表情了。   关键时刻还是得看老韩头啊!就在包三儿这托着脑袋的手臂开始发酸,开始琢磨是不是该换个姿势的时候,老韩头开始招呼武家老二了。   “赶紧来搭把手,将三爷扶回去。”   一句话总算是将这屋子里有点拘束的人惊醒了,不但是武家老二过来了,就是大眼睛等几个孩子,也慌手慌脚的跑了过来,帮着搭手。   有人搭手,包三儿又不是真醉,半真半假的借了点力,很容易的就被几个人弄到了工作间的炕上。   人躺在热乎乎的炕上,让热气那么一熏,刚才还觉得没什么的包三儿这会儿是真感觉到了几分晕眩,许是后劲上来了?眼皮子都开始发沉了,整个人都开始恍惚起来。   而就在他恍惚的好像快上天的时候,耳朵边却半点都不安生,杂乱的说话传了过来。   “三爷?三爷?”   “怎么样,韩爷爷,三爷睡着了?”   “睡着了,成了,你们先回去忙乎吧。一会儿就该忙起来了,不用在这里待着,有我呢。”   “唉,我们这就走。不过……韩爷爷,您说,那三爷说的……”   “朝廷上的事儿,哪里是咱们这样的人能懂的?你们记住喽,今儿什么都没听见,知道不?别多嘴多舌的,给自己招祸。”   即使醉着,老韩头这话也让包三儿下意识的想要翘起嘴角。人老奸马老滑,说的就是老韩头这样的人啊,看看看,多机灵,他什么都没说,老韩头就知道怎么善后了,可见有个精明老人关键时刻就是顶用。   “可三爷不是……”   “人喝醉了,说的话能信?我喝醉了,还觉得自己是天王老子呢。走走走。别在着瞎想了,有功夫多干活多挣钱才是正经。”   老韩头的一阵赶人,让包三儿的耳边终于清静了起来,满意的他放下了心神就想入睡,却不想屋子里没了别人,那老韩头自己却嘀咕上了。   “唉,三爷啊三爷,老头我看着你出生,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成家立业……看了你20多年,竟是到了今日才知道,您的心胸眼界竟是这样的不凡,早知道这样的,当初若是送了您去读书科考,那不定……。”   老韩头在铜盆里绞了热热的手巾,给包三儿又是擦脸,又是擦手,嘴上的嘀咕声十分轻微,若非就在包三儿的耳边,怕是都不能听全。   “可心疼死老头喽,这世道自来看的越明白的人就越是心里苦。你平日嘴巴和蚌壳似的,什么都不说,那这苦楚岂不是一直都埋在心里?也不怕憋出病来。”   这话听得包三儿心下也是一酸。确实是苦啊,愣是谁倒数着日子坐等国破家亡,还什么都不能说,心里能甜起来才怪!没愁疯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心理素质好。   “老头我今儿看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也明白了您的心思,您这必定是看着那公公衣着不凡,像是个宫里得脸的,想借着……可您这一出闹得,要是有个万一,现成的罪名就落下了!连着家里怕都能被牵连了去,您说说您,这到底是图什么呢?”   他也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这他能吗?按照岁数,或许他不用受这国破家亡的罪。可家里这些孩子呢?他能保证他们到时候会好好的?万历皇帝滴滴亲的嫡长公主,命大的活到了顺治年间,最后不还是被饿死了?他能保证什么?   再说了,一个朝代的灭亡从不是一朝一夕的,往后那些年零星的罪能少了?哪怕是为了自己不至于老来受罪呢,也得试一试不是?不管怎么说,有了今日这么一出,哪怕以后什么都不能改变呢,也算是问心无愧。   “以后可不能这么瞎来了,本就不是个能喝的,这样的愁酒喝多了,多伤身……”   包三儿耳边听着老韩头絮叨,心里默默的应答着,许是脑子里事儿太多,明明醉了,脑子却半点没歇着,就是睡了过去,也一个劲的做着梦。不是皇帝查到了他的秘密要抓人,就是我大清打来了可劲的逃命。   这一觉睡的那个累啊,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汗湿透了,嘴巴也起了皮。这醉酒的滋味真是够难受的。   起身、洗漱、喝茶,一口气做完三项,包三儿的脑子彻底回来了。瞧瞧才刚透亮的天色,这是睡了多久?怕有12、3个小时吧!不过是点子黄酒,不想后劲竟是这么大。   想到喝酒包三儿不期然又想起昨儿的事儿,心下又是一阵的后怕。好在他这会儿就在工作间里,心下没底的时候,还能用干活静静心,不然他都不知道干了这么一票之后,一时该怎么办了。   “三爷起了啊。”   工作间里敲击东西的声音一起来,老韩头就从前头快步走了过来,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的打量着包三儿的脸色。瞧着他看上去还挺好,老脸上就浮起几分笑来。   “您可是难得喝醉,还一睡就六七个时辰,差点没把咱们家大姑娘和哥儿给惊着。您是不知道,吃完饭的时候两个孩子过来瞧了几回,都没能喊醒您,差点都哭了。”   “他们来喊我了?那是真不知道,可见这酒劲吓人,我喝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厉害呢?您看看我这身上,一会儿还得洗个澡呢,不然这味怕是能熏死人。下回再不敢这么喝了!不,最好少和酒沾边。又是浪费钱,又是头疼难受的,真是自己花钱给自己找罪受。”   听到惊了孩子,包三儿不好意思了,忙不迭的就给自己立了个规矩。不过说话归说话,手里的活儿却没停,不过是敲击出点银薄片的事儿,他如今早就熟能生巧了,就是不用眼睛,也一样能干的很漂亮。   “您也不用这么忌讳,您这样的总有在外头应酬的时候,只要不过量就成。”   包三儿自己有分寸,老韩头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借着从小门出去嘱咐春嬷嬷烧热水,将这个话题就揭了过去。   等着包三儿彻底清理干净,前前后后走一圈,除了众人看他的眼神还带着几分敬畏,就再没了旁的。对此,包三儿心里对众人的小心谨慎,嘴巴严实相当的满意。而他满意了,自然就该给点福利了。人家这么上道,他也得给点封口费不是?   算了下日子,没几日就是腊月底了,索性嘱咐了老韩头,给大伙儿发个红包,公公们给上1两,其他做工的大人500个钱,孩子50个钱。美其名曰:压岁钱。引来众人一通的好笑。   “我这头发都白了,竟是还能有压岁钱?这事儿说出去,牙都能让人笑掉了。”   “东家够爽利,这钱给的,回去我都能分成几十个,糊弄一下亲戚孩子了。”   “做了才几日的活计,就得了这么个彩头,可见我这是要发财啊。”   “既然给了红包,那咱们恭喜的话也不能落下,东家,来年大吉!”   “对对对,东家财源广进!”   再是口齿不伶俐的,看到钱,舌头也能学着打弯。看这一个个说的多好听?许是这吉利话挺有用,这里刚红包洒出去,那头包三儿就有了新活。   “这图纸……到底要做什么?”   包三儿看着罗七拿来的图纸,怎么看怎么不对味。这是啥?箱子?,你要做箱子找木匠啊!找我干啥?我是金银匠!   一脸疑惑的看向罗七,总觉得这人如今越发的不着调了。   “没看出来?”   摇头,真没看出来你想表达什么!这么黑乎乎的一坨,你能看出来?   “匣子都看不出来,你以往怎么干活的?”   匣子?有这样的匣子?就是夸大了画,也没这么来的吧!   包三儿重新再看,依然感觉是个箱子。对了,匣子就该是他做的了?也不对吧!   “到底要什么?你直接说。”   “大人要一个能绑在手腕上的匣子,看看这里,这是钢针……”   虽然指点了半天,包三儿依然觉得那图就是个箱子,可意思听明白了。   将图纸往边上一放,包三儿索性面对面的和罗七做好,抬起左手手腕,用右手指着手腕说到:   “放这里?”   “对。”   “钢针是要存着,还是需要能发射的?”   “你能做成可以发射的?”   罗七眼睛亮了,原想着最多能拉抽屉一般拉开,让人能取了当暗器用,不想包三儿竟是还有这本事!简直让人惊喜啊!这可比原本想的好多了。   “可以。”   “那最好没有了。一会儿我回去就和大人说,大人肯定高兴。”   这就高兴了?呵呵,要求真低,他可是学了机关术的,就是暴雨梨花针,他也能给你弄出来。   “还有别的要求不?”   “护腕能遮住。”   “可以。”   “尽量轻巧些,让人触碰都看不出来。”   “这个也可以。”   “钢针发射距离越远越好。”   “7尺够不够?最多10尺,再多就没了威力。”   说到这距离,包三儿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这距离……他到底学的只是初级机关术,威力差了些!可惜了,按照脑子里的技术来看,若是能学到中级,怕是一二十米射穿人身都是寻常了。   不过他觉得可惜的,在罗七这里却半点问题没有。   “可以,大人应该能满意。”   只看出其不意、便于隐藏这两个好处,就什么缺点都能掩盖住喽。至于其他?能用的暗器多了去了,哪怕是石子呢,不一样能干这个活儿?   “那就好,不过你的问题解决了,现在说我的问题。多少时间要?要几个?这个价钱比较贵,咱们要先说好。”   “7日就要,最好有三个,价钱你开,我一会儿就去和大人说。”   早这么说多好,有钱什么都好说。   “成本20两上下,到底给个什么价,让大人自己看着办吧。你和大人说,钢针也好,匣子也罢,都得用百锻钢的方式锻造。这工钱……”   有鉴于郝成刚铁公鸡的名头,以及上次的事儿,包三儿知道说多了也不可能给,索性直接报了个成本价(是不是成本,包三儿自己知道)。想来就这么实诚的说法,那郝成刚再扣,也不好意思真的只给60两吧。要真这么干了,传出去,以后谁还给他干活?   罗七一听就知道包三儿的小心思,有心想笑他多事儿,可想想上次包三儿干活的结果,还是抿嘴忍住了。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   “我会给大人说的,不能说给什么好价钱,可怎么也不会让你吃亏。大人……虽然扣了些,那也是讲理的。”   讲理?锦衣卫什么时候还有这规矩了?能不欺负就不错了!   心下虽然这么吐槽,可包三儿面上还是很给脸的点了点头,将边上那图纸重新拿过来晃了一下,见着罗七垂眼,手一挥,就将纸塞到了炕洞里,看着变了灰烬,这才起身笑着对罗七说到:   “大人怎么样我不好说,不过我信的过七哥,你必定不会坑了自己兄弟的。对了,你和大人说,这样的活计可耗神了,若是下次想要,最起码提早十天来说,这回的,我怕是又要熬夜才能赶出来了。”   一听还要熬夜做才能赶出来,罗七越发的不好意思了,只觉得自己这跑腿跑的,竟像是坑人一般。忙点着头说到:   “肯定的,我一会儿回去就说。说来咱们这边上的手艺人,也就是你能做出这么精巧的东西,哪怕是为了这个,想来大人也该多高看善待几分。”   说到这个,罗七想到了些什么,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然后低了低头,凑到包三儿的耳边,小声说到:   “听闻外派的事儿,开了年又要多起来了,想来到时候……多上心些,若是真能借着这个让上头的大人们都记住了你,三儿,以后你这前程可就有底了,许是能混出个官身也不一定呢。”   开年外派多?想想自己和皇帝说的话,包三儿心里跳了一下,不是他想的那样吧,若是真的这样……呦,自己这小蝴蝶扇的可就有点大了。   “知道是什么事儿不?”   “咱们的活儿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自己,谁会往外说?能有个大概就不错了。”   “往哪儿有数不?我也好有个准备,不一样的地方,能用的东西也是不同的。”   “不清楚。”   得,白问了!行吧,他坐等人家来定制就是。不过年前能有这么一个大单,还这是够财源广进的。 第45章 全新项目   包三儿的手艺还是很值得信赖的,说是七天,那是半天都没耽搁,就将做好的东西送到了南镇抚司的衙门里,而这一趟,许是罗七真的帮着说了不少的好话,或者郝成刚看到了包三儿的重要作用,给银子倒是比上回大方了不少,100两,就是这一趟活计的全部所得。   “虽说做这些个确实费事了些,可这银子却真的是好挣,哪怕是郝大人这样的,都舍得给出40两的工价来,可见能有这样的手艺是如何的不容易了。”   老韩头看到包三儿带回来的银子,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手艺的难度,一边说话,一边还多看了包三儿几眼,心疼的表情怎么都挡不住。   “也不知道下次又会让三爷您做什么,要老奴说,这一次就该稍稍缓些时候送去,如此,下次再来喊您做活,他们也好放松些时间。”   “我倒是想呢,可锦衣卫虽说值守京城,却行的自来就是军令,我有心也没胆啊。”   违抗军令这个名头他真没胆子套脑袋上。不过老韩头的关心他还是领情的。   将银子往银钱匣子里一放,看了看存款,计算了一下开年可能的花销,包三儿心下对于这样的活计有了点期待感。   自打食铺开起来,挣得还成之后,他就一直琢磨着怎么多置办点产业。或是买宅子铺子,或是买田地山地的,为儿子闺女的将来做准备。可怎么算,都觉得自己手头不够宽裕。如今……若是多几次,那他可就不愁了。   有了银子勾着,包三儿哪怕这会儿两个眼睛下头冒着青色呢,精神也一下子起来了,忘了前些日子自己赶工的辛苦,反而有心给自己寻多做些的理由。   “这次的活计真算起来,除了材料制作慢了些,其他的并不算太难。”   不算太难?亲眼见证过自家三爷做出来的东西是如何犀利的老韩头听着这话眼睛都要瞪圆了。只觉得自己这会儿怕是遇到了个假三爷。   “这样的东西还不难?老汉活了这么些年,再没有见过这样灵巧的东西。”   确实灵巧,最起码这会儿郝成刚送到了北镇抚司之后,那几个即将出行的人装备好了之后那么一试,就一个个喜笑颜开了。   “南衙从哪儿寻的匠人,竟是有这样好的手艺,江湖上都不多见。”   领头的那人看着十分的普通,丢到人群里都能自动隐身的那种普通,可一动手,浑身的煞气却绝对够犀利,也不知道是有多少人命在手里,以至于边上看稀奇的几个文官第一时间就往后退了三步。   这尴尬的,相互打量一眼,都不知道怎么遮羞了,除了咳嗽还是咳嗽。好在这会儿院子里的那人问起了话,倒是让他们也有了一点子台阶。   “听说不是匠籍,是咱们自己人。”   咳嗽着过来搭话的人其实也不知道多少,毕竟南镇抚司也不是笨蛋,自己手里有什么杀伤性武器,也怕被人撬墙角的不是。所以哪怕是耳目灵便的锦衣卫呢,也只能说个大概。   “自己人?自己人里还有这等人才?多年未曾进京,我倒是孤陋寡闻了。”   说话间那人将绑好的匣子换了个瞄准的方位又试了一回,看着足足21根钢针,分成三次,射到对面树上,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那些个习惯了带着磁石试探的,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他这里试用的高兴,说的乐呵,后头跟着的两个手下自然也不会当聋子哑巴,顺着自家头领的话头就开始赞上了。   “钢针也就罢了,可知道这上头涂了什么?眼色如此吸光,我刚才去屋子里试了,灯火都看不出反光来。”   “不知,许是独门的东西。”   “我在想,这涂料若是做到匕首上,是不是会更好用些。”   匕首?这虽然只是因为要捧上司臭脚随口说的,可一出口,三个人却立马眉眼一挑,想到了关键处。他们这些暗探,夜里的行动可不少,若是能……那能用的东西可就越发的多了,顺手的东西多了,那任务完成起来的难度自然也会低些。   “咦?这个想法可以啊。”   “对对对,一会儿和大人说。”   后头听了半响的文官也不是笨蛋,一听他们的对话,也想到了。有两个脑子快的忙拉扯着走到一边,小声嘀咕:   “还是得去探探,到底是哪个这么本事,若是能将咱们的兵刃都这么收拾收拾……咱们如今总是被东厂压一头,再不上心些,将来怕是越发的没脸了。”   “只怕南衙的人不会说。”   “那也得试试,就是不成,好歹是自己人,总能兜转的过去。”   这些个厚脸皮的,若是让郝成刚知道他们有这心思,怕是都能冲过来打杀一场了。作为后勤军纪部门,他们挣点功劳,在上司面前露点脸容易嘛?就这么一点子事儿还想撬了去,实在是不当人子。   可惜,郝成刚不知道,而南北镇抚司自来人员流动的挺勤快,所以喽,在有心算无心之下,没多久,包三儿还是让北镇抚司的人给知道了。   可也因为知道了,这些人一时反而不好直咧咧的上门,将人拢到北镇抚司去了。为什么呢?南镇抚司的人因为是后勤人员,和锦衣卫最上头的官员们沟通比不得哈北镇抚司,所以他们不知道包三儿是被皇帝盯上过的,可北镇抚司不一样啊,这档案啊,暗探啊,都是他们来的,他们能不知道?   这知道了……被皇帝看中的人,他们能随便动?谁知道皇帝就这么放着这么一个人,不给恩典,不露身份是什么意思呢。万一皇帝有什么打算,他们下手,岂不是乱了皇帝的布局?   于是乎,就在包三儿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消息在北镇抚司转了一圈,最终又波澜不兴了。唯一的区别或许是,自此他的食铺里,北镇抚司的人也开始往来吃饭了。也不知道这算不得上近距离观察盯梢。   “咱们的生意如今是越发的好了。”   腊月过了二十,街面上供应年货的铺子都开始陆陆续续的收拢盘点,年已经近在眼前了,包三儿家的食铺生意却引来了有一个小高峰,一日比一日忙碌,以至于包三儿不得不将金银铺子交给了春嬷嬷看管,自己领着老韩头和后院一窝的小子们过来帮忙。   可就是这样,也颇有些忙不过来,每日从开门到关门,竟是只有午时过后的一个时辰是可以歇着的。累的他每每到了这时候,坐下就不想起来了。   可再怎么忙,过年该干的事儿却不能少啊,像是这会儿他趁着空闲就得安排起来,好歹也是家主是吧。   坐在柜台后头,包三儿拉着老韩头一边喝茶解乏,一边闲话商讨着。   “咱们家过年的东西都采买好了?”   “放心吧,三爷,都好了,咱们自家开铺子的,吃喝的东西很多都不用特意采买,一早就让铺子送来了,都存在厨房那边呢,到了时候做好了在拿到后院就成。”   对,这个很方便,他们家什么都可能却,吃的却绝对不会缺。   “咱们过年怕是没什么可休息的功夫了,毕竟巡城的兵丁和看守宫门的,都得轮值,到时候给大家伙儿多点年礼吧。”   “只要有钱挣,过不过年的又有什么打紧。”   这个老韩头早就料到了,也和铺子里的人都说了,因为前头几日包三儿刚给了个大红包,众人心正热着呢,听到过年上班,自是没人会摇头,不但是不摇头,一个个的还因为老韩头说到时候会在铺子给置办一桌好菜犒劳,高兴的不要不要的。   寻常人家过年能吃什么?能有铺子里这样肉食荤腥不缺?这一顿饭可只值不少钱的。铺子里的人只有觉得占便宜的。   这会儿竖着耳朵听包三儿说还要给年礼,都不等老韩头帮着回话,那武家二郎就先开了口,一句有钱挣,那真是将所有人都说笑了。   坐在蒸格前的老陆还难得开口逗趣了一把说到:   “本以为今年得咱们几个没人要的老头自己花银子乐呵呢,不想连着这都省了,白吃白喝到这份上,三爷,老头可是来着了。不到闭眼,您怕是赶不走喽。”   “赶什么赶,像是您几位这样的,我乐的长长久久的处着。别的不说,光是因为你们,我这少了多少的麻烦?”   可不是,因为厨子是公公,不知道内情的都觉得,这铺子和宫里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一个个对着这食铺敬着呢,别说什么街面上的混子,各个衙门的油子了,就是一些小官,都得多给几分脸面。   “对了,新衣裳怎么弄得?我听春嬷嬷说,大哥二哥家接过去了?”   吃喝不愁,可这么些个人的衣裳却是个大问题,没法子他家里旁的都不缺,可能做针线的女人实在是没有,光是一个春嬷嬷能顶什么用?为此他还特意让老韩头去寻了成衣铺,想着索性从那边直接采买。不想这里刚吩咐了下去,第二日却听春嬷嬷说,自家大嫂二嫂从小满那儿听说了这个安排就恼了,直接上门来找老韩头取了买成衣的银子,去了布庄采买了一大堆的布料。   “是,大奶奶说他们两家人手足的很,再多的衣裳也能赶在年前给置办妥当了,咱们很不用这么抛费。对了,大奶奶还说,您要是手头这么松散,还不如多置办点年礼送去给她当辛苦费孝敬。”   这话说的虽然十分的不客气,可包三儿又不傻,自然知道只是随口说笑的,是大嫂子他们知道他的难处,帮衬他的借口罢了。所以听着十分的高兴,并且顺着坡的就往下接,   “大嫂子这是管了大哥不算,连着我家也一并想管着了,罢了罢了,谁让她是嫂子呢,就听她的。至于年礼?我索性抠唆到底,年三十那日多给置办些好菜送过去,想来这年礼大嫂子一定喜欢。”   确实会喜欢,年夜饭桌子上能多丰盛些,哪家能不喜欢?而且都不用包三儿年三十再用这一招,别人已经先想到了,比如后街铁匠铺的老孙头,就是第一个。   大老远看到老孙头冒雪往他铺子来,包三儿第一时间就是看他天色。这可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呢,这老头怎么就过来了?   “老孙叔,怎么这会儿过来?今儿的肉菜不是红烧肉,您难不成又喜欢上咱们家的酱鸭子了?”   “不单是酱鸭子,就是红烧羊肉我也喜欢。”   老孙头人没进门就开始扑打身上的雪花,等着脚跨进来,身上已经清理的差不离了,可他依然没直接到里头坐下,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感觉温度合适了才到了桌边坐下。这一套缓进的做派,一看就是包三儿教的,老韩头笑着点了点他,又给上了一碗姜茶。   “你老小子,这会儿来说这样的话,让老头我猜猜,莫不是要请客?不然不能这么大气。”   “怎么不能?我年夜饭就准备这么大气。”   咦,刚说了给兄嫂送菜的包三儿眼睛一亮,笑着问:   “老孙叔,莫不是你想着年夜饭的菜直接从我家定了?”   “嘿,你小子,脑子倒是不慢,确实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喝一口姜茶,老孙头乐呵呵的说到:   “我刚接了个大活,年三十前要做完,算了一下,一家子一起来,都赶得很。这么一来这年夜饭怕是没功夫自己弄了,好在有你家在,不用多花多少钱就能吃顿好的,所以啊,我索性就大气一回了。包三儿啊,你看你孙叔这招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好了,他也是真没想到,过年了他这食铺居然还有发展出了全新项目来,真是够让人高兴的。来,给个大拇指点赞一下!   “孙叔,这招好。”   包三儿露出一嘴的大白牙,越看老孙头越像个财神。眼睛扫向周围街面的各个屋子,眼睛都带着金光。 第46章 微澜,微澜   包三儿这里因为老孙头的一个年夜饭订餐让他打开了新思路,将这年尾的日子过得都快和打仗比拼了,另一头宫里的皇帝,日子也过得相当的精彩纷呈。   御书房龙椅的一侧,一块硕大的落地屏风在那儿摆着,只是这屏风上没有什么雕龙绣凤的图样,只有四张纸,写着好些的字。   是的,大家都猜到了,这上头就是包三儿给皇帝说的四多。看着这上头一张张纸,皇帝的眼睛全是火,他自来不是个偏听偏信的,自打从包三儿那儿听了那么一番话,回来就让人去细细的查了查。   这世上只要当皇帝的真想知道,在手持特务武器的时候,那就没什么是能瞒得住的。毛毡买出毛毯的价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被核实了。而有了这么一个明确的证据,那么包三儿说的那些自然就有了被相信的基础。   既然有了相信的基础,那么这四多……哪怕皇帝心下还有保留呢,最起码已经信了一半了。而因为这一半的相信,皇帝的心情如何自然可想而知。   “读书人多?贪腐多?宗室多?派系多?呵呵,这样的朝堂,这样的大明啊!”   每每咀嚼一次这些问题,皇帝就会心里发麻!每每多想一分,就觉得自己这皇位坐的有点悬乎,为此连着几日都吃不好睡不好。而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安全感,皇帝第一次对自己那个严厉的让他敬畏又忌惮的张先生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张先生也是看到了这些吧,不,或许比这些更多,毕竟一个市井小民和一国宰相能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所以张先生才会这么用那样几乎是满朝皆敌的方式去实施他的变法。那包三儿说,先生以商鞅为范?那大明是到了何等不得不变的地步,才能让这么一个先帝托孤的辅政之臣豁出一身荣辱,摒弃了全族的安危做出变法的决定?   皇帝越想越觉得大明危矣。可偏偏,这事儿每一桩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干戈,大的皇帝哪怕心里再慌,也知道不可能一下子就解决。所以他特意的做了这么一个落地屏风,放到自己书房的座位边上,不为别的,只为了让自己能时时刻刻的记住,自己还有这么些事儿需要查实,需要解决。   皇帝其实是个性格矛盾的人,温和又热血。在储君的事儿上,面对满朝威逼,宁可避入宫廷,消极对抗也没学他祖父来场大礼议之争,让鲜血铺满宫门,可见他的温和仁慈。同样在坐稳大明江山四十多年中,几乎打遍周围属国的各场战争也足可说明他的热血强悍。他是大明在英宗之难后,唯一一个还有勇气将军队派出去,打出去的皇帝。   这样的皇帝即使知道很多事儿需要缓着来,可却绝对不会一动不动,坐等时机。所以喽,那毛毡的事儿就成了他泻火和试探的第一波。   “张伴伴,毛毡的事儿你查的如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清楚?经手了多少人可知道?”   张诚这会儿的脑袋那是低的都快埋到胸口了。这事儿让他查?他怎么查,往上找了十年的账册,上头都是这么记录的,你说这事儿让他怎么办?   “奴婢暗地里查了近十年的账册,都是这么记录的,再往上,想查下去,怕是得惊动人了。毕竟陈年旧账有专门归档的地方,不是奴婢能插手的。至于经手的人……奴婢惶恐,实在是查不到,至于经手的人……皇帝爷爷,奴婢试探了一二,发现采买经手的,只以为记上的是毛毡,而兵部、户部记账的也只知道是毛毯,倒是这中间转手递单子的……颇有些蹊跷,近些年竟是从没换过人,奴婢已经让人去查探那人的背景了,许是从这上头能探出一二来。”   张诚回答的声音没有半点的波澜,即使心跳的都快自己跑出来了,表情依然像是不知道他这一番话会让多少人头落地一般。   他终究是皇帝的奴婢,再大的事儿也没有忠心皇帝要紧。   竖着耳朵听着皇帝的动静,张诚眼睛却连抬都不敢抬一下,静静地等着皇帝的反应。   “呵呵,咱们这朝堂的能人还真是够多的。”   求别笑,这声音听着就让人发冷!咱们能好好的来不?您说话,要怎么办,奴婢都挺您的,该抓抓,该杀杀,成不?   张诚这会儿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该拉着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一起来了,虽然有分了功劳的可能,可好歹事儿也能有人分担了呀。   “还要多久才能查明白?”   “若是只这个经手人,奴婢算了算,三日应该能成了,可若是想往前找……陛下,许是还要锦衣卫和东厂一起才成,毕竟有些事儿他们那边应该也有档案。”   他只是个太监!即使是皇帝身边的伴当,也有自己的人手,可到底触角有限。别忘了他上头那可是还有个冯保呢!他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   张诚很委屈,可却不能说,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趁着是个说话的好时机,多拉几个下水。可惜,皇帝这会儿对他想的帮手正不满意着呢,作为他的耳目,这两大特务衙门居然没告诉他这个,你说当主子的心下能没点想法?   “他们?这么些年没报上来,怕是自己都不干净。”   “再不干净,只要皇帝爷爷您说话了,他们就是割肉放血,也不敢糊弄您。再说了,这事儿……他们未必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这倒是实在话,锦衣卫也是人,东厂也要吃饭,有些事儿若干系不大,秉承着水至清则无鱼的潜规则,这些人自是不会多嘴。   只可惜,这零星着看不算大的开销,一年年累计起来却成了大数字,而他们这个皇帝又是个爱财的,所以……摊上事儿了吧!亏得他有情谊,还知道拉他们一把,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诚在心里自己和自己絮叨,上头皇帝也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七八年的皇帝当下来,哪怕只是个人皮图章呢,该懂的也都懂了,如何不懂这些人的心思。不过让他这当皇帝的这么憋屈,敲打一二总是少不得的。   “上两个月朱希忠就曾告老,说是年纪大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上有些力不从心。朕记得,早两年他就不怎么管了吧!除了替皇族祭祀,锦衣卫如今的差事好像都是他手下人做的?”   张诚心下一凛,难道要拿朱大人开刀?若是那样,哎呦,朱大人这么些年的脸面可就……应该不至于吧!那可是成国公朱能的玄孙。(历史上朱希忠万历元年就死了,刘守有万历十一年才接位,中间十年锦衣卫没有老大,感觉没法子写,所以这里稍微拖一拖)   “是,如今帮着朱大人跑腿办事儿的是刘守有。”   “刘守有?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理河道颇有成绩的刘天和的孙子?”   “陛下好记性,确实是他,那刘守有也算是名臣之后,只是他不喜文事,武事上却颇有些天分,早年就得了武举人的功名,据说正想着考个武进士呢。朱大人喜他知上进,便多有提拔。”   “既然这样,一会儿你将人喊来,让他也搭把手,这些个蛀虫,不好生抓出来,还不定要浪费多少国帑。等等 ,他祖父曾做过兵部尚书……先不用他,先让东厂去查,若是和刘家无关,再用他。”   张诚听见吩咐,忙不迭应承下来,见着皇帝没有别的嘱咐,赶紧后退着走出了殿门,一手招了边上候着的小太监去东厂喊人,一边开始擦额头上的汗。并反复的咀嚼刚才皇帝说的每一句话,生怕自己有什么理解差错。   越是咀嚼,张诚这心啊,就越是绷紧了铉。只因为祖父是兵部尚书,所以这刘守有就……都说帝王多疑,往日他还觉得有些夸张,自家这主子性子最是和善,可这会儿……皇帝就是皇帝,再好说话,那也是会龇牙的。   “你怎么在外头?”   来人是冯保,这会儿的东厂老大,也是皇帝老爹留下的辅政内相,大明内宫的权宦,李太后的臂膀,张阁老的政治盟友。   年近六十的他这会儿已经是两鬓斑白,形容苍老,背脊带着常年躬身留下的曲线,颇有些行将就木的味道。可即使如此,站在权力巅峰的他依然行走如风,威势赫赫。   张诚一看到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的躬身行礼,小声答话,生怕慢上半分,惹了他的不快。   “陛下在里头生气呢,奴婢就先来这边迎一迎提督爷爷。”   冯保神色木然,淡淡的看了看恭敬而献媚的张诚,略有不满的说到:   “迎杂家做什么?你是陛下的伴当,就该时时在陛下身边伺候才是本分。”   话虽然这么说,可也知道这话说了白说,他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如何不懂这些人的心思,所以转头就问起了喊他的来意。   “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儿?”   哎呦,您这一问,我总算能说了,憋死我了。   张诚微微踮脚,凑到冯保耳边,小声的将那毛毡的事儿给回禀了,然后又加了一句说到:   “不查不知道,竟是已经有了几十年了,您知道陛下的性子,这……那样的小人物也不知牵扯了多少人,心下生气着呢。”   “都是一帮子见钱眼开的文奴货。这样要紧的事儿,竟是也能下手捞钱?”   说来这事儿冯保还真是不知道,他自小入宫,从内书堂读书开始,一直到秉笔太监,常年在宫中,说政治争斗这个他懂,国家大事儿也明白,连着天下利弊都能说出一二来,可这些底层的小偷小摸却真的从未留心过。如今猛地知道这些人居然还敢玩偷梁换柱的把戏,心下那股子火就上来了。   这种在他眼皮子底下下手,让他在皇帝面前丢脸的事儿,和直接打脸有什么区别?   冯保眼睛一瞪,冲着张诚就斥骂道:   “你早知道了?怎么不和杂家说?”   “也是才知道,还是让外头的人无意中说破才知道的,陛下让奴婢先查查是不是真的,奴婢,奴婢如何敢不辨真伪就告知提督爷爷?这会儿陛下要细查了,所以奴婢赶忙就通知了爷爷来,这样的大事儿,如何是我这样的人能办的了的?还是得靠着爷爷您才成。”   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行,还算不糊涂。   知道了缘由,冯保大踏步往宫室内走去的步子就越发的快了起来,也不管后头被他惊了一身汗的张诚是不是根了上来,只顾着到里头去见皇帝。   就在冯保入宫陛见的档口,冯保入宫的事儿也传到了后宫李太后的耳朵里,太后听着消息立马就皱起了眉头。迟疑好一会儿才冲着边上的女官说到:   “自打陛下长大,就越发的不爱和冯伴伴说话,今儿是怎么了?难不成出什么大事儿了?你去打听打听,打听好了快些回来告诉哀家。”   “是。”   女官去探听了,而这样的还不只是太后这里,皇后这里,张阁老这里,凡事听到动静的都惊动到了。也不知道皇帝想的暗暗的调查还能不能成。   许是能得吧,毕竟那是冯保啊! 第47章 抓人、抄家   冯保是个出色的人,虽然政治能力和他贪财的性格一样出色,从而导致落败的时候小辫子随便抓,一抓一个准,没了好结果,可真办事儿起来手段不是一般的厉害。   这里接了皇帝的令,不等打探消息的过来摸清楚情况,他这里一溜的人就已经抓到了东厂的大牢里。   不等那些感觉不对的官员们想着法的往张阁老那边送信,往太后这里敲木钟,那头冯保已经将毛毡和毛毯的事儿给全理出来了,顺带的,还将军需上的其他猫腻一并给弄了个清楚明白。   厚厚的一叠供状,一叠账册,一叠近二十年军需被贪污的数据清单,直接就上了皇帝的案头。   事儿到了这份上,别人还有什么可能遮掩求情?皇帝都直接被气笑了!可见这数字之大,牵涉之广。   “好啊,真是好,这就是咱们忠心耿耿的大臣们,连着贪腐都能做出传承有序来了,可见这读书读的,还真是够清楚明白的。”   一巴掌拍到书案上,皇帝那是手也疼,心也疼。眼睛里晃的全是银光加凶光。   疼死他了,娘唉,全是他的银子,这些人足足贪了他二十年的银子啊!就这还是现在查到的,没查到的?那又贪了多少年?这实在是欺负人,而且是一下子就欺负了他们老朱家最起码上下三代人呀!   “东厂的人可还能动?”   这话怎么说的?皇帝都气成这样了,哪怕一个个都趴在床上起不来呢,这会儿也必须要动,而且是利索的动,不然以后他们怕就是没机会动了。   “老奴就等着陛下一声令下了。”   “好,给我将这些个无君无父的都给抄了,抓了,好好的审,什么东西都敢伸手,怎么不能耐死他们?”   说到这个,皇帝一下就想到了前头他想到的锦衣卫那个刘守有的事儿。动手将那贪污的名册拿起来重新细看了一遍,见着没有刘家的名字,发声问到:   “那刘家怎么说?可知道?”   “根据目前来看,在这事儿上刘家尚算清白,毕竟这些事儿就目前抓的人看,都是底层的小官。最高到员外郎一级,再上去倒是没几个清楚的,兵部尚书这样的一品……老奴估计,最多就是隐隐灼灼的听到些风声。这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和这个无关,皇帝心下就忍不住想着是不是让锦衣卫也参与一把,好歹人多些,抄家速度能快些,让他过个富裕年。   不想这念头刚有些起来,那边冯保就先给了一盆子冷水。   “自来治河的款项账目就没有清楚干净的,陛下若是要查那刘家……”   呵呵,他倒是个会牵扯的。治河?那是人家爷爷干的活儿,而且还是名声极好的活儿,都多少年了,这会儿扯出来要查账,你不觉得过分?   皇帝眼睛一抬,冷冷的看了看冯保,有些不高兴。你是谁?刘守有是谁?你这样不觉得以大欺小?不过与此同时他心下也知道,这是冯保看着刘守有可能接任锦衣卫,所以下眼药来了。   “先做这个要紧,其他的……以后遇上了再说。”   算一次陈年烂账就让他起了一肚子的火,若是再将治河的账目清出来,那他日子还过不过了?从没干净过这一点他这皇帝能不知道?光看这河年年要修,就知道有多少猫腻了。   不过自来东厂和锦衣卫,那就是相互监督的关系,若是冯保今儿真替那刘守有说话,皇帝心里才会觉得不好呢。所以他即使觉得冯保下眼药下的不痛快,也没训斥什么,只用这么一句就岔了过去。并转头对着张诚说到:   “让刘守有也来,这事儿东厂和锦衣卫一起查。”   “遵旨。”   张诚一边躬身领旨,一边心下哆嗦。光是东厂一个就足够吓人的了,这锦衣卫一插手……两家哪怕是为了能压对方一头,早点出成果呢,这办事儿的时候也会多下几分狠心。如此一来,东厂独揽大权,私下做手脚的事儿是不可能有了,借机打压无辜什么的也算避免了,可这些涉事的想混囵吞的出来,怕是也一样不可能了。甚至稍有关联的人家怕也没了侥幸的机会。   可谁让这些人先伸手了呢?常在河边走,那就该有湿鞋被抓的觉悟。   张诚这么一通的自我安慰过去,等着刘守有过来的时候,那表情就已经半点痕迹都没有了,等着那刘守有偷偷的过来询问缘由和探听消息的时候,还能好心的告诉他,皇帝如何如何的震怒,对于抄家挽回损失是如何的期待。   皇权社会,皇帝真想干什么,那速度还是挺快的,特别是这事儿就在天子脚底下的时候,那真是早上说,晚上就能有结果的那种。   所以喽,都要过年了,一些人家集体去诏狱旅游了,而且还是一大波一大波的。抄家的动静,连着包三儿都听到了,因为有一家就在他们家不远处的灯市口。   “这动静是哪家?犯了什么事儿了?”   老韩头从铺子里出来,见着自家三爷就站在金银铺子门口冲着西面看,跟着也探出了头,看了半响,看出是在抄家抓人,拉了拉包三儿的衣袖,就低声的问了起来。   “兵仗局的老方家,听说是贪污了军械款项。”   “什么?贪污?老方家?不能吧,他家就是个看库房的,能贪污什么?银子都不从他手里过的。再说了,若是贪污了,他家那家子日子能成这样?”   老韩头感觉自己出门的方式有点不对,好像耳朵有点幻听!   “呵呵,那是你没看见前头刚拉走的一车东西。我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么一个四合院的小院子里,人家愣是还置办了一个密室,里头藏了两箱的金银锭子,足足五千两。看库房的,看库房能看出这份家业,能人啊!”   “五千两?”   老韩头眼睛都快掉地上了,三观都碎了。顾不过的包三儿在哪儿唏嘘,直接伸出一个巴掌在,在包三儿的眼前晃了晃,尖着嗓子重复了一遍。见着包三儿一脸肯定的点头,这巴掌直接就拍到了他自己的额头上。   然后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包三儿听的絮叨起来。   “怎么可能?那老头平日可还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呢,对了,夏日出门钓鱼,还说什么,钓鱼是为了省几个菜钱!!五千两?那是多少条鱼?多少件衣裳?他媳妇平日可是还在家里养鸡下蛋换钱的。妈呀,他藏着金子银子在家,日子还过成这样,这图什么呀。”   是啊,包三儿也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贪污,贪污回来辣么大一笔,结果还不敢用,还得装穷,那他这费了那么大的劲,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老方在诏狱回答的相当痛快利索,并委屈难过的像是老天爷都辜负了他一般。   “我,我这是不敢不要啊!这进进出出的,我都看在眼里,若是不拿,那我还有命在?哪怕不是为了灭口呢,也得先戳瞎了我的眼睛……我家小子不成事儿,到现在也没寻个能顶门立户的好差事,家里闺女又大了,即将出门子,我不敢死,也不敢瞎,一家子都得靠着我的银子过日子,靠着我的身份官位撑腰杆子呢。”   老方在诏狱没上刑就开始招,还是那种一边说一边委屈大哭的那种,说到后头更诡异的是,他竟然还开始笑了。   “了了,终于也算是了了。这事儿憋在我肚子里七年了,从我到了这位置开始,那真是一日日的,没一天睡的安生,每日都担心会被揭穿喽,如今好了,进来了,我再也不用患得患失,日夜不安了。更不用担心被灭口了!”   说到这里,那老方蹭的一下,不顾周围零落的刑具,直接站稳了,两眼放光的冲着上头坐着的锦衣卫说到:   “找着我的账本没?就在我家房梁上头,我都记着呢,从我开始管库开始,往库里松了多少回,什么人送的,给我银子的是谁,交接的又是哪个,我都记着呢。我是胆小不敢上报,不敢揭穿,可我也没敢真当瞎子,都记下了,家里那些金银就是他们收买我的全部花销,我一个子都没动。大人,我这能将功折罪不?”   包三儿那一句人才真是没夸错人,这人确实是个人才,而且还是让听着的锦衣卫都不得不高看一眼的人才。   七年啊,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从到了这位置开始,就一直被塞银子,可这人愣是能一边记账想着关键时刻反水保存自己,一边被那些人当自己人不被看出来。这都是什么表演水平?   那么些银子在家,他能生生的忍住不动,继续过自己清贫的日子,这心态又是可等的坚韧?除了胆小之外,细说起来,比那些个清官都难得些,毕竟清官好歹还有个好名声做鞭策对吧。   “若是那册子盘点下来没差错,上头记得人都有用,那确实可以算你一功。”   一听真能算功劳,那老方越发的高兴了,明明是被抓到了诏狱里,一个不好就可能半死不活,他居然还感谢起了这些个锦衣卫。   “多谢,多谢兄弟们帮衬了。”   帮衬你个头啊!还兄弟,谁是你兄弟?跑到诏狱攀亲戚,这人心肝怎么长的?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为啥边上的人听着都感觉不对味呢。难道说,他们锦衣卫诏狱的名头如今不响亮了?   是不是响亮这个问题,一个人是不能代表全部的,老方这里虽然出了幺蛾子,可别人……鬼哭狼嚎都不能形容诏狱的气氛。连着三日,诏狱周围两条街的人都没睡着。   不过更没睡好的,估计就该是皇帝了,因为抄家后的大盘点将皇帝吓着了!   “多少?一百三十五万两?最高不过五品,最低不入流的一竿子人,家产居然有这么多?”   “这还是第一批,只算了近十年内还在京的,还有好些已经致仕的,转行的,死了的,外任的都没算上,所以这笔银子……不过是总数的一半上下。”   一个毛毡变毛毯,居然牵扯到了这么一大笔钱,皇帝一屁股坐在龙椅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发凉了。想想军需里繁复到琐碎的东西,想想每年兵仗局、将作监里消耗的试验品,他觉得自己的银子一直都在飞,而且还飞的特别的快。   “这样的事儿还有多少?大明的血到底别吸走了多少?混账!”   “啪!”   一个茶盏落地了,皇帝的怒火也创下了新高。 第48章 牛人、新单   老方绝对是个牛人,明明一开始是抄家的,可就凭着他那本册子,凭着他那些受贿的银子一分没动,居然囫囵吞的从诏狱出来了!!身上干净的像是去逛了街一般,这几十年都未必能见一回的奇景让整条街的人都炸了。   作为亲眼见证了抄家一幕的见证人,包三儿好奇的很,只觉着这里必定有什么大缘故。有心想八卦一下,可因为两家店铺要管着,又是年夜饭做的正火的时候,实在是抽不开身。   好在他如今也算是人手充裕,直接一个眼色过去,就将家里最机灵、最会探听消息的小七派了过去。不将这事儿弄清楚,晚上怕是一铺子的人都得惦记着。   小七确实挺有用,不负众望的在第一时间就泥鳅般挤进老方家门口那一堆围观探听的人中间,占据了一个收听良好的角落,用了不过一刻钟,就将事儿都给弄清楚了。   “他居然都记下了?还全存着?”   听到老方受贿记账不说,还藏的严严实实一文没花,账目金银严丝合缝,包三儿眼睛都要掉地上了,那什么,不是人民那个电视剧的情节嘛,这还有现实版的?还是大明版?艺术来源于生活是这么来的?几百年遗传?   包三儿脸一阵的扭曲,一时都差点忘了问后续,不过他忘了,铺子里好容易歇下来的那些人可没忘,特别是几个老头,人老了,就爱听这些热闹事儿。   “继续说,他存下了,记下了,然后呢?”   “然后,老方爷爷说,他一进去就和锦衣卫的大人们说了,说是他早就知道这不对,只是胆子小,不敢不收,怕被灭口,所以一直虚应着,并将证据保留了下来。如今靴子落地,他可算是能轻松了。还说锦衣卫的大人特别的讲道理,一听这样,就说了,他那册子若是证实真的有用,半点不差,那他也能算是证人,算立了一功。”   听到这里,旁人且不说,老韩头的表情那是和包三儿一样了,眼睛瞪得,眼眶周围得皱纹都平了。   锦衣卫的大人特别讲道理?呵呵,这话你信?反正他们是不信的。想要他们愿意认这个功劳,除非有好处。所以老韩头立马就问出了关键的一问:   “那册子真的有用了?”   “可不是,听说一抓就是一串,查抄出好些巨贪来。”   “嚯,那老方这手可以啊!”   “可不是,这一下子可是全进去了,他以后也安全了。”   “要说这胆小怕灭口,我估计是真的。那样大的事儿,你若不是自己人,谁能放心让你知道?”   “可不是,这么一想,老方倒是也挺不容易的,熬了这么些年,才算是看到天亮了。”   “光是那五千两藏着不敢用,就特别的戳心。我是忍不住的。”   叽里呱啦的说什么呢,这会儿是说这个的时候?包三儿将小七的脑袋往自己这边扒拉了一下,继续问:   “他真的什么伤都没有?你们去问,就真什么都说了?”   这案子到这会儿还没彻底清理干净吧,他怎么就干这么咋咋呼呼的,什么都往外说?难道还有别的缘故?   “不但是什么伤都没有,三爷,我瞅着还脸色红润,一脸的高兴。对了,我准备回来的时候,还听到他家小子说什么庄子,高兴的脸都红彤彤的。”   还有个庄子的事儿?这又是怎么说的?难不成不但是自己顺利抽身,还得了好了?   确实得了好了,那老方这会儿在自家的堂屋里说着这事儿呢。   “总算都走了,住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些邻居这么热情。光是茶水竟是就喝了不下三壶,也不怕撑着肚子。”   “热情?那是来看稀奇了。”   老方媳妇撇着嘴将手里的大围兜甩了甩,顺手搭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老方的表情待着恼意,可眼神却满满都是欢喜。   “老大,水烧好了没?老二,将浴桶放到柴房去,别忘了兑水。三丫,将你爹的衣裳收拾一下,你爹这一遭,怎么也要去去晦气。”   风风火火的招呼了家里的孩子去厨房忙乎,看着屋子里没了别人,自己又凑到老方的耳边,小声问:   “那庄子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看?”   “等等。”   老方揉着脸,闭着眼。刚才笑了好一会儿,腮帮子都有些发酸,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说话。   “等什么?哎呦,老头子,你别揉了,一张老粗皮子,再揉也细腻不起来,赶紧说,你这心里到底怎么盘算的?我好心里也有个数,这几日,差点没吓死我。”   他不想说话,可老方媳妇却不肯让他歇着啊!一个360度下去,拧的老方一阵的龇牙。母老虎的威力相当可以。   “放手,放手,你这人,都多大的岁数了,怎么还这么爱着急呢。低调些知道不?咱们这会儿正扎眼呢,等着过上几日,外头动静小了再去不是挺好?财不露白,说了你多少回了。”   是,财不露白是个道理,若非老方这里守得住,将这方针死死的执行了七八年,他们家这一遭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过关,可见确实有用,可这不是那财是来历不干净的嘛。如今这庄子却不是啊,特别的干净,为啥还不能露白?不露白,他们这日子难不成依然要过成以前那样穷兮兮的?   “锦衣卫的大人赏的庄子,有啥不好露白的?就是都知道了,又有几个敢插手?”   “你呀你,秦桧还有三个好友呢,咱们那册子卖的可不是一个两个,那些人就没有亲朋旧友了?咱们住在这里,离着锦衣卫这么近便,他们就是记恨也不敢过来闹事儿,可若是知道了咱们的庄子在哪儿,往田里下手,那可怎么好?”   啊?还能这样?田里还能怎么下手?给土里下毒?那得多少毒药才能干成?不能吧?   老方媳妇眼睛里一阵的迷茫。有心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老方虽然胆小谨慎的有些过头,可你不得不说,这样的人遇到麻烦的可能同样也比旁人小,日子过得也比旁人更安稳。他们这一家子日子过得是紧巴,却从来没出过大岔子就是明证。   “那咱们过一阵子去?”   “嗯,过完年,正月十五之后吧,那时候这案子怕是就有个结果了。到时候人家估计眼睛都盯着那些人,没有功夫和咱们耗了,安全些。”   那,那行吧!   老方媳妇嘴上应和了老方的建议,可心下总觉得那庄子没能看一眼,就好像没真的捏到手里一般,有些不安定。   “足足五十亩地呀,我都不知道这五十亩的庄子到底有多大呢。”   “大也好小也好,反正开春前,什么都没有,看也是白看,行了,我去洗澡了。”   听着外头自家孩子从厨房出来的脚步声,老方也没心思和媳妇絮叨了,快步就往外走。   诏狱那地方,即使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老方也总觉得自己沾染了不少的阴气,不赶紧的冲洗一下,怕是夜里都能做噩梦。   老方一个热水澡下去,噩梦是没有了,整条街的八卦却起来了。连着好几天,说的全是这事儿,连着上包三儿这里来下单子的,别的街巷住着的锦衣卫都不免问上几句。   “听说那个在诏狱将自己当成锦衣卫兄弟的家伙就在你们街面上?”   包三儿喝茶的动作都顿住了,老方还有名头?怎么没听说过?   “锦衣卫兄弟?你说的是老方?”   看着对面那人一脸的八卦,包三儿觉得自己这金银匠干的有点歪。这真是来定制东西的?这人谁介绍的,有谱没有啊!   “对,就是这个姓氏,那人如今在锦衣卫名声可不小。好家伙,守着那么一笔钱七八年,愣是一点都没动,这样的人少见。”   是少见,可你和我也不熟吧,头一次来而已,居然就能和我说上八卦了?这关系怎么扯得?亲,我们只是客户和工匠的关系好不。   “那确实是个本分人。大人,您这要做的虎头腰带扣有什么别的要求吗?怎么个不一样法?”   求别问这个事儿了,这都几天了,天天八卦,哪怕他有充足的茶水补充,那也是会烦的,说生意,这个不比八卦要紧?   “哦,对,有要求,那钢索麻烦长些,最起码要十米,短了有些不经用。”   十米?两三层的阁楼都能下来了,这人……一米七上下的身高,要这么长的钢索,怕不是个窜天猴?不能多想,这些都是暗探,手里秘密太多,知道的多了不好。   “这个可以,不过若是如此,旁的机关怕是就难做了。毕竟这腰带扣的大小最多就这么点,再大反而显眼。”   “这是一定的,不过你帮我想想,那腰带能不能加点什么,缠着也是缠着,不能白白浪费了。”   呵呵,这要求倒是够奇特的,不过确实有法子。   “将腰带做成长绫怎么样?缠钢丝的长绫,然后将虎头腰带扣内里直接做成虎爪,这样一来,尺寸还能再放点,甚至腰带扣里还能装点别的,比如飞针?”   “这个可以,可以。”   那锦衣卫眼睛亮的不行,看着包三儿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大宝贝一般,一边点头一边赞道:   “怪不得都说你做这些机关最是巧手呢,只听你说,就知道脑子绝对够好使,脑子好的人做的自然是巧的。”   这人真是暗探?听听这说话,放到谍战片,能活过三集不?   包三儿重新给自己沏了杯茶,然后侧头将边上的算盘拿了过来,一边巴拉一边算给对方听:   “先说好啊,若是这么做,那价钱可不低,光是那钢索长绫就要20两,加上虎头铜腰带扣的修改,一共给25两吧,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多收你的。”   25两?那人刚才还笑眯眯的表情立马就是一顿,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包三儿,猛地嘀咕了一句:   “现在京城人都习惯和锦衣卫当兄弟了?”   “啪。”   包三儿将自己的锦衣卫腰牌往桌上一放,示意对方去看。   “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我说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兄弟。”   “对,对,兄弟。”   那人尴尬一笑,将包三儿的腰牌往前推了推,然后表情立马又是一变,眼睛闪闪的说到:   “你说,那老方……会不会真是咱们自己兄弟?不然上头能这么好?还给了大赏?”   大赏?难道那庄子……   “给庄子了?”   “你也听说了?可不就是这样嘛,听说有五十亩呢,从别处人家抄来的。”   “哎哟,那他这一笔可挣大发了,这可是干净钱,七八年没白憋着。”   “对对对,我也这么说。”   包三儿啊,刚才是谁说八卦不好的?是谁说烦的?合着又新消息,你立马就立场变了?   外头不远处听了个全程的老韩头烧水的心思都散了,一边摇头一边笑。将铜壶往铁皮炉子上那么一搁,人就走了开去。   那人生意该说完了吧,等着走出来看到他在这里,两个人怕是会尴尬,他先避一避好了。 第49章 年前、银子   年下最后一天,包三儿关了金银铺子的大门,一家子都扑到了食铺的生意上。没法子,年夜饭这一顿的生意太火了!   自打老孙头定了菜之后,包三儿就专门做了个牌子,挂到了门口,本以为左不过是做点周围邻里的生意,可不想这一挂,嘿,愣是传遍了周围,那些个年底要值守的几乎都来下了个单子。   若非后来附近离着近便些的酒楼食铺面馆什么的听说了,也跟风了一把,分流了好些上层的生意,这会儿包三儿估计都能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忙过。   “送走了没有?”   “送了,送了。”   海哥儿在门口看着武家二郎将摆着一排五个食盒提篮的一辆手推车出门,冲着里头开始收拾东西的包三儿大声的回话,脸上的笑容看着特别的灿烂。一边回身往里走,一边计息着自己能拿到多少银子。   算计这个人不只是海哥儿一个,武家大嫂等几个仆妇一边清理着残余的菜品,一边也相互打听着出单的数量,相互掐算着好处。   “怎么样,你那边出了多少?”   “45份红烧肉,30份酱鸭子,25份红焖羊肉,你呢,你这里多少?”   “清炒海菜40份,菌菇三素22份,四季烤麸最多,足足有52份。”   “我这里土豆牛肉30份,栗子鸡20份,好家伙,都是大菜。”   武家大嫂说起这些菜式的时候,那眼睛都快和灯泡一样了,越说越觉得银子在飞。全是最贵的菜啊,过年的时候卖菜果然是好生意。   “你算出来没,多少银子?”   “2条红2000个钱,两条绿1140个钱,三条红1500个钱,这样就有……好家伙4640个钱了,这还不算10个钱一碗的羊杂汤和牛骨汤呢,那可是出去了足足两大桶,怎么也能卖出去1000个钱吧,这,光是今儿这一顿的菜居然做了这么多?”   “多好啊,三爷不是说了,今儿的生意不管收了多少,一半要拿出来给咱们分的嘛,哪怕几个大师傅分的多些,咱们拿的少些,怎么也能有一二百个钱了。”   一日就一二百个钱啊,这往日她们真是做梦都没敢梦到的好事儿。后头跟着在整理凳子桌椅的几个小子听着眼睛也亮闪闪的,心下琢磨,他们都是孩子,又是有身契的,拿的约莫不会多,可哪怕是只给20、30个钱呢,那也是意外之财。   “可惜了,这样的事儿就今儿这么一遭,若是日日能有,该多好。”   “想什么好事儿呢,谁家没事儿日日叫馆子送菜的?再说了,这已经是周围三五条街的邻里,加上各处值守7成的份额了,还想怎么样?明年怕是没这样的好事儿喽。”   包三儿也在数钱,数上一百个就让边上来帮忙的闺女串起来放到一边。这会儿已经装满了一个簸箩。   这会儿听到这些人贪心不足的想着日日这么忙,他差点没笑岔了气,这些人啊,这是要跌倒钱眼子里去了。   “老崔叔,菜还剩下多少?”   “红烧肉还有5份,酱鸭子3份,红焖羊肉3份,四季烤麸没了,菌菇7份,海菜10份,土豆牛肉5份,栗子鸡6份,羊杂汤和牛骨汤都剩下约莫10碗。”   按照他们的备菜来算,这剩下的还真是不多,说是全卖干净都是可以的。估算的很不错!   包三儿点了点头,冲着边上的海哥儿嘱咐道:   “去,将每样菜都盛出来一份,汤盛上每样3份送到后头去,咱们今儿晚上就吃这个了,八菜一汤,家里这么些人怎么都够了。剩下的正好给那些孩子们多吃些。”   嘱咐完这个,他又转头对着西面收拾蒸笼的老陆头说到:   “剩下的麻烦陆叔给大家伙儿分分,忙到这个时候,家里过年的饭菜怕是疏漏了,有这添补添补,桌上也能丰富些。”   这自然是好的,特别是那些仆妇们,听着嘴角都快裂开了,那些大师傅都是住在一处的太监,没家没业的,能吃多少?和包三儿一样带回去一份也就差不离了,这么一算,她们能带回家的可就多了,就是家里什么都不准备,那过年的菜色也绝对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好席面。   “多谢三爷了,有了这些,我家也算是能过个荤腥不愁的体面年了。”   “多谢三爷,恭贺三爷来年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三爷慈悲,好人有好报,来年必定事事顺利。”   这些个仆妇都是周围的穷苦人家出身,包三儿选人的时候,又刻意往老实本分里找,这样的人多半都是木讷寡言的。可在这铺子时间长了,便是再不灵便的口齿,如今也练出来几分。看看,这话说的多漂亮啊!反正包三儿听着是挺乐呵的。   既然乐呵了,那他给钱自然也就越发的痛快了。   “借大家吉言了,正好,我这钱也点算完了,立马就将说好的给大家分了,让你们回去,也能有个压岁红包!”   前阵子已经发过一次压岁包了,这会儿再来?这包三儿,占便宜真是没够!可这样的打趣,在这样的时候说,众人除了高兴还是高兴,又有谁会在意呢?排着队的一个个过来领意外之财都来不及呢。   “意外之财啊,三爷,大气!”   “可不是,外头哪个铺子的东家有咱们三爷这么爽快的!”   “……”   包三儿这里人人欢喜,看着手里的钱期待明年,宫里皇帝也正看着抄家来的册子一脸的满意。在没有什么比年前进账一大笔更让人高兴了。虽然这些银子本来就应该是他的,想想当了那么些年冤大头,就有些心塞,可好歹也算是搂回来了对吧!还是带利息的那种,这么一想就感觉还是赚了。   “抄回来的倒是不少啊,不过可惜了,现银才120多万两银。”   这话说的张诚都不好意思了,他们家这皇帝呦,这爱财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张诚垂着头在心里默默吐槽,耳朵却依然竖的高高的,等着皇帝吩咐。   “金子3400两?这更少了。真的都抄完了?没漏下谁家?”   呵呵,这都往上追了二十年了,怎么的,还不够?要他说,这么多银子,可以了,再细究下去,怕是那些三四品的官员都要人心惶惶了。还有那些已经死了的,人死灯灭,难不成还要追到坟墓里去?那可就太不讲究了。   确实够多了,这边皇帝看着账册的手,户部盘点的那些人这会儿算的眼睛都发绿了,哪怕是一条鞭法已经执行了好些年呢,除了税款,户部也从没一次性进来过这么多钱。有了钱,户部的官员感觉心都安生了。   不过银子这东西自来就是自带吸力的 ,这里户部才点算完,门口兵部的人就已经上门来讨债了,不为别的,就光是一个九边欠下的饷银,就让户部开始肉疼了。才进门的银子啊!看样子是留不上几日喽。   留不上几日?不要紧,他们的皇帝正为国库添砖加瓦呢。皇帝一页页的翻,看到后头一堆的房契、地契清单,一堆的各种首饰摆件古董,眼睛闪了闪,合上册子往张诚的怀里一丢,轻飘飘的说到:   “张伴伴,你和户部的人说,开了年就寻个好日子,将那些个古董啊,摆件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卖了,对了,还有那些田地铺子,都清理干净,然后将账单给我送来。你和他说,别和以前一样傻不拉几的五成就往外放啊,若是少于7成,告诉他,就让他自己填上。没得拿了朕的东西做他自己的人情。锦衣卫和东厂那边,清理贪腐的刀还没歇下来呢。”   作为一个自幼就往宫外晃荡的皇帝,对于外头的物价还是知道些的,所以对于这抄家内买的价格一直都不满意,总觉得这些人占自己的便宜,只是以往有各种缘故,不好细究罢了。这会儿时机倒是正好,借着小官巨贪的事儿,敲打一番,顺势将这规矩重新定一定。   “咱们的大人们虽说懂得也不少,可到底不是做生意的人,脸皮薄了些也是有的。”   张诚明白皇帝的意思,只是作为一个内宦,还是皇帝身边的内宦,有张阁老和冯保这么两个巨头在上头立着,他很谨慎,从不说别人的小话。所以下意识的就帮着圆了这么一句。   不想他不圆还好,一圆那边皇帝越发的不满意起来。   “术业有专攻,这个道理难不成还要朕教他们?自己不懂,那不能找懂得人来?平白的亏损了这么多年,他们也好意思。”   这话说的,难不成户部内买还找个朝奉掌柜来估价不成?   张诚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嘴巴长了好几次,才小声说到:   “到底事关朝廷体面。”   “那是死也要面子活受罪。行了你别帮着说话了,他们这内里什么事儿真当朕不知道?左不过想留点人情给自己谋好处罢了。”   越说皇帝心下对户部卖东西就越是不看好,想了想,对着张诚招招手说到:   “让东厂和锦衣卫去寻几个会估价的自己人,到时候直接将七成的价钱标上,爱买买,不买拉倒。七成,已经很便宜他们了。”   是挺便宜他们的,可皇帝啊,你这一出干的……张阁老怕是就快要来寻你了。   张诚没猜错,这里皇帝的意思刚传达出去,那头张阁老就进宫了,不过和张诚想的也不一样,人家阁老来并不是来说七成不好的,而是帮着出主意来的。   “早年抄家内买多是中上层的官员才有资格,这次的我看了单子,田地多是百亩上下的,宅子也不大,古董器物的,也算不得好,这么一来,若是依然是那些人有资格内买,怕是卖不上什么好价。陛下不若先放出声去,然后将恩德施给下层官员?”   嗯?下层官员……皇帝揉搓了一下下巴,突然想到了那个七八年不敢用一分,自己做账的库管。缓缓地点了点头,应声说道:   “确实,朕瞧着居然还有五十亩的地契,是小了些。这样,索性一刀切,都放给六品以下的好了。朕听说,如今京城附近的田地很是不好买,许多科举刚上来的,有银子,也没处买,有了这些个放出去,想来他们一定舍得花钱。”   听到皇帝这么说,那张阁老浮起了几分笑意,眉眼间的疲惫都轻了几分。   “也好,这样一来国库也能多些进账,兵部那边等九边的饷银已经等了很久了,这一笔若是能料理干净了,想来欠下的和明年的都能清了。”   听到这个,皇帝抬眼看了看张阁老,见着他眼圈发青,忍不住叮嘱关怀了起来。   “先生,有些事儿你放给下头的人去操持就是,怎么又累成了这样。到底身子要紧。”   见着因为长大愈发有了隔阂的皇帝今儿又如幼时一般和他亲近,张阁老先是一惊,然后笑的越发的舒展起来,满目柔和的对着皇帝说到:   “趁着我还能动,能多做些就多做些,陛下将来也能少些麻烦。”   张阁老这一句话,颇有些不详,听得皇帝心下不免又想到了包三儿说变法的没好下场的事儿来,心下又是一软。   “养好了身子,多做几年,不比急赶慢赶的好?先生听朕一句,让太医好好给调养调养吧。朕离不得先生,变法也离不得先生的。”   说到变法,皇帝想起了自己那个屏风,急忙起身,冲着张阁老招了招手,等着人起来,引着去看了他贴上的那几张纸。   “先生您看,这说的有没有道理?”   怎么没有道理,那张阁老看着看着忍不住就呢喃着读了起来,读到后头眼睛就湿了。他一直知道,大明的问题很严重,所以一直很着急,迫切的想改变点什么。可偏偏,即使是门下的那些所谓的变法派,办事儿的时候先顾及的依然是自己的利益,是自己的安危,做事儿缩手缩脚的,很是不利索。再有那些使绊子的,后头戳刀的,以至于他哪怕是个权相,宫内十分支持,做起事儿来也常常事倍功半,每一步都要绕圈子,十分的艰难。   如今……他终于看到了和他一样的人,在中兴大明的路上他并不孤单。   “陛下这是寻到了哪一位大贤?真知灼见,真真是真知灼见,能有如此清楚的认知,想来也必定琢磨了不少的应对方法,可否告知,让臣也好讨教一二?”   竟然连着先生都说是大贤吗?那,那包三儿……   “说来先生怕是不信,这是一个锦衣卫酒后之言。”   “什么?锦衣卫?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可这事儿就是这么发生了。听着被皇帝喊来的张诚一字一句,宛如昨日重现一般,将当日的言辞重复之后,张阁老人都快傻了。好半响才吐了一口浊气,失笑着说到:   “看来往日臣还是太过自大了些,野有遗贤啊!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明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话说到后头,张阁老已经站起了身,一脸微笑,慎重的向着皇帝躬身行礼恭贺起来,这样的态度,这样的称赞,让皇帝心下越发的欢喜了。扬着温和的笑,礼贤下士的走出来,一把拉住张阁老的胳膊,一边笑说道:   “看先生这么高兴,朕心里就安生了,总算是没白走了这么一遭。” 第50章 新年气象   张阁老有心想去见识见识包三儿这个遗贤,可当他挺张诚说,就是那个开食铺的包老三时,表情却是一滞,进而失笑着摇了摇头,唏嘘了起来。   “先生,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家先生自来注重仪表威严,很少有失态的时候,怎么突然就这样了?那包三儿莫不是有什么不妥?不该啊,他上次去过后就已经查过了,身家十分清白的。   不懂就问,对着自己先生,皇帝一向直白。而张阁老回话也没绕什么圈子,   “臣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他。”   “是上次没看出来?”   “不,是臣没想到,今儿将作监和兵部上折子想要从锦衣卫调动的,居然和这大贤是同一个人。”   啊?兵部和将作监?这和那包三儿又有什么关系?   皇帝眼睛开始亮了,扑闪扑闪的,差点将八卦两个字直接贴脑门上。看着他这样,张阁老也没藏着掖着,请了皇帝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稳之后,就说起了缘故。   “前些日子,有人来报说是西面离着京城不到三日的地方,出现了一伙行踪诡异的江湖人,其中一个很可能是早年被通缉的大盗,便往锦衣卫那边递了条子,请他们帮着查探一二,这一查……陛下可还记得昨日兵部上的折子?”   哦哦,这个他记得,好像是有人占山为匪了是吧,兵部想调派京营的人过去帮着剿匪。这挺正常的呀,一年没有十次八次,也有四五回,这和那包三儿又有什么关系?   “确实没关系,可那去探查的锦衣卫能从哪些江湖高手中逃脱的器物,却和他很有关系。”   啊,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早先查探那包三儿的时候好像就有那么一句,说是他常年帮哪些锦衣卫打造定制的小机关什么的。好像有个能当腰带扣的虎爪挺有用?东厂那边还妒忌过几句呢。怎么,将作监也想做这个生意?不至于吧,这东西打仗又用不上。再说了,将作监缺人手?不能吧!   “陛下说的是,虽说将作监的人在这些江湖诡道的东西上,没什么灵性,可仿制总是能的。怎么也不至于眼红到要抢人的地步。可这一回的东西……陛下,您可听说过江湖中号称杀伤力最大的暗器‘暴雨梨花针’?”   哦哦,这个听起来就有意思了,皇帝调整了一下坐姿,眼睛一扫,从桌案上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说到:   “莫不是那包三儿能做这个东西?那锦衣卫已经用上了?”   皇帝的脑子还是可以的,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对着这样聪明的学生,张阁老心下是欢喜的,所以笑容越发的深了几分。   “虽尚且不足,却另有机巧之处。听将作监的人说起,那东西只需绑在护腕之内,小巧精致,磁石都无法验查出端倪。这样的巧手,陛下您说,将作监能不眼红?至于兵部,他们想的更多,居然和臣说,想将人调来试着制作类似的城池防守利器。”   城池防守用这个?皇帝一愣,随即下意识的顺着这话想象了一下。城墙上挂个大盒子,然后敌人一来,城墙上的人用绳子一拉,盒子里箭只铺天盖地的飞出去,然后射死一片……   “这个想法可以啊!”   确实可以,可这样的杀伤性武器,让锦衣卫的人来做……   “到底是锦衣卫的人,这般抢人,一个不好容易闹起来,所以臣将两边都劝了回去,准备过了年,寻人去和那包明成问问,是否能将这机关图纸上缴朝廷,若是他愿意,有了这图纸,兵部所想自有将作监去想破头,还不用担心泄密。”   对对对,这泄密确实是个大问题,一个不好,这边东西还没做出来呢,那些个敌人到是先防备上了,如此岂不是白白耗费了精神。   “这是个好法子,不过平白要了人家的东西……即便朕知道他忠心为国呢,也不能这么欺负人,谁知是不是他家传家的东西?这样,张伴伴,你去和那什么刘守有说一声,就说包明成东西做的好,朕听着痛快,给他升一级以资奖励。”   皇帝吩咐的十分顺嘴,张诚应答的也快,一个侧头,一句嘱咐,宫殿门口的小太监就已经将消息送出了宫去,想来不到一个时辰,这包三儿就该接到这份惊喜了。   而在殿阁里头,皇帝的话却还没说完。只见皇帝嘱咐完回头,扬着眉头,满脸促狭的笑着对张阁老说到:   “先给那家伙一个甜枣,有了这么一出,等着再去问他那机关图纸的时候,哪怕是心下不乐意呢,怕是也不好意思拒绝了。等着他东西拿出来,先生,咱们让锦衣卫再给他升一级,呵呵,他如今不过是个普通的锦衣卫校尉,即使连着升上两级,也不过是一个总旗,不妨碍什么大局,多划算。”   连着恩赏官职都想着划算不划算,张阁老看着皇帝这张笑脸,肚子里一阵的丧气。就他这喜好奢靡、大气恢弘的性子,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一个皇帝?有时候想想他都觉得,到了地底下,日子怕是会不好过,先帝不动声色玩弄人心的手段,可是很不一般的。   这能是皇帝的错?让一个爱财的一天到晚的看着先生挥霍,性子可不就拧起来了嘛,这会儿还是好的呢,万历朝后期,人家愣是能将朝堂折腾的四成职位空缺无人的地步,你说这都抠唆成了这样?偏偏张先生教导的太好,这样的大面积缺人情况下,朝堂天下人家依然能牢牢的掌控在手里,这水平,绝了。   “起点太低,这般恩赏确实也够了。”   虽说感觉皇帝说的不像样,可这处理的并不能算差,既然这样,好容易重新感受到皇帝亲近的张阁老自然不会反驳了去,不单如此,还顺嘴帮着寻了个借口,让这事儿听起来越发的像样了。   “不过,他到底是个贤才,陛下将来若是想用,这会儿就该多用心些。”   不过再怎么胳膊肘往里拐,作为一国宰相,张阁老提携人才的心还是不会少的,见着皇帝听了他的话十分高兴得意,不免又多了句嘴。   “说来,陛下,他真的不知道您的身份?”   张阁老见识过得手段多了,总觉得酒后……眼睛往那几张纸上再看了看。再是大才,若是想要算计皇帝,那他必不能容。   “可是为了这些话?朕后来也回想了一二,觉得当日他说这些,怕不是为了给朕听的。”   嗯?不是给皇帝?不对吧,不是给皇帝,他还能说给谁听?   “那不是还有张伴伴嘛。常服出宫能穿的那么鲜亮的,宫里能有几个?那家伙,怕是看出张伴伴身份不一般,这才赌了一把。”   要是这么说倒是也合理,张阁老心下对包三儿的忌讳少了近半,转头对着张诚说到:   “若是如此,咱们大明内官读书善政的名声可见一般。”   这话说的有点不对啊,张诚背心寒毛都起来了,小心的抬眼看了看张阁老,然后忙讪笑着推诿:   “许是老奴这老脸看着挺气派?哎呦,若是如此,陛下,那老奴可是沾了您的大福德了,若非是伺候您时间长了,如何能让老奴有这样的体面?”   虽然你笑的挺好,和冯保也好,可这话一出来杂家就知道,你其实不喜欢太监干政。所以为了杂家的小命,赶紧的抱大腿吧。宁可被人说是献媚的小人,也不能成了阁老的眼中钉。   张诚脑子快,嘴巴也快,皇帝还啥想法没有呢,这边就先捧上了,这让张阁老也忍不住挑了眉,重重的看了他一眼。等着皇帝出声笑起来,更是垂下了头。看的张诚十分的心有余悸。   “张伴伴,你这嘴啊,越发的厉害了。”   “老奴说的都是实话。”   “好好好,都是实话。”   皇帝和张诚说的高兴,却不知那边听着的张阁老嘴角也一样微微的翘着。   他今年身子越发的有些不堪了,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趁着他还活着,多为皇帝敲打几分,让皇帝心下多几分警惕,将来许是也能少些宦官祸乱天下的可能。   张阁老这一片拳拳之心没人知道,不过皇帝那随口一出的奖赏却飞的老快。一炷香的功夫就送到了刘守有这边。   皇帝封笔之后都能想着赏,这份看重……刘守有本就是个投机心极重的人,听到宫里传话,用几个呼吸的功夫在脑子里将事儿过了一遍,然后立马换了张大大的笑脸,冲着身边过来送年礼的几个手下说到:   “上回那几个人回来一说我就知道,这东西怕是要出大彩,看看,果然让我猜到了吧。”   “大人英明,不过那东西确实好。”   “可不是,咱们锦衣卫有个这样的巧手,说出去多长脸。”   听着他们烘托气氛挺到位,刘守有进行了下一步。   “我本还想着,到底是年底了,忙的不行的,先放放,等着开了年在将人喊来,好好的奖赏一番。不想这一拖二拖的,那包三儿倒是先得了陛下的赏识,由此可见咱们陛下是如何的能识人,比我这样的粗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去。”   啊?这事儿还能这么说?这样都能拍上马屁?   边上的几个属下这一刻表情十分的纠结,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捧哏了!难度系数有点大,他们有些接不住了怎么办?   不,不用你们接,只要将接下来的事儿凑起来就成。   “既然陛下大年下的这么高兴,那咱们也不能落下,来人,给我取五十两银子来。”   取了银子,刘守有又看了看那几个属下,冲着其中那个南镇抚司的头头说到:   “那是你的手下,这事儿你去办,另外将我这银子也送去,这年过的,多喜庆啊。”   领导说是喜庆,那即使不是也要说是。几个属下这会儿有点回神了,忙不迭的从身上也掏出了些银子,一并往那南镇抚司的头头手上塞。   “来,一起吧,都沾沾喜气,大年下的能得这样的赏赐,多少年都没听说过。”   你们都给,那我岂不是也一样要给?而且还得高高兴兴的给,乐颠颠的给?   南镇抚司那人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笑容也裂开了,一边将银钱往怀里塞,一边讨巧着说到:   “出了这样的喜事儿,可见我那地方是个福地,这年也是福年。大人,我这就去将陛下的事儿办了?”   “去去去,赶紧办了,利索些。”   懂,陛下要年下办好,那就怎么都不能拖过年是吧!   急匆匆的南镇抚司老大出门开始往回走了,然后不用一个时辰,包三儿家就来了一群人,捧着衣裳腰牌,在包家三兄弟一脸的呆滞中,宣告了这一撞大喜事儿。   “老三,是官了?老二,你掐我一下,这,这不是做梦?”   包明威没掐老大,因为他自己也傻了,不过包家媳妇却没傻,全都出手了,于是……   “哦……疼死我了。”   都醒了吧!惊喜了吧!高兴了吧!新年新气象就这么来了。 第51章 全是喜事   说来这包家其他两家怎么这会儿也在包三儿这里?说来这还是包明武的锅,他听人说包三儿年底食铺的生意特别的好,好些人都在那边定菜,忙得连着侄子侄女都去当小工了,想着包三儿怕是来不及做年夜饭,边索性贴心了一把,领着弟弟,带着两家的老少,提留着他们准备好的年货,直接就过来了,美其名曰,一起过年热闹。   可不想这凑热闹凑的,竟是还参与了一把升官发财的大戏。   “103,105,123,128,133,143,老三,一共153两,娘唉,这得多少位大人们在发赏啊,你那东西难不成立了大功了?”   包明武到底是锦衣卫内部人员,只看这赏钱的数量,就猜出了一二三来。包明威平日最是个会算账的,可这会儿他却顾不得那些银子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小旗的衣裳和腰牌,越看眼睛就越亮,不等包三儿回答老大的问题,扯着包三儿就问:   “我记得,小旗好像是从七品?”   “对,从七品。”   包三儿没回头,包明武听着声下意识的就答了,只是答完之后,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从七品?”   娘唉,他拐着弯的闹腾了半年,才不过是从九品,自家老三一个转头居然就是从七品了?这官升的的,怎么,怎么就这么让人心里憋屈了。合着他这半年忙得还不如他做个好东西?   作为大哥,一下子让自家隔房的弟弟超越了,包明武心里那一瞬间的酸涩滋味真真是不好受。这官服,这牌子,就像是个大巴掌,打的他脸上生疼生疼的。   前几日他还对自家媳妇说,自己终于又撑起了家里官宦人家的门楣,说以后自己要怎么这么护着自家兄弟们,这一刻……   “老三是从七品了啊,比大哥强。”   心下虽然酸的难受,可自家多了一个官,从家族的角度去说到底是好事儿,有了这个名头,哪怕自家老三这官当得,许是连个手下都没有,可家里的门槛却上来了,以后家里孩子出门也能被高看一眼,这样的好处,他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包三儿被这大雷打的一直有些晕,到了这会儿都在堂屋坐下了,看着两个哥哥算账的算账,看衣裳的看衣裳,嫂子们操持起饭菜来满脸发红,眼神带着羡慕,他才多少回了点神,刚想说点什么,却不想一下就听到了这个,他一个激灵,终于彻底的反应过来了,忙不跌的一把拉住了自家大哥的休息,一脸茫然的说到:   “大哥,这真的是给我的?我真做官了?”   瞧着自家老三到这会儿才有点回神,包明武不禁就笑了起来,这一笑,刚才那点子酸涩倒是压下去了大半,伸手拍了拍包三儿的肩膀,笑着说到:   “对,就是给你的,你是官了,从七品的官了。”   “我,我就是个金银匠,还能当官?老天爷爷,这些人,拿着我给的东西到底干什么了?莫不是将人家金库都给缴了?不然能这样?”   他这么一说,别说是那两个哥哥了,就是两个嫂子都有些忍不住了,凑过来说到:   “这不得问你嘛,你到底给做什么了?怎么一下子又给官又给银子的。”   做什么了?那必定是那个飞针的事儿,可这事儿他不能说啊,所以只能竖着手指往嘴唇上那么一摆,然后摊手说到:   “上头不让说。”   “若是那样,这官来的,怕是有让你闭嘴的意思了。”   一听事关机密,包明武剩下的那点酸涩也跟着没了,凡事要保密的事儿,一个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即使他们是锦衣卫,该灭口的时候,上头也不会多犹疑。所以这么算,这官好像也能算是老三拿命换来的?若是如此,比他高那还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到底他干的活儿可没这危险。   “这年过的,老三,你这是双喜临门了呀,看看,又是大笔的银子,又是官位的,明年怕是要红火起来喽。”   哦,对,还有银子,说到这个,包三儿将桌子上包明武已经算好的钱拢了拢,冲着边上高兴的开始抹泪的老韩头说到:   “开了年,咱们就去买地,加上这些,咱们能直接买100亩了,有了这些,再加上咱们家原本的五十亩,以后别说是自家吃了,就是食铺里采买粮食,怕是也够用小半年了。”   “若是风调雨顺的,怕是还能多混些日子。三爷,咱们家,咱们家这是起来了呀。”   老韩头本来眼泪已经有些止住了,让包三儿这么一说,又有了泛滥的迹象,吓得包三儿赶忙转移话题,生怕一个不好,家里就让水给淹了,大冬天的,真这样这日子可怎么过?   “过了年,初五的时候老韩叔,得给财神多供些贡品,多谢他照顾。看看咱们这小半年的,银子来的可真是够利索的。”   财神?哦,对,是该多拜拜,他们家从院子都被卖出去一角到如今田地能一下翻上两翻,这速度,都快赶上神机营的窜天猴了,可不就得多拜拜嘛。   “三爷说的是,这事儿绝对不能大意了。”   一句拜财神就让老韩头立马止了泪,包明武几个看的暗暗的发笑,包明武更是对着包三儿竖起了拇指,这忽悠人的本事,真不像是他们老包家出的脑子。   不过今儿这喜事儿还不只是这两样,这边一家子人刚缓和了心情,乐呵呵的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哄着孩子们一起吃起年夜饭,那头在外头看大门的小七就领了个人进来。   “七哥?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大年下不在家吃团圆饭,跑来串门,难不成是有什么事儿?   包三儿一见着来人就站起了身,边上包明武也脸色板正起来,脑子过了一下今年在南镇抚司值守的名单,哦,这家伙今年正好轮到值守啊!若是如此,那怕是来混年夜饭的。   “怎么,你们值守的地方没做好吃的?要不和咱们一起?”   罗七进来一见这满屋子的人,心下就有些后悔,原以为就包三儿一家子呢,不想竟然是三家,来的唐突了。不过他和包明武也算是同僚,相熟的很,这所谓的唐突尴尬不过是一瞬,就能抹把脸,厚脸皮蹭上一顿了。   大大方方的在堂屋全是男人的一桌寻个空位坐下,一边应声客气:   “今年十来个人值守,比往年多了两成,我看着菜有些不够,就想来问问看包三儿这里是不是还有剩余。不想出来才发现,门都锁上了,便索性厚脸皮到后院来了,想着再不济总能让春嬷嬷凑上一二个。”   说话间他筷子动的飞快,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两块红烧肉就下了肚子,就这他止不住他的馋虫,又夹了一块紫牛肉,才接着往下说。   “你们兄弟三儿今年怎么想着凑一起了?不过这样看着还真是挺热闹啊。”   确实热闹,如果你这筷子动的慢点的话,这估计还能更热闹,这会儿一个个的看你都像是看西洋镜了,屋子里声都小了,你不知道?   包三儿有心笑骂几句,想想到底是年下,又将话压到了舌头底下,只冲着屋子里正照顾孩子的春嬷嬷嘱咐道:   “春嬷嬷,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帮他做上几个,回去也好交差。”   “唉,我这就去。”   春嬷嬷应答的相当痛快,她这是心里有底不犯愁啊。想想包明武两家来的时候带的大包小包,想想包三儿让前头食铺留下的各种菜品,家里原本准备的还这是有不少剩下的,只稍微拾掇拾掇,弄出三四样都是寻常。   等着春嬷嬷出去,有了肉填肚子,又有了东西能回去交差的罗七终于将礼仪重新找了回来,放下了筷子,眼睛扫了一下边上还摆着的小旗衣裳和腰牌,冲着包三儿乐呵呵的拱手恭喜到:   “在衙门里就听说了,三儿,恭喜啊!你这一步走的,比哥哥我利索多了。可见往日哥哥我还是不够上进。”   这话说的,包明武一个大白眼就过去了,这和说他不上进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一样的级别。偏偏人家是在恭喜,想刺回去都不成,弄得包明武十分憋屈。   “我说罗七,你这上门恭喜,连着喜宴都吃了,怎么连个红包都没有?”   “谁说没有,我这人最实惠了,自来都是大红包。”   嗯?真有大红包?若是如此,那反过来包明武就该尴尬了。不对,这人今天值守啊!哪儿来的功夫弄什么红包?还是实惠红包?   早年就相识,还同僚了好一阵的包明武立马听出了不对,忙转头冲着罗七问到:   “说说,什么实惠红包?你这家伙,最是个会话里藏话的,别糊弄我们。”   罗七听了这话咧嘴一笑,双手一摊,痞笑着说到:   “我的消息那就是最实惠的红包。”   好吧,就知道会这样,郝成刚的贴心亲近人嘛,怎么可能没点铁公鸡的本事对吧。   屋子里老包家的几个当家男人做直了身子,就这么表情一致的看了过去,看的罗七微微一晒,然后略带几分神秘的低声说道:   “今儿傍晚,宫里传来了消息,说是让咱们将锦衣卫里头懂得古董鉴定,房产估价,物价合算的都找出来,我这一听就知道有事儿,便托了人去问了东厂那边,果然他们那里也在寻这样的人,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们怎么知道?别看他们家三兄弟两个是锦衣卫,可到底不是什么核心人物,更没什么权柄,能知道什么?   “你们这脑子啊,想想,东厂和锦衣卫一起动起来这事儿能小?而最近最大的是什么事儿?这样的事儿里又有那些事儿能用上这样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别人许是脑子还未必能转过弯来,可精于计算的包明威却第一时间明白了,只见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咧着笑冲着自家的兄弟说到:   “怕是先头抄家的那些要立马发卖了。也是,那里头那么多田地呢,若是冬日里不赶紧的将田地兑出去,那开了春误了春耕可就麻烦了。不过这事儿往年一直都是户部办的,今年怎么突然想到从东厂和锦衣卫调人了?莫不是以往卖的太便宜,皇帝觉得吃亏了?”   你猜的可真准,放到宫里,怕是比那些公公都懂皇帝的心思。   “皇帝能往这上头想?必定是别的缘故。”   虽然自家这皇帝确实爱财,而且还财迷的几乎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可嘴上却不能这么直白呀,弟弟唉,你好歹看看这屋子里都有谁不是?罗七在和咱们亲,那也是外人。   包明武一个瞪眼将包明威后头的话堵了回去,顺口还将话给圆了回来,那利索劲,让罗七不禁有些失笑。摇着头撇过这话头继续往下八卦道:   “确实有别的缘故,听上头的意思,许是这次抄家得来的东西十分琐碎的缘故,所以这内买的好处,直接划给了六品以下的底层官吏,你们是知道的,这官品越是往上,人数就越是少,这一次六品以下……乖乖,我心下粗粗一算,就差点没吓死,怕是放到贡院里都坐不下。你们说,这么多人参与,不将锦衣卫和东厂调过来能成?”   这是能不能成的事儿?亲,关键是六品以下内买啊!他家如今可是两个人都可以了。   包三儿撸着袖子,一把拉开坐在他和罗七中间的自家儿子,蹭到罗七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就开始询问:   “知道都抄家了什么不?田地多不多?都是什么样的?”   “具体的不知道,不过田地确实不少,小的五十亩,最大的不超过200亩,都挺琐碎。”   琐碎好啊,他要的就是这个琐碎,包三儿等不及问别的,眼睛嗖的一下,就看向了边上的两个兄弟。   都是自家兄弟,眼神交流相当的顺畅,包明武立马就算计了起来。   “老二,回去后你算算,能不能凑出五十亩的银钱来,若是有,算了,就是没有,先将有的给我,到时候我帮你也抢一份,我这里应该也能有一份,三儿,你那100亩也别在外头寻了,就等着这个吧。这么一来,咱们家买200亩,算不得打眼,应该能成。”   包明威听到大哥这么说,心下估算了一下银子,跟着也笑道:   “我有,我有,不用大哥垫付,倒是别的,还要大哥帮着多买些,比如好点的家具,对了,若是有铺子,大哥,咱们是不是也买一个?便是不像老三这样自己干,租出去收租子也是极好的,难得有占便宜的机会,怎么都不能错过了。”   那是一定的,兄弟三儿越想越高兴,可惜,这罗七又来泼冷水了。   “你们说,让咱们懂行的去……便宜能和以前一样?”   包三儿几个嘴角的笑僵住了,确实,皇帝的意思好像已经很明白了哦。看来这开年的头一桩喜事儿估计要打折。 第52章 内买、图纸   不管最后会不会打折,价钱比外头地这是一定的,所以包家三兄弟嘴角僵硬就那么一瞬,随即又乐呵了起来,包明武更是挤眉弄眼的冲着罗七说到:   “不管上头找内行人是干什么,我啊,就知道一点,这样内买的机会,是咱们这样的小官头一遭有机会参与,为了这,咱们也得多上心些。哪怕只是平价呢,罗七,你自己说,是不是比咱们寻了牙子去买的更好些?”   那是一定的,这些被抄家的可都不是凡人,能在军需上下手的,哪一个不是坐地户?哪一个不是人脉关系,背景实力都具备的?他们能看上的地,怎么也得是中上等的,这样的哪怕只是几十亩呢,一般二般的,外头也不容易买。   最关键的是,让这包家兄弟那么一说,罗七脑子里灵光一闪,也想起了个重要的消息。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去年咱们京城大清理记得不?”   那能忘了?这事儿动静可不小,为了逮耗子什么的,有些地方都快掘地三尺了,外头焚烧垃圾的坑都有十七八个。可这和今儿这事儿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们不知道,当时啊,各处清理之后才发现,好些街巷拐角的位置,居然有不少零星的无主空地。那些地方有些是早年成祖皇帝建城时种植树木的地方,树木枯死了,地方就空了出来;还有些是土地庙之类的荒芜坍塌的旧址,总之零零星星的,整个京城,不下一二十处。”   空地?拐角?包三儿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亮,他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而罗七接下来的话也确实如此。   “当时大家只是看个稀奇,觉得垃圾堆清理干净了居然有这么大感到好奇。可谁想,没多多久,这一个个空地居然就起了屋子铺子,还有了正经的地契了!”   说到这里别说是包三儿这个心里已经有些预感的人了,就是包明武和包明威两个也反应过来了,那包明威更是眼睛瞪圆了,一脸后悔懊恼,和丢了一千万一般的叹息着说到:   “想来必定是一些个有些门路的人,用买荒地的低价将这地方拿了,然后起了屋子,上了正经的房契。”   “不错,而且这些人起房子还不是随便起的,锦衣卫察觉变故去查探的时候发现,这些人居然去请了工部最善营造的工匠,将这空地用心设计之后才起的,不浪费半点地方。即使是个拐角不等的空地,也能生生收拾出个小小的门脸和后院屋舍来。”   “七哥,你这会儿和咱们说这个,莫不是想说这些地方如今也在那内买的清单里?”   连着东屋里分桌吃饭的嫂子们都听得津津有味,满脸八卦的时候,包三儿一句话,将这已经快要散出去七八里的话头又给扯了回来,将内买的事儿重新抬到了桌面上。   罗七看着包三儿一脸欣慰的点头,   “确实,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怎么没兴趣,那是太有兴趣了,虽说他们家如今有了两个能去参加内买的,可官职在这里摆着呢,好些的田地和铺面怎么的也轮不到他们,不但是人脉不够,银钱也不够。所以有点自知之明,将目光放到别人不可能第一眼看中的地方,那才是他们能抢到手的关键。   “一共有多少这样的铺子?七哥,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吧,毕竟抄家什么的,都是你们和东厂去的。”   “若是没有人走后门提前买走,那最起码有十二个。”   那不少了,即使有人走后门,看在今年皇帝特别注意的份上,也不能将这些全部吃下,免得吃相太难看,翻了车。   “位置怎么样?大小呢?大概市价多少?”   包明威知道自家能机会了,问起话来越发的往细致里去了,可惜,这样的问题罗七也就能说个大概,毕竟他不是干这个的对吧。   “我也就见过四个,大小……就我见到的来说,有两家是后头一二间,铺面一间上下的那种,还有一家门脸才半间,后头倒是竖着有三间,像是个长条。最后一个倒是规整些,后头两间,前头一间半。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至于价格,不好说,没有买卖过,吃不准,不过怎么也该有百两上下。”   “不着急的,老二,开年咱们自己去走动走动不就知道了?往街巷拐角去找,贴着封条的必定就是了,看准了,到时候也一样能心里有数。这会儿咱们要上心的是,这内买什么时候开始。想想,一个这样的铺子也要百两,要是时间太短,银子不凑手那才麻烦呢。”   哦,对对对,银子,这个最要紧。包明威又开始扒拉手指头了,就是东屋里头两个嫂子也一样开始算钱。看着他们这样,罗七也没心思继续待着了,加快速度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口吃的,脑袋就开始往外张望。   “春嬷嬷的菜还没好?”   “好了,好了,正装提篮呢,罗七爷,您看这是自己提走呢,还是咱们家给送去?”   老韩头在边上已经听了的耳朵都要掉了,这几位爷总算是想起来人罗七是干什么来的了,在这么说下去,春嬷嬷做的菜都快凉了。   听到菜好了,罗七立马就起了身,朝着包三儿等人拱了拱手,边告辞,边嘱咐道:   “今儿这事儿,你们可别透露出去啊,到底上头还没下明文呢。”   “知道知道,咱们好歹也是锦衣卫世家,嘴巴还是能信得过的。”   要不是这样,我会和你们说这么多?我自家这会儿都还没顾上呢!当然了,这没顾上是因为家里他做主,银子都在他手里,说不说的,关键时刻自己都能赶上。   罗七这里说了个大秘密,然后提着菜就回了值守的地方,美滋滋的和同僚们享受起不一样的年夜饭。而包家一群人则再也顾不上什么吃饭的事儿了。这边罗七一走,那边包明武和包明威的媳妇就从东屋跑了出来,孩子都顾不得了,凑到自家男人身边就是一顿的好算。   什么家里的存银啊,什么首饰能顶多少钱啊,还有哪里能借钱凑一点啊!包三儿在边上听得眼睛都闭上了。   “哥哥嫂嫂们,这事儿你们回去商量不成吗?咱们这会儿可还要吃饭呢。”   “吃什么吃,一顿两顿的不吃,又饿不死人,倒是这样能捡便宜的事儿十年八年都未必能遇上,错过了,可就难有机会了。”   包林氏这会儿母老虎的劲头全开了,手臂那么一挥,巴掌往桌子上那么一拍,差点将包三儿的酒盅心都给震下来。而一旁的包罗氏也不遑多让,略显精明的眼珠子转的飞快。   “可不是,万一一开年宫里就下了旨意呢?咱们要是动作不快,那岂不是白白的便宜了别人。”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可真是半点没错。看看,包家那两个哥哥居然一脸的理所当然不说,头点的还飞快。让包三儿不得不将压下的后半句话也跟着吐了出来。   “你们的家底这下可全漏给我知道了知道不?”   “知道又怎么样?滴滴亲的兄弟,难不成你还能上我们家来当梁上君子不成?”   “咱们三家,你最有钱,还怕你看上我家那些个零碎不成?”   呵呵,这两个嫂子的信任虽然挺让人高兴,可这话……用钱的时候,说他最有钱,顶到杠上了吧。   “我这里除了买一百亩地的钱,剩下的都可以借给你们,一家五十两如何?”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等的就是你自己上钩啊,不然他们说什么借钱?   包明武和包明威笑的嘴角都抽抽了,一人一边拍着包三儿的肩膀:   “就知道你是个大气的。”   “多谢了,老三。”   他们是高兴了,边上的老韩头却开始心疼上了,这两家可就是一百两啊!若是不借出去,那自家或许还能再多个铺子呢。   因着这样的心思,等着两位哥哥带着一家子走人,坐在堂屋里喝着茶,等着守岁的包三儿看到的就是一个欲言欲止的老韩头。   包三儿知道老韩头为啥会这样,对于老韩头一门心思朝家里巴拉这种顾家的精神包三儿是赞赏的,可事儿却不能这么办。为了让老头不至于大年下的睡不好,包三儿等着屋子里没了别人,便拉了老头在一边坐下,小声的说到:   “大哥忙乎了那么久才得了那么一个官职,我这一下子就超过了他,你可想过他的心情?”   那必定十分的不美好。   “可他说什么了吗?没有,还十分的为我高兴。再想想以往,我没入职锦衣卫的时候,咱们家的生意为什么这么安生?都是大哥在背后周旋,就是城外的地,没小吏盘剥,也有大哥庇佑的缘故。这样宽和的大哥,我若是没半点表示,岂不是寒了他的心?”   这话在理,人和人之家的情分,那也是要有来有往的才能长久,若是只想着占便宜要好处,而半点不想付出,时间久了,再亲的兄弟也会远了去。   “再说了,往日我就从曾说过买地的事儿,还托两位哥哥帮着留心,那么他们自然知道我手里不缺买地的银子。既然不缺,今儿又有了如此一笔外财,即便我不先开口,他们旁处不好借的时候,难道不会开口?开口了我能拒绝?与其等着那时候,还不如我自己主动些,这样也更显情分。”   包三儿说的合情合理,人情世故更是妥帖,这让老韩头还能说什么?他本就不是那不知道世事的人,只是早几年家里艰难的日子过得狠了,守财习惯了而已。加上年级大了,脑子转的慢了,一时没想到,才心里犯嘀咕。如今听了包三儿的话,立马就转过了弯,一脸赞同的点头道:   “确实,做到前头,大家脸面上也好看。兄弟情分也顾到了,合适。”   既然都合适了,那剩下的事儿就简单了,赶紧的将银子都数出来,放到手边吧。就像是包罗氏说的那样,万一一开年就下旨了呢。   开年下旨了吗?那自然没有,朝廷开笔要到初十呢,不过这不代表被皇帝惦记的图纸会拖到那个时候才来要。看看,这里包三儿家刚拜了财神,满脸希夷的期待新年发大财呢,那边郝成刚就又将包三儿喊道南镇抚司去了。   “图纸?”   “对,你也别觉得这是宫里欺负人,实在是事关朝廷边防守城,这……有些事儿不好和你细说,你自己想吧。反正兵部和将作监挺着急,不然也不至于这样没开笔就过来寻你。”   守城?他就是做个机关罢了,和守城有什么关系?等等,难不成他们想将这样的东西当做火箭炮用?哎呦喂,若是如此,那兵部那些人好像也不算是吃干饭的嘛,脑洞挺大呀。   作为一个打小就知道拥军爱国的接班人,涉及到国家安全问题,包三儿那是相当的痛快和荣幸。   “既然是这样,那还说什么欺不欺负人的?这是应该的呀,我这就将图纸画出来。”   包三儿一脸的高兴,甚至激动地脸都红了。这让郝成刚相当的诧异,这年头秘方秘籍图纸的,那多是各家私藏,动不动还要弄个什么传子不传女的规矩。郝成刚接到任务的时候还以为会费不少的口舌呢,不想到了包三儿这里,竟是如此的痛快,让他不禁询问到:   “你真的愿意?没半点不舍?”   “为什么不愿意?这不是为了国家安全嘛。”   话说到这里,刚才还激动地不行的包三儿脑子热度下来了,也听出了郝成刚话里的意思,心思一动,觉得这是个表忠心,立人设的好机会,忙又说到:   “卑职虽没什么大能耐,可却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能为边防战力出一份力,只有荣幸的份。”   说到这里包三儿在郝成刚一脸惊色,满目赞赏的注视下垂下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如今九边是个什么样,旁人不知,咱们锦衣卫的人难道还不知道?边军……早没了成祖时的样子,若非先帝开关,稳住了周围的那些饿狼,只怕年年都能听到战事,如此情形下,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提升呢,也是好的。位卑不敢忘忧国啊。”   郝成刚听得眼睛都亮了,缓缓起身走出书案,来到包三儿的边上,用力的拍打着包三儿的后背,满怀激动的大声说到:   “好,好,好啊,是条汉子,是咱们锦衣卫的爷们。放心,你如此忠心国事,朝廷自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话间也不管上头说的,要压一压的暗示,直接冲着门外喊道:   “来人,将总旗的服饰腰牌取来,你这样的汉子就该有这样的恩赏。”   吧唧,时隔六天不到,他竟是又升了一级了?这速度,有点快啊! 第53章 抠门、银子   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吧唧一下,天上掉馅饼,他,他,他居然又升了?   包三儿这一刻的脑子是懵逼的,看着总旗的衣裳腰牌眼睛都快不动了,半响才有些回神的对着郝成刚行了个大礼,感激的说到:   “大人,大人如此厚爱,卑职,卑职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了。”   “不用你谢,你能如此大义,将这图纸交出来,为国出力,就该有这样的犒赏。不过先说好,这总旗不过提了你的身份,具体职务暂时是没有的,你依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明白?”   明白,怎么不明白,这就类似什么荣誉待遇职称一样对吧!这就不错了,真让他干什么,他还未必能胜任呢,倒是这职称……有了这个,他以后走出去也能高人一等,家里的田地也有了免税的好处,这多实惠。   “够了,够了,卑职本就不会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一个手艺人能得到如此厚待已经足够了。”   知足的人总是容易让人有好感的,包三儿这坦然又欣喜的表情显然郝成刚也感觉相当不错,所以难得温和着表情,对着包三儿挥了挥手说到:   “行了,如今还在年里呢,领了东西赶紧回去吧。对了,那内买的人你知道了吗?”   包三儿告退的礼还刚做了个动作,那郝成刚又想到了一个事儿,忙不迭的加了这么一句。   包三儿一听就笑了,自觉和这郝大人好像关系又近了几分,语气也变得些微的轻松起来:   “是,已经听说了,大人想来也知道,卑职的大哥也在南镇抚司当值,是从九品。好歹也是个官了,正卡在里头。”   “哦,对,他这一次也有资格,若是如此,你们兄弟倒是占大便宜了,有了两个人可以下手。”   说着说着,这铁公鸡的本性就又出来了吧,一开口就是什么占便宜之类的话,听得刚才还笑的一脸轻松的包三儿瞬间有些尴尬,院子里还有不少人呢。   可惜,他的这种避讳人家郝成刚根本就不觉得,或者是不在意,还有心示好的在哪儿招手,让包三儿靠近些,看着他听话的过来了,这才小声嘱咐道:   “这次好东西可不少,那些个贪腐的,心思机灵,有些个外头看着普普通通,内里却十分的不凡,好些人家家里家具居然都是鸡翅木,黄花梨,摆件里头居然还有阴沉木,金杉木,一两木一两金啊,也不知道怎么弄来的,比那富豪之家都不差。你才升了官职,这次正好选着买上一二,也能给家里撑个场面。”   这话绝对是属于好意提点,这是教他如何融入中下层官员呢,包三儿耳朵没毛病,脑子也没糊涂,听了自然是一万个感激的,忙又谢了一番,这才告退出了门。   和往常一样,包明武见着自家老三来了衙门,又不放心的在门口等着了,见着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总旗的衣裳腰牌,眼睛蹭的一下又亮了。只是这一次的亮光里,隐隐藏着一丝担忧和惶恐。   平白无故的突然又升官,而且是短短的数天之内连续升官,这……是有反常即为妖,他担心啊,生怕自家这老三被上头塞到什么要紧的,容易送命的事儿里头。   “呦,包家老三这成了总旗了?这可是正七品,我说包老大,你家老三比你能啊,这升的够快的。”   “包老大,你自己说,眼红没?”   包明武正心里着急,边上其他看到这一幕的锦衣卫们却先开始闹上了,这起哄架秧子的,也不知是真凑热闹,还是故意撺掇人。反正听着就让人心烦的很。偏偏还不能不应付,到底是同僚不是。   “去去去,自家兄弟我眼红个屁啊!我看是你们眼红才对,这以后我家可就是正经的七品门楣了,家里小子闺女婚嫁都能提个身家。”   包明武撑着已经开始僵硬的笑,一嘴就回了过去,等着其他人一阵哄笑立马就准备将包三儿拉走。不赶紧的将事儿弄清楚,他今儿日子是没法子过了。   “你心还挺大?”   “是个当哥哥的样。”   “行了,不和你们说了,我去送送我家老三,嘿,那可是我们这一辈第一个正七品,我得好好沾沾喜气。不定哪天我也上来了呢。”   端着笑脸拉着包三儿出了南镇抚司,到了巷子里看着边上没了别人,包明武的笑脸再也撑不住了,一把拉住了包三儿小声的问:   “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要命的差事,我和你说,别光顾着这一身衣裳好看体面,什么都没有命要紧。”   不是真的关心自己,那是再也说不出如此贴心的话的。包三儿心下清明,也十分的感动感激,所以也没卖关子的心思,见着包明武急的不行,也不顾就在外头,拉着他家老大,凑到耳朵边就细说到:   “没事儿,就是将一个机关图纸献上去了,那是兵部和将作监要的,所以……不用怕,这一身衣裳,是献图纸的功劳换的。”   哦哦,这是献上东西换的啊,那就好,那就没事儿了,这属于犒赏功劳的,不是……等等,机关图纸?兵部?将作监?   “这样的东西怕是涉及到边防了吧?老三,若是如此,那自此之后,这事儿你就要埋在肚子里,再也不能说出口了,不然让人知道了……京城里可从不缺别处来的探子,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万一想绑了你去,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说包三儿和这大哥关系好呢,看看,若不是亲近他,将他放在心里关心照顾,怎么会第一时间先想到他的安全?   “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郝大人也关照过了,肯定会闭嘴的。再说了,我给的就是个初步的设计,想真用到边防上,将作监那边怕还得重新改,最起码大小就不一样,即使有心,外人也没那么容易追踪溯源到我这里。”   这么说包明武就放心了,心下那股子危机感一散,他也终于有心思能好好的打量打量自家老三手里的衣裳了,稀罕的翻看了一二,脸上露出几分羡慕的神色,自嘲着说到:   “都说一技傍身,这话还真是不假,看看,你这就比大哥出息了。”   “大哥这话说的,我这就是看着好看,有个身份罢了,实职那是想都不用想的,将来想升职也难得很。倒是大哥,虽然官职不显,可只要在衙门混着,出去就有个体面,人脉交情的都是旁人求不得的,我呢,有几个知道我?”   这么一说,包明武心里也舒坦了,虽然他也知道,这话里有安慰的成分,可他依然乐呵呵的高兴的拍了拍包三儿的胳膊,笑说道:   “也是,各有各的好处。放心,大哥我没那么小气,不至于连着自家兄弟都妒忌。不管怎么说,你升职,涨的也是我老包家的脸面。”   嗯,这倒是实话,这年头最讲究家族,特别是他们这样的军人世家,哪怕是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也讲究一荣俱荣。虽然得官的是包三儿,可自此就是包明威走出去,那身份也能提升一截。   高兴过了,那就该讲究实际了,包明武将包三儿手里的东西细看了一圈,发现就这么一套衣裳和牌子,一时有些糊涂。   “怎么就这些?你既然是献图纸,那赏银呢?怎么半点没有?”   可不就是没有嘛,刚才在郝成刚的屋子里他被拉着说东说西的,一时岔了过去,忘了这个,等着这会儿……   “我说今儿郝大人怎么这么好说话,一个劲的拉着我说内买的事儿,还指点我关窍,合着他这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将这没给赏银的事儿糊弄过去?”   反应过来的包三儿这会儿的表情那是相当的复杂和精彩啊!调色盘都能捣鼓出来了。可这又能怎么办呢?难不成还能转身回去再讨要?没这么干事儿的。所以啊,这事儿包三儿真就只能自己吃下这哑巴亏了。   而包明武听了这话也是一阵的好笑,而且还是越想越笑的那种,低声冲着包三儿吐槽道:   “郝大人这铁公鸡当的,如今连着衙门里的银子都看的死死的,原以为这样也就是对着咱们这些手下,不想连着你这里……这份本事在咱们锦衣卫真是白瞎了,该到户部去才合适。”   “那估计郝大人一定不愿意,这些年户部银库可自来都是东进西出,没多少留存的份,让他一个劲的看着银子往外出,还不得心疼死。”   还真是有可能!两兄弟幻想了一下郝成刚在户部银库门口看着银子被搬出去的哭丧脸,对视一眼,都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不过说到这户部银库,包明武猛地又拉了一下包三儿的袖子,低声说道:   “内买的事儿我打听了,约莫要放到二月头上。”   “咦,怎么放这个时候?今年虽然没有会试,可这个时节京城述职的官员不少,京城正热闹,不怕忙不过来?”   别看这年月做官好像挺挣钱,天高皇帝远的,官员权力也大,可同样的,对官员监督考核的事儿也没少了去,什么京查啊,什么述职啊,都是不错的法子,没能拯救大明吏治,只能说派的人有问题,考察的不够清明,却不能说程序有错。   像是这述职,那就是不错的吏部和皇帝亲自考核项目,不管是哪年派出去的官,三年一次上京述职,就是相当可以的措施,若是严格执行,最起码朝廷对各个基层能做到了如指掌。而且因为官员下派的不同年份从而自然而然的做到分批回来,信息交错可信。   所以啊,京城永远都那么热闹,一个砖头砸到一堆的官。不过听到包三儿这么说,包明武却扬起了无奈的笑。   “为什么?为了三月要拨付的银子呗,三月汛期之后,谁知道哪儿会决堤呢,不准备下银子,救灾治河怎么办?”   锦衣卫知道的多,有时候他们真的,是这个朝廷,这个天下最敏感的人。看看,不过是一个内买的时间罢了,他就能看透到这个份上,让包三儿都忍不住侧目了起来。他家大哥……政治敏感度还真可以啊!   说来这时候的皇帝确实不怎么好做,这年头没水泥,贪污又严重,河堤什么的,年年都有要修缮修补的,那银子花起来,可是和流水一样。皇帝……这是想早点卖出去也好手里有钱,心里不慌是吧。   想想皇帝爱财的性子,包三儿忍不住升起了一咪咪的同情,这所谓的爱财,怕也是让国库空的心慌逼出来的吧!   不,人家天生就爱财,所以特别的会找钱!看看,后头包明武的话就证实了这一点。   “不只是这样,皇帝也不知道近来是不是缺钱的厉害,前一阵子我听说,宫里还让经历司送进去不少的存档,怕是又有人要倒霉了。”   嗯?存档?倒霉?难不成,皇帝从这毛毡变毛毯的事儿上受到了启发?想着继续抄家,再挣一笔?   对,包三儿这一次是真的猜对了!这会儿宫里看着各种存档的皇帝心里琢磨这个事儿呢。那一本本的册子,越看越让人上火。   “好啊,真是咱们大明的好官,才当官几年啊,还是个六品,居然就从百亩的小地主成了名下有一万亩地的豪门?这免税什么时候有这个额度了?谁给的?”   啪的一下,册子被摔到了桌上,宫殿里的人一个个都小心的垂下了头,不敢做声,生怕被当成出气筒。就是张诚也往后退了退。   可惜,他退没用,皇帝一抬眼就先喊了他。   “张伴伴,去,让锦衣卫赶紧的,将这事儿给朕差清楚。”   哎哟哟,这可怎么好,这差……   “皇帝爷爷,这要是天下各处都查……怕是要不少的时间,天南地北的,光赶路都不知道要耗费多久呢。”   赶紧,怎么赶紧,他要不将这事儿说透了,等着几天后皇帝再问,他可怎么答?   “那就先在京城周围好好探探,直隶,对,就先查京城周围,直隶范围内,记住了,直到县一级,每个县谁家田地最多,免税几何,三天,给我弄清楚送来。”   皇帝其实还是很讲理的,一听这话在理,立马就换了要求,将任务范围锁定到了周边。只是给的时间依然很紧张,想想这会儿还在过年当中,张诚有心想继续说点什么,可一抬头,看着皇帝清冷的眼神,一下又闭嘴了。   若是他们如此不得用,这样退一步都不能做到,怕是会失了圣心吧!哎呦,既然这样,他这老奴也不好多嘴了,到底干活的不是他,为难的也不是他对吧!他已经够义气了。   “喏,老奴这就去说。”   “有人脖子硬,那正好,二月初内买还能添点东西。”   哎呦喂,皇帝爷爷这杀性……都是些个不知道收敛的东西闹出来的,可要出大乱子了!   张诚倒退着往外走,走到门口一个眼神过去,就有个小太监小跑着开始往内宫去,这样的大事儿,自是要告诉太后去。   宫外的风这会儿十分的冷,可再冷也不及张诚这会儿心里的那股寒意刺骨。他的皇帝陛下啊,越来越有杀伐之气了,也不知这次谁会被倒霉。 第54章 忙碌、内买   前头就说过,锦衣卫很敏感,所以宫里消息一来,立马就从皇帝设定的任务时间以及针对目标上,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和皇帝的重视程度。没说的,几乎是转瞬的功夫,上到下一个个的都紧了皮子。   专业的人勤快起来那真就不是人了,三天,一个时辰都没浪费,送进宫厚厚一搭的资料。而看着这些资料,张诚的脑袋更低了。   “果然,都是本事人啊,京城周围居然,居然成了官宦的私家庄园了额?普通百姓才占三成?啊!里头居然还是包含了小地主的?这,这让朕以后往哪儿收税?混蛋!”   皇帝气的眼睛都红了,可偏偏这些人在怎么可恶,他还没法子都一并除了,法不责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再说了,这里头确实有些不能算贪腐,只能说经营有道的。   绕着书案转了三圈,皇帝压下了心里那股子想杀人的气,重新做回椅子上,将册子重头到尾的再看了一遍,然后拿起御批的红笔,选着上头产业最多的,还有背景描述上寒门出身的,画了一个个的圈。   “去,让锦衣卫将这几个查一查,看看他们那儿来那么多钱。”   哪儿来那么多钱?呵呵,张诚心下苦笑,这年头当官的,能怎么来钱?这不明摆着都是贪的嘛。就大明官员那俸禄,不饿死就不错了,哪怕如今规矩多,官员们有三节两寿,冰敬炭敬贴补呢,也支撑不起这样的家业。所以啊,陛下这是想拿这几个人开刀了吧!   “皇帝爷爷,这……十好几个人呢,都……”   “怎么,这里头有你什么门生故旧?”   这声有点冷啊,张诚忙摇头,   “老奴一个宦官,打小被卖的,哪有这样的福气,这样的体面和这些人称什么门生故旧啊。不过这里头却不乏朝中重臣的门生同乡,动静大了,怕是……”   皇帝唉,咱们这一波下去,钱是能收回来不少,可朝堂怕是要乱上些日子喽,那些个能上殿的可都不是善茬。哭闹祖宗都是轻的,抱着柱子要玩个血花四溅的都大有人在,真闹成这样可怎么办?   怎么办?皇帝既然敢做这么一票大的,那自然从一开始就有了心里准备。   “若非如此,还要锦衣卫做什么?证据确凿,明白吗?”   行吧,您铁了心了,那我就知道怎么办了。不过只用锦衣卫?东厂……   张诚抬眼看了看,见着皇帝在哪儿继续看册子,心里一凛,什么也不敢说,就退着走了出去。一边招呼了小太监往外报信,让锦衣卫的人进来一趟,一边向着皇帝不喊东厂的缘故。   难道是冯爷爷权势太大,皇帝心里避忌起来了?若是如此,自己……   作为贴身伴当,人读书人说一日三省,他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在省,不将皇帝的心思摸透喽,夜里睡觉都没法子闭眼。这会儿感觉到皇帝亲锦衣卫而远东厂,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就差没时分分钟来回咀嚼了。   也因为他再费这样的神,皇帝呢,又一门心思想着抓这些人的小辫子为国库,私库创收,一时半会儿的倒是没了往外走的心思,也忘了那个他们随口一句升官两回的包三儿。只是他们忘了包三儿,包三儿却没忘了他们。   自打他将总旗的衣裳带回家,老韩头就像是老树开花了一样,整日介笑眯眯的,不管遇到谁,说什么,最后总能拐到包三儿成了总旗这个事儿上。就是食铺的那些人也受到了他的影响,动不动咱们家总旗大人如何如何。这场面太大,包三儿有点不敢看,所以借着刚开年,生意不算火爆,就将事儿都托给了几个老头,并让海哥儿跟着学,自己缩到了工作间里,一日日的在那儿敲敲打打起来。   这一日也不知道怎么的,在做一个手拿镜的时候,脑子一闪,就突然想到了皇帝那几个人,然后就有了那么一个念头,自己这官升的这么顺溜,这么容易,莫不是有他们的关系?   不想不觉得,越想包三儿心下就越是肯定,想想自家大哥升官那个艰难,想想锦衣卫里头为了职位内斗内卷的残酷,他这……不是有上头惦记开个挂,就是献再多的东西怕是也就给点银子打发了吧。   有了这么一个明悟,包三儿的心情啊,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欢喜中带着几分忐忑和害怕,手里的活儿也没心思做了,一个转头就将那日皇帝走后,自己回忆后写下的,自己说的那些的东西给翻了出来,一边看一边暗暗的思索。   皇帝……这算是记得他了?那这个金大腿若是再来,自己又该怎么面对呢?   怎么面对?这会让你还有功夫想这个?难道不该想想有多少人会因为你的话而倒霉?看看,这才开年呢,锦衣卫就又抓了好大一批人,多的诏狱差点不够关。   “又抓了好多吗?大哥怎么累成这样?”   包明武下值从衙门出来,第一时间就来了包三儿这里。他实在是太累了,累的多走几步回家歇脚都有些发懒。   “能不累嘛,十来家呢,两天就要全审了,咱们人再多也有些撑不住啊。”   一口热茶下去,包明武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伸个懒腰,感觉骨头都松快了。舒坦啊!要是明天就能完工那就更好了。   “审案这事儿不是有北镇抚司嘛,怎么你们帮忙的都这么累?看你这样子,怕是吃饭喝茶都没工夫,太吓人了。”   见着大哥这么累,包三儿特别的贴心,走到门口冲着隔壁招了招手,喊了个小子让他端碗肉汤来,好让大哥暖肚子的同时,补充点能量。   今儿食铺上的是羊杂汤,汤还没进门,那香味就传了进来,引得包明武肚子一下就起了反应,咕噜噜的好一阵的声响。哪怕是在自己兄弟家呢,包明武也忍不住有些脸红。   等着汤到了手上,一大口下去,他才没了那份尴尬,有心情细说了。   “跑腿抄家抓人倒是有缇骑,和咱们不相干,也少了来来去去的费劲。可清点物品这能少了咱们?锦衣卫里头估算物价的事儿自来就是咱们的活计。此外经历司人手不够,算账、核对账本子也要咱们帮忙,这事儿一多,能不累?咱们衙门才几个人?我这会儿看着个册子都能头晕。”   说到账本子,包明武一下想起了,将手里的汤碗往边上一放,笑的十分开怀的说到:   “不过这付出还是有回报的,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事儿不?这二月头上的内买啊,东西一下翻倍了。而且还是两三倍的翻。老三,赶紧准备银子吧,越多越好,这么多东西,哪怕是整个京城的底层官吏都去了,那也绝对够分的。”   有这么多?哎呦,那可是大大的好事儿啊!包三儿一激动,给自己也来了碗羊杂汤,喝的满头是汗。   “京那些金银首饰应该也不少吧。”   “那肯定有的。”   “那就好,若是也便宜的话,买回来正好还能填充一下铺子,我近来有不少锦衣卫的单子,这些东西做的都少了,差点不够卖的。”   “啊?”   包明武嘴巴都张大了,他还以为自家这老三听了郝大人那铁公鸡的话,想买点长体面的东西呢,不想居然是这个?这,这金银铺子的当家师傅买别人的东西添补?这说出去不怕丢人?   “丢什么人,要是这些东西便宜那才是真划算呢,你想想这东西金银什么的本就有分量,宝石什么的也有低价,这样的基础上便宜……不说比自己采买划算多少,光是白赚了外头好师傅的工价就是好大一笔差价。”   要是这么说也对,那他们到时候看看?包明武也让包三儿说的心里一动,感觉探到了占大便宜的机会,开始琢磨上了。   看自然是要看的,这一趟因为皇帝充分重视,东西又多,内买直接办了一天,一天的时间里,买田地能有多少时间?哪怕包明武他还要为自家和老二家买犄角旮旯的铺子呢,一个时辰也绝对够用了,剩下的时间不好好的看看别的难道出去?那怎么行,难得参与一次,就是干耗着,也要图个全程参与。   所以最后包明武和包三儿两个人那真的是将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个边,并在心动手动的情况下,将手里的银子全投了进去。采买了不少的东西。   别人家的先不说啊,就说包三儿,一整套能摆在正房堂屋的鸡翅木家具,一个三层鬼工球,两个青玉摆件,三套精制细巧的嵌宝首饰,四匹中等绸缎料子,一套中上等的文房四宝等等,这就是包三儿的收获。只用了250两,就买下了外头能价值350两以上的东西,绝对是大大的划算啊。   那么问题来了,皇帝不是说了,要按照八折算吗?为啥包三儿能买到这么便宜的?   哦,这就要说锦衣卫和东厂那边出的估价的人了。这些能过来估价的都是什么人呢?细说起来,其实也同样是六品一下的小官小吏中的一员啊。   既然是这样一群自己有份参与的一群人,在明知道最后会放给底层小官的,还没了以往那些高层官员们五折甚至是四折的好处的时候,心里能没点想法?都不用明说,相互来个对眼,嘿,估价的时候,这些人立马就知道该怎么估算了。   哪怕是为了自家亲戚甚至是自己能买上合心意的东西呢,那也是卡着底价来压。既不会让上头抓到辫子,又绝对能保证自己的利益对吧。如此说是八折,呵呵,不好意思,实际算起来七折都未必有。   可即便是如此,这内买的成果也是大大的,绝对够皇帝满意的,就是户部,数着到手的银子也一个个的笑开了眉眼。   多少年没有这么富裕过了!抄家这样的事儿,果然是苦了一小撮,富裕大部分呀。 第55章 肃贪、交货   所有人都觉得,开年后的抄家是因为那些寒门士子一遭为官,穷人乍富而行事肆意惹出来的事儿,这是让皇帝看不下去了,才有了这么一劫,毕竟抓的都是周围的官对吧!皇帝爱出门晃悠又不是什么秘密,许是正好遇上了、看到了什么呢?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只要谨慎不招眼,以后就不用瞎操心。   可这么想的人却不知在宫里,皇帝这会儿却拿着这些人家抄出来的账本和文书,听着锦衣卫的汇报满脸的寒霜。更要命的是,边上有张大大的白纸,上头是已经抄家的那些人各种关系图谱,连着他们人情往来送礼的清单都有一打。   “好,真是好,只要有才名,从中秀才起,就有商户、富户开始送礼,甚至还有联姻婚嫁?呵呵,朕倒是不知道,乡野间竟是有如此之多慧眼识珠的吕不韦。”   吕不韦?这个名字一出来,张诚和刘守有就心下一颤。不过和张诚能缩脖子不同,刘守有这会儿正汇报着呢,想躲都没法子躲,只能停顿了几秒,让皇帝缓一缓,这才继续说到:   “陛下,这般的事儿由来已久,天下到处都是,只是江南更多些罢了。”   这话刘守有说的颇有些战战兢兢,可他能不说?近来皇帝对着这些事儿最是敏感,他是真没胆子遮掩,还不如图个痛快呢。   “确实由来已久,可哪朝哪代会做的如此市侩?看看,这勾结往来的,将科举人才选拔生生的做成了买卖!这样下去,大明会成什么样?还多些罢了?江南有钱的多,需要官员庇护的不法之人也更多。”   说到这江南,皇帝脑子立马想到的就是盐商,海商。再看册子,那上头给读书人送礼,和读书人结亲的,这些人也占了好大的比例,如此数据之下,皇帝是越想越觉得这些人可恶。   低头,用朱笔将上头家财最厚实的,家人亲族作孽最多的圈了出来,然后一甩手,将纸丢了出去,看着张诚手快脚快的将纸捡起来,递给刘守有,寒声说到:   “这几个罪证都查实了,然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清一清,这些人怕是忘了,这还是大明的天下。”   刘守有托着那张纸恭敬的后退往外走,张诚眼角扫过这一幕,头又低下去了几分。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的由边角走进了殿内,并快步来到张诚身边小声的耳语着:   “张爷爷,张阁老来了。”   嗯?张阁老?想想刚才皇帝那一通话,张诚不敢耽搁,忙走到皇帝身边小声告知了这个消息。   “嗯?先生这会儿来干什么?”   “怕是和这些有关。”   张诚的手指了指皇帝桌上的册子,眼睛小心地看着皇帝的反应。张阁老也是仕宦之家,说起这投资学子……那么多学生难道不是投资?其实都是一个调调。只是做的更好看些、选人也更挑剔些罢了。人情社会嘛,这自来就是免不得的事儿。   果然,皇帝眼睛里下意识的就有些慌乱。可当皇帝的眼睛扫过那一本本家产册子的时候,眼神却又坚韧了起来。   看着他这样,张诚眼角一跳,适时的又加了几句。   “陛下,您这也是为了肃清贪腐。张阁老一心为了大明,必定能理解您的用心。再说,这对变法也是有好处的。”   皇帝听着这话,眼睛冲着张诚一扫,没好气的说到:   “行了,知道你机灵。请先生进来吧。”   皇帝和张阁老后来到底说了什么?这个怕是除了张诚谁也不知道,因为当时张阁老进去之后,内里服侍的人就都退出来了,可从刘守有的活儿再继续,还不断的扩大范围来看。‘肃贪’这个词在之后的日子怕是会成为锦衣卫工作重点。   在整个锦衣卫的忙碌中,京城渐渐褪去了冰雪的颜色,大街小巷、屋檐棚顶晴日也流水潺潺,夜里都能听出几许冰雪融化的欢快。   这样的时节对贫户最是不友好,青黄不接之下,怎么多挣点散钱,治一治肚饿成了最大的难事儿。往年不知道多少好容易熬过寒冬的人在这一刻倒下饿死。好在今年京城郊外多了个煤场,不管是挖煤还是用碎煤粉做煤饼子都需要不少的人手,故而每日清晨总能瞧见顶着冷风往城外去做活的人。   只是这么多人……京城的煤炭用量这么大吗?包三儿皱眉寻思,只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个疑问留存的时间不长,不一会儿就让老韩头给解了。   “前些日子老孙头过来说,那铁皮炉子又开始卖上了。”   包三儿难得来金银铺子前头坐坐,老韩头照顾起来自是越发的尽心,不单是时时刻刻顾着他那茶盏子,怕他喝了凉茶冻了肠胃,连人也在柜台里面坐不住了,凑到包三儿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跟着包三儿一下下的往外看,说着闲话八卦。   “这怎么说的?去年年前那一阵不是已经火过了吗?怎么又来?”   这年头铁可是管制的,别处许是还能通融,可这京城敢用的能有多少?去年年尾那一阵差不离就已经卷了大半了,怎么还能再火?不怕招人眼吗?皇帝那查贪的屠刀可还在头顶上悬着呢。   锦衣卫这么风风火火的抄家查人,有几个敢顶风作案?既然火起来,那自是有火起来的理由的,看看,老韩头那我知道一切的小表情就很说明问题了。   “那自然是有理由的,原本耗费铁料,能用的起的,敢用的自然不多,可如今不知是哪个能人想出来的法子,硬是将陶器做成了外壳,管道也用了半陶半铁的,这价位不就下来了?胆小的富户也能用了不是?更绝的是,有些个还将这炉子做成了固定的,直接就贴在墙角上,用做灶头的法子将路子给砌了出来,只管子用上些铁,这么一来你说,用得起的能多多少?”   哈!果然啊,劳动人民的智慧就是不一般,前头取巧的不说,那后头固定的那种不就是壁炉的法子?这都是哪些鬼才想出来的?实在是太妙了,绝对能让小冰河时期的大明温暖度上升好几个台阶啊。   “居然还有这样的法子?听着就觉得挺不错的。”   他就是个金银匠,即使知道,也得一脸惊色的赞叹两句!谁知道皇帝有没有派人查探呢,他可不能随便嘚瑟招摇。   “确实不错,老孙头说,他们家后头不远一家子泥瓦匠人家就是这么弄的,而且还全是自己做的,听说连着铁皮管子都没用,直接学了火炕的法子,用土砖改造了灶头,然后在墙面上砌出了烟道来。”   “嚯,那这就更省了。”   这下不用假装了,他真惊着了,这样的脑子,当个吃不饱的匠户真是可惜了。这已经有火墙的影子了。   包三儿将坐姿调整了一二,眼睛也不看外头了,冲着老韩头那儿侧了侧头,询问到:   “这家子人真是会过日子,这么好的法子,想来这会儿都传遍了吧。”   “可不是,若非煤饼子还要花点钱,这家子暖屋子的法子简直就是白给的。谁能不眼热?光听着就心动了。我知道的时候就听说,有好些匠户人家听说了都找上门去了,说是要定他们的工。”   “若是这么的,那外头那煤场也就难怪会这么热闹了,细算算,京城泰半的人家都得用煤。而这一旦用上,火炕、炉子的,一日日烧起来不是什么小数。”   “可不是,这东西便宜实惠,除了味道难闻些,要留些缝隙通风,没别的不好,只要不是那奢靡的不成的人家,谁家都舍得,如此之下,可不就数量上来了嘛。”   包三儿听着高兴啊,虽然这上头他一个钱的好处都没有,可让京城暖和起来了,并且未来还将继续造福更多的人,他这心里就美滋滋的。   这种高兴,一直持续到罗七带来的几个人寻到了头上,都没散去,看的罗七顾不得领着好几个外人,张嘴就开始打趣。   “看你笑的这样……怎么的,这是有什么喜事儿了?难不成你这要续铉?”   闭嘴吧你,张口就说浑话,就没你这样调侃兄弟的。   “嚷嚷什么呀,难道不能是看到你来送钱心里高兴?”   若是以前的包三儿,即使是打趣,那也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以往因为罗七关照他多些,罗七又有官身在,所以再亲近,也有些上下之别。可如今呢,因为包三儿的身份变了,成了正七品的官了,又有制作器物这样的生意往来,慢慢的两人之间关系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变得平等起来。   甚至反过来,因为包三儿这正七品的身份,这样和罗七这样没大没小,在旁人看来反而更显出了两人交情深厚。就是罗七也相当的吃这一套。   听着包三儿这么说,他咧着嘴笑呵呵的就冲着包三儿的肩膀来了一拳,没好气的笑骂道:   “亏得我总给你拉生意,不想反而成了送钱的,好小子,看我怎么和你大哥告状。”   “告状也没用,我大哥我还能不知道?再不会管咱们斗嘴的事儿,在他看来,咱们呐,那就是没事儿找事儿的典型。”   这说的,跟着的一众都笑开了。这到底是说谁呢?连着自己都骂上了!要这么看,还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行了,别闹了,赶紧的,咱们的东西呢?”   “都在里头,走,我给你们拿。”   包三儿许是因为穿越的关系,记忆力相当的不错,不过是眼睛一扫,就立马对应着知道了他们要取的是什么。都是来做虎头腰带扣的,这如今在锦衣卫已经不是什么需要十分保密的东西了,所以他也不遮着掩着,直接将一伙子人都带到了工作间。   不等这些人坐下,包三儿就利索的将架子上的一个个盒子取了下来,并对应着人,将他们定的东西递了过去。他这一手让罗七呆了呆,略带几分惊异的朝着包三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   “你小子,没看出来啊,眼睛挺好使,这人……都认得了?”   “手艺人,旁的不成,眼力见却绝对得够格。”   说话有点嘚瑟,不过转头又用另一种方式将这略有些高调的事儿给压了半截。   包三儿的手在周边另一个盒子的某个角上微微摸了摸,动作不算太隐秘,一下就让罗七看了个着。   伸手将包三儿的爪子往边上扒拉了几下,将那盒子拿起来,然后细细的看了看着边角上的痕迹,然后大笑着说到   “好啊,差点就让你糊弄过去了,你这是另外做了标记是吧!”   “怎么的?不行啊!我若是记不住,那再多的标记也没用。还说兄弟呢,除了拆台还是拆台,我这都是什么命,怎么就遇上了你这样的。”   带着略有几分羞恼的表情,包三儿大声的嚷嚷着,心下却对罗七狠狠的点了个赞。   对,就是这样,他就是个细心的,有巧方的聪明人,但绝对不是什么绝顶的天才,这个设定很重要!   为什么?因为做皇帝的,喜欢聪明人,却绝对不会喜欢天才,那样的人太难掌控。锦衣卫也不会喜欢绝顶的聪明人,因为这样的人在身边一旦背叛,威胁太大。   他,包三儿想在这京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在锦衣卫衙门的隔壁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日子,那就只能当个普通的聪明人。安全第一! 第56章 银子、圈套   包三儿的金银铺子里锦衣卫来来往往连着数日不绝,还每一个都喜笑颜开,瞧着和包三儿关系很不错的样子。街上的人又不是不长眼的,看了这一幕还能不明白包三儿和锦衣卫关系密切?以往觉得他那官职虚的荒的,这会儿也不敢说嘴了,甚至反过来每每看到包三儿还都露出张亲近脸来,生怕被他记恨上。   就是来隔壁食铺吃饭的各色人马,看着这样的阵仗,心下对包三儿,对这两个铺子也多了几分重视,回去和人说起,多嘱咐不要过来惹事儿。如此不知不觉中包三儿的铺子在这街面上倒是越发的稳当了。   而在铺子稳当的同时,包三儿的钱匣子也想当的稳当。这来来往往的锦衣卫多是来取年前定下的器物的。对,就是那已经风靡了整个锦衣卫武人圈子的铜制虎头腰带扣。罗七帮着往外报的价,4两一个,还能接受特殊要求定制。物美价廉有没有!   作为具有特殊需要的人群,光是年下回京汇报的那一波锦衣卫暗探们,就下定了足足二三十个,再加上京城的一些人,这么说吧,这几日的功夫,包三儿交货就交了46个,这可是价值184两的货啊,成本折半这么一算,足足挣了有92两,这生意好的,简直不敢让人相信。   这日傍晚时分,送走了年前订单里最后一个来取虎头腰带扣的锦衣卫,关上金银铺子的大门,包三儿打发了院子里的孩子们去隔壁食铺帮忙,然后合着老韩头在金银铺子里盘起了账。两人核对了一番账册,又细细的清点了一下钱匣子,一时都有些失神。   这才几日,零零星星的,竟是又有百多两?记得内买的时候,包三儿这钱匣子好像都快清空了吧!这银子来的也太快了些。   “好家伙,不想这东西竟是这样的挣钱,真真是让人想不到。若是这么下去,往后每个月也不用多,保证能有一半的数呢,两个铺子的出息汇总起来,三爷,咱们一个月怎么也能有五六十两的了。这,这什么时候银子这般的好挣了?”   老韩头话说到这里,神情都有些恍惚起来,总觉得这一年,自己日子过得像是在梦里一般。一年前,日子过得多紧巴,家里连着房子都四分五裂的,为了能将当初卖出去的收回来,他和包三儿两个不知道费了多少的心思。   如今呢?宅子齐全了,新铺子开了,田产也上来了,有那么多人吃饭,家里还能存下这么多银子,这日子,这日子就是当初老爷在的时候,都没这么好过。   “这世上自来都是钱滚钱的,有了本钱,有了手艺,自是比一穷二白的容易发家些。”   包三儿没老韩头这样的感慨,作为一个带着挂的穿越者,就他自己感觉,这攒家业的速度其实真算不得快,想想那些小说里几岁就开始搅风搅雨的大能,嘿,自己这样的,若是真有什么穿越机关,怕是能让人鄙夷,觉着不争气了。   “话不能这么说,世上的败家子还少了?可见终究还是三爷您争气本事呀。”   包三儿的平淡口吻让老韩头从恍惚中惊醒,回神第一个反应就是反驳,自己养大的孩子那自是再好没有的,所以哪怕是自嘲,他也是不许的。   “要这么说,那或许是财神爷见着我挺喜欢?多给了点恩惠?”   这就瞎说了,摆明了是和老韩头说笑呢,弄得老头也摒不住笑出了声,一边没好气的白他,一边开始收拢账册,嘴上还嘟囔着:   “越发的胆子大了,财神爷爷也打趣上了,白瞎了初五上的供。”   这是高兴坏了吧,不然就老头这性子,怎么都说不出这样的俏皮话。   包三儿将钱匣子往怀里一塞,帮着将那柜台后头的首饰匣子拢了拢,笑着说道:   “不然呢?反正我看着,就光锦衣卫定东西这一条,咱们财源广进的日子后头长着呢。”   哦,对,说起这给锦衣卫定做东西,老韩头又想到事儿了,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转头对着包三儿说到:   “这生意好自然是好的,可我这瞧着咱们锦衣卫……这样逃命的东西一个个都急着定,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儿?再一个,衙门里最近是不是太忙了些?大爷就在巷子里头当差,这么近的距离,都好些日子没上咱们这儿来了,想想都觉得有些心慌。”   你别说,老头人虽然老了,眼花了,可这心眼子却很是亮堂,一下子就说中了关键。可不就是忙吗,皇帝都指名道姓的让他们查证了,他们再不忙,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脑袋还要不要了?   当然,包三儿是不知道宫里是怎么吩咐的,可就近来锦衣卫的动作,结合他当初半醒半醉时说的话,皇帝的性子,大概的历史这么一汇拢,即使不能知道十成十,心下也有七八分的数。   心明眼亮之下,遇上老韩头这个敏感老头,他能怎么说?   “你忘了前头两次抄家的事儿了?那样的大事儿,还都是和贪腐有关的,能是一次就整利索的?便是面上的过去了,后头的呢?”   后头的?即使包三儿没明说,老韩头也明白了,并忍不住瞪着眼睛龇了龇牙。   “这样的事儿自来就没有单打独斗的,只要逮着一个,后头怕就是一溜。妈呀,后头这样的事儿怕还得有。”   看看,连着老韩头这样的都知道自家皇帝是个什么性子了,可见宫里那位如今是个什么名声!这可是才抄家两拨,若是多了,那……吵架皇帝提前叫响也是有可能的。   包三儿心里腹议着,嘴上却顺着话音继续往下说。   “可不是,先头放过去,许是没证据,许是上头有别的考量,可再怎么考量,有了尾巴,上头会不想着查证?就是我有时候瞎想一二,都觉得不查证了太亏呢。”   “要是这么的,那锦衣卫忙起来还真是没得说,皇帝亲卫,职责所在。”   可不是,在反贪的事儿上,锦衣卫还真就是职责所在,甚至从手段上说,比后世的反贪局都厉害几分呢!谁让他们能为了案子无所不用其极呢。   “可不是,都说咱们锦衣卫横行霸道,神怒人弃,那些官路过都要啐一口,可要我说,咱们再不济,在这事儿上,怎么都比他们干净些。乌鸦落在煤堆上,这些官啊,那是见不着自己脏罢了。”   “谁乌鸦?谁煤堆?三儿,你这么说,哥哥我可就不高兴了啊。”   包三儿和老韩头在屋子里说的正高兴,一个没注意,竟是没发现有人从后门进来了,而且还是个锦衣卫,对,就是罗七。   这抓包抓的,老韩头这样的老人都禁不住有些脸红,也就是包三儿这厚脸皮的,逮个正着居然还能探着头往后头看了两眼,反过来问:   “怎么,这是从食铺那儿过来的?”   “不然呢?你这门都关上了,不从那儿走,难不成还要绕到后头耳房边的小门走?平白多多少路?”   也是,不过这个时候过来,不赶紧吃饭,怎么寻起他来了?   “有事儿?”   “没事儿不能寻你啊?”   “那不能,不过你这吃饭的时间过来寻我……七哥,痛快点。”   “痛快?我刚才是想痛快来着,可谁让我耳朵尖呢,来,咱们先把前头的事儿说清楚,乌鸦煤堆的,谁啊?”   听着这两个斗嘴斗个不停,老韩头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就去炉子边拿铜壶,准备给罗七倒茶。他这一动,包三儿立马侧了侧头,再看罗七那挑着眉的脸,跟着也笑了起来。   “成吧,走,咱们去工作间做炕上细说。”   这人怕是有什么私密话吧,不想让老韩头听?那就去里间,到时候想说就方便了。   “老韩叔,别倒茶了,索性去隔壁弄点饭菜来,我和七哥在里屋坐着一道吃了就得了。”   说话间包三儿又看了罗七一眼,见他果然眉眼松开了几分,心下越发的有了数。快步的就领着人往里走去。   等着到了工作间,两人往暖暖的炕上那么一坐,罗七果然没在含糊,不等包三儿问,自己就立马开了口。   “明儿我要去一趟直隶,家里你嫂子病着,孩子没人照顾,想麻烦你这里一日三餐的帮着送个饭,这能成不?”   家事?看着不像啊!当然,嘴上应承起来包三儿还是很迅速的,没半点搁楞,让罗七脸色好了不少。   “这怎么不成?嫂子怎么了?可请了大夫?不成我让春嬷嬷过去帮衬几日?”   “到不用这么麻烦,就是……嗨,这么说吧,她娘家出事儿了,心病,许是过几日想开了就好了。”   这绝对是说到关键了,一说他岳丈家,罗七的脸色就有些发黑,怕是那家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并且还露馅了。   “出了什么事儿了?竟是弄得嫂子都病了,这事儿怕是不小吧。”   “可不就是不小,她那弟弟,平日里混账也就罢了,昨儿我才知道,那浑小子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偷盗的毛病,还TMD让人给抓了,你说这都什么事儿!一家子的名声都给毁了。还得一家家的凑银子给他赔礼救人出来,别说你嫂子气出病来,我都快炸了。”   “偷盗?”   妈呀,罗七家那再不济,那也是锦衣卫世家出身,一代代的日子就没落到泥里的时候,这样的人家结亲,对方能是差的?门当户对之下,那岳丈家日子肯定也是能过的。这样人家的孩子犯了偷盗的毛病?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蹊跷啊。   “这,这怎么就成这样了?不该吧,又不是过不下去的人家。”   “许是输红眼了。”   要是这么的,那倒是合理,有了赌瘾的,红起眼来干什么都有可能。可以往听罗七说起,那小子最多也就是因为没轮上差,去混着当了个青皮罢了,怎么就又赌上了?   “学坏容易学好难啊,那小子,混的人堆子就不对,能学出什么?没又赌又嫖,那都是祖宗保佑了。但愿这次吃了教训,人出来后能安生些。”   不,还是不对,人都没出来,怎么就说他是输红眼去偷盗的?莫不是有人故意引导?包三儿的直觉告诉他这里肯定还有事儿。   想想他和罗七的关系,他只迟疑了几个呼吸,立马就十分不避嫌的低声问到:   “这输红眼是你自己猜的吧?你没想法子见见人?问问他怎么突然想到偷东西的?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啊!你那小舅子混的虽然是青皮,可那些人常年给锦衣卫,给各个衙门的人当伴当,不说脑子怎么样,伸手……能那么容易就让人抓了?知道了你们的身份,知道了家在哪儿都不放人……”   罗七许是光顾着生气了,所以这上头还真是没往细处想过,让包三儿这么一提醒,一时也惊觉了起来。皱着眉头细细的将事儿重新想了一遍,然后一拍额头,懊恼道:   “你不说我还真是就这么让人给糊弄过去了,这事儿确实有点不对,对方说是什么富户商家,可那样的人听到他家里有锦衣卫,怎么可能还这么强硬?怕是早就想着怎么私了卖个人情,以期将来能搭上线呢。对对对,这事儿很不对。”   罗七虽然在负责后勤的衙门,可到底常年和那些做探子的接触,真动起脑子来,还是有些水平的。几下子的功夫就想出了好几处的不对,这些好了,这边老韩头饭菜都端进来了,他却有些着急走了。   “急什么,再急人还能不吃饭?赶紧先吃,趁着吃的功夫,将事儿在细想想,想明白了再去办,那才稳当。”   罗七是个听劝的,想了想便重新坐了下来,可在怎么听劝,这吃饭的速度还是加快了好些,眉头还一直皱的死死的,这饭啊,怕是吃的味同爵蜡喽。   包三儿才下去半碗饭,赶时间的罗七已经吃完了。嘴一抹,不等包三儿再说什么,他就起身站起来准备走人。   “行了,你吃着吧,我这就走了。”   “七哥,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先去衙门将直隶的事儿托给别人帮忙,然后找你大哥去。”   找他大哥?这怎么说的?这和他大哥有什么关系?乖乖,别他一时多嘴,反倒是给他大哥惹事儿了吧?   “我也是浑忘了,那商户所在的地方,正是你大哥原本在的那个百户所管辖,有你大哥出马,嘿,别管后头牵着什么,爷爷都让他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还有这事儿?若是这样,那倒是也不妨事儿。包三儿看着罗七大踏步的走人,等着人影都不见了,这才突然想起个事儿,这锦衣卫突然派人去直隶?这又是什么事儿?   还能是什么事儿?那自然是和银子有关的事儿呗。皇宫里,皇帝翻着近日刚重新整理的户部账册清单,脸上正露出财迷的笑。   等着转头看向边上那一叠锦衣卫查证的各种证据,那表情更是吓人,怎么看都像是再看金票子。吓得张诚眉眼都皱起来了!遇上这么一个一见银子就思维跳跃,不走寻常路的皇帝,他也是挺难的。 第57章 魔怔、新器   年前年后两次抄家,一次内买,户部存银一下子就多了不下五百万两,这样的大数据真的让皇帝心思复杂的很啊,这时候一年的税赋才多少?2200多万罢了,只收拾了京城周围这么些底层的贪官,竟是一下就得了近四分之一,你说让皇帝怎么想?   若非后头有太后和张阁老帮着浇水降温,皇帝这会儿甚至会考虑一下这样的活动是不是每年都来上一次了。毕竟户部真的很缺钱。不过即使被两座大山联手镇压了一番,这事儿到底在皇帝心里留了影,所以对锦衣卫监察百官的事儿才那么热衷和看中,弄得锦衣卫的人刚开春,事儿都多的不得了,就这个架势,后头查贪的事儿怕是不会少了。   这个咱们且不说,回头再来看包三儿。因为过年那一截时间里,帮着锦衣卫的探子们制作器物收入相当不错,等着开了春,包三儿从系统商城里又捡了个便宜,买了个锻钢技巧之后,对于制作各种小机关兴趣那是越发的大了,连着一旬都没往别处去,就窝在工作间里不断的折腾他的那些小东西,为此甚至还在院子里自建了一个小小的锻钢炉子,那激情澎湃的,坚定执着的,看的老韩头都觉得自家三爷要窝出病来了,着急慌忙的去寻了包明武。   “……夜里不睡,早上一早就起来,孩子也不管了,铺子也不看了,日日的,不是在折腾那个新作的小炉子,就是在工作间里敲敲打打的,大爷,这么下去,三爷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住?老头儿我是劝不住了,还得麻烦您走一遭。”   老韩头从南镇抚司里将包明武喊出来之后,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说话间眼睛都含泪了,吓得包明武差点哆嗦。等着听完了老韩头的描述,那心更是一提。迟疑着询问:   “这事儿听着,这是迷上什么了?你看他做了什么了?”   做了什么?不就是工作间那些活儿?没别的呀?老韩头心里也是迷一样的茫然。   “这些个老韩头我是不懂的,看着和以往做的也没什么差别啊?可这,这怎么就这样了呢?”   和以往一样?那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莫不是病了?脑子出问题了?   想到这个,包明武也急了,包三儿可是他们家官职最高的,在他没升上去之前,一家子三兄弟可全要靠包三儿的官阶顶着脸面体面的。   “我这就和里头告假,你等着,咱们去看看。”   家里有急事儿,还是家里人得病的事儿,包明武的兄弟们都相当的给脸,连着假都没算,直接挥着手就让包明武赶紧去,连着活儿都有交好的帮着顶了。   安排好了这些个,包明武和老韩头两个急匆匆的就往包三儿那儿赶,本就不远,三两步的,就到了地方。包明武从金银铺子的大门进去,推开朝后的门,站在门栏上就看到后头工作间大窗子里的包三儿好好地在哪儿敲打东西。   人看着好像没什么毛病呀?包明武心下嘀咕,又走了两步,推门进入了工作间。这一推一走,他倒是发现了问题。   他人都进来了,这包三儿竟然没回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这可怎么说的?难道耳朵出问题了?还是脑子迟钝了?   包明武赶紧再走两步,伸出巴掌在包三儿面上晃了晃。   好,总算有反应,人抬头了,只是……不抬头还不觉得,这一抬头,看着包三儿这形象,包明武那是倒吸一口凉气啊!忍不住皱着眉高声说道:   “你这是魔怔了?”   “啊?”   抬头才看见包明武的包三儿被他进来后的头一句话说愣住了,什么叫魔怔了?你难不成是来探病的?等等,大哥怎么来了?   许是包三儿的表情太无辜,配上两个黑眼圈看着特别可爱,再或许因为包三儿应声了,去了包明武心里那种不好的想头,所以本想训斥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不说,只失笑着抬了抬下巴,示意着说到。   “你啊你,你看过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儿不?”   “什么样?”   是有点呆了,说话都开始一拨一动了,好在手脚还没费,脑子也还在,听着话音还知道去拿镜子,好好照照自己。而这一照……包三儿手里的镜子差点丢出去。   头发松散杂乱,都快成鸡窝了;眼睛上一圈的青皮蛋和熊猫似的,眼袋都耷拉下来了几分,憔悴的不敢认啊;还有脸上的皮肤,许是院子里那微型锻钢小炉子边待的有些久的缘故,黑不拉几不说,还粗糙了好些!   这是他?包明成?虽然他自觉算不得什么美男子,可以往的形象来看,怎么也是个清爽干净、仪表堂堂的登样青年!可这会儿呢?看着说是三十多都有人信了吧。   包三儿惊呆了好几妙,看着镜子眨了好几下眼睛,确认了自己没看错,立马哭笑不得的丢开了镜子,哀叹了起来。   “这可真是,你不说,我都没发现,竟是这样了。”   好了,好了,这说话的强调总算是正常了。   包明武看着包三儿恢复了几分原来的模样,心下也是暗暗的松了口气。老韩头来喊他的时候他是真被吓着了,这年头神神道道的事儿多的很,他差点以为自家老三也是闹这一出呢。好在,事儿没往他最不愿意想的方向发展。   “呵呵,这是脑子回来了?知道自己魔怔了?那就行。”   心下松了的包明武这会儿总算是有心思坐下了,往那炕上一坐一靠,伸了伸筋骨,转头看向正重新梳头发的包三儿,略带几分好奇的问:   “清醒了那咱们就好好说说,是什么东西,让你迷进去了?三儿啊,以往你可不是这样的,莫不是琢磨出了什么好东西?”   包明武这一句还真是正好说到了包三儿的心坎上了,他这一阵子这么迷,可不就是做出了好东西嘛。   听到他问,包三儿脸上就显出几分得意来,抬手将桌子边几个刚做好正细细雕琢的东西取了过来,递到包明武的手上,给他看个详细。   “你看着个,祥云镂空金簪,看着怎么样?是不是简洁别致的很?而且男女都能佩戴。”   是,这个虽然是金簪,可因为镂空的关系,簪头的部分不算显眼,细看才能看出些意趣来,确实是个颇具低调奢华风的东西,高官显贵又想彰显简朴的人家怕是会很喜欢。可这和包三儿入迷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见着包明武满眼不解,包三儿将簪子拿回来,然后在簪头的位置稍稍一用力,噌的一下,那簪子长干的部分居然松了,并随着他拿着簪头的手移动,显出长干内的精光来。   “这居然是把匕首?”   包明武虽然一直知道自家老三在制作器物的事儿上颇有些天分,不然也不至于做出连着兵部,将作监都要索求图纸的东西,却不想他还能将这东西做到这份上,这是直接将铁匠的活儿都抢了呀。   “正确的说是峨眉刺,怎么样,是不是意想不到?”   包三儿眉头都翘起来了,他这会儿是真得意,真想显摆显摆。那锻钢小炉子太给力了,给力的让他竟是做出了能制作武器的精钢。这峨眉刺虽然看着简单,可技术含量绝对够劲。   当然这个包明武是不知道的,所以看着这闪着寒光的东西,虽然眼光告诉他应该不错,嘴上却依然询问:   “这,这东西可好用?”   “你看好不好用?”   包三儿说着就将这峨眉刺往炕桌上那么一戳,嘿,只稍稍用力,这刺居然就刺穿了炕桌那一层厚厚的板子!这下包明武真的是惊着了,猛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瞪眼了眼睛检查了好几遍,这才吸着冷气赞道:   “乖乖,这东西可以啊!三儿,你本事大发了。”   “不止是这一个呢,你再看看这个。”   包三儿伸手,又取了一个女式的如意领扣过来,往桌上一放,冲着包明武扬了扬下巴,笑着说道:   “你能看出这东西做什么用的不?”   做什么用的?这领扣能做什么用?   包明武翻来覆去的细看,怎么看怎么不解,仰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解开了一个小机关,可这机关打开了,却只显出几根粗细不一,造型各异的长针来,这又能有什么用?   包三儿看着他这样,笑着摇了摇头,打趣着说到:   “大哥,你这是好日子过多了,眼力都退回去了,你好好想想,这长针最可能用在何处?谁会用这样的东西?”   哦,这么一说包明武倒是有几分反应过来了,拿着那长针冲着包三儿摇了摇,低声问道:   “这是开锁的?这东西能成?”   怎么不能成,不能成包三儿还能这么得意?只见他回头一捞,从工作台的边上拿过一个匣子,并从里头取出十七八个造型不一的锁头,往炕桌上一放,让后示意包明武自己试。   其实不用试的,只看包三儿这样,只怕这些锁头都能打开,可即使这样,好奇的包明武还是兴致勃勃的试了一回,然后整个人都乐起来了。   “三儿啊三儿,你这东西,若是让街面上那些人知道了,怕是要拜你当个贼祖宗。”   “我又不是给他们做的,你说,有了这东西,那些暗探们想查证点账本,寻个密室什么的,是不是更容易了?”   可不就是容易了嘛,而且还比以往那些撬门溜锁的工具更隐秘,更容易隐藏,最是适合暗探行动了。想到这个,包明武立马就想到了前一阵子包三儿那红火的生意,高兴之余,就想打趣几句,只是才想开口,眼角就扫到了一抹不一样的眼色,心下一沉,然后略有几分担心的笑说道:   “你如今帮这些暗探们做东西都做出花来了,我看啊,不定哪天就被北镇抚司要去喽。”   嘴巴没说,包明武的眼神暗示却绝对够,包三儿眼睛顺着包明武的眼角瞧瞧一看,就见到前头金银铺子后门的位置似乎有个阴影,再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情况下,他立马哈哈一笑,略带几分痞赖的说到:   “那不能,就我这手艺,妥妥就是南镇抚司的管辖范围,谁能劫走?分工职责在这摆着的。再说了,就是上头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衙门在门口多方便。”   “那这话我可得好好和衙门里的大人们说说,有这么一个忠心重情的,大人们一定很高兴。”   金银铺子后门处的人影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罗七,这让包家兄弟稍稍松了口气,可同时心下也不免起了疑惑,若是他,怎么会在门口停着不进来?   不进来自是有不进来的缘故的,因为他手里拖着东西呢。   “看什么看,赶紧过来接着,后头还有呢,老韩头在门口帮我看着呢,这东西可真沉。”   是因为这个?包三儿不想怀疑罗七,所以他直接上前去搭了手,这一搭,果然,拖动起来颇有些费劲,有这个拖后腿,开门确实难了些,走路也快不了,想想他们两句话的时间……好吧,他应该没有监视的意思。   “这什么东西?”   这边两兄弟刚帮着罗七将一麻袋的东西拖到屋子里头,那边罗七已经转头回了前头,合着老韩头又弄来了一麻袋,直到两袋子都到了工作间,老韩头回了前头,包三儿见着没了后续这才问了起来。   “自然是好东西,你用的上的东西。”   他用得上的?包三儿听着这话音,像是特意给他送来的,忙打开了那两个麻袋,往里探头一看,笑了起来。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些乱七八糟的破铜烂铁?”   真是破铜烂铁,里头不是扁了的铜壶,就是瘸了腿的锡壶,重的要死却不值几个钱。这样的东西虽说包三儿确实用得上,融了能做不少的东西,可同样的,也不怎么值钱,哪里值得罗七走这么一遭。   “当然是白来的,不然我能费劲送到你这里?”   嗯?白来的?这下包明武都好奇了。   “这怎么说的?你这是收破烂去了?”   “差不离吧,反正是将那家子全清干净了。”   那家子?哪家子?   “就是给我小舅子下套的那家子。”   哦,这是有事儿啊!包家两兄弟看向罗七的眼神立马充满了八卦,今儿不说清楚了,罗七怕是走不了了。 第58章 接二连三   罗七家的小舅子到底为什么被人下了套子?又怎么下了套子?这个事儿说起来话就长了,而且还和包三儿、和屋子里的这两个锦衣卫都有些关系。   记得年前那毛毡子的案子不?抄家了多少人啊!就是一些高官们见着皇帝这样的动作都不免上了心,贪污受贿的时候缩手缩脚的,有些不敢动弹。那比这些被抄家的还要底层的不入流的小官们又是怎么样的震动?   给罗七小舅子设套的就是这种底层不入流的小官吏,一个管着常平仓外围粗粮仓的一个小管事。什么?前头说富裕商家?哦,那是他媳妇娘家兄弟的身份。是这家用来掩饰自己的皮。   这个且不说,只说这小官,往年里因为这粗粮仓是整个常平仓里最不受重视的一个仓房,他总是偷偷的将不动声色的将新粮折腾出来然后换成两年上下的陈粮存进去。对了,那媳妇娘家兄弟,所谓的商家富户就是他的贪腐偷盗、帮着销赃的同谋。   如此动作不大,看着十分的胆小,可优势也不小啊,一来账册永远都是对数的,不会出问题,二十年的时间,让他成了上司眼里有名的老实人、本分人,并靠着这个名声,让子孙都谋了个好差事。   二来粗粮仓虽然不起眼,可量却自来就不小,一个转手,虽说要小心忙碌上小半年,却每年能为自家谋出不下四五百两的银子,靠着这个,如今他们家外头置办的田庄都有5个了,而且还是十分小心的安置在京城周围不同地方,每处300亩的中等庄子。比一些五六品官员的产业都不差。   当这样的一个谨慎小心的人,突然发现皇帝对着底层有了清理的意思之后,他会不心虚?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要是真的细查了,光是他家的那些产业,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所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的,将自家值钱的东西也用狡兔三窟的法子另外存起来,免得打眼了让人注意上,藏好了即使再不济,也算是有个后路。   可许是时运真的开始转衰的缘故,他们连着运送了三回东西到别处藏匿,几乎每次在路上都能遇上那罗七的小舅子。这你说他们能不发慌?一次遇上能说是巧,可次次遇……想想这人背后的锦衣卫姐夫,这一家子人都紧张了。   不管是不是看见了,这要是一歪嘴……按说这样的情况最好的法子就是灭口,可他们敢吗?看看他们倒腾粮食那个小心劲就知道,这一家子贪财归贪财,这胆子真心不算大。可当不存在?他们不敢赌啊!   这样的情况下,那当家的,也就是常平仓的管事下了个决定,那就是寻个机会给那小子栽个赃,绑了打一顿。不是为了灭口,就是存心想和这小子闹起来,从而和罗七也一并闹一场。求的就是万一那小子歪嘴,罗七又听了他的话,往上汇报的时候,能让人以为,这是两家有旧怨,罗七故意报复的。   要说这家人的心思确实也算细,甚至为了更保险,还特意用了媳妇娘家兄弟的身份往外传话,若是没有包三儿那么一出,罗七怕是真让他们给算着了,将事儿权当自家小舅子不争气给处理了。之后和这家怕是不会有什么纠葛往来。就是后头查到这家,罗七都未必会想到这事儿上。这家子许是就这么躲过去了,能将家底攒下来,以期东山再起。   可谁让包三儿先提了呢,有包明武帮着牵线搭桥,百户所那些地头蛇那么一细查,嘿,那边闹剧还没折腾出个模样呢,这边老底就全被掀开了。锦衣卫真要查人,查事儿,有什么差不到的?不说遍布整个京城的眼睛了,就是那一套套的刑具就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而随着这个小管事的底子被解开……京城常平仓里陈粮换新粮可不是这小管事一个,比他大胆的大有人在,有些个都快将自己管的仓库全给掏空了,这么一个大案子一出来,你说,能不上报皇帝?皇帝知道了,这些人能好?   “又是抄家?”   包三儿对抓蛀虫耗子的事儿十分的积极,这里罗七将事儿刚说完,那头他就乐呵呵的开始泡茶庆祝了,只觉得六十多年后的灭国危机又小了那么一咪咪。   包明武没这样的远忧,想的更实际,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前阵子的内买,所以他眼睛亮闪闪的开口第一句就问是不是要抄家。   他这心思是那么的明显,明显的罗七看着都笑了,不过他当初也一样跟着沾了好处,并一样想着继续有这样的好处,所以说的十分痛快不说,还半含半露的给了点更好的信息。   “估计不只是抄家,按照往常的惯例,常平仓近半的人怕都要砍头了,此外别处的常平仓怕是也要动一动,嘿,这一遭下来,也不知道咱们皇帝爷爷会是个什么心情。”   什么心情?那是痛并快乐着的心情。再次感觉大明危机,并看到银花的心情。   看到缺失的存粮数字,皇帝是心痛的,别处还不知道,光是京城,就没了三成啊!剩下的七成里,还有八成是年份不对的,真按照规矩存三年再拿出来,怕是那些所谓的粮食早就腐朽不能食用了。   你说,这要真有个什么灾什么难的,京城可怎么办?他都担心,到时候自己也会饿肚子。这么一想,皇帝越发的恼了,拍着桌子就传了人,从锦衣卫到东厂,一个都没漏下,严肃的标识这事儿一定要好好查,重重的查,不给那些耗子一点颜色看看是绝对不成的。   等着他信得过的密探们鱼贯而出,去收拾京城常平仓的人并查探天下各处粮仓,皇帝转头又让人送了消息给张阁老。这往年严查严防的常平仓都能有这样的事儿,那各处的官田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事儿?若是有,清理这些事儿,是不是变相的能让阁老的变法推进的更容易些?   皇帝在两次贪腐事件中敏锐的察觉到了底层官吏的作用和能耐,让他不得不去怀疑,阁老推动的变法进程如此缓慢,效果不如计划的原因。真的只是朝堂上和地方上那些坐地户们阻挠的缘故?有没有可能其实下头的人也一样不听话,在变着法的给变法拖后腿?   不管是不是,皇帝这个怀疑和动作都是积极的,不说他这个想头能为变法带来多少的助力吧,最起码他这番的动作却足够让朝廷上下的人都知道,皇帝也是支持变法,支持张阁老的。   这一点在皇权社会的大环境下,对张阁老的支持是巨大的,不是太后和冯保这样的内宦权臣所能代替的。比如朝中的中间派,在看到皇帝这样的态度后,明显就积极了很多。也让张阁老的工作轻松了不少。   当然这个都是后话。咱们再来说这会儿。皇帝虽然将官田的事儿推给了张阁老,可心里却半点没放松,从这些小吏的身上他知道,即使篱笆围的再好,也从不会缺少耗子。所以他心下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围着官田再抄一波了。   那么这些人会带给他什么惊喜呢?看看锦衣卫送上来的常平仓那些管事等相关人员的家产册子,皇帝心里的银花就又开了。   这些人一个个的可真有钱啊!一个个的,比那毛毡子事件里的人都有钱,许是这些人当耗子当久了的缘故?对自己隐匿自保相当自信,泰半居然是二三十年不挪窝不说,还有父子相传的?呵呵,这可好,比上次都利索,一抓就能抓个囫囵吞。   这么些个能藏会攒的抄家出来……国库的银子怕是又要上涨好大一截吧,前些日子工部还说要修缮京城的城墙,又了这银子,这事儿就不用拖了,修好了他的安全感都能上涨一截,毕竟这里离着北面可不远。想想都让人高兴。   皇帝在宫里畅想着一笔笔的银子入库,包三儿在家里听着自家大哥和罗七说各个粮仓的暗地里勾当,也跟着想了好一会儿的银子,越想越觉得有趣,忍不住一边喝茶一边探头对着那两个八卦着的人说到:   “你们说,这算不算是耗子给猫攒食?”   耗子?猫?   “噗嗤。”   两个人同时喷了茶,并且咳嗽着都停不了发笑。罗七甚至人都快歪到椅子下头去了,就这样他还坚强的伸出了手,点了点包三儿,笑骂道:   “你个混球,这说的,还真TM够像的,这些个管着仓房的,可不就是耗子嘛。咱们陛下……咳咳咳,那什么,是龙,绝对是真龙天子,这是耗子给真龙天子……也不对,都让你小子给搅糊涂了。”   糊涂什么糊涂,心里知道就行,你干嘛一定要解释一二呢?   包三儿一个大白眼过去,不想理他了,只是这一侧头,又看到了罗七带来的那两麻袋的破铜烂铁。   “咦,不对啊,若是这样,这些个东西又是怎么来的?不是抄家了吗?”   确实抄家了,可谁规定的,抄家就不能没点留存了额?潜规则知道不?   罗七觉得,包三儿还是见的市面少啊!下意识的就去看包明武,挤眉弄眼间满满都是疑惑,仿佛再问:这样的事儿你怎么不教教你弟弟?而包明武呢?权当没看见,直接侧头了。   这样的事儿你让他怎么说?以往不说,那是因为不是一个爹生的,更不是传承锦衣卫世职的旁支,他不能说,等着包三儿入了锦衣卫,他,他,他那不是忘了嘛。   两人没说一句话,可眉眼官司那么一打,彼此都知道了是什么意思。罗七微微思量了一下,想着今儿时机正好,包三儿又是自己人,索性便摊开了说道:   “按照规矩本来这样的事儿,办差的多少就能拿到点辛苦费,领头的和首告的另外还有分润。偏偏那架子藏东西藏得好,值钱的都在那几处新藏的地方了,锦衣卫看着他家里没什么值钱货,就索性将那几处起出来的和房契地契送到了衙门里,充当抄家所获。至于这家里日常用的散碎不值钱的,就都给了我,说是我家白白遭了一场祸事的贴补。”   哦,要这么说,这给的倒是也合适,虽然包三儿觉得,即使狡兔三窟,这一家子家里不可能真的一点值钱的没有。可好处是自己人的,就没多嘴细问。   不过他不细问,罗七却说的很详细,他是个痛快人,想着既然都当好人了,那自然是要好人当到底。所以重新坐稳之后,低声冲着包三儿细细解释到:   “其实我心里知道,再怎么说不值钱,一家子都住着呢,自是有些东西的。这就是上下人等分给我的好处了。毕竟没我,也没这么一桩功劳和油水。我不拿,反而坏了规矩,让人不安心。所以啊我索性就清了个底,将一些看着还成的家伙事儿以及屋子里各处摸出来的一些散碎银子我给了我那小舅子,权当压惊。家具器物的,捡了有用的也搬家去了,剩下的能卖的都卖了,这些个卖不上价,你又能用的,就拿来了。这会儿那宅子里啊,空的比水洗的还干净。”   听着这么详细的解说,包三儿又不是棒槌,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意思?听得那是相当的仔细,一样样的都记到了心里,准备等着没人的时候再细细的琢磨,好尽快熟悉锦衣卫的各种暗地里的规矩和做事儿的手法。   等着事儿听完,包三儿立马就感激的拱了拱手,然后笑着说道:   “这到也是个稳当大气的好法子,还能加快些速度,免得走漏了大头。”   “可不是,那可是好几个地方要找呢,不抓紧些,谁知道会不会被什么知情人抢了先。若是真漏了什么,那才是大麻烦。”   这个称赞的角度不错,他以后用这个往上恭维,想来大人也会喜欢听。   罗七对包三儿的口舌便利暗暗的点了赞。然后又显摆起了自己带来的东西,   “你好好看看,你得用不得用,若是用的上,京城过一阵子再有这样的事儿,我就都给你弄来,不值钱的货色,想来其他兄弟也不会在意。”   那感情好啊,便宜的原材料再多他都要的,不过这事儿若是要消耗罗七的人情那就不好了,所以包三儿立马将给包明武看过的东西拿了过来,给罗七看。   “这些可用的上?若是能,给大人们也鉴赏鉴赏?”   这是给了他去大人们面前卖好的机会呀,哎呦这互帮互助的,怎么就这么让人欢喜呢!   “包三儿啊,你,你可真是我的亲兄弟。”   等等,亲兄弟就在边上呢,你这是想干嘛?听过抢劫的,怎么这年头还有抢兄弟的?太过了啊!   包明武皱眉怒视,又是一顿的笑闹! 第59章 清扫、拓城   原以为罗七说的藏匿物资的清理会很快,可谁想这事儿到了后来却相当的不走寻常路。不过是查仓管罢了,居然还有人自杀?那这事儿就大了。不是犯了大事儿能有这反应?锦衣卫为此展开了掘地三尺的查探。   而京城有了这么一个大八卦持续引起关注,各处的茶馆酒楼那就热闹了,时不时的总能听到有人在说些个所谓的内幕消息,包三儿的食铺因为来的兵丁内官多,居然还成了许多人探听消息的第一选择。好吗,这倒是变相的提升了包三儿的营业额了。   皇帝第三次来到包三儿家这铺子的时候,就正赶上了中午八卦最热烈的时辰。   “听说,那回就是在后院的什么树下挖出来的,好大一坛子,全是银子。”   “我怎么听说是池塘里起出来的?”   “瞎掰吧,三进的小宅子,哪里来的池塘?树,肯定是树。”   “我倒是听说,那宅子书房有机关,下头有个地窖来着。”   “不可能吧,屋子里挖地窖?”   “怎么不能了,听说还是早年英宗时候挖的呢,算算,这都贪墨了多少年了?”   “老天爷爷,那岂不是百多年了?贪污这么久?他家这位置是祖传的不成?”   是啊,这仓管的位置又不是祖传的,怎么可能用一个百多年,哦,还百多年都没塌的地窖藏东西?所有人都不信,刚进来就听了这么一大茬子的皇帝也不信。侧着对着张阁老就嘟囔:   “这些人越说越离谱,再这么传下去,怕是连着京城建都时候都能说出来了。”   看着这一出宫就活络了许多,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的皇帝,张阁老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搭话了。八卦八卦,那八卦有水分不是常有的事儿?听听就好,谁还较真呢!怕是说的人自己都未必觉得是真的,就图一个嘴痛快罢了。   “闲话罢了,过耳就散的事儿。还是寻位置要紧,你看看这铺子红火的,再不抓紧咱们怕是有的等了。”   那不能,铺子里的宫廷老油子再看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派人去喊了包三儿,顺带的还让大眼睛将大堂最里头,靠着金银铺子的一角,原来摆放碗筷的小桌子给收拾了出来。就等着包三儿过来招呼人了。   包三儿来的很快,而且很有心思的托着新菜的大瓦盆,从厨房的小门出来,打一眼看去,谁会想到他是被临时喊来的?这水平,这配合,可见老人多好处还是不少的。   “咦,这位公子,您可有些时候没来了,哦,这先生也一起来了?好啊,可见我这买卖终究还是留人的。没让你们忘了这一口。”   这招呼回头客的架势熟练又亲近,看的张阁老一时有些犹疑,他真的一点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在看过皇帝宫里那些‘多’之后,哪怕有张诚挡着,有皇帝解释,他对包三儿也是怀疑的。可这会儿这态度……世上有几个人能明知道面对的是皇帝的情况下,这么从容?   “掌柜的生意不错啊。”   怀疑不怀疑的,作为朝堂大佬,不动声色的技能是点满的,既然不确定了,那就先当他真不知道好了。   “托大家伙儿的福,蒸蒸日上。”   这不客气的,张阁老都不禁有些失笑。   “可还有空座?我们就两位。对了,买一份一道绿,一份两道绿,一份两道红,一份两道黑,再来两个一道白,给47个钱。”   来过一回的张阁老眼睛一扫今日挂的菜牌,利索的点了菜,将铜钱一放,领了海哥儿给的牌子,转头就开始寻空位。   这还用他们寻?大眼睛刚收拾的好的地方那就是给他们的呀,那小家伙儿也是机灵人,许是也看出了这两人身份不一般还不好明说,所以不等包三儿接口,就立马接口到:   “二位运气不错,刚理出来一个空座,二位,请。”   小二职业锻炼人啊,看看才几岁的孩子,这接话利索的,半点多余的都没有,还免了包三儿露馅。做完了这事儿,居然还知道过来帮着包三儿摆瓦盆,好让自家东家能空出手和人说话。   对这样机灵的孩子,包三儿那是相当的喜欢,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才走出了打菜的长桌后头,看着张阁老已经过来取菜了,包三儿冲着他拱了拱手,略带几分歉意的说到。   “对不住了,这边桌子有些挤,请二位包涵。”   “这么好的生意,能一来就有座不错了。”   许是白龙鱼服的次数有些多,皇帝进入角色后那是相当的接地气,很是好说话。看,不等自家先生开口,他就直接接过了话头不说,大踏步往桌子走去的时候,居然还知道拉一下包三儿的袖子,低声开始八卦。   “这些日子都这么热闹?”   张先生看着这样的皇帝,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除了笑着摇头,认命的拿着牌子领菜,让边上凑过来的大眼睛帮着托托盘,再不能说旁的了。他活这么些岁数,自己亲自拿菜的经历全丢在包三儿家的食铺了。   皇帝憋不住开始询问,包三儿乘势也正好搭话,只是看着那亮闪闪的眼睛哦,他真的有些辣眼睛,这居然是皇帝?看着和边上听得高兴的那是没什么差别嘛。哦,当然,回话不能耽搁这一点不一样。   “可不是,不过这全是托了锦衣卫的福了。若非这次的事儿那么惊奇,大家好奇之下,不愿待在家里当聋子,外头人也不至于这么多。”   “哦,对,刚才听着讨论的挺热闹,他们说准了多少?”   “一半一半吧,反正就我知道的来看,泰半都是自己瞎想的。”   果然,他猜的不错,皇帝得意的笑了笑,不过转头又皱起了眉头。   “你说,这些人藏东西到底是怎么藏的?怎么就能弄到连锦衣卫都寻不到呢?”   “或许不是寻不到,而是早就没有了也不一定。那不是有自杀的嘛,那自杀或许是银子送到了别处?比如他后头的人那里?怕锦衣卫查出来,自家的亲人什么的,被后头的人灭口,所以自杀?”   皇帝的问题包三儿还没回答呢,边上听到的人就先插了嘴,而他这一搭话,周围其他人也跟着乱七八糟的说了起来。   “后头肯定有大案子。”   “或者是什么阴谋。”   “掘地三尺一个宅子有什么用?该将礼尚往来的也一并查一查,许是这样就能查出来了。”   “亲戚家里也该查查,许是藏到这些人家去了呢?”   “怎么就没像是上次那样搜出个册子来?若是如此,那岂不是简单了?”   “简单?那是傻子。还是锦衣卫的法子最实在,别的不说,好歹没白白的便宜了土地爷不是。”   “土地爷倒是没得着便宜,可耗子先倒了霉,听说没,这次掘地三尺的三家,有一家屋子后院居然挖出个耗子窝来,跑出来的老鼠居然有一尺多长,而且有十来只。”   “我怎么听说有二十多只?”   “三十多只吧。”   皇帝被这些人自说自话的反应整的,眼睛都瞪圆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啊!太有意思了,可听着听着,他又感觉自己耳朵有些不够用。这东一榔头西一锤,好乱啊,怎么说到后来又说到耗子身上去了?这转折的是不是太诡异了些?   不单是诡异啊,而且还特别的恶心,刚将菜放到桌上,准备吃的张先生表情都快扭曲了。运了三会气,都没鼓起拿筷子吃饭的勇气。只能闭着眼睛暗暗的叹气。这小铺子就这一点特别的不好,想是个顺当饭都得看运气。   不过叹气归叹气,作为一国宰相,张先生对于事情的敏锐度和关注度还是不低的。听到那么大那么些耗子,再怎么觉得恶心,还是忍不住问包三儿。   “真有这样的事儿?先头不是清理过一次京城了嘛,怎么还这么……”   秒懂,这是觉得上次已经彻底清理了,觉得不该这么脏对吧!嘿,阁老啊,您对京城卫生环境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上次?上次确实清理了,可那不是因为听说西面鼠疫的事儿,大家心里慌了嘛,这么一来急吼吼的,能清理多少?左不过是表面整了整,图了个心安罢了。真要说干净?那远远不够。别的不说,咱们京城的暗渠多少年没大力气整治了?还有贫民区,那地方污水横流,有几个想着去收拾了?匆匆一二日的功夫,再怎么清理,也就是个表面光鲜,要我说,不连着收拾上三五日,那这京城,怎么都不可能干净的了。”   啊?是这样吗?皇帝和自己先生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呆住了。说来,他们不管怎么亲民走动,看的好像也一样都是表面哦,如此,不知道这些……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得管啊!就像是包三儿说的,哪怕是为了防止鼠疫呢,也得上心。   两人想到去年西面报上来的那鼠疫死去的百姓数字,一时头皮都有些紧,若是京城也来这么一下……妈哎,这得死多少人?少多少官?宫里能幸免?   “包三儿,咱们闲话一下啊,若是你管这清理的事儿,觉得哪儿最脏?最该收拾?”   包三儿上次“四多”的建议其作用了,看看,这次皇帝询问起事儿来,明显就是想听他的意见呀。这白衣卿相的活儿干的,哪怕不能曝光呢,包三儿心里也美滋滋的。   “要我管?”   “对,若是你管。你会怎么办?”   “那当然是在京城外围再起个城墙,将京城扩大一圈呀。”   啊?这可怎么说的?不是说清理京城嘛,怎么就扯到这上头了?   “呐,咱们先说人口啊,这当初成祖爷在的时候,京城多少人口?八万户有没有?现在多少人?十八万户,近百万的人丁啊,有高门富户,豪宅宫殿占了近半土地的情况下,这城里真的是很挤了。早年能过大军的街道如今还剩多少能走?朝中大臣们上下朝,轿子都得排着队才能走起来,这城再不扩,一二十年后会成什么样?”   你别说,这个问题皇帝他们还真没想过,毕竟他们自己住的挺宽敞的,从没有蔽塞的感觉。可这街道……好像是挤了点啊。   皇帝两个有对视了一下,这次他们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闪躲。好吧,都没想到,这个打平手了,谁也别说谁。   “咳咳,这个想法不错,挺有远见。”   年纪大的脸皮终究更厚实些,张先生先开了口,   “先将外城建起来,然后将一部分人居住困难的往外挪,等着挪出空地,再清理是不是?这个想法可以,若是能将贫民区的人都挪出去,那最脏的地方就能彻底理出来了,京城确实能干净些。甚至等着这空地清理好了,再将占了街巷的部分退回去,连着道路也能一并通畅起来,倒是个一举数得的法子。”   到底是当阁老的,举一反三的速度够快,都快将包三儿的城市扩展计划说完了。好在他还有绝招,绝对能吸引注意力,让他在皇帝面前刷够存在感。   “不只是如此,不知道你们平日有没有注意过一个事儿,凡是偏僻狭小的街巷,总是常年有一股子尿骚味?”   咳咳咳,这饭真的是不能吃了,先头是耗子,这会让又是尿骚味,存心的吧。   张先生垂着头,筷子已经不敢在碰了,就是菜也没了看一眼的想法,皇帝也一脸被重击的表情,脑子里满满都是尿骚味三个字在盘旋。可怜他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直白的攻击!太刺激人了。   包三儿有心让他们缓缓,可边上还有别人啊!那些个耳朵尖的八卦人士总是爱听半茬话,听着他们这里说的热闹,张嘴就插进来说到:   “说街巷的味道?嗨,这不是,都一时三急,没处那个啥闹出来的嘛,好在这边是锦衣卫的地盘,一般二般的不敢胡来,倒是味道还成,后头那谁谁谁家最是倒霉,家就在街巷边上,每天都被熏的浑身都是味,结亲人家都嫌弃他们家位置不好。”   “谁谁谁算什么啊,东街口那谁谁谁家才要命呢,好容易攒钱开了个面摊子,为了这个,生生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不行了,不能让他们在说下去了,看看,皇帝都快吐了。   “所以啊,这事儿就该有个解决的法子。”   包三儿果断的掐断了周围人对尿骚味的各种盘点,总结着说到:   “你们说,若是一二条街就置办一个结实好用的茅厕,专门为过路行人提供方便,那街面上还能有这样的味道?就是夜香郎也能多几分生意不是。”   “对对对,这是个好法子,可惜了,也不知道这什么年月能有这样的地方,毕竟没谁家会平白的买了空地置办这样的地儿。”   “顺天府啊,让他们办。”   “得了吧,他们才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有这钱,往上头送礼还不好?”   不,一定会有的,看,皇帝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一切了,他实在是憋不住了呀! 第60章 计划、法子   包三儿的言语攻击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以至于皇帝和张阁老在勉强听完全程,快步走出食铺时,形容颇有些狼狈。哦,对了,他们还白白的点了菜,半口都没吃上,彻底是空着肚子离开的。   看着他们这样,包三儿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很是不厚道的偷笑了起来。   “三爷,您这……若是以后他们知道了,您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老陆几乎是看了个全程,到这会儿表情还处在震惊僵硬中,说话语气都带着几分飘忽。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家这个东家竟是能玩这一手,这样对待皇帝,包三儿那脖子难不成是铁做的?那胆子是石头起的?   “只要他们依然这么来,我就还这么说。至于以后揭开了?那不是还有个不知者不罪的说法嘛。我这也是忠心国事,心忧民生呀。”   呵呵,这话说的,合着你是理他爹啊!什么都随便掰扯?皇帝可未必会讲道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包三儿说的事儿还真是个大麻烦,若是如今不想着解决,过上一二十年,就是老陆都不知道这京城会成什么样。   “京城……就如你说的,确实该好好整整了。”   这样的感慨皇帝和张阁老也一样有,他们虽然什么都没吃,泛着恶心的从包三儿家的食铺出来了,可心里却牢牢的记住了包三儿说的事儿,一路往宫里去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的就往街面和小巷角落里瞅。   这本就是已经成了顽疾的事儿,只要留心有什么不能发现的?甚至因为他们眼界的不同,往日生活习惯更精致,看起来越发的不入眼,觉得不堪起来。   “先生,包三儿还真是没说错,这大街近半都被占了。那小巷子的味道……”   求别说,再让皇帝说下去,他真的要吐了。小心的在鼻下挥挥手,打量一下四周,明明已经离着老远了,为什么他总觉得那股子刺鼻的味道还在呢?难道刚才靠着太近,衣裳熏到了?不能吧,隔着三五米远的。   举起袖子,小心的嗅了嗅,不好,确实有点子怪味,这可怎么好,大街上的,若是整吐了,弄脏了衣裳,他这脸皮可撑不住。   张阁老难得丢开了往日的从容,领着皇帝急匆匆的就往宫里去。皇帝看着自家先生这动作,表情也是一僵,有心想跟着也嗅一嗅,却没能鼓起勇气。   两人你追我赶一般回到了宫里,第一个事儿就是赶紧的招呼人打洗澡水,让人去取衣裳。不将自己弄干净,他们怕是什么事儿都没法子想了。   张诚这回没跟着去,也不知道这二人到底经历了什么,见着如此形态有心想询问一二,又碍于身份,不能多嘴,只能暗暗的使眼色,让身边的小太监去寻跟着皇帝的暗卫,免得他什么都不知道,做错事儿,说错话。   等着皇帝二人整理干净出来,外头张诚也已经听完了暗卫给的答复,虽然简练了好多……可张诚还是想笑怎么办!这次皇帝出宫的经历真的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啊!也不知道这种膈应会持续多久,不过今日皇帝用膳怕是不会香了。也不知道御膳房的人会怎么惶恐。   心下暗搓搓发笑畅想的张诚没等他想出三集剧情,里头皇帝就开始喊人了,他忙停下了那些个胡思乱想,跑进去伺候皇帝。   “京城堪舆图在哪儿?张伴伴,你赶紧的去寻来。”   “皇帝爷爷,这倒是不难寻,别处不说,锦衣卫那里就有详细的,东厂也有一份,还是每年都休整的最新舆图。”   哦,对,他们要对京城监察防控,这东西是不能少。   “那就把东厂的东西送来。”   “喏。”   张诚一个眼色过去,一个小太监小步疾走着就往外而去。而他自己呢?则是赶紧将点心和茶水送到了皇帝和张阁老的面前。出去一趟什么都没吃还被恶心了这么一茬,这会儿两人怕是都饿了吧。不赶紧塞点进肚子,一会儿舆图一来,哪里还有功夫和心思吃喝?   张诚无疑是贴心的,可一看到这些吃的,抠门的皇帝第一时间却不是立马吃,而是叹气心疼。   “白白浪费了47个铜钱,咱们点的东西一口都没吃上呢。”   张阁老已经不想和皇帝说话了,这会儿是说这个的时候?是吃不吃的事儿?运运气,声音发沉的劝道:   “虽没吃上一口,可听到的东西却值千金。若非包三儿和那食铺里的人闲话,庙堂之上的人如何能得知那些个最底层的事儿?如何能知道京城竟是已经到了容不下,住不净的地步。”   皇帝听着这话十分有理,点头之余,也抛开了刚才的可惜,转头对着张阁老说到:   “朕听着,这扩建的事儿十分的有理,先生觉得如何?”   “臣也觉得妥当,不过终究如何,还是要细看堪舆图才能确定。”   在这些实事上张阁老自来是个谨慎又细致的人。不过再想核实,有些事儿也容不得。   “不过这清理的事儿却是扩不扩城都一定要办的。”   这个不用说,想想今日的遭遇,皇帝就心有余悸,所以点头点的飞快。   “确实,这样,今儿朕就下个旨,让下头先将各处沟渠清理一下,至于大清理……马上就是清明,索性便将清明第二日定为清扫日,今后每年一次,如此年年反复之下,想来京城无论如何也能干净好些了。”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张阁老也点了头,正想再多说几句,外头小太监捧着一卷舆图走了进来,张阁老便顾不上这已经定下的事儿了,忙招呼人将舆图挂上,和皇帝两个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张阁老和皇帝几乎是在看到舆图的第一眼就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妈哎,京城……皇宫内院占了三分之一,各豪门贵胄之家及各个衙门又占了三分之一,如此,近百万的百姓竟是就缩在剩下的三分之一生活?难怪包三儿说挤呢,这能不挤?   “陛下,扩城势在必行了。”   “好在朕刚抄家了一波,有些银子,不然这会儿怕是要脑袋疼。”   哈,合着还得称赞几句?说你这抄家抄的好,抄的妙?   虽然张阁老对那些个贪腐的事儿也十分的厌恶,可听着皇帝的话依然嘴角有些抽抽。他培养教导了这么多年,不想竟是教出了一个抄家皇帝来,这后世之人说起来,怕是自己的名声也不大妙。   不过他连着变法都敢了,这些个琐碎的名声倒是也不怎么在意了,只没好气的劝了一句:   “虽说重惩贪腐是该做的,可陛下到底也缓着些,若是常此为范,怕是下头的官员们战战兢兢之下,会耽误了国事。”   “怎么会?不过是些底层的小官,候缺的补上就是,大明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再不济多开几次科举不就成了?”   呵呵,这应对的,让张阁老怎么说?这是官职大小的事儿?不过他也知道,这会儿皇帝心里正想着扩城的银子呢,多说也听不进去,索性便丢开了,只等那日皇帝手伸到高官的时候再劝,也好让他有个眼见为实。   “如今正好春耕,等着春耕过了,陛下,扩城的事儿倒是就能立马张罗起来了。”   “时间倒是合适,要不让工部做个规划出来?朕觉得,既然是要再起城墙,索性便按照200万人口来计算,那样便是五十年后,也不用再有今日的麻烦。”   “可以,不过如是这样,往外迁的就不能只是贫民,内外区分太大,也容易出岔子。最起码城防就不能没有,巡街御史也要配置齐全。”   是了,没有官府力量,那外城极其容易成为青皮们为虎作伥的温池。若是起了什么乱子……三阳会的事儿可还没过去多久呢。   “十六位到时候各分出些人过去,锦衣卫再多设几个百户所,应该能看住几分。另外五城兵马司东南西北四个衙门也挪出去,放到内外城交接处设衙门,如此想来宵小也能得到震慑。嗯,这样,若是银钱足够,在东西外城交接位置,建上些官舍,免费租给底层官吏,如此有了这些眼睛,想来外城即便平民百姓多些,也不妨事了。”   皇帝如今想事情越发的周全了,连着官员福利也一并想到了,合着前头雷霆般的抄家手段一起,倒是恩罚皆有,有利于掌控朝局。   张阁老满意的点了点头,难得玩笑了一句:   “是了,如今陛下不缺银子。”   什么叫不缺银子?他很缺银子,想到这工程可能支出去的银子,皇帝又有些肉疼了,转头对着张诚问到:   “那些常平仓的家伙怎么还没处理干净?让锦衣卫的人利索些,不行往什么亲戚故交里下下功夫,只要做过,总不可能真的半点痕迹没有。再不济告诉他们,谁能告发出来,就能减轻罪行,这样总有人会开口了吧?”   呵呵,就知道您大方是糊弄人的,这是想着多抄几家,将这扩城的银子从贪官手里弄回来吧!您这墙内损失墙外补的法子可真是够绝的。 第61章 清理,清理   不管皇帝催促的原因是什么,因为这一个命令,锦衣卫算是放开了几分手脚,从而审案子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不过是三五日的功夫,包三儿就听说,又抓了好几家有关联的,或者是帮着藏匿物资的。一波带走的数量很不比上两次少,如此之下……   “才开年多久啊,这就第二波了,今年那些当官的怕是夜里睡觉心都得吊着。”   老崔头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硕大的铜杆子歪斜着,说一句就吸一口,这动作,看的包三儿频频侧目,有心想劝他吧,想想自己上辈子也算是个烟民,也就是来了这里,这原身没这习惯,才莫名戒了,所以些心虚,张不开那口。可不劝吧,看他这动作,包三儿总是担心,哪天那烟杆子掉到炒菜的锅里。   因为这点分神,包三儿接话都慢了半拍,以至于让边上越发张的开口的邱海哥抢了先。   “国库银子多点挺好。”   “多?多不起来,这朝堂上的大人们啊,别的不成,花银子却利索的很。”   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谨慎呢?老崔头不但是学会了抽烟,连着大嘴巴的毛病好像也一并染了。   可偏偏大嘴巴还挺准,这里刚说了花银子,外头就热闹了起来。本因为午饭后食铺大堂没人坐着休息的众人齐齐开始往外张望,几个小些的更是夸张的直接站到了门口,就想第一时间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从这个动作上来看,食铺众人的八卦性子倒是挺一致。   “看,那边领着人的是不是大爷?”   还真是,包三儿拉开几个孩子,走出去,远远的看着包明武站在街巷口和几个锦衣卫说着什么。   “瞧着这是有差事?怎么站在街面上说?”   “不明白,不过大爷就在这附近,想来一会儿就会过来了,三爷,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大爷吃过了没有,后厨还有些热汤,馒头,要不热热?”   老崔头的烟杆子作用和还是不小的,看看他探出头来,边上所有怕被烫的纷纷避让,让他轻松占据有利地形。也让包三儿又一次多看了那烟杆子一眼。果然没什么东西是不顶用的,这烟杆子也是利器啊。   “热吧,这会儿都未时了,即使中午吃过了,街面上这么折腾下来,怕是肚子也空了。多吃点,万一忙到晚上也能多顶会儿。大眼睛,你在这里看着,有事儿再喊人,其他人走进去吧,这会儿不歇着,一会儿忙起来可吃不住劲。”   不是孩子就是老头,他这食铺战斗力太弱,看热闹也得讲究方式方法。再说了,有大哥在,能少的了他的消息?   确实少不了,这边汤刚热好,那边包明武就已经走进了食铺,看着自家老三给准备的热食,心下妥帖的,都不等一竿子人等询问,他自己就先说了起来。   “从今日起,整个京城又要忙起来了,上头说宫里下旨了,要重新清理一下京城环境,大街小巷的都要清扫,沟渠也要清理干净,对了,各家各户也得打扫,由保长检查。”   包三儿一听这话就想笑,这是他那顿恶心出成绩了呀!不错不错,皇帝效率可以。   “怎么又要打扫了?去年下半年不刚收拾过一回吗?这,这频繁的来,是什么意思?再干净能当饭吃?”   包三儿觉得可以,其他人却未必,莫名其妙来个大扫除,被人指挥着清扫,便是再爱干净,心下也未必没有嘀咕。   像是日日干活干的累得不成的武家老二就是这样,想想自己这边干完活回去还要继续清扫,骨头都开始发酸。言辞间不免就有些不敬,让包明武狠狠的瞪了一眼。   不过瞪眼归瞪眼,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不说清楚了,他们这活儿也难干不是。   “那不是让一尺多的耗子给闹的嘛,宫里听说吓了一跳,又想到那鼠疫的事儿了,以为上次没弄干净,所以让重新再来一回,不只是这样,圣旨上还说了,从明年起,每年清明节后的一天为清扫日,年年都要大扫除。”   “这也挺好,上次不还有人说京城味道难闻来着?清理清理总能好些,特别是那些沟渠,说来我平日走路都不愿意靠近,也不知道住在附近的人日子是怎么过的。”   包三儿肯定的相当快,顺势还看了几眼那几个孩子,用眼神暗示他们别多嘴。多那么多嘴干嘛?一年一次再好不过了,哪怕以后每次都只糊弄个表面功夫呢,那也比不收拾好。要他说,只要年年都收拾了,后期什么因为鼠疫流行病死半城人的事儿怕是就没有了。这得救多少人性命?   “不过我家肯定是特别干净的,后头修厨房、茅厕都是上月刚起的呢。”   这倒是真的,记得不?包三儿家食铺的厨房那是在后头天井里自己搭的,而且一早包三儿就说过哟啊将西厢房靠着前院的那个耳房划拉出来,还有耳房外的小天井,游廊,以及垂花门两边的游廊,都一并起起来,划到前院,作为食铺的一部分。   包三儿不缺钱,开了春动工也便宜,那动起来自然迅速又高效,到了这会儿后头的厨房已经搬到了游廊改建的屋子里了,而且因为前院的天井特别宽,还往外借了两米,将这些屋子收拾成四米进深的大屋子,宽敞又明亮。而且因为里头宽敞,包三儿还很有心的在东西劲头各隔出个小间来。   东面的搭上火炕,摆上大水缸,既能给人休息,又能换衣裳擦洗,冬夏两季不管是冷了热了都能用上。西面那间则成了小库房,摆放各种食材和调料。   大厨房外头的天井去了被占用的地儿,剩下的宽度依然有三米出头,和旁人家小院相当,能摆放一溜的水缸,不单让厨房用水方便了,还能防火。靠着东面的月洞门的地方另外还打了个井,有了这个,以后食铺用水就不用再从后院往前头运了,能省不少的事儿。   耳房对面的游廊也做成了长条形的小屋,同样隔成两间,一间摆放煤炭柴火,一间则是杂物房,各类暂时不用的器物都在这里。   耳房或许是改动最大的,因为这间屋子外扩了两米之后,前后隔成了两间,前头就在西小门边的是茅房,而且还是包三儿特意按照后世修的蹲坑旱厕,里头有个水缸能随时冲洗的那种,粪缸就埋在院墙边上,上头盖着大青石板遮盖整齐,只留一尺宽的位置用木板卡住,好方便清理。此外,为了茅房的味道不影响食铺的生意,包三儿还特意和夜香郎说好了,一月给人500个铜钱,只为了每日傍晚能特意过来清理一次茅房。   后头只能从耳房小天井进出的则成了澡间,方便一身油污的人在这里清理,水还能顺势通过预埋的管道冲洗旱厕,干净又便捷。   这食铺收拾的如此干净整齐,那动作自然不小,而这样的动作都做了,那后院乘势再收拾收拾也就成了必然。毕竟那游廊也在后院的对吧。   因为攒出了好些辣椒种子,包三儿在封闭的游廊后头开出了一长条的地,这会儿已经种下了辣椒。日常有家中的大小孩子们看管。院子里的水井也做了清理,树木等也重新修剪了一二。墙面上次石灰已经刷过,此次借着寒冬刚过,索性将屋舍的瓦片也翻捡修补过了一遍。   此外,正房东面的两间耳房被重新收拾了,给小七等人住。东西厢房依旧是邱海哥和立夏,以及老韩头老两口领着小满的住所。只是靠着小门的两间耳房则重新修缮了一番,一间当厨房,一间侧成了杂物房。   如此这般的收拾好还不到半月,你说这屋子新不新?干净不干净?反正包明武上回过来看的时候,那是满脸的眼红,恨不得自家也重新收拾一番。所以啊,他一听包三儿说起这个,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点着包三儿说到:   “也不知道你这都是什么运气,这样折腾的事儿别家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就你这里,怕是你们这条街的保长看都不用过来看了。”   “也不知道这次会运出去多少垃圾。说起来那什么一尺长的老鼠确实吓人了点。”   “我看未必多,毕竟清理过一次了嘛,要是再有这么多,难不成咱们是住老鼠窝里?那不能。”   不,还是很多的,包明武只用了半日立马就自打嘴巴子了。许是熬过了一个冬日的缘故,京城的大老鼠很有些疯狂。这边清理沟渠的事儿刚开始收拾,那头就频频传出哪里又抓到了硕大的老鼠这样的事儿。   等着沟渠彻底清理赶紧,各街道也有了模样,运出城十来车老鼠和蛇的事儿就又上了京城人民八卦的头条啦。包三儿的食铺自然依旧是八卦集中地。听听,这一个个的吃着饭,说的全是这些事儿。说来也怪,他们怎么就不觉得恶心呢?   “上次就弄走了八万多只,这次怎么还有这么多?”   “上次不够彻底呗,还是皇帝爷爷英明啊,看看,这次又是六万多,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京城确实脏啊。”   抓老鼠和皇帝英明连在一起……包三儿的嘴角有点抽抽,感觉皇帝一定不会喜欢这种联系。   不过老百姓嘛,就爱讲究个实惠,不管是恭维谁,终究是得了好才会这么说。什么好处?自然是有了指望的好处。   “听说没,衙门里要招人了,还不少。”   “招人?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不对,你小子这模样,莫不是咱们也能去?”   “只要你不怕脏,那就能去。”   “这怎么说的?”   “我也是听我小舅子的二大爷说的,他老人家在衙门当门子,听说衙门为了京城能保持干净,想要招些人专门管着沟渠的事儿,每一旬做一次清理,就是夜香郎也要记录名字,统一管辖。”   “啊?什么时候这样的污祟事儿衙门也管了?我记得以往也就更夫归他们管吧。”   “归不归的,这还不是衙门说了算?要我说这样也好,有了衙门定规矩,咱们这街面也能多干净些时候。”   “好个球啊,衙门是会吃亏的地方?有了这样的事儿,你看着吧,到时候肯定得摊派。”   包三儿听到这里拨算盘的手那是彻底的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那说摊派的人,一看是前街龙骧左卫的人,嘴角微微一翘。到底是亲军卫所出来的,虽然不是上十二卫里的人,可对衙门里的事儿倒是门清。   哪怕是皇帝下了圣旨呢,哪怕前头贪污抄家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呢,衙门这样的地方,该给自己捞好处,扩权柄的时候,那是从来都不手软的。借着皇帝重视京城环境卫生让自己多几个手下怎么了?多点摊派的借口怎么了?只要不过分,只要确实在干事儿,想来即使皇帝知道了,也不会多管的。   “算了,只要真能定期收拾,让咱们鼻子以后不遭罪,摊派就摊派吧,能要多少呢?一家一户的,一个月能要10个钱就差不离了,再多南面贫民窟能给得起?就是铺子,像是这里这样的,又能要多少?100 个钱够不?收起来除了给那些人发工钱,怕是一个月也就几两的好处。”   这倒是个不爱惹事儿的,不过这好处绝对不止几两,别忘了京城如今那可是18万户,收起来有多少?1800两,再加上商铺的,豪门贵胄给赏钱的,一个月最起码2000两。那么那些人工又能开出去多少?哪怕收拾沟渠的有二三十人,夜香郎也有二三十人,每月每人给1两银子呢,呵呵,那衙门也能肥上一波了。   包三儿心里一动,手里的算盘珠子就扒拉出了数字,只是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将只带耳朵不带嘴的设定维持到底。   不过他不动,不代表别人不动,邱海哥从侧面凑过来了,小声的对着包三儿问到:   “舅,若是这么算,咱们家岂不是要交三份?两个铺子,一个宅子,那可不少钱。”   这才几个钱,只要干净他愿意着呢,不过嘴上不好说,到底这孩子是胳膊肘往里拐,想着家里对吧,所以只淡淡的说到:   “谁知道怎么收呢,等他们来收的时候再说吧,我如今好歹也是官,怎么也不会吃亏的。”   “也是,这么说,咱们家也算有底气。”   这孩子如今确实是不一样了,不但是说话多了,说起底气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好些。这样的改变真是让人欣喜。   “可不是,别忘了你大舅也是官,咱们家两个官呢。”   邱海哥乐呵了,摸着头继续去忙自己的,微微挺直的背脊让少年人看着像是青葱一般。 第62章 标配、巧夺   不管是不是会有摊派,也不管真摊派了到时候怎么收钱,反正这会儿整个京城的状态是相当良好的。一车车的垃圾出去,一点点的沟渠通畅,往日整日弥漫在京城上空的空气也骤然清新起来。   等着朝廷宣布的要扩城的事儿之后,京城的百姓更是都开始兴奋了。为啥?因为这次扩城的活计不是硬性摊派的劳役,而是朝廷拨款,直接给工钱招人干活呀。还是工钱直接用圣旨的方式下达,直接公示在衙门口的那种。   许是因为这两年整治贪腐力度有点大,许是皇帝在朝上说了什么,反正这次真的,那些大佬们难得清廉了一回,竟是真的没怎么伸手,除了皇帝说的要日日给荤汤的事儿让他们糊弄成了三个骨头炖一缸的抠唆样,规定的一日两餐一人三个馒头的待遇上馒头小的只有女人的拳头大,还从三合面变成了黑馒头,可大致上却没克扣多少。一日15个钱的工钱也给的挺痛快。如此一来愿意去做工的人自然不少,贫民窟差点都灭倾巢出动,可见这待遇在这个时代有多难得,百姓有多欢喜。   而百姓们高兴了,满意了,积极性上来了,那这活儿做起来速度能慢到哪儿去?天还没热呢,外城新城墙的地基就基本挖出来了,外城新规划的护城河也已经有了点模样。看着这速度,包三儿这日日听着动静的人都被下了一跳,宫里的皇帝那更是欢喜的出宫了好几回,就为了看看那热火朝天的模样。   可工程速度快,人员招募利索,同样也代表了银钱花销和流水一般。皇帝原本计划中的银子短短一两个月就下去了泰半,想想后头还需要筑城墙,还要修建衙门,还要建免费的官舍,还要……一连串的还要让皇帝的心又开始疼了,远远看着国库私库的眼神都带着幽怨。   好在咱们这位皇帝是个生财有道的,来钱的路子从来不缺,看看这里刚说银钱不够,那边锦衣卫就又出动了,不过这一次皇帝却没盯着京城这些官折腾。而是看上了南面的那些土豪们,特别是南京故都的六部……   “看起来这些人都挺有钱啊,山高皇帝远的,都快成了土皇帝了,看看,买官卖官都干上了,这手笔真是不小,居然还有靠着讲学收好处的?呵呵,这官做的,真不是一般的舒坦。”   自打去年皇帝解锁了用惩治贪腐捞钱的新技能,张诚每每看到皇帝看锦衣卫送来的各地官员册子,就下意识的低头,生怕自己忍不住抽抽嘴角的时候让皇帝看到。   可再怎么注意,有时候也没法子忍住,这不是,刚给皇帝端上一盏新茶,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他的手差点没稳住发抖,哪里还能分神控制表情,可不就让皇帝看了个正着吗。   “怎么,张伴伴,你觉得朕说的不对?”   那不能,作为贴身内宦,喜皇帝所喜,恶皇帝所恶,那是基本技能。所以张诚半点含糊都没有,直接张嘴就说到:   “陛下再没有不对的地方,奴婢只是有些被吓着了而已。按说那边……说句不好听的,过去的可都是朝堂上混不下去的,怎么就能有这样的胆子?”   “呵呵,是啊,混不下去的,这些年能从故都重新崛起,再回朝堂的,一年能有几个?所以啊,他们感觉没了指望,就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到了敛财上,一心一意之下,这本事,这胆子,可不大了嘛。”   不知道是被气狠了,还是早有预料,皇帝这会儿说起这些官员的丑事居然也能一脸平淡了,这让张诚的心越发的感觉有些发颤,小心的将茶盏放好,琢磨了一下,这才接口到:   “他们再怎么胆大包天,在陛下的圣明烛照下,最终不还得归了朝廷?一个不好怕是连着祖宗基业都保不住,这么一想,这些人可算不得聪明人。”   “那也就是现在,大明迁都多少年了?那边怕是这样的好处也不知道轮了多少代,这么一算,吃亏的还是咱们老朱家,亏本的大发了。”   这么接地气的话,皇帝说的毫不在意,张诚却不能这么接,所以他只能转移话题,   “说来,上回常平仓的事儿陛下后头怎么没细究呢,听着东厂和锦衣卫的意思,这后头……若是细究,也不至于银子不凑手的让陛下如此犯愁。”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朕在京城都撸了两回了,怎么也得让他们缓缓不是?再说了,京城的官如今皮子都紧好了,再折腾除非往四品以上扒拉,或者来个大案子,不然折腾不出几个钱,还不如往外头寻寻。外头那些人,呵呵,骨头都轻着呢。”   说到这个,皇帝翻了几下桌子上锦衣卫的册子,寻出其中一份打开,翻到其中一页,指给张诚看了看,冷笑着说到:   “看看,先生一门心思想用新法为国库找钱,他们呢,一个个的竟是披着新法的皮,为自己搂好处,都快民不聊生了。最可恶的是,这搜刮的罪名居然还推到了先生和朕的头上,这些人啊,真是……再不整治整治,朕都要怀疑这大明到底是谁家的天下了。”   这话可就重了,谁家的天下?只要没举反旗,那谁都不能无视皇帝的权威。   “哎呦,这可真是,怎么这么的不知死活呢,都是读书人,科考上来的天子门生,难不成连着为国尽忠的心都丢了不成?”   虽然知道地方上欺上瞒下捞好处的不在少数,可看着这折子上平白多了一倍的所谓折色银比例,克扣到了极致的官田租钱,莫名消失的田地税赋,张诚还是吓了好大的一跳,感觉这些下头的官都在找死。   “陛下,这些人实在是可恶。”   “是啊,可恶,所以锦衣卫和东厂该出马了,往日都说他们凶神恶煞,能止儿啼,如今咱们就看看,能不能治一治这些贪婪的心。”   能不能治?这必定是不能的,人心的贪婪,从来都不可能禁止得住,可杀一波,抄一波,让下头有所畏惧却是可以的。所以这一回哪怕是对锦衣卫和东厂这样的TW部门没什么好感的张阁老也难得痛快点头了,就等着锦衣卫震一震官场,让朝堂的风气清上几分。   而这些人要大批的往外去了,那么包三儿的生意自然也就好了。不是食铺的好,而是金银铺子里定制器物的好,这生意来的,突如其来,又火爆异常。更为他带来了新的变化。   “我出样式,让将作监帮着成批做?大人,这怎么说的?下官有些听不懂啊。”   被急吼吼喊到南镇抚司的包三儿在郝成刚的屋子里,刚听郝成刚说了一句,就有些脑子糊涂了。   什么叫他脑子好,心思细,做的都是好东西?他就是个手艺人,若是没这点本事,那还吃什么手艺饭?   什么叫他只管出图纸,做样品,锦衣卫不会亏待了他?他又不是工部的那些人,更不是什么专业的设计师,这是要让他干什么?怎么感觉和他专业不相干呢?   什么叫将作监成批做?为啥他感觉相当不妙呢?   确实不怎么妙,因为他嘚瑟给罗七几个人看的东西,这会儿又入了锦衣卫那些高官的眼了。在发现他心思极其细腻,总能做出别人做不出的精巧器物之后,这些人心下的拿来主义就开始冒头了。异想天开的琢磨着将这些东西直接丢给将作监,然后成批的做出来,作为锦衣卫外派人员的标配,提升锦衣卫办事能力和效率。   至于包三儿的利益?他的知识产权?对不住,这年头真没这个,若非皇帝去了包三儿的铺子好几回,看着好像关系处的还挺好,皇帝总惦记他,怕是连着商量招呼都没有,直接拿了就用了。这会儿给点说法,给点好处,嘿,那还是这些人投鼠忌器,生怕哪天被包三儿告了黑状,施舍出来的呢。   当然,这样的事儿高层的人能随口说,随便做,到了郝成刚这里还是要缓转些的,毕竟如今包三儿那也是总旗了不是?也是他的属下了不是?若是连着护短这样的优良作风都不能坚持坚持,那还怎么领兵?吃枣药丸的。   所以郝成刚在看到包三儿那种懵逼的表情后,表情那是相当的亲和,说的话也相当的讲究,给的好处也绝对不算太差劲。   “你这心灵手巧的名声如今咱们锦衣卫上头的头头们哪一个不知道?你做得东西更是连着指挥使大人都赞的。只是咱们到底人多,需要的也多,若是都指望着你一个人做,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眼见着外派的事儿是越来越多,真的是实在等不得了,所以啊包三儿,你也要理解,都是为国尽忠嘛。”   理解毛啊,你事儿倒是讲清楚啊,就是真要他当个设计师,那好歹说点好处不是,让他的心也稳一稳,不然他觉得自己要羊入虎口了。   包三儿茫然又无措的表情十分的明显,明显的让郝成刚都忍不住好好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说的话,发现确实说的不够清楚,这才失笑的为包三儿解了惑。   “你那长簪匕首做的很是不错,开锁的那个也很有巧思,上头想要给外出的锦衣卫都配上。”   等等,结合一下前头的,明白了,这是想要他这两样东西的制作图纸?哦,这个不是不行啊!若是大批量的做,他确实来不及。有将作监这样的高手汇集地接手确实是个解决数量的好法子。可这……要他的东西,那好处呢?   “上头说了,这两样给你100两作为式样钱。”   嗯?100两?少了点,不过也不是不能接受,总比什么都不说,直接拿了用好,也算是有个首创的好处了。像是他做累丝虾须镯,他就是自己琢磨的,没给过任何人式样钱对吧。   “另外经历司会给你记功,等着多攒上几个功劳,小子唉,你升百户就有指望了。说来你小子也是个人才啊,早年我能混上来,那真是打生打死,用命拼出来的,就这样,也直到三十出头才有了如今的官职。你呢?若是机缘凑巧,再多来这么几回,哈哈,怕是不到三十,就也能被人称一声百户大人喽。真真是让人眼热的紧。”   这就是画大饼了吧!升不升的怕不是看的他功劳有多少,而是皇帝还记不记得他,若是记得,这功劳就能算,若是不记得……那就呵呵了,这个他懂。   不过不管懂还是不懂,作为百户大人的郝成刚能这么温和的和他说话,包三儿知道,自己并没有推却的余地,既然如此,那包三儿立马就换了个表情,一脸感激的对着郝成刚说到:   “大人说笑了,下官如何能比得上大人,大人可是咱们这一片有名的俊杰。再说了若非是大人提拔赏识,上头知道我包三儿是哪个?下官能有如今的前程,说一句全靠大人提拔也不为过。”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恭维话谁都喜欢听,郝成刚自然也不能免俗,看向包三儿越发的亲和了,护短的心也上涨了一咪咪。   “既然你识趣,那我也多一句嘴,这事儿看着银子不多,恩赏也少,对你似乎不公平,还让你平白少了不少的买卖。可很多事儿不是银子能计算的,上头的人能记得你,那以后自会有你的好处,这个你可明白?”   怎么不明白,不就可升可不升的时候,上头容易松手嘛。不过包三儿很会说话,或者说,如今和郝成刚熟悉了,他知道怎么说话才能让郝成刚对他更好些。   “下官不懂这些,下官只知道,大人您必定不会看着下官吃亏就是了。”   “哈哈,你小子,你小子,好,不让你吃亏。行了,明儿图纸送来。”   看,郝成刚高兴了吧,许诺了吧,这就行了,不然还想要什么自行车。这世道自来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呀。   郝成刚的笑声中包三儿退出了屋子,与此同时,心里那颗叫做上进的苗悄悄的发了芽!人终究要靠实力说话的。 第63章 体面、买房   包三儿回家的一路上都端着几分的笑,见着认识的还能点头招呼,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可这只能糊弄别人,在老韩头这里这招却半点都不顶用。   这八风不动的笑容才一打眼,老韩头的就猛地一揪,瞧着人往后头走了,差点连喊人看铺子都来不及,急吼吼的就跟着往后头走。   “韩爷爷,韩爷爷,这,怎么了?我,我不会卖首饰。”   小七不过是帮着提了一小篮子煤炭过来,就让老韩头抓包变成了看铺子的,小孩子心下十分的的慌张,他从没干过这个啊!这要是来客人了可怎么好?   “看着就行,有人来了喊我。”   小七是个机灵的,也是个会看眼色的,看着架势就知道,只怕是三爷那边有什么事儿,所以老韩头一句话让他有了应对的法子之后,便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的拖了凳子做到了门边上。   而里头呢,老韩头跟着包三儿一路往后头去,看着包三儿进了屋就拉下的脸,再看他随手往工作台上丢的100两银子,眉头就皱的死紧。   “三爷,可是出事儿了?莫不是要让你做什么为难的差事?还是定了什么不好做的东西?”   就自家三爷这连着上差都不用的官,老韩头破脑子能想出来的也就这么几样能让自家为难的事儿。可惜一个都不是,终究还是想像力不够啊。   “和这些不相干,这银子,是那长簪匕首和领扣的图纸钱。”   包三儿说这一句的时候声音有点轻,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多看了老韩头几眼。他是怕呀,吃了这么大的一个暗亏,老韩头会急的突发心脏病什么的。这人虽然有时候爱心容易泛滥,偶尔还会因为年纪大,不自觉的用长辈的心态、为你好的心做事儿,让包三儿觉得头疼。可在涉及到他的利益时,那护犊子也相当厉害。谁知道他守不守得住。   可不想他这话说完,那边老韩头的表现却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图纸钱?这么说,那两样东西上头看中了?要给谁做?做多少?”   嗯,这表情不对!怎么看着有些兴奋。   “说是要给锦衣卫外出的都配置上,量不小,所以准备交给将作监大批量的做。”   “好,好啊!三爷啊,你这是真要出息了。”   嘛?为啥这么说?你护犊子的心呢?他吃了辣么大的亏,少了辣么多的订单,难道你就不觉得银子飞了吗?   包三儿挑着眉疑惑的表情没有遮掩,老韩头看的十分明白,所以他也没二话,拉着包三儿往炕上那么一坐,就说起了他的想头。   “三爷您做的东西又一次让上头看上了,这多好的事儿?记着你,那有了升官的机会才会轮得到你是不是?再一个,看上了你做的东西,却没直接拿走让人仿了,而是特意喊了你去说清楚,还给银子,这说明什么?说明三爷你如今在上头的眼里那也是一号人物了呀。”   这会儿,老韩头看向包三儿的那个眼神呦,像是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你说自家这三爷,早年学手艺的时候也没请什么名师巧匠的,他怎么就能这么有天分,怎么就能有这么巧的心思和手艺,做出这样的好东西呢!可见老天爷真是向着他们老包家呀。   “此外这东西哪怕是将作监大批量的做了,可这是您先起的头,在锦衣卫没有可以遮掩的情况下,只要是消息灵通的能不知道?得了这东西的人若是哪天因为这些个立功了,救命了,那能不感激你?如此一来,这能积多少德,能结下多少善缘?”   说到这里,老韩头脑子里不自觉的就浮现出好多人来家里送礼感谢的场景,畅想一下,还有包三儿走出去,到处都是认识的人,到处都是笑脸相迎的场面。这真是不能想啊,越想他越是笑的止不住,到最后眼里都要泛起泪花了。   “三爷啊,有了这么一出,上头记着你,下头感激你,将来……哪怕再没了立功的机会,官职没得升呢,将来哥儿长大了,想要谋差也稳当了,咱们家锦衣卫的这身衣裳也稳当了,不用像是别家旁□□样,走着走着,就没了依仗,沦落到被人欺负的地步。”   说到底老韩头对于这件事儿态度这么不走寻常路,还是因为官这个字在做鬼呗!   包三儿也不知道自己该给的怅然若失脸还是该端出个欣然受教脸了。好在到底不用担心老头心梗了,也算是个好消息吧。   好消息不止这一个,这边刚送走了满脸兴味,一脸畅想的老韩头,包明威突然就上门了,这个往日忙的脚不点地,恨不得多接几个私活,多算点账,多攒钱的二哥突然跑来找他,这让包三儿差点走出去看看天,分辨一下今儿太阳是从那边出来的。   “你看什么呢?”   “看太阳呢,是不是出来的时候走错了路,不然二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会儿可是你最忙的时候。”   “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别,这话谁都能说,就包明威不能,虽说喊到他帮忙了他确实也痛快,不是那爱计较的,可同时也不是那主动挥发热情的人,这莫名的主动上门,他有些吃不住。   不过既然能这么说,想来真的为了和他有关的事儿吧,为了这难得一见的稀奇事儿,他就不怼人了。   “为了我?你一个账房,能什么事儿和我有关?”   “账房是和你没关系,可认识的人能和你有关系呀。你隔壁那大杂院是我们东家的表外甥的房子这个你知道吧?”   怎么不知道?三伢子嘛,他还借了他两间大门边的倒座房给下夜班不好回去的帮工当宿舍呢。   “那小子没学什么本事,读书习武也没天分,只能靠着将大杂院的屋子租出去换点银钱,一日日混着,二十来岁了,还连个媳妇都没能娶上。我们东家看着不像,又赶上建外城,所以啊,就想着让他将这隔壁的院子卖了,他另外再贴点银子,等着外城建好了,弄个带着后院的铺子,哪怕是开个杂货铺呢,那也算是有了个正紧能养家的营生,娶媳妇生孩子的就都不愁了。”   明白了,这是要卖房子了是吧?这是想问他要不要是吧?这确实和他能连上,不过这是不是早了点?   “外城城墙都没起来呢,这会儿想这么远有必要?”   当然有必要了,包明威一脸的八卦,凑过来就开始说起来,一边说还一边怕人偷听一般左右还看,这形象,白瞎了他那张正气的脸。   “不这会儿想不成啊,我们东家从衙门得的消息,说是朝廷除了官舍和衙门,其他房子什么的,都不管建,画好了街巷,然后就按照地基卖,你说,这能不急?房子都得自己建的。若是这会儿不赶紧凑钱,那后头怎么赶得及。”   虽然鄙视自家二哥那不着调的样,可这八卦的内容很不错,包三儿眼睛都亮起来了,心下都琢磨是不是自己也买一块了。   “直接划地方自己建?那也不错啊,不说别的,银钱不够的肯定占便宜,先买大些的地基,用围墙围起来,里头的有了银子再往大建,能让多少银钱不够的人松快起来。有心的,三代人的地方都能先买下了。要是真这样,我都有兴趣了。”   “等等,等等,这会儿是说这个的时候?什么兴趣的,以后再说,现在咱们说的是隔壁大杂院。”   “我知道,你想问我要不要是不是?你想着我这我挺高兴,可二哥,我家才几个人,用的上这么多屋子?再说了,隔壁大杂院进深才多少?就我家一半吧,我这莫名的买个半截子算怎么个事儿?难不成还跑后街去,将后头那个再磨着买下来?那不是请等着给人抬价的机会?”   “哎呦,我的祖宗哦,你这脑子,怎么就不转弯呢。”   包明威拍着大腿一脸你脑子有问题的样真的,将包三儿都镇住了,他脑子怎么了?他觉得他脑子挺好的呀?怎么就变成不转弯了?这罪名他可不认啊!脑子好不好这可涉及到基因问题的。   “我怎么脑子不转完了?这是明摆着的事儿吧,我这真的住得下呀。”   “这是住得下住不下的事儿?老三,你如今是官,知道不?官!还是正七品,你说,正七品的官那大门该是什么规制的?你这里呢?啊?一溜的铺子,连着正紧的门都没了,你自己没看见?”   啊,这,这说起来,好像也是啊,他家的门,那不是成了食铺了嘛,连着后头回廊都成了食铺的了。   等等,二哥这意思,是让他将隔壁买下来,然后大门开那边?   “不是开那边,而是将那边大杂院买下来之后,将整个经营铺子和你这工作间都移过去,这样一来,这边金银铺子做正门,然后将隔壁靠着铺子这边的房子借一间,房门开到这铺子里,做成门房。你这工作间呢,恢复成原本耳房、小天井、回廊的模样。然后把耳房做成来客歇脚的小花厅,回廊这里起个月洞门,如此也算是有了内外有别。三儿啊,既然是官了,那就得有官的体面,还有,别忘了可是有闺女的,小满如今那是官宦家的小姐了。”   包三儿听着这一串不禁有些发愣。官员的体面?小满是个小姐了?要内外有别……做官这么些日子了,这许是他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如今不同以往的社会地位。   回头看了看包明威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琢磨明白,恨铁不成钢的样,包三儿眨了眨眼,忍不住嘟囔:   “你别说,你不说我还真是从没往这想过。”   “那就现在想,赶紧想,你呀,我看你一直不动弹,还以为是有什么难处呢,不想竟然是没想到,你这事儿办的,大哥也是,怎么就没提醒你一句?”   这怎么又怪上大哥了?说老实话,这事儿和大哥还真搭不上,这小半年让上头折腾的,他可忙得回家睡觉都得赶时间。   “这事儿怪我,怪我,是我疏忽了。”   包三儿讨饶相当迅速,而说完了这个,从头再去想包明威的建议,这房子……还真是特别的合适。   隔壁是什么情况?那就是个正正经经的四合院,四面让屋子围圈了的院子。三间两耳的格局。若是他买下来……哪怕是去了先头包明威说的借到这边当门房的一间,那能做铺子的也能有四间,这可就是大铺子了!该有多体面?多敞亮?   如今他总在忙着锦衣卫那些器物,为自家做首饰的时间不多,本就有了添加些别的,让这铺子看着货物充足些的打算。若是真成了四间……正好还能将什么绒花啊等等都容纳进来,让这铺子看着更齐全些。   什么?为啥隔壁三伢子不开成铺子?让他占这个便宜?呵呵,最先头的时候不是说了嘛,这街面上能开铺子的,敢开铺子的,没点后台,没点身份那是不成的,就是包明威他那东家那也是有了贵人入股,才能这么顺当。   寻常人家开铺子,光是混混青皮,和衙门要的常例就够吃一壶了。更别说是在锦衣卫衙门附近的街面上开店了,不是锦衣卫关系户,哪个有这胆子?所以啊,便宜包三儿,那真是合情合理。   说远了,再说那院子,去了前头沿街的一溜,后头有正房有厢房,若是真买下来,正房堂屋能接待贵客,两边的屋子正好给他当个工作室,还能存放他越来越多的各种工具。至于这两边的厢房……   包明威不说他还不觉得,一说包三儿在惊觉,自家这男男女女的似乎有些杂啊,小七几个可都是半大的孩子了,这要再不注意男女大防……这年头对女子可不怎么友好,一个不好,将来怕是会有碍自家孩子的名声。   所以啊,这买房子还真是挺急切的,等着买了房子,到时候让那几个小子们都住到这边来吧。过来了还能帮他看铺子,就是夜班帮工的宿舍,也不用另外花钱了,挺好的。   “二哥说的有理,这房子我该买,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那才可惜了。”   “唉,这就对了,也不枉我一听到这消息,立马就和东家打了招呼,将这事儿先留了留,跑过来和你说。”   “多谢二哥想着我,若不是你这事儿怕是等着房子换了屋主我都未必知道呢,你知道的,我整日介在屋子里,不怎么出门。”   说到这个,包明威也想叹气,你说就他家老大那脚不点地的样,怎么就有这么一个不爱出门的兄弟呢?都是一个祖宗的血脉,差的也太远了些。   “行了,既然说好了,那就说说,这买房的事儿你准备怎么办?”   “一事不烦二主,二哥,你看这事儿你接了手如何?”   哈,合着他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了?   包明威眼睛都瞪圆了,看着包三儿一个劲的点着手指。   “你这差使起人来倒是挺利索,合着你二哥我这是给你当跑腿的了?”   “怎么是跑腿的?明明就是二哥你能做我家的主啊!是我们兄弟相得,亲如一人。”   若是你这腿脚能和你这嘴一般的利索,那才好呢!   不过自家兄弟的事儿,即使没有包三儿这么托付,他也不可能真的放手不管。所以包明威也就矫情了那么几下,然后应了下来。   “成吧,成吧,我就再帮你走一趟。对了,这价钱……”   “二哥说了算,只要你觉得合适,谈好了我就给。”   这就做的很贴心了,包明威脸上笑容盛了几分,再次点了点包三儿,施施然的就开始往外走。   “看来我就是个劳碌命哦。” 第64章 工价涨了   隔壁大杂院的房价并不贵,25两就买下了这处院子,唯一的条件就是这屋子暂时还不能交付,得等着外城那边房子建好了,才能完整的给他。这一点包三儿在一开始就有预料,别说是三伢子自己这会儿卖了没处住呢,就是那大杂院其他的租户,若是不给点时间,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处去呀。   “三伢子这人,日子虽然过得混了些,可人品还真是可以。”   给自家兄弟当了会中介的包明威将契书往包三儿这边一放,闲话间就说起了隔壁那个三伢子,一脸的想不到。   “你也知道,他家那院子除了你那两间,和他自己住的,还有五户租户。”   包三儿点头,这个数字对,而且他不单知道这些人,还知道的更详细,锦衣卫嘛,再不济隔壁邻居的老底总是能摸清的。   东厢房的老郭头家业都在儿子病死的时候全祸祸了,如今靠着做篾匠的手艺领着独孙混口饭吃。   西厢房的齐书生看着还有点样,可他一样没了家业财产,靠着借口帮人写字写信,书铺里抄书为生,想再攒出个房子?知道的都摇头。   倒座另一边两间里住着的王大娘是个老寡妇,带着自家一样当了寡妇的闺女,领着个遗腹子,靠着刺绣过日子。她们一样是个没去处的,当年为了自家闺女不被男方族里的人提脚卖了,那真是什么家业都没带出来,全换了自由了。   东耳房单间里住着的是三婆婆和大壮,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半大孩子,平日做点锡箔元宝、帮人做点针线,起个鞋底能得多少银子?若非三伢子心软,将那孩子介绍到了他那表舅的酒楼当了个跑腿的小厮,这一老一小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西耳房的江大胆和他媳妇倒是二十出头正当年,可这两个不过是郊外村子里的人农闲过来挣个短工钱,做力工也好,做浆洗也罢,很不用放心上。   “他们五户怎么了?可是新地方不好找?三伢子帮忙了?”   “何止是帮忙了呀,说一句尽了全力都不为过。”   尽全力?这三伢子什么时候这么能耐了?哎呦,这么说那我就来兴趣了。   将炕桌摆放起来,茶也沏上,果盘子往中间一摆,包三儿满脸堆笑冲着包明威那么一扬下巴。   “二哥,喝口水润润喉咙,继续说,三伢子干什么了?”   包明威侧目看了看包三儿,失笑着笑骂:   “你呀你,和老韩头待得时间长了,越发的像了,就爱听这些个闲事。”   “平日无事,若是连着这些闲事都没得听,日子该多无聊?再说了,二哥能知道这么多哪儿来的?怕也是听来的吧。”   这话戳心了啊,看破不说破不知道啊!包明威一个白眼就翻了过来,不过他这一趟送契书,本就有分享一二的心思,所以白眼归白眼,八卦归八卦,各行其道。   “行行行,说给你听。要说这三伢子,这事儿办的实在是漂亮,你猜怎么的?”   猜什么猜,看你这一脸我要说话的表情就知道憋了很久了,就等一个捧哏的。   “怎么样?”   包三儿很配合,立马就一脸兴趣的捧上了。   “他帮齐书生寻了个给酒楼饭馆写菜牌的活计,短短三日,就让那小子挣了足足2两银子。有了这钱,哪怕是他这边住不得了呢,再去寻别处,也能寻到不错的好地方。是不是很仗义?”   是,不但是仗义而且还帮衬大发了,有了这头一回,那齐书生就算是在各处酒楼饭馆打开了名头,从此怕是能多一个来钱的差事了。   “和老郭头说好了,他到了外城准备开个杂货铺子,以后老郭头篾匠手艺做出来的东西他来收,免去了老头平日在外摆摊的辛苦,也能省下一笔摊位钱,这细水长流的,对这一老一小是不是挺实用?”   可不是,老郭头最要紧的是什么?不是没好地方住,而是怎么多挣点钱养大孙子,所以哪怕每月只多几十个钱呢,也是大大的好事儿,能让越来越大的牛蛋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   “东街后头的绣房那边三伢子托了我那东家做中人,和王寡妇家那闺女定了契书,以后这小王寡妇就算是那绣房在册的绣娘了,有了这身份,不说绣品不愁没人收,就是日常生活也方便了许多。旁的不说,光是一个能用低价在绣房后头的巷子租住两间房,就足够这容易受人欺负的一家子有个安生日子了。”   嗯,这事儿办的也很是妥当,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不是每一个大杂院都能像是隔壁那样太平了,所以对这一家子两个寡妇来说,有人庇护,能过个太平日子最是要紧。   “三婆婆家这个就不说了,她家大壮开年也能算是十二了,能当个大人用了,有酒楼的差事在,帮着寻个离着酒楼近便的大杂院住下,那就妥当了。”   确实,只要三四年,等着大壮满了十五岁,有这么一个能挣钱的成年的男丁在,有什么好愁的,那三婆婆唯一要想的,就是怎么攒钱好歹买下个屋舍,给大壮娶媳妇罢了。   随听随想的包三儿听到这里,心里对着那三伢子也不禁多了几分好感。手指敲击了几下桌子,一脸慨然的说到:   “往日只觉得他游手好闲,如今看来,倒是我们错看了他,这是个好的,以后哪怕是去了外城,看着也能继续往来了。”   包三儿转身,重新正了正身姿,往包明威那边倾斜了几度,慎重的说到:   “不过,连着三伢子都能因为突然卖房,而对租户多有补偿,咱们这买房的能无动于衷?虽说帮一把算不得应当应分,可隔壁这些人,最长的已经租住了三年,最短的也有小一年,都已经将这里当成了家了呀。情理上总要有点意思意思才好。”   包三儿的话一出口,那边包明威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双手闪电一般的伸出,一把抓住了包三儿的爪子,上下不住的晃动,见着知己一般激动的说到:   “老三啊,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过来和你说这些的缘故,咱们老包家如今有了官身,看着是比街坊们高了一截,可也正是因为高了,所以更不能没了街坊情分。只是哥哥我在这上头,实在是没这脑子,所以这事儿该怎么办,还得你自己看。”   合着你前前后后说了那么一通是为了这个?嗨,你就是明说又怎么了?还用的着拿三伢子当标板?这可真是……包三儿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对着包明威没好气的怼道:   “你这是和我玩花活呢?有你这么当哥哥嘛,这是给亲兄弟下套啊。”   “那不能,什么下套,这是人能干的事儿?来来来,三儿,你好好想想,这事儿该怎么办?老实说,我在酒楼听着东家一伙儿赞一句三伢子,一会儿赞一句有情有义的,真的,那是怎么都坐不住了。哪怕是为了让哥哥我在外头也得个脸呢,好歹想上那么一两个。让我也有个可以说嘴。”   说这话的包明威脸上那尴尬浓的,都能熬成酱汁了。看的包三儿越发的无奈起来。   虽然为了自己得脸让弟弟破财听着有些不地道,可能因为这些个就坐不住……可见包明威的本性是如何的质朴。这么一想,这兄弟还真不错。不过该怼还得怼啊!不给怼上几下涨涨记性,以后再这么多几回他可受不住。   “行行行,我想,我想还不成嘛,你赶紧的放手,又不是什么二八佳人,一直抓着我的手像个什么样?”   “呸,要真是个佳人,那才要出事儿呢。”   一听是很美二八佳人,孩子都生了好几个的包明威就像是被烫着了一般,不单是手松开了,脸都一并红了,也不知他这样的在酒楼那样什么人都有的地方是怎么混的。   “还让不让我想了?少说话知道不?”   “行,你牛,我说不过你行了吧。赶紧想。”   包明威终于消停了,自顾自在一边摸着脸平复让弟弟调侃的羞恼,包三儿呢,这会儿则好生的琢磨了起来。   要说这事儿真操作起来……其实并不是很难。   “老郭头年岁也不小了,那篾匠虽说能挣几个钱,可到底有限,这样,一会儿我让老韩叔去问问,给我这当个签契的雇工,做个门房愿不愿意。若是肯,那到时候他也不用另外租房子,就住门房间里就成。这可以吧?”   这再好没有了,门房的活计除了夜里要惊醒些,平日多空闲啊!即使银钱可能少些,可房租钱也省了呀!绝对是这样一老一小的绝佳工作。   “王大娘年岁不算大,也就是常年刺绣眼睛有些不成罢了,浆洗的活计想来还能做得,我让春嬷嬷去问问,可愿意接我家浆洗的活计。若是肯,三日一次,过来帮着清洗些大东西,这也能多挣一笔钱。对了,小王寡妇刺绣好这也是个长处,不知那手艺可愿意教我家小满?8岁的大姑娘了,这些女红的事儿总得有人教,春嬷嬷这上头可不怎么样。”   哎呦这可真是,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是个事儿。就是包明威也不禁想了想自家和大哥家。一算家里孩子的年纪,忙不迭插话进来。   “丫丫和团团还小倒是不急,不过我家那小兰都7岁了,还真是要学起来了。三儿啊,若是那小王寡妇愿意。那到时候,你侄女怕是得上你家待上些日子,和小满作伴了。”   “这有什么,自家孩子,放我这一两年都不妨事。”   包明威高兴了,包三儿立马掀过这一茬,继续掰着手指头琢磨。   “齐书生那里……他既然字写得不错,那今年咱们家清明祭祖的祭文,五月我爹阴寿的通阴文书、新铺子的门联、堂前的对联等等都归他了。哦,对了,再问他买本字帖,给孩子习字用,如此叠加下来,给上3两润笔……都快赶上童生秀才的价了,应该不错了吧。而他有了这一笔,加上三伢子给寻的活计挣得,凑一起,便是买个后街那边的偏院小屋估计也够了。”   这倒是,后头小巷子里的院子都不大,隔开的偏院有些更是只有2-3间房,这样的小院整个也不过是10两上下,单买一间的话,实在不值几个钱。唯一的麻烦就是,未必有这么合适的房子。   “三婆婆这里,订上五百个锡箔元宝,一篮子纸钱,这也算是照顾了几分生意。最多多给个50文的红包,让她叠元宝的时候,多念几句经文就是。”   嗯,这祖孙两个看着不显,却是那大杂院里日子过得最稳当的,有三伢子在,确实不用多照顾什么。   “剩下的江大胆两口子,这就更容易了,我那食铺近来生意有些忙碌,让他们两口子来做一个月的帮工,给上等的工钱,这比什么都强。”   包三儿的安排和三伢子做的那些其实差不离,甚至还更省事儿,可银子洒的却很是不少。包明威听完这一通,虽然为自家弟弟处事周全高兴,可一想那些多散出去的银子,还是下意识的都帮着心疼了那么一会儿。   “这可好,这买房子才花销了25两罢了,安置人却平白的多了三成。这事儿整的,三儿啊,哥哥我这……让你破财了呀。”   虽然根由是为了包三儿,可一涉及到钱,包明威就萎靡了下来,嘴角一抽一抽的,心下所有的不好意思差点都涌到了脸上。   “破什么财啊,这不都是用的上的嘛。不过说起这个,二哥,你在酒楼可听到消息没?”   包三儿不想看包明威那葛朗台的脸,一个侧头就换了个话题。还是人人喜欢的八卦话题,引动了包明威的注意力。看,他一说,包明威那懵逼又该兴趣的表情上来了吧!   嗯?还有什么消息是他不知道,却让老三先知道的?不应该吧,酒楼那就是个八卦集中地呀。   “怎么说?”   “咱们城里工价涨了呀。这你不知道?”   嗨,是这事儿啊,这算稀奇事儿?   “城外那又是城墙,又是护城河的,这么大的工程在建,引了多少壮劳力过去?城里城外的,我听着怕是七成靠着干活吃饭的全去了,一下子少了这么些人做活,城里想请人做工能不抬价?不稀奇,不稀奇的啊。”   “是不稀奇,可我要破财了呀,你算算,那城墙什么的,要建多少时间?哪怕是速度再快,人手再充裕呢,大半年是一定的,这么长时间的工程,五城兵马司、京城这些亲卫、再有京营有多少人会在外头看守?如此,我这生意会少多少熟客?”   听着是这么回事儿。可你这生意不是还有内宦吗?这又不影响?再一个,这和工价涨了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这其他人家都涨工钱了,那我食铺这么些人能不涨?不涨不怕人跑了?偏偏我这要是涨了……这可都不是什么短工,得长长久久的涨的。一个人一个月涨100个钱,这么多人,这得多少钱?一年得多出多少成本?”   说到后头包三儿脸上苦笑都出来了,总觉得自己这京城扩建计划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从头到尾都亏大发了。   “涨都涨了,还能怎么办?要不你这么想,反正这么多人和你一样呢,是不是就心里平和些?”   又不是比烂,有什么可心平气和的。算了,和这只知道巴拉算盘的说不着这个,他还是另外想想法子,墙内损失墙外补吧。 第65章 筑城,水泥   包三儿虽然对包明威说,城外建城墙影响了生意,可事实上,因为小半年的口碑累积,即使去了辣么些客源,食铺的人流依然半点没少。   只是花销上来了,那这挣钱的心自然也上来了,再加上上回心下琢磨的要上进的事儿,包三儿这阵子那真是两个眼珠子都快转成轱辘了,就想从日常生活中看出点什么来,好开发开发新财路。   你说挣钱和上进不是一路?呵呵,想想铁皮炉子,有时候,这挣钱的招比什么功劳都能铺路。   包三儿眼睛耳朵日日这么竖着,你别说还真挺有用,这一日,包三儿在金银铺子门口正让人清洗牌匾,隔壁刚从城外建城墙的工地上回来的江大胆远远见着这一幕,下意识的就走了过来,想看看是不是需要搭把手。   “三爷,您怎么这会儿清理牌匾?天都快黑了。”   包三儿这里是不缺人的,不说家里那么多小子是不是能用的上,自家外甥能不能有这力气,光是武家老二一个人就能什么都干了。   既然不用搭把手,那站着也是站着,江大胆索性便搭起了话。老韩叔可是来和说了,等着这边三伢子去外城,他们夫妻就能来食铺做工了。能有长期稳定的长工可干,那比他打零工能稳当多少?一年能多挣多少银子?不定哪天就真的能成城里人了。为了这,他也该和未来的东家好好亲近亲近。   “莫不是平日大家伙儿太忙了,赶不及?要我说,三爷,若是这样,以后有事儿您喊我一声不就行了?就在隔壁住着呢,何必客气。”   往日不曾多接触,不想这江大胆倒是个机灵人,虽然明知道他这是什么心思,可这话说的妥帖亲近,就是让人心里舒坦。   “真有事儿我能不喊你?街坊邻里的,再没这么生分的。今儿不过是倒霉,街面上打闹的孩子闹得厉害,将蹴鞠的球踢到了门框上,把门匾弄歪了而已。”   是这样?江大胆重新抬头看了看,果然,那正在清洗的牌匾看着像是重新摘下放过的样子。不过既然这样怎么又清洗起来?难不成脏的厉害?罢了,这不是什么需要细究的事儿,还是和三爷多说几句亲近话要紧。   “咱们这街面上的孩子这么热闹的可少见。”   “确实少见,这不是进来这附近好些人家的大人都到城外做活去了嘛,孩子没了大人管这,一个个都快闹腾疯了。”   “这还真是,就是我们院子里几个往日安静懂事的,这些日子也没少往外蹦跶,可见热闹。”   两人漫不经心的搭着话,眼见着这活儿都要干完了,包三儿也站直了身子,看着就要回到铺子里了,江大胆心下有些着急,总觉得自己这几句尽是说了废话,没半点有用的,不禁气馁起来,不想他泄气了,那头包三儿却想到了什么,转头问江大胆。   “说来,城外弄得怎么养了?我是个痞赖不爱出门的,竟是一次都没去看过。你和我说说?”   能给三爷说说,那有什么不能的,他求之不得啊!江大胆心气又起来了,忙不迭的就开始说自己这些日子做活的事儿。   “说来我干了这么些年帮人建房子搭围墙的事儿,也是头一次知道,这城墙的地基竟是这样的麻烦,那大青石大的,都有磨盘三个,这么重重的往下砸进去,怪不得都说能挡得住千军万马冲击呢……今地基都打好了,接下来听说就该往上起了,只是这事儿暂时却不能动。”   “哦,这是为什么?”   “听说按照规矩,这城墙要里头用三合土加鸡蛋红糖,用糯米浆搅拌压实了然后再包裹上层层的青砖,可偏偏也不知道是采买的人出了什么岔子,红糖鸡蛋愣是一样都没运到,这么一来这活计可不就得先停下了嘛。这些日子,咱们这些做工的,都在挖护城河呢,那活计傻子都能干,全靠一个力气,实在是消磨人。”   挖不挖护城河的,这个包三儿已经听不进去了,只一个红糖鸡蛋……包三儿的嘴就差点没合上。   这,这女人做月子用的补品竟然,竟然成了粘合剂?这,这虽然听到之后,他脑子里隐约确实记起了以前读书时似乎曾见到过这样的说法,可真真遇上还是让他心疼的差点心梗了。   这得有多浪费才能研究出这么一种粘合方式来?想想千百年来,天下各个城镇的城墙,想想那巍巍赫赫的长城,近在咫尺的宫殿群,包三儿就像是看到了堆成山的鸡蛋在飞快消失。   “这可真真是奢侈到了极点,这样的抛费,城墙建起来得用多少银子?太浪费,浪费啊。”   都不是啥奢遮的人物,也没用之不尽的家财,包三儿的一声感慨,那真是说到了边上所有听到这一茬人的心里,可惜肉疼的表情都变了。   不,不只是没家底的人听着表情变了,近来忙得难得出趟门的皇帝也一样肉疼的抽抽着嘴角呢。为此不等包三儿发现他,他自己就上赶着接了话。   “所以说这城墙都是金银堆起来的。”   包三儿自打来了这时代,不仅是金手指有了,因为两个灵魂融合的缘故,五感也比旁人更敏锐些,记忆力也有些非比寻常。皇帝这声音一出口,他脑子里立马就进行了声音配对,然后……皇帝啊,你暴露了,而且还是送上门给急着想升官发财的包三儿当大腿啦。   “咦,这位爷,逛街呐,怎么没直接进铺子?今儿有上好的牛肉,做的红烧牛肉可香的很。”   一开口就是吃的,还这么勾人,皇帝嘴巴立马就开始馋了,   “我说大老远闻着怎么这么香呢,合着是牛肉味?得,我这就去点一份。咦,对了,包三儿,刚才你说浪费……”   虽然馋,可他到底是皇帝,心思的敏锐度和旁人不一样,已经隐约的听出了几分包三儿话里的不同。   “莫不是你有什么好法子?”   他记得包三儿脑子好像挺好的吧!小妙方也挺多。挺将作监的人说,那什么长索啊,什么簪子匕首啊,那钢口可不是一般的好,这样的人……许是能有什么意外惊喜?   那自然是有的,隔了这么长时间才遇上,又正巧碰上了这么一出,他能错过了?嘿,皇帝唉,就等着你包三爷爷发大招吧。   “好法子说不上,只是曾听说过那么一两耳朵,一种粘合方子罢了。”   “嘿,还真有?那什么,先生,您看……”   皇帝有心想立马拉着包三儿细说这个,可一想今儿和他一同出来的先生,忙止住了自己这小激动的心情,回头煞有其事的问了起来。   自家的学生,从小看着长大的,能不知道他这会儿是什么想头?张先生都不想搭理这询问都带着一股子敷衍的学生。可偏偏他这会儿也让包三儿激起了兴趣,所以不得不配合着说到:   “要不,咱们请了包大人一起?对了,想要细说,那在食铺里似乎不怎么妥当。包大人,好歹也是熟客了,怎么着,请咱们也去瞻仰瞻仰您那做出无数机巧的地方?”   想寻个没外人的地方细说你就直说嘛,这拐弯抹角的,文人就是这点实在是让人别扭。不过谁让他得罪不起呢,得,迁就迁就吧。   “您这么说那是打我脸啊,有什么不能看的?不过是个屋子罢了。”   和这两位贵人说话,包三儿也没忘了边上的江大胆,拱拱手,对他招呼道:   “大胆啊,我这有事儿就先进去了,咱们回见啊。”   江大胆在皇帝开口时就小心的多打量了几眼这突然插进来的人。看这来人的一身衣裳,满身的气度,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再有那一声包大人……这两个怕也是什么官吧。若是这样,自己这小老百姓还真不好往上凑。所以他很有脸色,后头一直没出声,到了这会儿包三儿拱手示意了,还知道帮着多了一句嘴。   “三爷,您有事儿忙着去就成,我什么人,那里用得上您这么客气。”   瞧瞧,这话回的,愣是谁听了怕都会觉得包三儿当了官也没架子,和邻里关系亲密,是个宽仁的。   这么识趣的人将来会是自己手下的帮工,很好,人没招错,包三儿相当满意。   心下高兴的包三儿满脸笑容的领着皇帝两个往自己工作间坐下,一边喊了家里的小子去隔壁食铺拿饭菜,一边爽利的就开了口,将这份高兴落到了实处。   “咱们也见过几回了,我瞧着您二位……公子怕不是哪家勋贵家的少爷吧!”   这个定位怎么样?既不说穿皇帝的身份,又将他每每有什么言辞启发,都能得到一定的反馈给契合上了,是不是很符合皇帝白龙鱼服的心思?   包三儿觉得自己这一个设定应该很得皇帝的心。转头对着那张先生继续瞎掰定位:   “您不只是先生,怕也是什么幕僚吧?”   这让张先生怎么回?说不是?不能啊!所以只能拉了一下暗自得意的皇帝一下,微笑着一派默认的模样。   “你这眼睛倒是挺厉害,心也挺细。”   “那是,做生意的,眼神不好可做不长久。”   包三儿脸上的嘚瑟相当真切。能不真切吗?不是谁都能将皇帝和宰相这么忽悠的。   “既然知道了咱们的身份,那包三爷您这粘合的方子……”   嘿嘿,还阁老呢,看看着急的,放心,设定完成后肯定给。   “那自然是有的,只是我的先说好,既然您二位身份不简单,那这方子……”   “自是不会让你吃亏了去。”   “我吃亏不吃亏倒是没什么,左不过是以往读书时随意一眼得来的,给了好处也不过是白捡的。只是这方子涉及到关系却不简单,若是流传出去……怕是要出事儿。”   包三儿这一句说的很轻,加上那满脸的神秘表情,你别说,还真挺唬人,反正那两个是越发的感兴趣起来,   “哦,这怎么说?”   “能建城墙的,那自然也能建道路,更能卖到别处去,挣大把的银子,这要是被流传到了外头,比如番邦……”   这确实是个问题,既然这样。   “若是真如此,那这方子今儿我们得了,晚上就送进宫,如何?”   “再好没有了。”   打成忽悠目的,表现了一把忧国忧民的情操,包三儿终于痛快的写出了土水泥的方子,顺带的将可以在什么地方用,效果大致如何也一并罗列了出来。这一写……   “果然该直接送进宫。”   张先生也好,皇帝也罢,拿着那张纸的手都在抖啊,眼睛全亮了。 第66章 武勋、实验   张先生也好,皇帝也罢,眼界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在看到了土水泥的方子之后,包三儿随口说的什么道路,什么房子,那都丢开了,心下一个劲的念着的全是河堤,兵堡,海防,满满都是家国天下的大事儿,差点来一场头脑风暴。   而脑子里有了这么些东西,那出门晃悠,看看外城什么的,这还能放到心里眼里?这会儿想的全是赶紧回去,赶紧寻人照着这方子制了,好好试试效果的。所以喽,这方子递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两个就匆匆的走了,除了叮嘱一句包三儿别说出去,并承诺必定不会少了他的功劳外,那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人走了,包三儿的眼睛却愣住了,定定的看着炕桌上刚摆上的饭菜,一时有些失笑。   这是第二回 了吧!饭菜刚上来就走人。嘿,这事儿整的。下次可再不能这么利索了,一次两次的,还能说是碰巧了,若是一直这样,那皇帝他们还不得以为他存心不让他们吃饭?当皇帝的大多心眼不大,若是记恨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心下腹议皇帝其实也是一桩挺有趣的事儿,包三儿想着想着就将自己想笑了,老韩头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朝外看了看,想到那两个已经走了的人,不禁小心的问:   “三爷,那两位……又没吃就走了?”   哪怕是老眼昏花呢,几次下来,老韩头心下大概也有了点数,那两位怕是身份不简单,自家三爷和他们亲近那是兜着圈子的装傻谋好处呢。   对于自家孩子有心眼,老韩头半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满心满眼的只有高兴的。这世道老实人忒吃亏,就该这样这家才能越发的兴旺呢。   不过高兴归高兴,底层百姓心下对贵胄阶层的敬畏却没少半分,所以这边看着两人又一次行色匆匆的走人,他自是不免多担心了几分。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三爷,您没得罪他们吧?”   这小心翼翼的,包三儿感觉都没眼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的说到:   “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能得罪什么?放心,不过是从我这里又得了好东西,想回去研究研究呢。”   哦,没得罪就好?等等,又得了好东西?   老韩头眼睛瞪圆了往包三儿这上下打量,惊异的问:   “什么好东西?三爷,您又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这几日不是在做蝶恋花花冠吗?”   “是个方子,以往从旧书上看来的,行了,你别问了,这事儿有点大,暂时不好细说。”   “哦哦,那不问,不问,不过这东西给他们……那两位就没说什么?”   得了自家东西,那总不能没好处吧?那两位不是不一般吗?那应该比别人给的更多才是。   “这会儿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那方子需要试验,等着出结果了,想来你家三爷我,那好日子就要来了。”   别看他和皇帝两个说的时候,都往平常的事儿里解释,可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这世上还有比他知道的更清楚的人?   包三儿心里这会儿其实得意着呢,想想以后京城可能就铺满了水泥路,再不用担心下雨天一出门就一脚泥;想想城墙建的坚固又省钱,为百姓剩下更多宝贵的粮食;想想边防上牢固又建的飞快的堡垒,让敌人搓手不及;想想不在决堤的大河大江……他整个人都快升华了,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利在千秋的大壮举。   “这一次,老韩叔,一个不好,咱们家的门槛许是还能在升一级哦。”   居然是这么大的好处?哎呦,那可真是让人期盼啊,不过这样的事儿那两位真能做到?许是在底层时间长了,老韩头有些不自信,事儿还没个影子呢,这患得患失的毛病就先上来了。   “真能成?”   “等着不就知道了?”   包三儿没注意到老韩头的异样,只笑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牛肉,乐呵呵的吃起了饭。   这边有人患得患失,有人信心满满,而皇宫里头呢?皇帝一声令下,将作监的好几位大匠就被领到了皇帝的面前,还有专人从各处找来了材料,就在皇宫大内,大殿面前的空地上,现场试验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可能成?”   皇帝在大殿里和张阁老批折子批的心不在焉,远远瞧见外头停了下来,便再也坐不住了,和火烧屁股一般,快步就往外走。还边走变问,吓的那几位大匠一个哆嗦就跪了下来。   皇帝那着急慌忙的样,让张阁老看的又是摇头,又是皱眉。这皇帝,明明这般大的人了,怎么性子还是这么急,说了多少回要稳的住,就是不听劝。唉,他都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等他走了若是皇帝还是这个样,那以后怕是要吃大亏的。   不过肚子里嘀咕归嘀咕,张阁老对这东西好奇心也不小,见着没法子阻止,索性也放下了手里的事儿,跟着走了出来。   一出来就听一位领头的大匠在那儿回话说到:   “陛下,这会儿咱们刚煅烧磨粉做完,成不成的,还得等粘合之后干透了才知道。”   “那要多久才能干透?”   “看着这方子上的意思,怕是怎么也要一二日,这还是咱们做的较薄,大小也就一尺见方的缘故,若是按照这上头说的,做成几米长的,那怕是没有三五天是出不了结果的。”   “这样啊。”   皇帝有些失望,与此同时又有些牵肠挂肚,挠心挠肺的。嘴上不免就嘀咕:   “怎么要这么长时间?怎么就不能立马知道呢?”   看看这话说的,张阁老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只是他如今身子实在是不好,想训斥都有些没什么力气,便往张诚那边看了一眼,想让他劝劝。   张诚能怎么劝?他一个内宦,胆子可不敢太大,稍稍出格些,倒霉的很可能是自己呀。   所以即使看懂了张阁老的眼神,他也只能抿着嘴说了一句。   “陛下,晒个被子都得看日头好坏呢,何况是这样石头一般磨出来的,想来是更耗时些。要不,您让他们粘合好了就在这儿放着?让几个奴才日夜盯着,随时记录变化?”   这到也是个不错的法子,不用他一直惦记着,又能随时知道情况。   “那成,你让人盯着。”   嘱咐完这个,皇帝又询问那几位大匠。   “依着你们看,这土水泥……哦,就这个,真能做成比石头还硬吗?”   “有些不敢想,不过并非不可能,早年间也曾听说过类似的,什么锅底灰掺和上石灰水能防潮等等。只是不曾想过今日竟是有幸能试一试比这还奇妙的,也是小老儿几个托了陛下的洪福了。”   领头的匠人显然是个小官,不然不至于说奉承话说的这么明显直白,边上的内宦听着都想笑,不过这同时也是个有真本事的,也是个心宽知道为人想的。   “陛下,这世上自来不缺什么妙方,只是都怎么在外头传的,毕竟谁家有这样的妙方肯随便拿出来?肯将这样不可思议的妙方献上来的人,不定下了多少的决心,舍了多少的好处呢,想来必定是个忠君爱国之人。而这样的人,既然献出来了,那自是不会说什么大话,没得平白得罪了陛下。”   对,这道理是说得通的,也是为什么一拿到手,皇帝也好,张阁老也罢,都没怀疑包三儿的用心,只一心想来个眼见为实。不过这样的心思让这么一个匠人说出来……皇帝定睛细细的看了看着匠人。   花白的头发,沟壑的老脸,粗糙的双手,还有浑浊却坦荡的眼神,皇帝心里暗暗的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张阁老,见着他也对自己微微点了下头,便笑着称赞道:   “那确实是个忠心的,你也是个忠心宽厚的。张伴伴,去边上安排两间屋子,让他们今儿都住下,好方便明儿继续看变化。对了,给他们家里送个信,免得家里人着急。”   皇帝这样的贴心,几个匠人激动地立马就热泪盈眶起来,不住的拱手作揖,感激着皇帝。   “行了,别谢了,将东西做出来要紧,哦,朕记得,上头说做这东西好像要用布巾子遮住口鼻,以防粉尘吸入将肺腑,内脏结成块是吧?这个你们也注意些,能特意写出来,想来很是要紧。”   居然还关心他们身体?哎呦,陛下这是圣明又慈爱啊。   匠人们越发的激动了,又做了一回磕头虫。将皇帝磕的乐呵呵的回了大殿。   “先生,这事儿看来应该能成,而且成本不大,只要做成了,大批量的用起来,怕是能剩下不少的银子。”   才说了几句明君该做该说的,一个转头就又露出了财迷的性子,张阁老觉得心累的不行。你哪怕不说最后一句呢?好歹也能遮掩几分不是?   “若是成了,陛下,这包明成,您觉得该怎么奖赏?”   算了,说也说不听,没得为难了自己,还是转移话题更利索些。   张阁老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直接跳过了银子不银子的。提起这个他自己已经心下有了点章程的事儿,想听听皇帝怎么想。   “这样一张利国利民的方子,先生,朕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赏了,给银子吧,多少都不合适,给官职吧,那就是个万事不管,光占位置的人。唉,头疼。”   头疼?不,这样的人其实最好处理。   张阁老在自己的小案桌后坐下,稳稳的喝了一口茶,笑着指点到:   “他既然是个不爱争权夺利的,那就给这样的赏不就成了?”   嗯?这怎么说的,还有不争权夺利的赏?等等,还真有,比如武勋,这种以往奖赏大臣是,用来福荫官员勋贵子嗣的东西。   “他如今是正七品总旗,那给个正六品云骑尉的武勋?”   一边问,皇帝还一边看自家先生的眼色,为啥这样?因为这些容易造成冗官,空耗国库饷银,这还是张先生自己说的,他怕触霉头啊。   不想这一次张阁老愣是点了头不说,还特别满意的笑了。   “可以,不过光给这个有些单薄,看着不像,另外再加上点别的,那就好看了。”   “别的?给什么?银子可不好给,多少都麻烦。”   是不想给吧,这人,只要说到银子,那抠唆的立马就变了个人。好在张阁老已经想到了这样的情况,并有了相应的应对方法。   “上几回抄家,陛下不是从哪些古董摆件中选了些还看的过去的拿回来玩了嘛,寻几样玩腻的赏了不就行了?宫中每隔几年就采买木料,储备着修缮宫殿,每每有多,造办处都会选些快朽了的,做成各种如意,你选上一个中等的,那也是不错的恩赏。如此凑成四样或者六样不挺好?”   不用直接给银子?哦,那就没事儿,那些乱七八糟的他有好几库房呢,选几样不会伤筋动骨。   “这个可以,张伴伴,去选几样他那样的人家能用的上的。”   呵呵,六品能用的上呢?即使是选他富裕的,不要的东西,这皇帝都抠门的不想给出好的,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难道这是□□的血统在起作用?   张诚都想吐槽了,可惜他再腹议也只能心里想想,脸上还得端着笑应承。   “那能选的可就不多了,陛下您这里的哪样不是珍品。”   “也是,便宜他了。”   这话即使你是皇帝,说出口也是会让人脸红的。到底是谁便宜了谁?张诚都有些没眼看了,直接低头准备往外走,想着赶紧选完了拉到,只是脚步还没抬起来,他猛地想到一个问题,刚才皇帝他们说的是,如果成了的话是吧,那这还用这会儿选不?   “选吧,哪怕是不成呢,光看他有这份心就该给赏。成了再多添上一些就是。陛下富有四海,难不成还少这一个两个的东西?”   也对,反正明后日就该能看出结果了,这会儿选也不算早。   想明白这点,张诚脚步加快了。而里头张阁老则转头顺势和皇帝说起了每年治河的花销等等,说的皇帝看着外头那几个匠人的眼神都变得炙热起来。   “这东西最好能成,只要能成,国库也能松口气了。”   是啊,松口气,这一年年治河的银子,流水一样的花出去,压在谁头上都犯愁啊。   张阁老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   “陛下,这会儿想想,这包明成……似乎挺有福运。”   皇帝跟着也想了想,然后大笑起来。   “福运不福运的不说,一个开食铺的,能让朕两次从他那儿空着肚子回来,这也算是千古奇闻了。” 第67章 武勋、宅子   时间这东西明明最是公平,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可当人的心境不同,长长短短的就特别的熬人。比如这会儿,皇帝一次次抬头往外看的时候,就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的慢。   好容易等着到了第二天,皇帝一下朝就和张阁老两个就去围观结果。许是几个匠人谨慎的缘故,做的不算厚实,所以这会儿已经初初凝结出了模样。   “怎么样,试过了没有?”   “踩上去重些还是有痕迹,不过痕迹不深,若是等着完全干透,想来应该能达到宛若坚石的效果。”   几个匠人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在宫里留宿,为此激动的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等着太难蒙蒙亮就起了身,跑到这土水泥实验的地方看着,生怕活计做的有一星半点的疏漏,辜负了皇帝如此厚待。   而这么一眼不错的看着,他们能不试上一试?都不用皇帝指挥,他们已经凭着经验对这个奇妙的方子做到了心里有数,只是习惯了小心谨慎,不敢打包票罢了。   听着他们这么说,皇帝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回头和张阁老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欢喜的笑意。   狐狸堆里学出来的皇帝,哪怕再年轻,那心也是七窍玲珑的很,哪里听不出匠人话里的关窍?这分明是说这东西方子上写的没差呀。   “粘合怎么样?砖石真的都能用?”   “这个倒是没问题,陛下您看,这两块砖上下左右都抹了一层,这会儿可还有痕迹?还有这一块,陛下可能看出下头全是碎石子?”   “确实浑然一体。这样,这边的继续等,你们在做几个厚实些的试试。尽量在十天里,将这东西该怎么用?如何用?能有多少用?都实验出个一二三来,张伴伴,找人就在他们边上候着,全都记录清楚。”   即使心下已经相信了方子上所说的东西,可涉及到边关防护,水利治河这样事关无数人性命的事儿,还是多多实验,多掌握些详细更妥当。   “陛下放心,这事儿奴婢必定办妥当了。”   张诚也不是没见识的人,哪里不知道这土水泥以后可能的地位?想到自己能参与其中,许是将来也能算一个功劳,看着那土水泥,那是满脸都是欢喜。若非自己还得跟着皇帝,真是恨不能直接黏在这实验场上,将存在感刷爆。   不过即使不在这现场盯着,张诚该干的事儿还是很不少的,比如这放赏的事儿就归他上下传递。   “先生,这东西这样好,那咱们原本想的似乎还能更多些,你说若是京城的沟渠都用上这东西,那清理起来是不是会更容易些?”   这是个不错的想法,特别是在外城扩建的档口,能剩下多少采买青石板的银钱?能省下多少运费?能剩下多少人工抛费?   “确实可以,而且就目前计算的成本来看,原本青石板的银子用在这上头,连着贫民区那边的土路都能一并铺上一层了。”   街巷也一并铺了?若是如此,那京城会是如何的干净?怕就是老鼠也能少些了吧,毕竟这坚石一般的地面,可不怎么好打洞的。   “越说这东西好像用途越广了呀,要这么样的话,先生咱们原本想的赏赐怕是又薄了。”   皇帝皱眉了,若只是军事用途上的,那包三儿捏手里也没用处,献上来反倒是少了麻烦,给少点的赏皇帝也不觉得亏待了他。可若是民用上也如此广泛……那就是包三儿舍弃了好大一笔财源了,若是给少了,岂不是显得皇帝欺负人?   虽然他确实抠的挺欺负人,可皇帝自己却从不这么觉得,一直认为自己挺讲道理的。作为一个讲道理的人,这会儿察觉了疏漏自是要调整调整。   “要不从他需要的东西入手?陛下,他这样的身份,恩赏的太重了,对他也未必是好事儿。”   霜打露头青,不过是个底层的小官,皇恩太重,惹了别人的眼,麻烦起来送命都有可能。   张先生虽然对包三儿的怀疑从来没少过,可同样的,对于包三儿的才学也从没看轻,每每到皇帝这里,看到那屏风上至今还挂着的四多,就忍不住可惜包三儿不是科举出身,不是正经的朝官,不能为他所用。   人到了老了,哪怕往年再怎么桀骜的,都不免柔和几分,更不用说自来就有提携晚辈情节的文人大佬了,张阁老心下爱重包三儿的见识,自是忍不住帮了这一嘴。   “也是,妒贤嫉能的,这世上自来就没少过。不过包三儿……,他能缺什么?这朕还真是不懂。张伴伴,你可知道?”   怎么不知道,皇帝看重的人,他作为贴身伴当,自是要全方位了解,时不时更新信息,以防询问的。看看,准备工作做得好,关键时刻又能出彩了吧。   “陛下,巧了,奴婢还真是知道一点。”   “哦,那你说说。”   张诚什么样皇帝能不知道?张阁老能不知道?一听张诚这回话,两人瞬间表情同步,都是一脸的果然如此。   “昨儿下头的人才来说,那包明成买了隔壁的一个大杂院。听说是想将那金银铺子放到隔壁去,将原本的铺面做成大门。”   做成大门?都是去过包三儿家的,脑子一回想,就知道了他这么做的缘故。   “他可算是知道装个大门了?看样子,脑子回来了?不,或许是让人取笑了!”   皇帝这么说的时候,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幸灾乐祸。别人被取笑和你有什么关系?笑成这样,真的很么皇帝威严好不。   “陛下。”   张阁老脸色一肃,眉头还没皱起来呢,皇帝立马就讨饶了,求生欲相当的强。   “朕过了。那什么,张伴伴,继续说。”   说什么,这不是已经说了,他买房子啊!就为了一个大门买房子这说明啥?说明他想撑起官宦人家的脸面了呀,既然这样,赏个宅子不就挺好?唉,行吧,继续说,说透了总行了吧。   “陛下,既然那包明成想要将体面撑起来,那何不赏个宅子?奴婢记得,咱们上几回抄家,好像还有好几处房产没卖呢。”   这主意不错,而且相当的符合皇帝不多花钱的隐秘心思,白来的东西对吧,给出去不心疼。只是……   “朕记得,咱们剩下的几张地契好像房子都不怎么样,这才没人买吧。这样的宅子赏人……拿得出手?”   “那不拿得出手,那也要看怎么拿出来。咱们剩下的那些,有官身家底的看不上,可百姓却必定是喜欢的,好歹每一处都是正经的四合院呢。您说将这宅子用来和包明成邻居换……”   行了,后头的不说,皇帝也反应过来了,这是宅子不大,就用贴心来凑呀。不错,张诚不错,只要支使个人走一圈就能办妥当的事儿,能换个这么体贴的名声,真是再划算没有了。   “好,那这事儿,张伴伴,你来办。”   “奴婢遵旨。”   张诚是什么人?皇帝的亲信伴当,这样的人手下是不缺能干的人的。随着皇帝一个意思下来,他去户部取了两张房契,一个随手吩咐,不过是两日的功夫,这事儿就办妥当了。   而就在他将房子的事儿办妥的时间里,皇帝的实验也彻底完成了,一尺厚,两尺宽的一块坚石一般的土水泥块立在平地上,在一众朝官的注视下,被铁锤大力撞击数十下都不曾散架,这样的结果简直惊呆了所有人,很多人激动地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工部和兵部的几位大佬最是夸张看着那东西,不单是眼睛都在闪光,激动地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再然后?那就是皇帝最嘚瑟,也最不想经历的事儿了。那七嘴八舌的要求自家第一个使用的争吵声,差点让他耳朵都聋了。   忍无可忍的皇帝闭着眼,大喊道:   “别吵吵了,这东西刚开始制作,一时半会儿的量不大,只能优先用到外城扩建上,至于别处,等着这个好了再说。”   外城?哦,这个涉及到底下不少手下的福利问题,优先倒是也可以,至于下一个是谁?那就看彼此的本事了。   各个衙门相互注视的眼神里全是火花,不知道出去了会不会来个全武行。   皇帝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只那么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招。张阁老看到皇帝这样,垂头轻笑起来。皇帝如今多少已经有了几分他爹的模样,开始学会了权谋算计,朝堂权衡了。   东西出来了,接受程度良好,那么张诚办好的事儿自然也该露面了。所以这一日,包三儿吧唧一下,这等待多时的好处就落到了实处。   “三爷,刚才,刚才那天使说的什么?云骑尉?六品?三爷,您这,这是升官了?咱们家有武勋爵位了?老天爷爷,老头儿我,我没听错吧?”   老韩头满脸不敢置信,其实不敢置信的何止是他啊,就是包三儿自己都没想到居然结果会是这样,他这会儿也晕着呢。   好在包明武就在南镇抚司当差,听到消息过来的快,在宣读旨意的内侍离开之前赶了过来,一边给内宦塞红包,一边笼住了局面,不然这会儿包三儿这儿会乱成什么样都不好说了。   若是不看包明武那指挥人烧水沏茶,招待街坊恭喜的语调有些高的话,若是不看他坐在椅子上腿有些发抖的话,若是不看他笑的表情有些僵硬的话,那确实挺正常。   可再怎么撑,也不能止住包明武内心海啸一般的尖叫,包明武这会儿心里的排比句啊,长的都能写成小作文了。   这才多久?三儿又升了,他们家有六品官身了!他们家是有武勋的人家了!他们家……   也不知道今晚老包家的人有几个能睡好。 第68章 闷声发财?   肯定没睡好啊,不年不节的,老包家从上到下,从大到小,这会儿全到了包三儿家集中了。眼睛看着正堂条案上供着的圣旨,所有人的眼睛闪的都是绿光。   所以也没有人发现包三儿表情其实有些不对,高兴中隐隐的带着几分疑惑。他疑惑什么?   呵呵,自然是在想为啥这奖赏来的是圣旨呗。按照包三儿想的,以及皇帝他们走的时候嘱咐的,土水泥的事儿应该是偷偷的进行,最起码隐瞒上几年才很有可能公开的,怎么突然之间这事儿就变了呢?怎么就明着来了呢?   为什么?因为将作监的工匠们给力呀,在刚开始试验的时候就十分有效率的将包三儿给的图纸上的配比进行了基础的推演,然后做出了十种搭配。本不过是将作监小心谨慎成了习惯,为了以防方子流传过程中数据出错,和材料地域不同成分有差异而做的后手。可当结果一出来,那真是惊喜的皇帝都感觉上天降福了。   粘合度不一的结果下,有些确实有保密的需要,可有些不算十分坚固的却没什么保密的必要,并且也没法子保密。比如用作铺路的,你保密个什么?立马就要用上的东西,保密了也是白瞎。   如此之下,肚子里布满了十七八个心眼子的朝臣们立马就开始琢磨起了虚虚实实的手段。比如在马上必定要用上的较差的那一种土水泥上做文章,将事儿弄到明面上,然后将配方最坚固的那部分隐藏下来,然后偷偷的生产囤积,等到了一定的数量之后,出其不意的用到九边的兵堡上。   如此一来等着将来打仗的时候,肯定能让边军的安全性增加好几个百分点。也让那些骑马冲锋的吃个大亏。   此外,朝廷这里还能用这种土水泥铺路做饵,还能忽悠着那些有钱人家在自家修路,大地主们为自家修渠等等,为国库再多挣上一笔,让国库再宽松几分。也让皇帝少抄几次家,老实说,虽然一次都没扯到他们头上,可总是这么心惊胆战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至于你说这些朝官会不会透露消息?呵呵,在张阁老这个权相手下将尽十年还没被弄下去的,哪怕不是一路人呢,事涉国家安全的时候,还是能拎得清的,最多就是将作监做出来之后,他们抢先一步,为自家谋个优先和打折的好处罢了。这点子小要求,皇帝肯定不会计较。   有了这么些个前提,皇帝再说起要给包三儿恩赏,你说,这事儿还能遮遮掩掩的来?哪怕只是为了打个配合,皇帝也得高调上几分不是。   不过也正是因为要高调,呵呵,包三儿财运就来了,这次随着圣旨下来的奖赏比前头皇帝原本准备的那是好了不少啊。   “三儿啊,你这到底给的是个什么方子啊,这奖赏,怎么看着我头晕呢。”   包明武的眼睛从圣旨往下移,看着那八仙桌上摆着的东西,伸手去摸的时候手都有些发抖。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浮雕如意,那看着就挺稀罕的各种摆件……足足十件呀,这东西真的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有的?   还有边上这红衫木的匣子,里头满满登登的两排银元宝,十两一个呦,这可是有二十个,那就是200两了,还是成色最好的足量官银锭子。这样的银锭子他们三家加一起都寻不出第二盒来。哪怕不用,摆出来都比旁的体面些。   一整套云骑尉的武勋朝服便服,这样恩赏的衣衫,他们往上数几辈子都没有祖宗得过,这体面都能写进族谱了。   最后是那房契地契,直接赏房子,还是就在隔壁的房子,上头贴心到这份上,包明武真的,惊得差点捂着胸口直接来个心梗。   缓了这么些时候,包三儿心下的疑惑虽然没解,可自我安慰却已经足够了。虽然不知道上头到底怎么想,可作为没能力左右现实的他,除了欢欢喜喜的接受,没有第二条路。既然如此,那他还纠结什么?没得端着个发愁的脸,让家里人跟着着急,让旁人以为他装相嘚瑟。   “就是个粘合物配置的方子,那也不是我的,就是以往看来的,泥瓦匠手艺的的东西,没想到……不过是想攀个勋贵的大腿卖个好,不想还真是遇上了实诚人,将我的功劳半点没抹了不说,看着还替我说好话了?不然不能来这么一通。”   “粘合物?莫不是正好能用到外城的事儿上?是不是成本还不高?”   包明武听明白了东西,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外城建设上的困境,急忙问出了好几个关键点,等着看到包三儿一脸坦然的点了头,刚才还忐忑的心一下就落了地,笑容越发灿烂的说到:   “若是如此,那给这么个大赏也算的上是天时地利皆有了。”   包明武到底是一直在外头走动,隶属于锦衣卫的官,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人就彻底回了神,还有心思转头对着听到他们对话看过来的家人细说究竟:   “你们也知道,修城墙什么的,最是耗费银钱,不然也不至于那些个偏僻的城镇一二百年都不修上一回,破破烂烂的还混着当看不见。可这费钱还算不得最麻烦,那粘合用的鸡蛋红糖糯米浆才是最戳心的东西。那可都是能填肚子的,外头多少人饿死?如今呢,猛地有了一样能剩下这么一笔的东西,上头能不高兴?泥瓦匠的东西啊,那不能吃不能喝的,省了上头的那些爷爷们多少的事儿?”   说到这里,包明武略略顿了顿,然后看到屋子里的人都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心情的大笑道:   “最要紧的是,这会儿外城正因为缺少粘合的东西停工……”   接下来的话包明武不说大家也都明白了,都不是什么蠢人,怎么能不明白当一回及时雨的好处。   “挣了,这可真是挣大发了。”   不用问,说这个的肯定是包明威,这家里就没谁动不动就说挣不挣的了。而他想明白了之后第一个反应没让人意外,对,他就是直接拿起了那些摆件开始估价了。   “这些东西我看着每一样都挺值钱,最起码一个五六十两啊。三儿,这将来不管是给小满当嫁妆还是留给立夏当家底都是不错的,再有个不凑手的时候,你怎么也不至于再卖地。”   话是不错,不过你们都在,还帮忙招待了一日的各路贺喜的人,他怎么可能真的全拢到一处藏起来?   “留什么家底啊,放着白生灰,摔了还心疼的东西,多了没用。大哥,二哥,你们自己挑着喜欢的,一会儿拿走。权当你们今儿来帮忙的红包了。”   这话说的忒大方,大方的两个嫂子脸都红了,不过是听着信过来给自家兄弟搭把手的事儿,竟是还能混回去这样自家从没有过的好东西?这要让人知道了,还不得说他们太贪财?哎呦,虽然她们真的也挺眼红,可真没这个脸唉。   “不成,不成的,这都是宫里赏的,怎么能随便给人。”   “有没有皇家御赐的记号,怎么不能了?大嫂,挑吧,权当我提前给端午的礼了。”   哎呦若是这么说,呵呵,那她们可这拿了啊!   包林氏兴奋的红着脸去看自家男人,瞧着他没阻止,看向那些摆件的眼睛越发的亮了,手也有些蠢蠢欲动。   包明武为啥这会儿不端大哥的架势阻止?因为他正在看那几张房契地契。没工夫管这些个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了。   “这契书,我看着是隔壁后头的?你将三伢子的房子买下来的事儿看来上头是知道了,所以索性给了你他家后头的那个院子。”   “这不奇怪,莫名有这么一个方子,上头能不查查?我这么大个人在这摆着,买房子的事儿也没遮掩,自然是一查就知道。”   这确实是,包明武自己就是干这个的,对于上头在京城的掌控力度知道的清楚着呢。   “可见他们对那方子很看中,不然不至于如此贴心。咦,这张房契……是你家后头的?这什么意思?”   “我看看,刚才还真是没注意。”   包三儿刚才一直混混吞吞的想着事儿,确实没细看,还以为就隔壁后头那院子一张房契呢,不想竟然还有一张,这倒是有些意外。   可等着看了那房契的地址,包三儿心里什么意外都没有了。   这张房契的地址包三儿很熟悉,因为就是他安置那些个给他当厨子的老太监的院子,还不是一个小偏院,而是带着边上一个四合院的整个的院子。   “这地方是老崔头他们住的地方,看样子查的挺彻底啊。”   嘴上说是查的彻底,可包三儿心里想的是,这怕是那跟着皇帝的太监特意准备的。许是对这些孤苦无依出宫的老太监的恻隐之心?   “这也挺好,有了这么一个院子,将来你想扩一下铺子,再多收几个老崔头这样的,都不用担心住不下了。”   包三儿心里的想头还没成型,包明武的话又起来了,打断了包三儿的琢磨。   “确实,能多点房子安置人总是好的。”   不想就不想吧,今儿家里这么多人确实也不是细细琢磨的时候,包三儿顺着话音就将话题往外拐。   “不过突然给这么两张房契……我怎么觉得给了我银子也没什么可高兴的呢?摆明了都得花出去呀。”   还真是,房子到手,休整总要有吧?特别是隔壁的前后两个院子,本属于两户人家,想归拢到一处,那可有的收拾了,指不定还得推翻了重建,若是如此,那银子花的可不会少。   “要不你先缓着来?都说财不露白,今儿闹了这么一出大发的,若是再折腾的大了,怕是会有人盯上你。”   财不露白?呵呵,怕是不能了。包三儿苦笑着说到:   “大哥,我家如今连着大门都没正经的呢,给了武勋爵位,又给宅子又给银子的,我若是不动,你说上头会怎么想?”   咦,这好像还真是个问题!那花着?哎呦,这要花出去多少?几十年都没这么抛费过呀,想想都心疼了。包明武皱着脸说到:   “要这么说,这么一笔大赏,岂不是还没焐热就要散了?唉,这赏的怎么就不能实惠点呢,索性给个大宅子多利索。”   啊?这还能挑三拣四的来?包明武啊,你这是心疼出毛病了吧!看,包明威都侧目翻白眼了。 第69章 忙碌、交差   都说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老朱家从开国开始,就没几个皇帝是手松的,所以啊,百姓间爱抠唆着过日子的更是不乏其人,像是锦衣卫这样属于皇帝亲卫的,再吃准了当今也是个爱财的之后,那就更是迅速跟进。像是包明武这样心疼钱的都属于演技不到位的,一脸坦然,我抠唆我光荣的才是个中高手。   包三儿也是锦衣卫中的一员,能不知道这些个道道?所以啊,他看到自家大哥为他心疼钱的时候,除了翻白眼都不想说话了。手巴拉几下盒子里的银锭子,心下默默的计算了一下家底。   嗯,很好,加上存银,手里又有了四百多两了,这家底攒的不慢。等着房子收拾妥当,应该够为家里再添置些体面东西,置办些出门衣裳的。正六品的武勋……这也算是个有点身份了,那儿子闺女是不是该正经给找个先生读书?这好像也该上心起来了吧……   包三儿刚开始只是随便琢磨,这可脑子一旦动起来,就有些不受控制的样子,越想后头的事儿越多,差点真的将自家大哥给丢到了脑后。   好在家里不只是只有他们两个,包明威他们也都在,有这个算盘珠子在自是不会缺接话的人的,看看他刚估算完了各种摆件的价值,人还没转过来呢,就接上了包明武的话。   “再怎么休整,那能花几个钱?虽说如今外头工价是上来了,可再怎么涨也比买便宜,再说了,这位置可不是随便能买到的,若是老三自己去,人家卖不卖都两说。哪里能这样好,直接将宅子凑成两溜?等着整好了,比咱们家以前没分开的时候都好些呢。”   这就戳心了啊,当哥哥的还不如弟弟本事,你让包明武的老脸往哪儿搁?也就他是个心宽的,不然让弟弟这么一激,恼起来,兄弟怕是都得生嫌隙。   包明武没真恼,但也不禁老脸一红,心下上火,所以他直接一个大雷过来,就镇压了口无遮拦的老二。   “就你知道啊?我能不知道这个?行了,你要有心,那这修整的事儿,你帮着老三办吧。”   “咦,怎么就让我来了?这房子要建成什么样,那不是老三的事儿吗?”   嘴不积德的还想躲懒?没事儿都给你找点事儿,不累惨了你,怎么出我这当哥哥的一口恶气。   “老三?他有另外的事儿。”   另外的事儿?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听着两兄弟斗嘴才回了神的包三儿感觉自己一个闪神,事情发展就有点走样啊!茫然的看向了包明武,一脸求知。   “大哥,什么事儿?难不成是衙门里?”   “就是衙门里,大人让我问问你,若是想做一个藏药丸的东西,你有没有法子。得不能让人查出来的,在身上挂着不显眼的。”   这要求提的,包三儿真的想要挠头了,他这里是可以定制,可那定制的都是他制作熟练的,然后按照需求做个微调罢了。怎么……一下子上升到从无到有的个性定制,这跨度是不是大了点?   “这,这我可说不准,怎么突然想到找我做这个?”   “你那佛牌不是做的挺好嘛,听说真传出了不少消息,所以这回郝大人才想着让我来问问你。”   关键词看到没,‘问问’。若是没有这圣旨,没有正六品的武勋爵位,那郝成刚可不会说什么问问,而是该直接唤了包三儿过去,下任务了。可如今……百户,也就正六品。   包三儿对身份差别没这么敏感,可包明武却心知肚明的很,说起郝成刚让他问问,背脊都挺直了几分。回想起今儿从南镇抚司到老三家这一路的变化,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往日就他这么一个微末的小官,在南镇抚司有什么脸面?百户大人看都未必看他一眼,可如今呢?今儿听着同僚过来传信,他急吼吼请假出来的时候,那可是郝大人亲自送出门的,说话都带着笑呢,可见老三这一上去,连着他也得脸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算是亲自感受了一把。   “这是你有了武勋后咱们南镇抚司头一次嘱咐差事,三儿啊,哪怕是难办呢,你也要想法办妥当些,免得让上头以为你攀了高枝,丢了本分。要真……锦衣卫才是咱们家的根,丢了这跟脚,以后少不得会有麻烦。”   这他还能不知道?和南镇抚司对着门一般的当了那么多年的邻居,哪怕他不是锦衣卫的人呢,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性子。   “成吧,我今儿就琢磨起来,尽量这几天就给个准信。”   包三儿怂怂的接了任务,可惜这态度却依然不够,包明武斜着眼看了包三儿一眼,压低了声音叮嘱道:   “郝大人的意思,若是可以,最好五天内,能将东西做出来,看他说话的架势,这东西怕是下个月就得用。”   “这么急?”   他可是要从头想的,居然就给五天?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藏着药出门……总觉得会有大动静呀。   “大哥,这可是有事儿?”   “有事儿也不是咱们能打听的。”   包明武警告的瞪了包三儿一眼,让他赶紧闭嘴别问,转头却又忍不住絮叨:   “咱们这位陛下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好好想想,以后这样的差事怕是不会少,差事多了,你的事儿怕是也一样不会少。”   这倒是,不是什么装备都能搞成制式品的,特别是藏匿东西的这种。   “那行吧,我一会儿就开始琢磨起来。”   一会儿就琢磨?亲,你是不是对自己如今的身份有什么误解?这一条街上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体面升官的事儿?还是宫里直接下来的,隔壁邻居什么,真的来恭贺一次就能完事儿的?哪怕是为了多拉近点关系,以求将来有难处好有个上门的脸面呢,这几天包三儿也别想安生。   好在包明武就在南镇抚司,在包三儿接了任务的情况下,随时随地能来支援,不然他家的门槛不说会踩烂几分,就是包三儿自己,也会被吵吵的没一个安生。   而在这样的纷扰中想什么个性定制……真是难为死包三儿了。所以啊,为了能及时交付任务,包三儿已经放弃了自己独立琢磨的计划,反过来开始回想起以前自己看过的各种小说,思量着从中借鉴一二了。   许是错有错着,你别说啊,包三儿这个主意其实还真挺不错,看看,这衣袍角嵌入的法子,这是抗日神剧的特工衣领□□药自尽的法子中领悟的;珠子耳环内里藏药也一样是特工电影里的灵感;发钗藏药这个相对寻常,可十八子手串里藏药,这个就稀罕了吧!而且还男女都能用。   此外,宝石项圈里中空能藏药,腰带上的玉牌后头也能藏药,弄到最后,连着鞋帮子都让包三儿开发出了空隙,这角度找的,怕是没几个能这么齐全了。   包三儿零零总总的做出了大约十来件,当他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都交到郝成刚手里的时候,我们的铁公鸡郝大人都差点维持不住人设了。   “好,好,好啊!有这么多,哪怕是有损失呢,总也能带进去几样,包三儿,我果然没看错你,来人,将银子拿来。”   哈,铁公鸡也掉毛啦!居然没几句寒暄就上银子?太阳从西面出来了?   不,郝成刚还是那个郝成刚,一样抠唆的很。只是他这会儿实在是没空和包三儿多说的功夫,急着讲这些东西拿到上司那里去显摆呢,有了功劳在前头吊着,你说他还能在意几个钱?再是铁公鸡,轻重缓急总是分的清的。   郝成刚拿着包三儿的成果走人了,包三儿呢,盯着两个青皮蛋,满脸憔悴的揣着100两的银子也开始往外走。满脸的轻松看的整个南镇抚司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这是真做完了?郝大人还挺满意?”   “你没看见郝大人走出去时候的脸色?那模样怕不只是做完了,而是做的他很喜欢才对。”   “这包三儿真是不简单啊。”   “要不是这样,宫里能给武勋?那可是正六品,咱们衙门里才几个?整个锦衣卫才几个?”   “你们说,这包三儿到底给出了什么法子,才得了这么个好?虽说如今文官比武官吃香,可这武勋也好些年没恩赏下来了吧。”   “可不是,这包三儿家,怕是要发达了。”   “早就发达了,他们家可是已经有了两个官了。”   “哦,对,还有包明武那小子呢。”   南镇抚司院子里的窃窃私语包三儿都听到了耳朵里,他也知道,这是他结交同僚的好机会,只要凑上去多说几句,许是就能趁着自己如今正火热,结交下一些人脉来。   可他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眼皮都快耷拉下来了,看着包明武听到信匆匆的赶过来,他只是给了个虚虚的笑,就忍不住告辞了。   “大哥,我撑不住了,得赶紧回去睡觉。”   “行行行,你赶紧走,兄弟们,不好意思啊,我家老三五天了,才睡了三四个时辰,撑不住了,我先带他回去了。”   “走吧,包明武,几步路的事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一会儿回来给咱们带点好吃的就成。”   “听说你家老三修房子呢?等着修好了,请咱们吃顿暖屋酒吧,也算是补上了升官的喜宴了。”   “一定一定啊。要不是任务来的急,这会儿大家肯定都吃上了的。”   包明武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扶着包三儿就走,直到走出大门,到了巷子里,他低头的那一刹那才看到了包三儿怀里的银子。   “这是那工钱?这银子倒是来的挺及时。”   有心问问给了多少,吃亏没,不想这话还没开口呢,就听到了不轻的呼噜声,好吗,包三儿居然走着就睡着了!这高难度操作的,包明武都差点惊的腿软了。   “三儿,三儿?”   “嗯,呼噜……” 第70章 闲话,领扣   硬挺着完成了任务的包三儿足足睡了一整天才算是彻底又活过来了,一大口的热粥下肚,整个人又恢复了精神,也有了心思关心一下自家的事儿了。   “老韩叔,家里的事儿怎么养了?这五天我一点都没上心,累坏你了吧。”   “不过是些琐碎的事儿,哪有什么累不累的。”   老韩头坐在一边,看着包三儿喝粥都喝的狼吞虎咽的,十分的心疼,上下打量了几眼,那家里的琐事儿就先抛到了脑后,絮絮叨叨的先关心叮嘱了起来。   “虽说那活计是衙门里的,不得不上心,可你也该多顾着自己些,看看,这才几日啊,脸上肉都下去了。要这么的多来几回,身子哪里还撑得住?”   虽说包三儿都快三十了,这家主当的,平日只有包三儿嘱咐他的份,可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老父亲一样的心思下,老韩头关心起这些来,那真是恨不得将包三儿当成个十来岁的孩子管着。   “别忘了,咱们家里都得靠着你撑着呢,为了这一大家子,也得缓着来。”   这他能不知道?包三儿又是一大口的热粥下肚,抬眼、伸手,随手拿了个馒头,就开始往嘴里塞,空了一天的肚子真是饿啊,连着说话的功夫都不想浪费喽,   “不过是正好赶上得官的档口,不好和他们讨价还价罢了,以后再不会了。你放心,哪怕是再有这样的,看在我如今这身皮的份上,怎么也能有个缓和的余地。”   三两口的,一个馒头下去了,这肚子里有了点实在东西,感觉就是不一样。   包三儿又吃了几口菜,然后抬着下巴磕,对着正给他添粥的老韩头说到:   “这我能自己来,说说家里的事儿,一会儿我还得去寻大哥打听后续呢。”   哦,这样啊,那他立马就说,   老韩头给包三儿添完粥,重新坐定,浮上几分笑意的说到:   “后头老崔头他们住的那处,三爷,那真是个好院子,往日没进去过不清楚,如今在知道,那老崔头隔壁的正院,虽说只是和大杂院一般的院子,可里头居然打了口井,屋子也整整齐齐的,刚修缮不过三年。这样的地方,咱们家就是招的人再多,也不用担心没处住了。”   “和隔壁大杂院一样?那岂不是有13间屋子?要是加上咱们家原本租的,那就是近二十间了,这样齐整的地方,他们就这么卖了?不是强买强卖吧?别因为咱们,让别人家平白遭了秧。”   刚修缮没几年,还有水井,带着跨院,这样的宅子在这一片可不多,算的上是大宅院了,哪怕是为了后代子孙着想呢,也没几个会随便卖了。   “那不能,听和我交接的人说,那是有人用一处带后罩房的院子和他们换的,带后罩房唉,那院子多齐整?若是放到地段可以的地方,只有比这里更值钱的,都能当成官宅,做出个内外有别来。换成我,也一定乐呵呵的换。”   老韩头交接的时候一看到这宅子和包三儿一样,心下有些不安,生怕因为他们家牵累了别人倒霉,所以问的很是清楚,听到他们没吃亏这才安了心,所以这会儿解说起来那是相当的痛快,同时也为自家三爷做了官依然有底线,心存良善而高兴。   “放心吧,三爷,听着话音,办事儿的人很妥当。”   “哦,若是这样,那就没事儿了。对了,隔壁后头那院子呢?我记得那是陈家的地方。他们家这院子平日倒是没什么人,怎么换的?”   都是隔壁邻居,虽然门不在一条街上,往来也稀松,可该知道的却都知道,这年头的邻居关系,可不是后世,一栋楼隔壁是谁三两年都分不清那种。   “隔壁老陈家这会算是沾光了,他们这院子本是准别给他家老二分家时用的,可他家老二……你知道的,几年前就病死了,他家老大又只有一个儿子,将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用得上,这些年也就是大比的时候租出去换几个修缮银子罢了。如今借着这次机会,直接换成了城外的一块地和十两银子,我听着老陈头的意思,是想添点钱,直接建成个带铺子两进宅子,喏,就是咱们家这样的。”   他家这样的?这是第二个了吧,隔壁大杂院的三伢子也说要去外城开个铺子,这老陈家也是,这么说起来,外城城墙还没建好呢,这地皮就先火上了?房地产的热度还真是不分时代,全时间段的得人心啊。也不知等着建好了,那该是个什么热闹景象。   包三儿肚子里琢磨了几句,因为没考虑当什么包租公,一个转眼就抛开了心思,继续和老韩头絮叨。   “三十两的小院换这么些倒是挺划算。”   “可不是,他家的房子上一次修缮可是十年前了。都快败落的地方能换成这样,办事儿的人挺公道的。”   包三儿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   “房子都接手了,那这修整的事儿怎么说?二哥来看过了没?”   “后头老崔头那边不用修整,搬进去就能住人,所以二爷的意思是,家里大眼睛他们索性这两天就搬过去,和老崔头他们一起住大院,那跨院收拾出来,给晚上来不及回去的那些女人住,这么一来也算是男女分开了,能避避嫌。”   这可以,以往租隔壁大杂院的时候只分男女分屋住那是因为隔壁本就分好几家,而且女眷不少,没什么可让人说闲话的。可若是都到后头那边去,男多女少的……这样分开更合适些。   “至于隔壁,二爷说索性等等,等着三伢子搬走了,再一起收拾,特别是后头那小院,原本大门可是在后街那边的,屋子也和咱们不一样,是坐北朝南,不推了重建,都连不到一块儿。”   这也对,不过若是推倒重建,那这格局可得再改了。不对,不对,若是只后头推到重来,那前头半旧的,后头全新的……   “那就先等等,我也正好再重新琢磨琢磨到时候怎么改建。”   两个馒头,两碗热粥下肚,包三儿的肚子有了几分饱腹感,拿起一边的手帕擦了擦嘴,看着老韩头将碗筷收拢,他站起了身,伸了伸懒腰,将睡的有些算账的骨头都撑开了,这才准备往外走。   “我去寻大哥了,老韩叔,家里的事儿你看着些。”   “放心吧,三爷。”   包三儿确实放心,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家这个宝能干着呢。   包三儿要去寻包明武问后续,包明武这会儿其实也正牵挂着包三儿呢。昨儿送人回家的时候那一屋子老老小小抹着泪的模样,他到现在都感觉有些发憷。   明明就是累狠了,困极了,睡一觉就能好的事儿,在那些老小眼里就像是天塌了一般,害的他明明亲耳听到了大夫说不要紧,走的时候都牵肠挂肚的,夜里睡觉都不安心。   “包明武,你这神魂颠倒的干嘛呢?莫不是看中了什么人?心被迷了去?”   这谁啊?不知道我家里有只母老虎啊!这话要是传出去,我回去还能有好?真是当不得人子。   “别乱说,我这是想我家老三呢,昨儿回去路上就迷瞪了,这会儿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不至于吧,二十来岁的大老爷们,累狠了而已,能有什么事儿?”   “这可不好说,他家老三是什么人你不知道?那就不是身子强健的,熬的狠了比不得咱们恢复的快。”   包明武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个搁楞。对啊,老三不是他,从小练武,身子板强健,这一个整天坐在屋子里的弱鸡一下子……要不一会儿再去看看?   “听说那些匠人除了打铁的,没几个身子骨好的,将作监里干活干的累晕过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所以我就说了,那看着不吹风不淋雨的差事未必是好事儿,那话怎么说来着?不禁什么什么寒,哪有梅花彻骨香,那什么,是这么一句吧。”   什么这个那个的,好好的一句‘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愣是让他们给说成了这样,全是瞎搞!   本就不怎么安心的包明武让边上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这么一起哄,心下越发的慌了。连着反驳都没了心思,满脑子都是想往金银铺子去的心。   好在关键时刻包三儿来了,不然再这么哄闹下去,还不定成什么样呢。   “老三?你这是起来了?身子骨还好?”   包明武的眼神太热切,热切的包三儿跨进衙门的腿都有些哆嗦。   “挺好的呀?怎么了?”   怎么了?你腿还哆嗦呢,说什么好?这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呢,不在家里躺着缓缓,来衙门做什么?   包明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包三儿。   “赶紧回家去,不好好歇着,你来这儿干嘛?”   啊?我不能来?不是吧,好歹我还是锦衣卫。难不成有事儿?还是他送上去的东西出岔子了?   两兄弟信号接收全歪了,偏偏还都能自圆其说,这默契也正是绝了。好在这样的情况维持时间不长,不等包三儿和包明武再来几下,郝成刚从外头走了过来。   “咦,包三儿你来了,正好,我这正寻你呢。”   包三儿眼睛一闪,心想。莫不是大哥就是因为这个不让他来?真出事儿了?   不,一点没有,只有好事儿。   “你那个领扣做的好啊,立了大功了,上头说了,要给你补上一份赏。”   这是有银子?那再好没有了。不过不是有事儿,那大哥……   包三儿回头想看看包明武,不想人刚侧身,手臂就让包明武给扶住了。   “你缓着点,身子还没恢复呢,动作这么快,再倒下去可怎么得了。”   嗯?难不成大哥刚才是因为这个?他这身子好像不至于这么虚弱吧!   包三儿哑然失笑,不过眼睛一闪,猛的想到了什么,索性顺着包明武的意思,将身子微微垂了几分,显出几分无力来,这才说到:   “没事儿,我这不挺好,大人,可能知道是什么大功?让我也欢喜欢喜。”   欢喜什么欢喜,你都虚成这样了,还顾得上说这个?   郝成刚皱着眉,一脸迟疑的问:   “这是怎么了?”   “大人,我家老三昨儿走出衙门就撑不住了,在家躺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啊?这么严重?边上的人都惊着了,看向包三儿的眼神都带着关心。郝成刚更是压低了省心,问到:   “看了请了大夫?”   “请了,说是累狠了。前头您要的那东西,他省略号,五天一共才睡了没几个时辰,本就不是身子强健的,可不就一下撑不住了嘛。”   哎呀,这可真是……铁公鸡郝成刚都觉得心虚了,他好像那什么,逼得是紧了点啊!那,要不这次赏银自己就不克扣了?不过是五十两银子罢了,再抠又能抠几两呢,全给了吧。   “那我让他们将赏银取来,你拿了赶紧回去继续歇着吧,你可是咱们锦衣卫的功臣,千万要多多保重啊。”   有银子,满血复活都行啊!包三儿心里乐呵的很,不过演戏总是要演全套的,所以他挤出感激的笑来,略带几分逞强和感动说到:   “多谢大人厚爱了。”   “哪用这么客气,真说起来咱们可是平级,包明武,我放你一个时辰的假,一会儿将你家老三送回去,记住了啊,走慢点,别摔着他。”   “哎哎。” 第71章 做戏全套   又是五十两银子顺利到手,还混了一波同情分,包三儿靠在包明武身上,缓缓走出南镇抚司衙门的时候,表情差点没撑住,扭曲的让人看着还以为多痛苦了,将包明武差点也给吓着了。好在虽然反射弧慢了点,可兄弟就是兄弟,包明武在走到巷子里的时候脑子终于反应过来了,眼角一扫一扫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你这家伙,反应倒是挺快。”   “一切为了银子呀。”   这理由说的,包明武也忍不住偷摸着笑了。   “有了这一笔,你家推到重建的钱就够了。”   不用这个也够,不过这话多说没意思,包三儿就没开口,等着包明武扶着他走到自家门口,包三儿已经重新站稳了,虚弱的模样收起了八分,等着走到金银铺子里头,更是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铺子里看着柜台的是小七,因为家里的事儿太多,如今他已经被老韩头提溜了上来,一点点的接了看铺子的活计,颇有几分培养的意思,或许再过上几年,等着他长大,品行考验合格,他就该接老韩头的班,成为老包家有一个掌柜了。   “三爷,您这是……”   “没事儿,你忙你的,大哥,来都来了,进屋坐会儿吧。”   “也行,一个时辰的假呢,正好在你这里吃饭,省的回去和那些个大肚汉抢。”   自家兄弟这里,包明武没什么可客气的,不等包三儿多说几句,他已经大踏步的往里去了。   包三儿跟在后头,看着包明武先一步走进了他的工作室,想了想,从衔接食铺后厨的月洞门拐到了食铺里头,看了下今儿的菜色。一招手,将正收拾桌椅的大眼睛喊了过来。   “大眼睛,端上一碗青椒肉丝,一碗萝卜羊肉,一碗昆布丝,一碗酸辣汤,两碗饭送到我工作室去。”   “舅舅回来了啊,大眼睛你去忙,我来端。”   正在柜台清点木牌的邱海哥听着声抬头,见着是自家舅舅,立马就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走了过来,顺手拿起个托盘就干上了。   见着他这样孝顺,包三儿心下挺高兴,   “多盛点,你大舅也来了,在咱家吃饭。”   “唉,我用大碗盛,另外再多备点米饭。”   一听大舅来了,邱海哥迅速换了碗碟,一边盛一边冲着正想先走一步的包三儿说到:   “舅舅,送煤的人刚来了一回,问咱们家下个月定多少。”   听着是这事儿,包三儿果断停下了往外走的步子,转头皱眉询问起来。   “你韩爷爷呢?这不是他管着的吗?”   他家这些采购的事儿,一直是大管家一样的老韩头负责的,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今儿这是怎么了?   “韩爷爷去后头院子了,老崔爷爷那边又来了个人,听说以前是做点心的,韩爷爷听着就帮着去安排了。”   做点心的?他们家这铺子一向可不做点心,怎么突然想着再招人了?老韩头想什么呢?算了,等他回来再问吧。   “送煤的什么时候再来?”   “说是一个时辰后。”   “哦,若是到时候你韩爷爷没来,就告诉他和这个月一样,若是来了,那就听他的。”   “行吧,舅舅,这菜好了,我给你端过去?”   “给我吧,你忙你的去。”   端着托盘,包三儿快步朝自己的工作间过去,这里人刚跨过月洞门,厨房门口老崔头探出了脑袋。看着包三儿脚步轻快,脸色就是一喜,然后迅速转身回屋,对着里头忙碌的老郑说到:   “三爷看着没事儿了,我就说,年纪轻轻的,不过是睡上一天一夜,不会有什么大碍。也就是你,东想西想的吓唬自己。”   “没事儿?那就好,那就好啊。”   老郑刚才还有些木的脸这会儿也和缓了起来,不过絮叨却没停。   “别说什么瞎想,我这不是担心他嘛。咱们能有如今的好日子,靠的就是三爷,若是他……咱们这舒坦日子可就没了,能不着急?不过老韩头回来了,你也给他说说,这人啊,穷不怕,苦不怕,就怕没个好身体。”   “那一定的。”   虽然自打食铺生意稳定起来,包三儿就没在多管这边,可有他在,那就像是有个主心骨,整个食铺所有干活吃饭的,心里就安稳。睡了一天一夜啊,包三儿自己没觉得什么,可铺子里的人却一个个的为他操碎了心。   “你家这菜越做越香了。”   包明武端着碗,哗啦啦的一阵猛吃狠吞,包三儿半碗饭还没下去呢,包明武这里已经上第二碗了。这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饿死鬼投胎了。   “大哥,你吃慢点,这样狼吞虎咽的,对胃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吃饱了就是好,平日里忙得时候,有空塞个馒头都是享福了。行了,不说我,你给郝大人做的那些东西,看他那样子应该是挺满意,许是后头会让你继续做,你心里有数?”   “只要不让我亏本,有没有数的不一样要做?”   包三儿放下了碗,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他倒是想只做定制,不搭理衙门的活儿呢,可这可能吗?有得必有失,他想要用锦衣卫的皮护着自己,护着家人,那就要守锦衣卫的规矩和剥削。等价交换,公平的很。   “做归做,可没让你玩命的做呀。你当次次按时完成是好事儿?”   包三儿苦笑,他知道包明武的意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做的太好了,人家以为你游刃有余,任务会越来越难,越来越赶,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所以今儿我不就累病了嘛。”   “呵呵,也是,有了这一出,按照郝大人护短的性子,以后应该能轻省些了。”   包明武将碗里最后一口饭划拉进嘴里,抬头看了看天色,袖子一抹嘴,站起来就准备走人。   “趁着还有点时间,我去家里看看,你赶紧吃饭,吃完了再睡个午觉,既然是病了,累狠了,那就做个全套。”   “知道了大哥。”   包明武走了,包三儿收拾了炕桌,将空了的碗碟都拿到隔壁,再回来却并没有如刚才所说的睡个午觉,而是斜斜的靠在工作间的小炕上,打开了他的系统商城。   连着五天做了那么多东西,他的积分攒下了不少,合着以前留存的,积分已经超过了一百,到了112分。有了这么一笔积攒在手,不刷刷商店,看看有没有可入手的,那就傻子了。   你别说,许是努力的人老天庇佑,商城今儿刷新的东西还真有不错的,五感提升0.1,,要价5积分,这个就相当的实用,作为一个手工从业人员,哪怕是保养得宜,日常也注意,可用眼确实挺厉害,常常酸胀干涩的要用眼保健操来缓解。这会儿有了这个,包三儿几乎连着考虑都没有就点了下去。   提升五感这个选项和别的似乎不一样,包三儿正等着接收呢不想才点下去,整个脑袋一阵清凉闪过。再然后……再然后就没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难道这就好了?要不试试?   抬眼往书架上看,嘿,果然书本封面上的字清楚了好多!竖起耳朵,试试听觉,那嗡嗡嗡的吵吵,是隔壁炒菜的声儿?耳朵也好使了。抽抽鼻子,嗯?这什么味道?怎么有点酸臭?好像是他自己身上的?低头一看,好嘛,这是汗味吧,不然他这么爱干净的人,怎么会有这味儿?端起茶杯喝一口。嗯,味觉也上来了,居然连着茶叶里的涩味都吃出来了。伸手再去摸了一把那些做首饰的工具,手感果然不一样了,感觉敏锐了好多。   包三儿咧开嘴乐了,这5点花的,实在是划算啊,整体实力上升了一截有没有?若是接那五天的活儿之前有这本事,他那里用耗费这么长时间?光是一个触感就能让他提升一成的速度了。   一天刷新十项,这才第一项,继续往下看,他有感觉,今儿他好运来了,可惜了这时代没有彩票,不然他肯定要去买一张。   买彩票也轮不到你中奖,包三儿的好心情在看到接下来的其他东西时,立马就飘散出去七成。科技小管家是什么鬼?这东西就是便宜那也不是他能用的呀。还有这无线路由器,这东西这时代搜毛个网络?大开门冰箱倒是挺想要,可是亲,没电买了当废铁卖吗?   接连几样都这么让人丧气,好在后头好歹还有个勉强算是可以的东西,不然包三儿又该气急直接点关闭了。   “500斤面粉?5个积分?这个若是上等白面,倒是和外头差不多的价钱,只是既然和外头一样的价钱,我为啥还要在这里买?难道就图它机器磨的更白点?”   包三儿嘴角抽抽了一下,总觉得这商店十分的不友好。可该看还得看,走快一年了,他也习惯了,权当是怀念过去好了。毕竟这是唯一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的东西。   时间可真是威力巨大啊,才多久,他都快忘了以前的他是什么样了。   “基础长拳技能?嗯?基础长拳?20积分?”   包三儿猛地一下坐起来了,眼睛在发光,身子也有些颤抖,这是他第一次从这商店里看到和武功有关联的东西。   “是了,差点忘了,这里有武功,我也能有武功!!”   包三儿激动的嘴唇有些发颤,手指抖着就想往下点,不过手还没碰倒呢,包三儿又迅速的缩了回去,然后一下从炕上下来,走到门边小心的打量了一番。   很好,周围没别人,隔壁也正忙着,想来不会过来打扰他。   看着情况挺好,包三儿又重新坐回了炕上,然后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一脸慎重的点了下去。20积分怎么了?他如今不缺这个,就缺武功。   “啊……”   这一次和前头的清凉不同,点下去的第一瞬间,包三儿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固定住了一般,动都不能动一下,浑身还开始发烫,并随着热度一点点由外到内的冲击,他整个人都开始疼了,到了最后,像是有无数的热针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扎刺,那种又疼又痒的折磨真是让人□□。   包三儿想喊想叫,想大声的发泄,可想想近在迟尺的家人和伙计,想想不能让人知道的系统商城,他又咬着牙生生的忍了下来。即使面容扭曲,即使浑身大汗淋漓,即使咬破了嘴唇出了血,依然坚持着。   这样坚持了多久?他以为很久,可实际上不过是四五个呼吸罢了,然后这疼就开始衰减,并随着热度褪去,那禁锢他的力量也转眼消失,只有基础拳法的套路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没了禁锢的力量,包三儿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炕上,大口的喘息着,连着脑子里的拳法都没心思顾及,只一个劲的庆幸自己撑了过来。   “三爷,三爷,您这是怎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这里他刚缓过来,想去看看脑子里的拳法,已经惊呼打断了他的计划,是后院的小厮包子,包三儿睁开眼,只见这孩子满脸焦急的趴在炕沿上,瞪着大眼睛呼喊着。   “没事儿,刚睡了会儿,许是热着了。你这是去那饭?那赶紧去吧。”   睡了会儿?热着了?不像啊,外衣都没脱,怎么睡的?今儿天也不算太热,怎么会热着?   包子一脸不信,眼睛都快瞪圆了,这明显是说谎啊!可这是自己东家,既然东家明显不想说,还有让他赶紧走人的意思,他好像不好细问。不然招了人厌烦,赶出去可怎么好。   包子砸吧一下嘴缓缓起身,欲言欲止的小表情相当明显,只是见着包三儿眼睛都不往他这里扫才算是死了心,可即使这样,迟疑了好一会儿到底又问了一句:   “三爷,您是不是病了?出这么多汗呢,要不要喊大夫?”   “不用,就是累的有些虚,这是虚汗,睡一觉就好了。”   “那,那好吧,您要觉得不舒坦喊一声啊!”   听着声,好像好像真没什么大病的样子,包子迟疑再迟疑,最后还是选择听话,起身准备走人。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见着包三儿起身坐了起来,想了想,便跑到了金银铺子那边,冲着小七招了招手。   “怎么了?”   “你给三爷沏壶茶过去吧,我看着三爷出了好多汗,许是该渴了。”   “出汗?怎么会?”   “瞧着像是捂了一身汗的样子。许是有些着凉了?前些日子不是没睡好嘛,夜里着凉也是有的。”   “我这就去。”   一听包三儿可能着凉了,小七脸色都变了,急吼吼的就去取大茶壶,提留着就快步往后走。   “包子,帮我看一会儿,我倒了茶就回来。”   “唉。”   包三儿如今耳朵好的很,外头包子和小七说的话全听见了,见着小七提着茶壶进来先看他的脸色,没好气的说到:   “没事儿,没事儿,别看了。打个盹捂出一身汗的事儿,看把你们给紧张的。赶紧的吃饭去。”   中气十足啊!小七放心了。将茶沏上往炕桌上一放,笑嘻嘻的应道。   “没事儿就好,三爷,您继续。”   继续个毛,继续睡觉吗?   “走走走,赶紧走,都是小混蛋,才来了多久,一个个嘴巴都厉害起来了。”   小七乐呵呵的走了,包子也一脸欢喜的提着食盒往后头去了,包三儿终于清静了。   咦,不对,还真是要继续,他后头还有东西没看呢,剩下还有什么?今儿运气好像还真不错。   有什么?剩下的几样里,就一样勉强能买的,还是一匣子小珍珠,10 个积分,也就比外头采买的价钱便宜了不到二两。   顺手将这个点了一下,东西取出来,包三儿再去看那积分,得只剩下77积分了。真真是攒起来慢用起来快,流水一样。   不过从今天的收获来看,他还是赚的,而且还是一年里,难得的大爆,他该心满意足了。   满足的包三儿起身,嗅了嗅自己一身的汗味,相当的嫌弃,想去洗洗换身衣裳。不想他这里刚起来,老韩头就回来了,一进门看到他这一身的汗,还有被咬破的嘴唇,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三爷,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了这是?”   老韩头可不是那两个孩子,包三儿想用刚才的借口糊弄那是不成的,所以他眨眨眼,换了个说辞。   “没事儿,我这装病呢。”   “啊?装病?”   “对,你来,我和你说,刚才我去衙门……大哥说了,做戏做全套。所以我特意捂了一身汗出来。”   包三儿拉着老韩头真真假假的那么一通解释,他自以为说的挺齐全的,也挺可信的,可惜,老韩头却不吃这一套。指着他被咬破还挂着血珠子的嘴唇,一脸你骗我的说到:   “做戏能做成这样?三爷,你可别骗我,老头我虽然老了,眼神还在呢。”   “那是刚才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的,我真没病。”   哎呦,这些个人,他说一句没病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信,你找大夫来看?”   “行,我这就去寻大夫。”   啊?真要找大夫?呵呵,这可真是做了全套了。 第72章 出路、宝藏?   连着两天请了大夫,不说家里、铺子里的人如何围观关心,就是外头隐隐的也有了些传言,说是包三儿累病了云云。包明武刚开始听到这信儿的时候心下还乐呵,觉着自己老三做戏挺有天分,还知道用大夫来圆话。可等着话越传越邪乎,连着吐血都传出来了,他一下子就不淡定了。下了差急吼吼的就往包三儿那儿去。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一进门就看到包三儿斜靠在炕上,盖着被单闭着眼睛,这可真是吓着包明武了,明明早上送他回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个下午的功夫就躺下了?   “是大哥啊,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大夫都说没事儿了,就是老韩叔大惊小怪,硬是不让我起来。”   包三儿睁开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无奈,包明武看着也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到底还是端详了一番他的脸色这才彻底放下,并哭笑不得的说到:   “外头传的可邪乎了,说你吐血的都有。”   “血?还真是有,吃东西时被惊了一下,咬到了嘴唇,看看,这会儿还肿着呢。”   这样的吐血?这血可真是够精贵的。包明武笑的更大声了,捂着肚子一批做到了边上,半响才歇了声。   “那你要不要补补?”   如果你不用这样调侃的模样说话,我就信了你的关心。   “鸡汤来了。”   这里刚说笑着包三儿要补,屋子外头老韩头正好端着碗鸡汤过来,这凑巧的包三儿直接捂脸了,而包明武呢,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仰着下巴冲刚进来一脸懵的老韩头说到:   “老,老韩叔,你,这是伺候老三做月子?”   “哎呦,大爷,可不能这么瞎说,三爷脸皮薄,撑不住。”   人老成精,虽然老韩头不知道前头这两兄弟说什么,可看着自家三爷那恨不得当不存在的样,就知道肯定是让大爷笑话了,所以一听什么月子不月子的,半个搁楞都没有,立马就将自家三爷给卖了。   什么叫脸皮撑不住?哎呦,这老头,竟是越老越逗乐了。   说笑归说笑,包三儿累狠了是事实,该补确实要补,看着老韩头那热腾腾的鸡汤,包明武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将炕桌放好,示意老韩头放这边。然后收敛了几分笑意,略带几分正经的说到:   “衙门里都听说了,好些人都说,这次确实为难了你,有几个平日你认得的,还问我,要不要来看看你,我替你推了。你如今到底是有了武勋,将来许是能走不一样的路,很不用和锦衣卫绑太近,没得让别人戒备。”   说到这个,包明武又抬眼看了看老韩头,老韩头知机,知道这兄弟两个许是有什么自己不能听的话要说,放下东西立马就走,顺手还关上了工作室的门。   听着老韩头的脚步声远去,包明武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到:   “不管是哪个衙门,只要想往上走,就不能兄弟在一处的上差,太招眼。”   包三儿端着鸡汤的手一顿,眼睛也凝了一瞬。   大哥这话……以往倒是没看出来,这人心里这样的清明。   “三儿,不是大哥自夸,在锦衣卫,你大哥我比你有优势,会武艺,有实职,又有几代人的人脉,想往上走的话,虽然耗时些,却也算稳扎稳打。”   这话虽然难听却没错,若非机缘巧合,就是给他路子,他也没本事在锦衣卫混个官身。如今看着他好像比大哥官阶高些,是个总旗,可这说白了和那武勋一样,就是个闲职,光有个好听的名头罢了,锦衣卫里谁当回事儿了?想靠着这个继续往上爬,那几乎没可能。   “这个我信。”   垂着头的包三儿稳稳的又喝了一大口,鸡汤里的热气像是一股子暖流,从喉咙口直线向下,一直烫到了肚子里,激起一身的热意,包三儿额头都冒汗了,可他这会儿真顾不上擦,耳朵还竖着呢,就等包明武后头的话。   “所以这几日我也想了,像是你这样靠着手艺吃饭的,该往哪儿使劲呢?最好是二十四衙门里的银作局,那是执掌内廷打造金银器饰的地方,除了掌印太监,下头有大使一人正五品、左右副使各一人,从五品,下头还有管理、佥书、写字、监工等底层的官员,虽然升职机会不多,可终究是个好差事,和外头也没什么牵扯,不容易出岔子。只是这样的官,多是关系户,一般人没可能去做。”   包三儿听到这银作局,眼睛就是猛地一亮。   内廷二十四衙门?他往日还真没注意过,总以为套上内廷两个字,就一定都是太监,如今看来,他见识还是浅了。这应该和清朝时期那什么宫廷造办处一个级别吧?若是这样,那真正是个顶尖手艺人扎堆的地方。   可惜了,就像是包明武说的那样,这样的地方一般人真没路子进去,更不用说是去当官了。做梦还比较快些。   “其他你能去的,大哥也帮你想了,若是能进将作监当个官也还成,毕竟你那什么匕首之类的,也算是搭上过关系,进去不至于太尴尬。只是那地方……要保密的事儿太多,头上的管事好些都是什么都不懂的,一个不好容易被牵累。至于其他的,工部稳当,你又不是那不懂得读写的人,去了哪怕没有功名呢,也能混的过去,只是那地方做的多是大活计,什么修渠修城修宫殿的,从头学起不现实。军械所、神机营更不是一个路子。”   说到这里,包明武也叹气了,微微垂眸,带着几分无奈的说到:   “思来想去,三儿啊,你以后的路子不好走啊,若是想借着这武勋的机会往上走,除非学上几手武艺,然后往军中文书上走走,不然……”   不然就只能靠着这虚名混个安稳到老呗。   包三儿心里续上了后半句,然后抬眼看了看包明武,露出了晒然的笑来。   “多谢大哥了,这般的为我打算。你不说,我这心里还真没细想过这些。”   “你不怪我在锦衣卫挡了你升迁的路就行。”   包明武看着弟弟这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为包三儿想这么多,虽说确实是有为弟弟想出路的心,可多少也带了几分自己的心思。   一来就像是他说的,两兄弟都在锦衣卫当官,底层时还好,没什么妨碍,可时间长了,他若是也得了总旗什么的,南镇抚司这边官职有限,上头未必不会顾及他们联手,从而压一压。   二来……在一个衙门里,当哥哥的总是不如弟弟,他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想互不干扰,各展所长,不是他换个位置,就是弟弟另外谋个出路。他自己……就他这半桶水的武功,能去哪儿?除非回到卫所,不然真不好转。   所以想了又想,他最终觉得,还是两条腿走路好些,他这里想想法子,给弟弟也多谋几条路,走的宽了,许是都能得意了。   “怎么能说你挡了我的路?嫡长房继承锦衣卫差事是历来的规矩,大哥二十岁不到就接了差事,到如今都十来年了,若是真要分个先后,那也是明摆着的。再说了,大哥,我在锦衣卫这官……我自己心里清楚,那就是个招牌罢了。”   那个有实职的是日日在家呆着的?说句不好听的,他能有如今的体面,反过来依仗的还是他们家锦衣卫世家的名声,和大哥也在锦衣卫里头当官的缘故呢。不然……宫里嫔妃失宠了都能被作践,更不用说他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了。   “你心里有数那就好,你那食铺内官、各衙门的人往来的也多,你若是有心,总能寻到点机会结交些有用的。别觉得抹不开脸,谋划些总不什么都不干的好。”   这真真是掏心窝的话了,包三儿很领情,点着都就应下。   话点到了这里,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包明武也没了继续絮叨的心。不过既然来了,正好也给自家弟弟这里拉点生意。   “对了,明儿我们衙门里要出十来个人,去外城监督军事,听着还有北镇抚司和缇骑的人。你要是手下的人不忙,可以推着车,运些饭菜过去,就像是过年时候那样,带着食盒,必定有不少的生意。”   外城?监督军事?这怎么回事儿?外城出事儿了?不是再建造城墙、挖护城河吗?   刚还有些心事重重的包三儿听着包明武的话,第一时间就提取了关键词,皱着眉问到:   “城外出事儿了?”   “听说是挖出了什么一间屋子,我没亲眼见到,说不清楚,不过你也知道,凡是和什么密室啊,宝藏啊一搭上,最是容易引发乱子。”   密室?这京城的密室怎么这么多?上回追查贪腐的时候挖的还不够多?这怎么又来?   “怎么会少?你忘了,咱们这京城以前是什么地儿?”   元大都啊!哦,是了,现代的时候就听说,那故宫下头都挖出个元朝皇宫的什么屋舍残垣来,这其他地方应该也不会少了去哦,毕竟好歹也是元朝的都城,达官贵人聚居的地方嘛。大户人家有个密室挺正常的。   “要这么说,咱们这地界掘地三尺的搜罗一番,许是还能挖出好些宝库来?”   包三儿摸着下巴,一脸畅想,眼睛看着自家的宅子都多了几分兴味,很有也跟着撅一撅的意思,看的包明武又笑了,摇着头像是看笑话一般的说到。   “想得美,你当□□、成祖皇帝缺心眼?嫌钱太多?就是□□攻城略地的时候有疏漏,成祖当年修建京城的时候,该搜罗的也早就搜罗完了。”   “那你说,那外城的又是怎么来的?”   这是杠上了?嘿,你小子,这是欺负大哥还没见到,说不清楚,故意的吧!   “谁知道?许是因为就在城外,离着皇宫远,所以逃过一劫呢?再或者许是藏得太隐秘,这才疏漏了?毕竟地面上可是什么都没了。”   虽然包明武心下也知道,包三儿这杠起来的姿态有几分故意,是想揭过刚才那略有几分沉重和无奈的话题,想缓和气氛的。可终究不过是三十上下的人,还存着几分年轻气盛,所以这杠起来的话说的那是半真半假,颇有几分意气。   “三儿啊,这世上百密一疏的事儿多了,你若是不信,这么的,反正你身子也没什么大碍,明儿跟着大哥我一起去?好歹你也是锦衣卫,近距离好生细看没人拦你。”   你要这么的,我可就当真了!除了电视上加过挖掘现场,他还真是从没看过现场呢。   “那行,明儿你来喊我,一起去。”   包三儿一锤定音,包明武反过来惊了一下,不确定的问。   “真去?”   “真去。”   “那行,你明儿早点起等我。”   ……   初夏的清晨亮的挺早,不到卯时,天色就已经开始发亮了,包三儿早早起了身,穿戴好他那总旗的衣裳,披上个薄大氅,走到了门口站着。   “三爷,您还真去啊。”   老韩头在后头和小七一起卸下铺子的门板,头不时的往包三儿这边打量,看了几回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那样的地方,谁知道会有些什么呢,万一是什么坟堆也是可能的。若是那样,多晦气。你这身子骨,可还没好全呢。”   “我若是不借着这机会亮个相,明儿就该说我药石无医了。也不知道这街面上谁嘴巴那么厉害,说的像是真的一般,锦衣卫衙门的人都被说相信了。”   包三儿看着还冷清的街面,眼神有些虚,不知道再想什么,嘴巴上搭话倒是半点没耽搁,这水平也是绝了。   “必定是那些个见不得人好的。这样只图个嘴巴痛快的,多是没出息的,三爷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要我说,为了公事累病了,那可是个好名头,合该顺水推舟才是。”   老韩头昨儿是真让包三儿给吓了一跳,只是后来他再看,就多少明白了,这什么病不病的,多少有做戏的份。可既然是做戏了,那这会儿难道不该继续躺着?怎么就反过来了呢?他觉得自打三爷当了官,他是越发的看不懂了。   “凡事都该有个度,病也一样,真躺上三五天,让人以为累的瘫了,呵呵,上头的人这会儿许是会不好意思,觉得心虚,可时间长了,不得用三个字就该戳到我脸上了。”   包三儿这话说的很轻,配上嘴角淡淡的笑,特别的有距离,看的老韩头心下就是一紧。   还有这样的说法?若是这么的,那这官还真是难当。三爷……心思越发的重了,或许就是因为要琢磨这些,生生熬出来的吧。一件事儿要拐着十七八个弯的去想,去琢磨,难怪当官的都不长寿呢,全是耗心思耗干了身子闹得。   叹一口气,转头拍了拍小七的脑袋,让他去生炉子,老韩头走到包三儿的身边,学着他低声的样说到:   “那你也注意些,昨儿还请了大夫,今儿就……太生硬了看着也不好。”   “所以我披着大氅嘛,身子虚不就是这样的?”   包三儿说这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俏皮,老韩头猛地就是一抬眼,他看到了什么?三爷居然对着他在扎眼?哎呦,这闹鬼的样哦,多少年没见了,可见这会儿三爷是真心情不错。   知道不是坏事儿,老韩头心里立马就是一松,而心里松快了,脑子跟着也活络了起来,一转眼就明白了包三儿的意图,笑说道:   “呵呵,也对,您这是撑着身子,给衙门里的大人们辩白,是这个意思吧?”   可不就是这样嘛,他这样出去,即使什么话都不说不解释,放到那些大人们眼里,那就是即使身子不好,也一心为大人们清洗压榨下属的不好名声,多体贴,多忠心耿耿啊。有了这一出,在锦衣卫上官的眼里,包三儿的形象必定能再好几分。   “三爷越发的鬼了。”   “那里是鬼,明明是机灵。”   “对对对,机灵,哦,还有个机灵人也来了。”   是了,包明武小跑着就在前头了。看着那家伙略带几分无奈的笑脸,想来他也明白了包三儿这一出是唱什么戏了吧!   那么好了,发掘现场包三儿来了!不知道会有什么惊喜等着他呢?   作者有话说:   二十四衙门是明代宦官伺奉皇帝及其家族的机构,内设十二监、四司、八局,统称二十四衙门。   十二监:司礼监,御马监,内官监,司设监,御用监,神宫监,尚膳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都知监;   四司:惜薪司,钟鼓司,宝钞司,混堂司;   八局: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 第73章 探洞、狂潮   包三儿一身总旗的衣裳跟着包明武来到外城那据说发现地窖?密室?什么的地方边缘的时候,一圈儿的锦衣卫看着他都有些侧目。   托食铺和包三儿那精彩手艺的福,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的人泰半都认得他,其他卫所里的,只要是他们家周围的,也多认识知道这么一个人。看到这么一个平日里什么事儿都不管,空有个头衔的手艺人突然过来和他们一起上差,这可不就惊着了嘛。   有那和包明武关系还成的,还特意走到包明武边上,凑着耳朵,小声的问:   “你怎么把你家老三带来了?他又不是咱们,用不上上差,白白来晒日头不成?不是听说还病了嘛,你也不劝劝。”   “劝什么劝?我昨儿夜里想起来,特意去喊的。”   特意喊他?为什么呀?   “咱们这要挖开的地方里头到底有些什么,谁也说不好,万一要是像咱们想的那样,是前朝富贵人家的地窖密库呢?你能保证里头没个机关?对付机关,是你有经验啊,还是我有经验?”   包明武煞有其事的这么一说,边上刚才还压着声音询问的汉子立马就瞪圆了眼睛,小鸡啄米一般的开始猛点头。   “哦,对对对,你家老三做那些机巧的东西最是拿手,想来应对这些个也有些章法,比咱们这样的大老粗有眼力些。若是真遇上了这样的事儿,不定还要靠他救命呢。”   有这个认知就好啊,不枉他想了好些时候想出来的借口。   “可不是,再说了,即使没有这些个,若是起出来的东西里有什么金银首饰之类的,好歹我家老三也是行家,不定能看出些东西呢。”   “确实,若是这么说,找他来还真是有必要。”   若说前头那人来寻问的时候没人看到听到?那是不能的,锦衣卫的人,基本没什么笨蛋,即使天资不怎么好的,常年在这圈子里摸爬滚打,练也练出几分耳聪目明了。而后头……包明武想了这么高伟光的借口,不接着这机会让人知道知道,不是白白耗费了他大半夜的脑子?所以声音还是很不小的。   如此之下,包三儿半句话没说,顺利的就融入了这个锦衣卫大集体,顺带还混到了一个较为靠前的位置。毕竟大家都想着借包三儿的眼睛,探一探危险度对吧。   “老三,怎么样?看着可有什么不对?”   被挖了半截子的沟渠顶头,露出了半截的洞口面前包三儿手脚不停的在忙乎,一会儿是用火把往里探气,一会儿地丢进去只老母鸡,再一会儿又砸进去一块三四十斤重的石头,连着四五个回合下来,人还没踏出去半步。这下可好,别人还没说什么呢,包明武自己先急上了,生怕包三儿闹出什么笑话,惹了众人不快。   所以抢先询问不说,暗地里还不住的拉包三儿的袖子,暗示个不停。   包三儿好好的在试以往只有书里才能看到的,土夫子的套路,心下正得趣呢,让包明武这么一拉,差点没上火,好在他关键时刻还算是有脑子,明白这会儿是什么时候,后头围观的又是些什么人,所以压住了心头那股子被打断兴趣的无奈,淡淡并高声的说到:   “我这不是试着呢嘛,用火把,是想试试里头是不是通气,是不是有毒气。火把没灭,火的颜色也正常,这就算是过了,没什么危险。后头用家禽,是为了试探里头有没有什么毒物,若是有,这鸡必定往后跑。这会儿看着挺正常就说明里头还成,没什么大危险。最后那石头,是为了试探是不是有翻板之类的机关。石头有五六岁小孩那么重,下去没反应,那泰半进口处还算安全。剩下的就该是用羽毛了。”   说话间包三儿从怀里取出一个短小的鸡毛掸子来,往洞口那么一摆,回头冲着包明武,哦,也是后头的其他人解说到:   “看这些鸡毛往哪儿飘,就能知道里头是不是有风口,若是有,那么这洞里许是有别的出口。”   解说的这么清楚明白,后头的人除了点头还能说啥?虽然他们往日这探密室的活儿也不是没干过,挖坟掘墓的有些人也沾过几分,可说真的,每一个有包三儿这么专业细致的,听得都快傻了。   “这,这竟然还能有这么多道道?”   后头的人群里不知道哪个情不自禁的当了一回捧哏的,引得包三儿微微挑眉笑着反问道:   “不然呢?”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个应该是那些土夫子最拿手吧,包三儿难不成你以往还兼职干过这个?”   对啊,这确实是个问题。一众人等看过来眼神都快变了,包三儿心下有些恼,又没看清到底是谁再说,不好一竿子打过去出气,只能没好气的说到:   “像是我们这样做机关的,想要做的好,做的让人想不到,那就得凡事儿反着来想,有了这样的经验,有什么想不到的?还土夫子?那样的人能和我比?让他们自己做个机关试试?铁定歇菜。”   这理由很好,很强大,别说是习惯了帮亲不帮理的包明武了,后头知道包三儿做小机关厉害的也跟着点了头。   可不是,包三儿做的机关,好些个确实是平日想都想不到的,可见这术业有专攻说的还真是没错,今儿这事儿让他来打头真是赚了。   “行了,少废话了,包三儿,赶紧的,看看还有什么要试的,试完了,咱们也好赶紧的开出来。时辰可不早了,衙门里都等着消息呢。”   有人帮忙截断了话头,包三儿也不是那喜欢揪着不放的,便立马回头继续他的实验,看着那鸡毛只微微轻晃,并没有太大的动静,边舒了口气,再次回头说到:   “里头没风,看来没什么别的出口了。大致安全,开吧。不过开开来之后,大家先别进去啊,等着我先进去试试。”   “行行行,一会儿你第一个。”   知道了包三儿不是胡闹,锦衣卫自然是愿意听他指挥的,毕竟小命这东西,谁都挺精贵是吧,有人能帮着解除危险,谁还能不乐意?   一群锦衣卫瞬间化身土拨鼠,哗啦啦的一阵捯饬,不说洞口开到了两人宽,一人高,足够人通行,就是边上也一并清理了个干净,就差没将那密室地窖的轮廓给彻底清出来了。   等着这些做完,那些锦衣卫动作整齐的开始后退,然后一个个用眼睛开始往包三儿身上扫,就等着他领头开拔。   包三儿当仁不让,举着根手臂粗的棍子就走到了最前头。一脚还没踏进那洞口,又被包明武给拉住了。   “三儿,你真行?”   “行,怎么不行?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这话一出口,包明武一脸懵逼,后头也接二连三的响起了喷口水的声音,有几个和他相识的笑完之后,不顾包三儿有些无奈的表情,以及包明武的哭笑不得,探出头来大声的取笑道:   “三儿啊,你是不是行这个问题,如今没了媳妇,没人给你证明呀。”   “许是他证明的时候,别人都不知道呢?”   “那不能,就他那和大家闺秀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走出去证明一下,谁能不稀奇?不八卦?至今没有传言,说明什么?说明根本没有啊!”   “哈哈哈。”   所以说和粗人在一处就是麻烦,看看,说着说着,这就又歪楼了,这会儿是说这个的时候?算了,和他们废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包三儿一个白眼过去,什么都不说了,直接举着棒子就往里走,边走还边对紧跟着他,为他保驾护航的包明武说到:   “大哥,跟紧了,别走我前头,还有缓着点步子。”   一边叮嘱包明武,包三儿一边用棒子往前探,几乎是晃上一圈,确定安全才往前走一步,这速度慢的和蜗牛有的一比。   后头的人看着他开始干正经事儿了,虽然都还笑着,可絮叨的闲话却都没了,一个个眼睛死死的盯着前头,打量着包三儿的动作,有心的甚至将他前前后后的举动都用心记了下来,以防将来自己遇上类似的事儿,到时候能用上。   就是包明武在进入到了洞里之后,也不免求教了起来,一心想多学几招。   “三儿,你这棍子莫不是想用来敲击墙壁地面的?想看看有没有别的机关?”   “不只是这样,这棒子还能试探前头有没有绑着什么线。”   绑线?作为一个常常需要厮杀,暗杀的部门,这些老手们只听了这么一个音,就知道包三儿防的是什么。类似绊马索的钢丝?机关牵引的绳索?哎呦这么一想,这好像确实是个问题。一时后头的人连着笑也渐渐没了,一个个举着火把,眼睛瞪得老大,四下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都说有备无患,有了准备,有了防范,其实什么机关都是白瞎,像是这会儿,包三儿一路上就试出了三个不大不小的机关来。   一处是石壁上的某个石块是空心的,敲击上去稍微一重,边上就射出了三四十支已经腐朽的箭只;   一处是紧贴地面的钢绳,轻轻一拨,前头一步的位置就有快地砖跳了起来,并露出了一个能拳头大小的地洞,里头还有四根排列整齐的箭只直飞上来,直射到顶上;   最后一处是一个放置油灯的小石台,微微一碰,就飞起一片的细粉,不用问,必定是毒药。好在这些人经验丰富,第一时间都捂住了口鼻,不然这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过期的毒药,必定会伤上几个。   经过这么三处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众人再看前头领先一步的包三儿一个个眼神都不对了。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个大宝贝。若非顾忌这会儿空气里许是还有毒药残留,怕是早就拉着包明武开始商量什么时候借他弟弟一用,去发笔大财呢。这水平,比那些土夫子确实厉害多了呀。   “这里应该就是最里头了,有没有东西,有没有好东西,就看着边了。”   走到最深处,一扇已经有了腐朽痕迹的木门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包三儿略带矜持的示意了一下其他人,并微微侧身,让他们上前来看,也算是让出了领头的位置,将进入可能的进入宝库第一人的身份让了出去,免得让他们以为他想抢功劳。   可愣是谁刚经过了这么几处危险,对着这木门也不可能没半点戒心。紧跟着包明武兄弟的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又默契的齐齐的看向了包三儿,最前头的一个痛快的说到:   “三儿,还是你来开吧,谁知道这门后头有什么呢,万一再有什么暗招,咱们可没你本事,能料敌先机。”   嘿,大老粗还用上成语了!行吧,既然你们这么谦让,那他就不客气了。就这门破损的样,即使有什么机关,怕是也已经失效了。   “那成,那咱们就继续大棒子打头阵。”   说完这一句,包三儿也不客气,直接用大棒子捅了过去,只是一下,那木门‘哐当’一声就倒下了,而这门内……娘唉,好大的闪光,还是金色的?老天爷爷,他们陛下今儿夜里怕是能乐的做梦都笑醒了!!   是的,你们没猜错,这里头就是金子,全是金子,而且是箱子已经腐烂,只留下元宝散落在地的金子,在一堆火把的照耀下,闪瞎人眼的金子。   包三儿看的直喘粗气,后头的人揉眼睛的揉眼睛,流口水的流口水,还有那哭笑不得,已经开始做梦的,这冲击力可见强烈。   关键时刻,跟在包明武后头,这一群人的头头脑子先清醒了过来,左右看了看同僚属下的状态,一声大喝喊出了口。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小小的密室里回响了好一阵,嗡嗡嗡的,将人脑子震得都懵了片刻,看着他们终于从金子的闪光迷恋里走出来了,这才大声呵斥道:   “都别闪花了眼,这些都是陛下的。谁敢趁机偷盗,呵呵,你们想想咱们陛下那性子,这金子再好,也没脑袋要紧。”   醒了,肯定醒了,即使眼睛再馋,心里再痒,和性命相关的时候,取舍还是很容易做的。特别是还有头儿接下来那句话打底,他们的取舍做的就更容易了。   “别忘了咱们锦衣卫的规矩,清点清楚了,你们哪一个手里都不会少了犒赏。所以机灵点,别做啥事儿,这么多眼睛看着呢。”   哦,对,差点忘了,老规矩,锦衣卫出去抄家什么的,三成可以归干活的人对吧。这么算,虽然拿的少了些,可也不算是空手了,还是安全正规的好处,有这个在,他们心里就平衡了。   不过说归这么说,想想头儿后头那句:这么多眼睛……别当他们不知道啊,皇帝在锦衣卫是有自己眼睛的,谁知道身边的伙计是不是呢,还是老实点太平。   老实太平的锦衣卫们一个个十分听话,该搬抬东西的搬抬东西,该清点数目的清点数目,还有那辨别金子成分的。包三儿也跟着一句闲话不说,忙乎了起来,他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看看,这屋子里还有没有别的机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密室。   你别说,这吩咐的人还真是够细心的,可不就是还有个小密室嘛,就在这一堆装金子的箱子后头,一个贴近地面的石砖让包三儿给看出了不对来,等着起出来,好家伙,这后头居然是空心的!!   “这里还能继续挖,后头怕是还有个屋子。”   还有?那岂不是说他们的三成又增加了?那果断不能错过啊!搬金子搬的气喘吁吁的锦衣卫又精神了。等着清空这一面墙,露出后头四个平米上下的屋子,大家又被闪了一回。这一次不是金子了,可那里头珠光闪闪的,一样亮瞎了人眼啊!   “这么多珠宝?五个箱子啊,太吓人了。看看,这匹玉马居然还是羊脂玉的?这是玉枕吧!这颜色,全是碧玉做的?老天爷,这该值多少钱?这都谁家藏得,富可敌国也就是这样了。”   可不是,这每一样拿出去,都是外头难得一见的宝物,这么一算,这价值还真是……包三儿心里一抽一抽的,想想自家的家底,对比一下这里的库藏,他有罪啊,堂堂一个穿越者,居然这么穷!对得起谁?   “少废话,赶紧清点,记账,对了,外头都围上了没?别让人哄抢了去,若是少了什么,咱们可吃罪不起。”   “放心,缇骑刚才就围上了,这会儿保证一个外人没有。”   “那就好,赶紧清理好了送到衙门,留下咱们那份,剩下的赶紧送宫里,NND,这要看的时间长了,老子都快压不住了。”   可不就是压不住嘛,看看,一个个的眼睛都快红了。   不,不只是他们眼睛红了,包三儿跟着包明武最后撤出那密室,来到地面上的时候,外头围拢着的缇骑都一样快眼红了,那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东厂和锦衣卫上官们,眼睛也闪的快成灯泡了。   不过闪归闪,这些人到底是官,稳定心绪的本事还是有的,即使满面潮红,兴奋的哆嗦,关键时刻没掉链子。看,刘守有不等东厂开口,立马就定下了调子。   “好,好啊,这一次怕是一次性将修建外城的银子都挣出来了。我要给你们请功,都是好样的。”   对,这都是锦衣卫的功劳,有功劳,有好处那也全是他们的。   面对竞争单位红着眼睛的瞪视,所有锦衣卫,包括包三儿在这一刻都挺起了胸膛,为自己的小集体傲娇了一把。   不过等着东西被抬上车,急匆匆的往城里运,松了口气的包三儿还是轻轻的冲着包明武说了一句:   “我看,打今儿起,这京城的地面啊,要遭殃了。”   可不是,挖土狂潮从传出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开始了呀!紧紧半天的功夫,整个京城上空都弥漫着土腥味。到处都是地窟窿!也不知道这一股子邪风什么时候才能停歇。 第74章 赏银、挖坑(捉虫)   从密室里起出来的金银珠宝在第一时间就送进了宫,堆到了皇帝的面前,箱子一打开,好家伙,那金光闪的,傍晚光线不住点着大蜡烛的宫殿里,瞬间闪的呀,屋子里都晕染出了财神气。看的皇帝眼睛都快瞪出眼珠子。   这么多金子?这么多珠宝玉器?这,这得值多少银子?发大财了!   皇帝兴奋的围着箱子转了三四个圈,拿起其中几样看着就不凡的对着烛火细细的端详了好一会儿,看的口水都差点来了,两眼全是金光,这才乐呵呵的回了神。随即连着到底有多少钱都来不及问了,手一挥就想赶紧的收到自己私库里去,好来个落袋安心。   哎呦,这就不对了,锦衣卫那三成还没给出去呢,被托付了重大任务的刘守有心里一急,一个踏步就将准备抬东西的小太监给挤到了身后,然后微微抬头,带着几分小心的对着皇帝说到:   “陛下,这按照规矩……因为有些东西太过珍贵,堪称重宝,咱们实在是不敢拿来分,金子又都是前朝式样,也不好分给他们……所以这些东西,下官半点没动,下头兄弟们的那份还都在这里头呢。陛下慈悲,从发现开始,围拢现场,值夜守护,探访机关密室,一路押韵,锦衣卫出动了不下百人,连着一日一夜都不曾停歇,下头的小子们……下官实在不好空着手回去。”   嗯?分?什么分?朕的银子分给谁?谁敢要朕的银子?   皇帝心下先是一怒,随即眨眨眼,反应过来刘守有说的是啥了。   按说,只有下派出去抄家什么的,才有分三成作为劳务费的事儿,这锦衣卫自己发现,自己挖掘的……要不是就在京城,怕是未必会上报,直接自己分了吧!若是这么算,这次的事儿锦衣卫做的确实算有规矩,他好像是不好冷了下头这些人的心。   “哦,那这大概值多少,刘守有,你估算了没有啊?”   “那些珠宝玉器的,好些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一时也不好估算,所以只能大概定个差不多的数,最低约莫三十五六万,若稍松些,算五十万也不妨事,加上这些金子……总价值六十万还是有的。”   六十万?那三成岂不是十八万?   一想到要给出去这么多,皇帝手都按到胸口了,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抽一抽的,有些生疼。   “这么多?”   看看刘守有,在看看地上那一堆的东西,皇帝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转头,略带几分心疼的对着张诚说到:   “罢了,一会儿将金子抬到户部,让他们换了银子给锦衣卫,其他的都抬进去吧。”   说话间皇帝看都不看刘守有一眼,那赌气不高兴的心情显露无疑,这让刘守有的心里也有些泛苦,遇上这么一个财迷皇帝,他若是可以,那里会上来找这么一个不自在。   “多谢陛下体谅。”   体谅?不,皇帝一点都不体谅,早知道这样,这金子还不如不让他看到的好呢,生生挖了心肝一样的生疼啊,难受死了。   因为这份心痛,转头想询问细节的时候,明明刘守有就在前头,却权当看不见,只冲着张诚说话。   “赶紧说说,这戏法怎么变的?怎么突然就寻出这么一处来?”   张诚一边躬身准备开说,一边怜悯的看了刘守有一眼。   这人,办事儿就是没他前任那么明白,当着财迷皇帝的面讨要好处,这事儿他怎么想的?这是生怕自己官当得太稳还是怎么的?不过这份老实倒是也难得。   想到刘守有老实,张诚眼珠子一转,舔着笑就开始说书了,一边说一边还夸张的手舞足蹈,将锦衣卫三分的功劳说成了五分,生生将皇帝说的都惊住了。一叠声的问着细节,将肉疼什么得全抛到了脑后。   看到皇帝这个反应,刘守有终于松了口气,转头对着张诚也露出了感激的笑来,在皇帝面前有个亲善的,真是太重要了。   “这么说,这下去检查机关的居然还是那个包明成?嘿,那包三儿,看着斯斯文文的,像个书生,不想还有这本事。”   皇帝喊包明成包三儿?   刘守有垂下的眼睛微微一闪,暗暗的记在了心里。侧头又看了眼还在继续说包明成好话的张诚,眼睛里的光越发的幽暗起来。   那个以巧手闻名锦衣卫的包明成……和这张伴伴的关系竟是这么好?居然肯为了他在皇帝面前说好话?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刘守有。”   “臣在。”   “这么说来,那些锦衣卫确实辛苦了,包明成更是个好样的。行了,你下去吧,对了,既然这一处有,那接下来外城,你们也多上心些,谁知道还有没有呢。”   “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已经吩咐了下头,凡事需要挖掘的地方,都要跟着人,保证不会漏了一处。”   “嗯,你也是个懂事本分的。”   呵呵,所以啊,刘守有为啥明知道皇帝贪财,金子到他面前过一遍就容易被恼了还要走这么一个程序,自讨没趣呢?就为了这本分的评价呀。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你可以不聪明,可以不能干,但一定不能不本分老实,不能有自己的主意。三成?确实是规矩,可锦衣卫指挥使给的,和皇帝赏的,性质是不一样的。平庸些有时候才是保身的关键。   刘守有一身虚汗的从宫里走了出来,然后急匆匆的去了户部,准备领取属于他们的银子,并迅速按照惯例分配下去。宫里头张诚也小声的开始提醒皇帝。   “陛下,这金子到户部过了一手……您刚收进去的东西,户部的大人们怕是要惦记上了。”   “惦记什么惦记?这又不是税赋,锦衣卫孝敬的他们有什么资格惦记?有本事,他们自己也去挖一个出来呀?”   皇帝一听户部惦记,都快跳脚了,刚才已经少了金子了,难不成那些好货也留不住?绝对不能够。   “要真有这样的福气,奴婢都想去,可惜福分不够啊。”   “所以啊,白惦记。”   “可外城修建的事儿……听说,差着不少银子呢。”   哦,这个倒是个事儿。不过让他出好东西那就算了,   “朕记得宫外好木头如今挺值钱?要不这样,内官监存下了不少历年供上的好木料,你让他们清理清理,看存下了多少,旧年不怎么中用的,只要不逾制,就放出来卖了,将银钱一半充入内库,一半归了国库,专供外城修建用。”   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法子,那些个木头是全国各处供上来,为了修缮宫殿,为皇帝建造各类园子用的。每隔上几年就要存下一批,阴干备用。可宫殿自来建造的就颇为结实,十年八年的都未必修缮一次。就是有要修缮的,那取用的时候,也多是选了最合适的,状态最好的用。如此旧年的那是越放越陈,与其最后朽了去,白白浪费了,还不如放出来换银子呢。   可这说的都是正常情况,皇宫里有正常情况吗?呵呵,皇宫啊,那是最不缺耗子了。所以张诚一听皇帝这么说,下意识的就开始背心出汗了,心下嘀咕,皇帝这一出……怕不是又要来一次人头落地吧!   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儿呢?他就是个贴身伴当,身家性命,一草一木,那靠的都是皇帝,所以他吓归吓着,应答却快的很。   “奴婢这就去让人盘点。”   宫里又将因为这一遭掀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这个外头的人不知道,知道的是,锦衣卫昨儿去了外城上差的,全都发财啦!   别人分了多少不去说,这自有锦衣卫自己的分润规矩,可包三儿……   “你这里竟是分了2000两?娘唉,老三,你和大哥说实话,你什么时候和上头那些,啊,头头们关系这么好了?大哥我可才分了300两。”   包明武感觉自己这弟弟如今是越来越神秘了,那官升的快还能说他手艺出众,上头看重,那这赏银比他多了将近十倍……这还只是看重?怎么看都有点刻意照顾了吧。难道上头要提携老三了?这又是为什么呢?只凭他这手艺?总觉得有些不对啊!   “上头说,我破解机关不错,是个有本事的。我觉着,许是想着后头万一再找出个这样的地方……”   这么说确实可以,可按照他知道的情况,最多也就是给1000,和那天领头的百户差不离才是,2000?还是多了。不过看自家兄弟略显迷茫的眼神,包明武张了张嘴,还是没将这想头说出口。   算了,不管是什么缘故,终归是自家兄弟得了便宜,细究这么多干嘛。没得让老三觉得自己妒忌。所以转头换了个他认为的借口分说道:   “按照咱们的规矩,180000的分润银子,最上头的指挥使大人们能分三成,中间南北镇抚司和缇骑、外城新划分的千户所的大人们分三成,当日出外差,在现场的再分三成。这么一算,就是60000归咱们100多个人分。而这60000里,官阶不同分的也不同,防守和下密室的又有不同,功劳多少的再有不同,你这里许是将破解机关的功劳、头一个下去的功劳,以及你这云骑尉、总旗官职的那份都合拢在了一起,加上上头格外恩赏才这么多。”   若是老三聪明,旁人问起用这个解释应该就不显眼了吧。好大哥包明武暗暗的为包三儿打起了补丁。   他这份情包三儿心里清楚的很,更知道为啥他会分这么多。上头说?上头谁说?想想那些东西的去向,他就知道必定是皇帝又说了什么,这才让上头给了这么一笔。可这他能说?   “许就是这样,嗨,上头怎么分咱们就怎么拿呗,反正这也是意外之财,多少都是赚的。”   包三儿接了这么一句,然后两兄弟一时没了话,静静的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就在气氛逐渐有些沉闷尴尬的档口,内院那边突然传来了好大的声响,像是什么人摔了铜盆,再然后突兀的,就有孩子的哭声响了起来。   “啊……爹,爹,呜呜……”   两兄弟瞬间齐齐起身,包三儿更是脑子都不过一下,飞一般的开始往后头跑去。那是立夏的声音,即便包三儿是个半路来的爹,也绝对不会听错。包明武也皱着眉紧跟其后,满脑子想的就是,孩子怎么了。   怎么了?摔了呗!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们摔的地方,居然是院子里的一个大坑里,边上还散落着锄头、铁锹。等着将立夏抱到怀里,上下打量后发现没伤着磕着,再去细看。   这一身泥,和个泥猴子一样的是他儿子?   不对,这坑什么时候有的?这泥又是哪儿来的?   一脸疑惑不解的包三儿转头看边上其他人,好家伙,不只是立夏,小满也一样和个小叫花子一般。唯一好的是,头发好歹还没散。   眼睛继续往外散,呵呵,院子里的泥猴子不止这两个,还有他们的小厮丫头,也一样没好到哪里去,最搞笑的是,边上的那个最小的春妮一身土的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把花盆种花用的小铲子。这都什么造型?   看到这么些工具,看看这些孩子,再看看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坑,想想这两日听到的各处掘地三尺的传闻,包三儿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额头上,满脸的哭笑不得。   “你们这是……”   这是什么还没说出口,后头脚跟脚过来的包明武先拍着大腿笑了出来。   “哈哈哈,立夏呀,我的大侄子,你才7岁,这是就开始想着往家里搂钱了?”   这是搂钱不搂钱的事儿?包三儿看着大哥笑的差点打跌的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泥猴子不是你家的你就不心急是吧?   有心想给自家这皮猴子来几下竹笋烤肉,让他紧紧皮子,知道知道好歹。可一看他哭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又有些下不去手。最终不过是捡着肉最后的屁股狠狠的拍了几下,没好气的骂道:   “真真是个混球,你看看,将家里都弄成什么样了?”   “呜呜,他们都说,地下有银子。”   “有个屁,要真有,咱们这院子上上下下整改了几次能不知道?早就挖出来了,还能轮到你?竟给我找事儿。小满,你是当姐姐的,也跟着你弟弟胡闹?”   小满垂着头,红着脸,呐呐的不敢说话,小手还在衣角扭啊扭的,怎么看都是快哭了的样。   看着闺女这样,包三儿嘴巴越发的张不开了。原身因为当时家里的困境,一天到晚满脑袋都是怎么挣银子,管孩子的事儿就没怎么上心,他来了之后呢?因为本身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就继续执行放羊政策,和孩子们亲近的少了些,以至于如今想说几句,都有些掂轻怕重的,生怕伤了孩子们的自尊心,让孩子和自己越发的生分了去。   算了,都是9岁的大孩子了,还是个姑娘,要脸!   张了半天的嘴,迟疑了半响,他最终不过是叹口气,对着这一院子的孩子说到:   “还愣着干嘛?等着再摔几个不成?赶紧的,都填上。特别是你,混小子,干什么都偷懒,挖洞倒是起劲。你不将这坑填满了,今儿晚上别想吃饭。”   闺女不好多说,儿子却能粗养,就那他立威吧。不想他这里话刚落定,那孩子哭的越发的起劲起来,结结巴巴,疙疙瘩瘩的,大嚷着委屈。   “呜呜……不是我,呜呜……是姐姐先挖的,不是我,呜呜呜,爹,你怎么,怎么这样,呜呜……我,我冤死了……”   啊?!!他闺女?羞怯怯的,和个小兔子一样的闺女?先挖的?   包三儿感觉雷都要落到头顶上了!在没有比这更让他震惊的事儿了!比2000两都吓人啊!   作者有话说:   内官监:   掌木、石、瓦、土、塔材、东行、西行、油漆、婚礼、火药十作,及米盐库、营造库、皇坛库,凡国家营造宫室、陵墓,并铜锡妆奁、器用暨冰窨诸事。   金银比例:   明代和宋元时期比,金价绝大部分时间都相当的低,平均为1比6.47 仅等于宋元时期的36%   洪武年间曾有过1比4的比例,   永乐十一年曾有1比7.5   当然,明英宗正统五年山西大同曾有过1比1.67   明孝宗弘治六年山东曾有1比15 但那都是特殊时期,   其他多在1比6到1比8之间徘徊,还多以1比6为主。   万历初期1比5-6 中后期开始逐步上升,多为1比7-8,   天启年间1比10成了常态,到了崇祯则到了1比13   本书以6-7正常平均值估算   3万黄金=18万-21万白银;   1.皇帝吝色不肯多给,2,金银子有成色之分,前朝的金子往低些算也是有的 第75章 媒婆扎堆   小满难得胆大了一回,不想就暴露了本性,这让小姑娘心下十分的忐忑。垂着头不去看,也能感觉到整个小院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热辣辣的,像是要看穿什么一般,这她可怎么受得住。   扛了不过是几个呼吸,终于顶不住,飞一般的跑回来自己的屋子,砰的一下关上门。不用说,短时间里,这娃肯定是不想见人了。   包三儿吁了一口气,低头再看那还哭的十分委屈的立夏,不自觉又拍了几下屁股,没好气的说到:   “哭什么哭,一个男娃,比女娃眼泪都多,你好意思?”   为什么不好意思?他委屈了呀!   立夏虽小,可心眼却十分多,人机灵的很,听出自家老爹口气松动,没有责骂的意思,立马顺杆子往上爬,一边继续抹泪,一边白了自家爹一眼,嘟囔着不服气:   “大人就是讨厌,明明怪错了我,到最后竟还是我错了。”   嘿,这小子,越发的皮痒痒了。   不过前头刚将闺女吓的躲进了屋子,这会儿要是连着儿子也吓着,好像也太过了些。所以包三儿没上什么强力的手段,只是将人拉了起来,拍打着他的衣裳,数落到:   “你怎么就不是错了?即使你姐领的头,可这事儿你没干?这些洞你没挖?看看你们干的事儿,这衣裳废了,院子也糟蹋了,还找宝藏呢,没让你爹我亏血本,那都是烧高香了。”   刚才一窝蜂,满脑子都是挖宝藏的孩子们这会儿顺着包三儿的话,往四下那么一看,再看看自己身上这狼狈的样,都没法子做声了,特别是小七几个,脑袋低的都快埋进肚子里去了。   不过包三儿对他们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并未说什么重话。说什么呢?作为贴身小厮和丫头,听哥儿姐儿的话,是他们的职责呀,所以掐住源头解决问题才最要紧。   “以后要做什么先动动脑子,家里这么多大人难不成是摆设?真有宝藏,还轮得到你们先想起来?行了,赶紧动起来,自己挖的坑自己埋好,记住喽,收拾干净了才能吃饭。”   吃饭?说到吃饭,立夏的眼泪瞬间就没了,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然后嘴一咧,绝望的大吼。   “我们挖了一个早上都还没吃呢,爹啊,这要填上才能吃饭,岂不是要饿一天?”   这小子还知道计算时间了?这倒是个意外惊喜,才7岁,能有这样的时间观念挺可以的呀。   “这不挺好?正好给你们涨涨记性。”   “哇哇哇,爹啊,你可就我一个儿子,哇哇哇,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虐待我呢。”   哈,虐待?这死孩子,越发的不着调了,怪不得人说,七岁八岁,狗也嫌呢,真是够让人上火的。   站起身,轻轻一脚踢到立夏的屁股上,包三儿笑骂:   “就因为只有你一个,我才这么好说话,不然你以为今儿你这屁股能保住喽?不打烂了才怪。你干不干?不干我就去拿鸡毛掸子了啊?”   鸡毛掸子?那不行,和这比,还是干活痛快。   立夏这哭声啊,真是说来就来,说停就停,变脸的速度快的像是闪电一样,包明武在后头嘴巴刚张开想跟着嘲笑几句,他已经擦了眼泪,捡起铁锹,干起活儿了。嘴上还十分热情的招呼这周围的其他孩子。   “都赶紧的呀,不然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呀。”   边上的孩子听了也蠢蠢欲动起来,只是没动一下,都先看一眼包三儿,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是不能看。好像包三儿是那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包三儿看着这一幕,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叹了口气,瞪了这些孩子一眼,一个转头,和包明武走了出去。   算了,还是不看了,越看越是生气。   “老三,你家这立夏呀,呵呵,都说三岁看到老,将来必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可得上心些管教,不然下次,不定就是拆房子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没见他心情不好嘛,还来这一句,戳心窝子了知道不?   “你以前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小时候抓着蛇丢夫子家后窗的事儿我都记着呢。”   “嘿,欺负你儿子的又不是我,你找我什么后账啊!”   “说让你当着我这爹说的?我不帮着我儿子,难不成还向着你说话?”   兄弟两个拌着嘴小步往外走,直到走出金银铺子,才一起停了嘴。   “三儿,这一辈子能当兄弟,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啊。”   瞧着斜对面通往南镇抚司的小巷,包明武露出几分释然的笑,回头丢下这么一句,快步的就向着衙门而去。   包三儿站在铺子门口,直直的看着,看着,嘴角也浮起了几分笑意,轻声嘟囔:   “大老粗一个,还玩什么情怀,真是够够的。”   “什么够够的?这又是出什么事儿了?三爷,你怎么在门口呢?”   领着工匠去隔壁后头小院丈量尺寸的老韩头看着包三儿在门口,刚加快脚步走过来,就听到了后头这半句,下意识的就皱起了眉头,顺着包三儿的视线往斜对面看。   “可是衙门里又有事儿?三爷,这次咱们可不能再不济日夜的瞎来了啊,你这身子最要紧。”   什么和什么啊,老韩头莫不是又想歪了?都说人老了会迟钝吗?为啥他们家这老头年纪越大,这脑洞就越大呢?基因突变?他有些应付不来了呀。   “老韩叔,说什么呢?和衙门没关系。”   “没关系?哦,没关系就好,对了,我今儿遇上后街的王媒婆了,她问我,你这续娶的事儿……”   不只是脑洞大,这转移话题的本事也越来越大,包三儿觉得,自己的耳朵那是相当的遭罪。   “停停停,老韩叔咱们能不说这个吗?这都这个月第几回了?我现在真没心思想这个。”   包三儿揉着额头,半逼着眼睛,依然觉得自己太阳穴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   自打他有了云骑尉的武勋,附近一片的媒婆就像是吃了什么兴奋剂一样,隔三差五就过来给他介绍什么好闺女。等着他宅子扩大的消息传出去,这媒婆就来的越发的勤快了。若非他常常借着要给衙门做事儿的理由避开,一日日的还不定日子会过成什么热闹样呢。   好容易这几日因为他长期坚持的态度,稍稍冷了几分,这可好,锦衣卫外城寻到宝藏的消息一传出来,他这就又热闹了。   什么?为啥又热闹了?这附近住的都是皇帝亲卫、京营世家出身的人,旁人许是不知道那些个抄家干活又分润的事儿,他们能不知道?既然知道了,大致估算一下,怎么可能不明白包三儿这功劳能分银子?   有官职,有大宅子,有铺子,有手艺,还有家底银子,这样的单身条件,放到哪儿都拿得出手。再加上周围人都熟知包三儿的性子,知道他向来不与人争,最是个性子平和温润的,如此,家有适龄闺女的人家,能不将他看成结亲好对象?   看中的人多了,你说,媒婆能不积极?只是他们这积极的也太厉害了些。知道包三儿不爱和她们絮叨,竟是连着走亲友路线的招都开始使了,还是找上了对他续娶最关心的老韩头!哎呦,包三儿已经能预见未来一段日子他是如何的难过了。   “不是老头我说嘴,三爷啊,家里没有个女主人,这事儿真的你得上心。别的不说,姐儿都几岁了?眼见着再过上几年就该说亲了,一个丧母长女的名声……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孩子,那可是她一辈子的大事儿。”   老韩头关心包三儿的婚事,不仅仅是为了包三儿,更多是为了这个家,为了那两个孩子。想想林黛玉这样三品官宦家的嫡长女,独苗苗,都因为这个理由,不得不去荣国府受罪,你就知道,何为事情如刀了。   包三儿听着老韩头这话,往里走的步子都慢了几分,站在通往后头小天井的门口,叹着气,转头对老韩头说到:   “老韩叔,你说的我都懂,也知道这事儿躲也躲不过,只是……你只想,这来说的都是什么人家?哪一个不是冲着我如今这身份,这家财来的?是,结亲嘛,条件肯定要讲究,可这……急匆匆的,是不是显得太现实,太贪财了些?”   “这话有理,可你也不能一概而论吧?这里头难不成就没有一个好的?咱们细细的查证,总能寻出合适的来。”   “查证?只要露出半点口风,你信不信,这门槛都能让媒婆踩断了不可。这么多人家,咱们有多少时间去查证?就是查证了,呵呵,只要挑拣的细些,怕是结亲的事儿还没影呢,我这挑剔的名声就该先传出去了。”   嗯?你别说,这还真是有可能,这世上最是有那么一种人,口舌混沌的,什么都敢胡说。若是招惹上这样的是非,那自家这名声怕是能臭上半条街去。   “可,可若是这样,难不成就一直推脱着?这样也一样没什么好名声吧。”   老韩头越想越着急,店面都顾不的看了,跟着包三儿就往后头走,一叠声的想要问个明白。包三儿呢,错有错着,让老韩头这么紧追不舍的一逼,倒是又逼出个十分妥帖的理由来。   “好歹推脱着谁也不得罪不是?再说了,人家长了舌头,难不成咱们就没有,难道不能对外说一句孩子太小,怕有了继室对孩子不好什么的?”   说这话的时候,包三儿眉头都开始跳了,觉得自己这借口寻得那是相当的有水平,保证后头那两个小屁孩听着就感动,哈哈。   孩子是不是感动不知道,老韩头先被感动了那么一下下,表情舒缓了好些,看着包三儿的眼神都带着柔光,并一脸可惜心疼的说到:   “可若是这个理由,那您这事儿……怕是一二年里没法子办了呀。”   “迟上一二年不挺好?我才几岁,不着急。倒是有了这一二年的时间,足够咱们好好的寻访合适的,这不比急匆匆的,瞎定强?都说娘挫挫一窝,老韩叔,你不想将来我养出个混账羔子败家子吧。”   嗯,这理由更强大,强大到老韩头都笑了,小小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到:   “你呀,和那些个粗人待得时间长了,真是愈发的混了。什么都敢说。罢了,罢了,老韩头我总是想你好的。只要你心下有章程,那就随你吧。”   那感情好啊,既然说通了,那接下来应付的事儿也归你吧。   “那那些媒婆……老韩叔,你受累?”   “这事儿我能说几个?让你春嬷嬷去。”   “对对对,忘了,春嬷嬷更合适。”   说定了这个,包三儿在工作间坐下,乐呵呵的拿起工具就想继续做活,只是一个抬头看到准备回到前头去的老韩头,他突然想到了后头那院子,忙出声喊住了老头。   “一会儿你先别去后头啊,到晚饭的时候再去。”   “后头?怎么了?”   老头回身一脸疑惑,想着后头的孩子,脚步又有些不受控制了,包三儿一把拉住了人,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将后头那一场闹剧说了出来。   这可好,老头立马就变脸了。急吼吼的对着包三儿就是一顿的喷。   “挖了那么些坑?哎呦,那,那孩子岂不是累坏了?三爷啊,这会儿该顾什么填坑啊,该先让孩子好好歇一歇,若是真累出什么来,那可怎么好。要填回去,我去,我一会儿就能干完。”   行了,那两孩子为啥会变成这样闷皮性子的根找到了。若非有这么一个没有原则宠爱的老人,也不至于成了如今这胆大的模样。   “老韩叔,再不管管,孩子都该上天了,行了,你别管,我管教孩子呢。”   包三儿脸色一肃,老韩头立马停下了想要往后头去的脚步,一脸讪讪的冲着包三儿笑道:   “都是好孩子,不能,不能上天,好着呢,真的。”   真什么真,要是放你去了,刚才那绝对白教训了。   “吃完饭时再去,对了,春嬷嬷也是,这会儿去后头那院子收拾了是吧?一会儿你看着,回来了也别往后头去。”   到底是家主,他来真的了,老韩头还能说什么,只能垂头丧气的往前头去了,只是那一直往后回头的样,还有那一脸担心着急的表情,让包三儿看的……难不成自己是个后爹? 第76章 江南账册   包三儿自觉自己说的这样清楚,老韩头和春嬷嬷必定会听。却不想他想的挺好,却忘了个大漏洞,他家因为前头沿街的门面都做了买卖,故而家中其他人进出,多从正房一边耳房那边,靠着小巷的小门出入。   春嬷嬷从后头那带着跨院的房子回来,也不往前头来,一个转身就从小门进了家,这一进家门……   “这,这都是怎么祸害的?哎呦,哥儿呦,怎么成了泥猴了额?小七,你们这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哥儿干活呢。白养活你们了不成?”   春嬷嬷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家门,可还不等犹疑,那个站在坑边用力往里填土的小孩的身影就先入了眼。   怎么这么熟悉呢?看着像是立夏呀!   可不就是立夏?这下好了,春嬷嬷护短的慈母心瞬间爆发,连着手里提着的篮子都丢开了,顾不得里头隔壁人家刚送的青菜都散落到了地上,垫着脚的就往立夏边上跑,一把搂住了人心疼的开始抹泪不说,还顺嘴将边上一圈的孩子都骂了一顿。   小七几个脸越发的红了,头都有些抬不起来。平日里春嬷嬷对他们多好啊,像是亲娘亲奶一般,如今急的都骂人了,可见他们跟着哥儿姐儿这一顿胡闹真的是很过分。   好在立夏不是那奴仆堆里养出来的孩子,对这几个日日陪在身边,帮他干活,陪他玩耍的小厮实在是亲厚,所以不等春嬷嬷继续说什么,就拉了她的衣袖,十分有担当的说到:   “怪不得他们,是我自己不是,闯了祸,让爹爹罚了,爹爹说了,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自己挖的坑?春嬷嬷听着这话知道孩子没事儿,倒是也定了心缓了神,然后想起了自己刚才一进门看到的惨不忍睹的一幕。终于可以分神好好看看这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坑了,想想刚才立夏那话……   “哥儿啊,你告诉嬷嬷,这是你挖的?”   不能吧,这才几岁,能挖出这么多坑来?还这么深,这真是一个孩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嗯,我和姐姐,小七他们一起挖的。”   立夏边说边偷偷的去看春嬷嬷的眼色,瞧着春嬷嬷那表情也不甚美好,甚至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和震惊,心下那种沮丧的感觉越发的深了。   “为什么呀?难不成要种树?种花?可咱们家不是有小花坛嘛,种着不少辣椒呢,怎么还……”   “我,我,那不是都说有宝藏吗……”   春嬷嬷听着这解释,差点眼前一黑。这说法她平日进进出出的也听过不少,可这是能信的事儿?   不过是嘴闲的顺口一说,权当笑话的事儿,怎么这孩子居然还能当真了?还付诸行动了呢?   “我的傻哥儿呦,这不过是那些不积德的随口说的玩笑罢了,你怎么当真了呢。再说了,那宝藏是从外城没人的地方起出来的,你在家里挖个什么劲?”   “他们,他们说,锦衣卫抄家的时候,掘地三尺总能挖出些东西来。”   春嬷嬷这下真的要晕了,这孩子脑子是怎么长的?这样的闲话也能用到自家来?可气归气,对着立夏,春嬷嬷说话的声音依然柔的不行。   “那是人家自家藏得,算什么宝藏。”   “我知道错了,爹爹说过我了,嬷嬷,我手好酸,肚子好饿。”   其实立夏也没那么蠢,兴奋头一过,想想自家爹说的话,他也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大大的蠢事儿。   所以认罚认的也挺认真,可再认真,当有人心疼你的时候,矫情撒娇还是不自觉的出来了。   于是乎,包三儿一心要教训儿子的事儿,这么的就让春嬷嬷给接手了大半,四十多岁的人,这个时代妥妥的老年妇人,愣是干起了壮劳力的活儿,生生的用一个时辰将这地面的坑全填了,对,一个人,因为虽然骂归骂,可作为一个没了孩子的母亲,她一样都心疼的紧,生怕累着了他们。   连着包三儿家这不满十岁的孩子都被影响成了这样,可想而知在整个京城,挖坑的人有多少,这宝藏的影响里有多深。   可京城人民再疯狂,也挡不住皇帝搂钱的脚步。这里刚进账了一堆的宝贝,因为三万两银子散出去的关系,皇帝的心又让银子给勾搭的开始纯纯欲动了。招了张诚让他将锦衣卫心送来的,江南各处搜集来的情报松了过来。   单子上第一张就是南直隶的官员,那上头的各个数字皇帝上一回已经看过了,只是再看一遍依然让人心火上涌,不抄了他们皇帝觉得,都对不住那讨饭出身的祖宗。可偏偏也正是因为他们是官,有些事儿做起来就有些束手束脚,不说旁的,光是那些官员千丝万缕的关系网,他就要谨慎些,毕竟外头还在推行新法呢,要是因为这个,让新法受了什么阻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恨恨的将这一张放到一边,眼不见为净,皇帝低头开始看第二张,这一看又是一通的火气上涌。这些是江南乡绅世家的单子,多是家中有子弟在朝为官的那种。好家伙,一家子占了大半个县的土地不说,泰半居然还都不交税?国中之国都能套上了,这些人也不怕噎死。   手快的将后头的再翻翻,呵呵,一个出身小富户的七品官员,做官不到十年,家中竟然已经有了数千亩的良田,这地都怎么来的?占了朝廷多少税赋?可见这些官啊,那是做的越久,贪的就越多,都不是好鸟。   皇帝气的闭上了眼睛,手指一下一下的在册子上敲打,半响睁开眼,露出几分冷冽,转头看了看那贴着纸的屏风,冷笑了一下,提起写下了几个名字,然后将纸往前头一扔,冲着张诚说到:   “将这几个人查清楚,看看这家底怎么来的,最好有个账册。”   这是第几次了?张诚一边将那纸双手取了,叠起来往袖袋里塞,一边掐算皇帝这样写人名的次数,越想心里就越是发颤。   “奴婢这就去。”   “将他们的关系网也查查,蛇鼠一窝,不定还能拔出萝卜带出泥,顺带挖出些别的好货色。”   这话说的可真是够毒的,把人都说成东西了。不过张诚是不会同情这些人的,皇帝虽然爱财,可他并非不讲理,若是你一心为公,哪怕真的过分些,也并非不能容,想想南直隶那些人,骂的多狠啊,不就一直没动手?可见被写出来的几个,那真是坏到根子里了。   皇帝气狠了,事儿办起来自是越发的快了,本就在南京查那些个陪读六部官员的锦衣卫迅速分出了人手,往周围其他地方而去。   江南的官职自来就是肥差,能在这里当官的,不是帝王心腹,就是后台靠谱,这样的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哪怕是为了不给对手拉下来的机会呢,一个个也谨慎的很。想从他们这里挖出东西,那真不是一般的难。   好在如今锦衣卫装备提升了好些,对,就是包三儿做的那些个小机关。有了这些不打眼的东西,加上有心算无心,饶了几个圈子之后,锦衣卫还真是弄出了些个账本子,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锦衣卫的差事儿是做的顺当了,可皇帝的心情却越发的不美妙了。看着那些官员居然收礼收的,账册都得分个上下本,一个知府,库房都有他私库一半的财富,皇帝的心啊,那真是生疼生疼的。   不过这人是四品,强行让锦衣卫抓人不行,很容易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若是江南的学子被鼓动起来,那整个江南都能乱喽,所以还是得走个程序,正大光明的掐死更合适。   想到这里,皇帝等不及了,急吼吼的喊了张阁老过来,将那账册往他面前一丢,瞪着眼睛,冷声问到:   “朕记得,这人是那谁谁谁的人是不是?一条鞭法在那边他好像反对的最是厉害?”   最厉害?不是他吧!一个知府,想领头别人也不会听啊。   张阁老心下嘀咕,觉着皇帝怕不是记错了,可等着看了那册子,这什么记错了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明摆着,皇帝这是想借着自己的手,抄了这家伙,惩治一番贪腐。不过能这么和他商量,知道不能硬来,皇帝已经很有进步了,作为先生,他只有支持的份。   “确实是个顽固又不讲理的,原以为是个有气节的倔老头,不想臣高看了他,分明就是怕新法断了他的财路。”   看看这搂钱的水平,自己写一幅字,放到小舅子开的书画店里卖,呵呵,居然能卖到5000两,这事儿谁信?前朝书法名家的作品也就这么个价了。摆明了就是用这个偷龙转凤的法子受贿。亏他想的出来,真是个人才。   而那些买了画的人呢?不是隐匿人口的富户,就是犯了事儿的豪门,泰半都是想歪曲了一条鞭法,为自己谋利的。这样的人,别说皇帝和他商量着来了,就是没这一出,他也不可能放过喽。   “陛下,这人,说一句江南硕鼠也是可以的,很该严办。”   这个回答皇帝很满意,冷冷的脸终于有了几分舒缓。   “既然先生也这么说,不必再留他。只这账册,就够他全家流放的。”   “陛下说的是,此时明儿早朝,臣就让人奏上来。”   很好,这事儿这么办就妥当了。   皇帝心情好了,终于有功夫细看自家这个先生了,   “先生病可好了?”   前几日张阁老请了病假,这师徒两个很是有几日没见了,今儿看着张阁老脸色还有些发白,皇帝不免多问了几句。   “不过是风寒罢了,吃了几日药还能不好?多谢陛下关心了。咳咳。”   说是好了,可这咳嗽声却没压住,而一咳嗽起来,张阁老刚才看着还成的脸色,一下子就显得愈发的不对起来。   这下皇帝也急了,眼睛一扫,就挥手一叠声的让张诚去请御医。   虽然自他成人,对着这个小时候对他很是严厉的先生感情就有些复杂,在相权和皇权的摩擦中,偶尔还生出几分不喜来,可到底是陪着他长大的先生。某种程度上,还曾一度扮演了半个父亲的角色,安抚了他幼年失父的惶恐,扶着他坐稳了皇位。所以关心不作假,急切更不作假。   “朕和先生说了多少回了,能分下去的事儿就分下去,什么都没先生要紧,先生怎么就不听呢。”   “臣老了,不抓紧些怕来不及啊。”   皇帝的关心让这一贯有些强势的张阁老心下有些发软,难得说起了软乎话。听得皇帝心也是酸的很。   “朕还想着等先生身子好了,咱们再去那食铺吃红烧肉呢。”   这有些撒娇卖乖的话,让张阁老鼻子都有些发酸,眼前好像又看到了皇帝小时候的模样,恍惚中张阁老略有些发烧的脑袋越发晕乎起来,不自觉的呢喃道:   “是了,上次没吃上,真是可惜了,过几日,臣病好了咱们就去。”   这样哄人的话,皇帝有好久没听过了,今日猛地一听,眼睛不期然的就呆了一瞬,心下浮起个念头: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先生之间只剩下朝政了?是朕变了,还是先生变了?   这问题或许没有答案,也或许皇帝心里什么都明白。   世事变幻,人事皆非,自来如此。 第77章 细说、有喜   天色渐暗,工作室里光线开始不足,俯首工作了一下午的包三儿终于抬起了脑袋,颈椎传来的酸疼实在是销魂,以至于他想要揉眼睛手刚抬起,就变了方向,揉捏起了脖子。一下一下,一阵酸疼过后包三儿忽的睁大了眼睛,他是不是忘了什么?他好像学了拳法?娘唉,这么大的事儿他居然忘了?真是日子过得糊涂了呀。   不行,从明天开始,每日早起打拳要赶紧的安排上,不然岂不是白瞎了他这一次的好运气?   想到自己努力后可能增加的武力值,浑身的疲惫都没了,包三儿精神头充足的就准备去后院看看孩子。那几个小子们也不知道干成了什么样了,应该知道胡闹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吧?   推开门,踏出去,眼睛一扫,包三儿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对于填坑这个事儿,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孩子们能做的完美无缺,哪怕他回来检查的时候,只做了一半呢,达到了教育孩子的目的那就成了,刚刚满了七岁的孩子,能有多少体力?   可他再没想过,他会看到这么一出,坑都填满了,孩子们不知道在哪个屋子里躲着,而春嬷嬷则坐在正房门口垂着老腰,一脸的疲惫。   “嬷嬷,这坑都是你填的吧。”   “三爷啊,嬷嬷正想说这个呢,这样的力气活,哥儿才几岁,筋骨都没长全呢,怎么能全让他干?哪怕是打一顿也比这强啊,孩子的骨头软,可不能大意,一个不好,那是要影响一辈子的。”   一看到包三儿的脸色,春嬷嬷就知道他生气了,有心想退缩,可一想那可怜巴巴的,累的小脸都发白的孩子,她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以进为退的说起了自己的理由。   “再说了,上回不还说今年过了夏,就让哥儿跟着大爷家的立海哥儿去读书嘛,那更不能这么罚了,要读书写字的手,若是因为这伤着了可怎么好。”   呵呵,你这理由是挺强的,强的包三儿差点都要泄气了。   想想先头的护短的老韩头,再看看明明心虚,还一脸义正言辞的春嬷嬷,包三儿心累的摆着手,无力的说到: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春嬷嬷你从小门回来了,没拦住,让他们不声不响的偷了懒。既然事儿完了,那我也不在多说什么,揭过拉倒。只是嬷嬷,借着这事儿,有些话我也要说在前头了。”   包三儿搓了搓脸,夸着大步走到春嬷嬷边上,拍了拍石阶上的灰,一屁股坐下。   还没开口呢,耳朵猛地就是一动,他听见就在自己坐的位置后头,隔着木门的位置,有好几个呼吸声。   是自家孩子在偷听吧!偷听正好,让他们也有点数,做错事儿不是躲过去就能万事大吉的。   微微侧身,包三儿懒散的坐好,用一种十分无奈的语气,对着看到他的态度,明显开始紧张的春嬷嬷说到:   “我知道你和老韩叔是因为这几年家里事儿多,接连没了两位亲人,前一二年又锁紧开支,委屈了他们姐弟,觉着孩子可怜,所以越发多疼了几分。可再怎么疼,那也得有点分寸。最起码我管教孩子的时候,是不是该收着些?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分寸?这两个字戳心窝了,再怎么倚老卖老,他们终究是下人,春嬷嬷自己也知道往日他们是过了些,所以一时有些无措起来,拉着包三儿的手,带着几分哭腔的说到:   “嬷嬷自是想他们姐弟好的……三爷,你是吃过嬷嬷的奶的,我家那没福气的春娃,那也能算是你奶兄弟,对嬷嬷和你老韩叔来说,自打没了春娃,这世上在没有旁人你比更要紧,你的孩子,那就是我们老两口的命根子。只要是为了他们好,便是要了嬷嬷的命,嬷嬷也肯给。”   这包三儿信,不然那金银铺子为啥是老韩头守着?他忙着挣钱的时候,家里的孩子为啥这么信任全托给春嬷嬷?就因为他知道,这老两口是他最值得信任的,最不会对他使心眼的。   “我知道,嬷嬷你们没坏心,是真疼他们。”   说归说,就像是春嬷嬷说的,好歹也是奶娘,往日为了帮扶他撑起这个家,这老两口付出的不比他少,说太重了他也不忍心。所以即使很像好好说说自己的心里话,到底还是先安抚了一句。看着春嬷嬷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继续开口,用这个时代的人能理解的方式说到:   “小满是女娃,只要该学的学了,性子活泼些,厉害些我只有赞成的份,毕竟如此一来,将来出了门子也能自己立起来,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更不用说,咱们家小满还能读能写,说出去比一般富户人家的闺女都像样些呢,性子强些怎么了?娇气些怎么了?我看就挺好。”   对,咱们家小满,那可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了,就是该娇气些,性子强些。开国武勋人家的姑娘骑马舞大刀的都有呢,咱们家小满和她们比,那都是娴静的典范了。   春嬷嬷脑袋点的都快出残影了,只觉得包三儿懂她。看的包三儿心里的气不自觉就散了些,隐隐还有几分好笑。真是瘌痢头的儿子自家爱,那么一个闷皮的孩子,在春嬷嬷眼里怕是比公主都好。   “可立夏是男娃,将来要顶门立户的男娃,都七岁了,这会儿不严厉起来,还等什么时候?你也说了,下半年就该去读书了,若是性子不好,不够懂事,家里你们能护着,到了外头,到了学里谁让着他?万一在外头闯了祸可怎么得了。这是京城,一块砖砸下来,伤到十个有八个是官的地方。真到那时候,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是不是?”   包三儿说话的声音不重,可一句句的却说的很沉,沉的春嬷嬷也不做声了。   是啊,外头的世界……自家终究只是底层,即使是官,那也是不起眼的小官,这样人家的孩子若是太张扬,不懂的看人眼色,将来走出去是要吃大亏的。   “老婆子懂你的意思了。”   春嬷嬷嘴上说懂了,可垂下的眼里却泛起了湿意。装作不在意的吸吸鼻子,侧头偷偷抹了抹眼睛,低声说道:   “打明儿起,嬷嬷我就和他们说说外头的事儿,咱们家就在锦衣卫衙门对面,还有食铺开着,最是不缺实例的,说多了,他们自然也就懂了。”   虽说春嬷嬷这么说的意思,是怕包三儿动不动就体罚,为孩子们多争取几分缓和的余地,可不得不说,这其实真的是个不错的教育法子。以人为镜,还是以周围熟悉的人家为镜,多接地气。   “明儿我再去寻本大明律来,以后让家里的孩子每晚学上半个时辰。”   “啊?还要学这个?”   春嬷嬷在这一片住了三十来年,各家各户不说了如指掌吧,也算知根知底了,从没听说过谁家养孩子是要教这个的呀。   “以前也没这么多底层的官宦被抄家不是。”   春嬷嬷一听抄家,背脊就是一僵,还真是,如今这皇帝和先帝那真不是一个路子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说的还真挺在理的。”   嘟囔了这么一句,春嬷嬷挥了挥手就起了身。   “三爷赶紧去休息休息吧,累了一天了,嬷嬷去拿饭菜。”   春嬷嬷其实也好累,虽然是下人,可到底是在城里,平日真没什么和土地打交道的时候,胳膊肘都要累的没知觉了。可再累,该干的还是得干啊。难不成还指望那几个孩子?平日倒是可以,可今儿……挖坑挖的,一圈的孩子全瘫了,她还能指望谁?   自然是指望老韩叔了,看,她这刚站起来,包三儿还没说什么呢,工作室那头通向后院的门就开了,老韩头以及大眼睛几个,一个个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这就很贴心了,春嬷嬷看向自家老头的眼神都带上了笑,   “你个老头子,今儿倒是挺积极。”   哎呦,这一口陈年的狗粮呦,真是酸的让人倒牙。   晚霞下撒着狗粮的不只是这老两口,皇宫里这会儿也到处充斥着甜味儿呢。   就在坤宁宫里,皇帝坐在床沿上,拉着坐靠着枕头的皇后的手,满脸笑意的叮嘱:   “……宫里那么多厨子,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就是,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行。”   “哪有这么讲究,只要不吐就成。”   皇后满脸羞涩,眼睛里满满都是欢喜,说起话来也没了平日对着宫人时的端庄稳重,看着多了几分娇嗔。略带驳斥的句子让她这么一说,和撒娇一般,听得皇帝心下越发的软乎欢喜了。不禁凑近了小声说到:   “怎么不能将就,如今这宫里你是最要紧的。”   皇帝呼吸的热气就在耳边,皇后羞的连着脖子都泛起了微红,眼睛眨呀眨的,都不敢去看皇帝了,只垂了头,小小的推了皇帝一把,低声说:   “陛下可不能这么说,再怎么也越不过您和太后去。”   皇帝和这皇后说不上感情深厚,以往多来陪着,一来不过是尊重嫡妻,二来也是为了能早点有个嫡子,让朝堂更稳固些。   可当他真的得了喜讯,那种初为人父的喜悦却翻涌的,让他看着皇后的眼神都变了,只觉得哪儿哪儿都合心,等着皇后露出不同以往的模样,心下更是觉得这媳妇娶得十分满意,所以说起话来难得多了几分随意。   “你啊,瞧着吧,一会儿娘来了,必定也是这话。”   “什么这话?”   可不想他难得随意一句,愣是让太后给听了去,这下可好,太后都不用继续问,只看自家儿子那尴尬的样,想想刚才听到的,就大略的猜了出来。   “你啊,这是欢喜的连着娘也编排了?”   说归说,太后脸上的笑却半点没少,甚至连多给皇帝一个眼色都没空,急吼吼的过去,一把拉开了自己的皇帝儿子,将想要起身行礼的皇后一把按回了床上,然后一屁股坐到刚才皇帝的位置上,冲着儿媳就是一叠声的询问。   “可有什么反应?可想吃酸的额?可吐了?今儿吃了什么?……”   这么多的问题让皇后一时怎么答?好在边上有的是宫女,太后问什么都有人能帮她说,只是劳动太后亲自过来,她还躺在床上……   “娘娘,儿媳好的很,该是儿媳去您那边报喜的,怎么好劳动您亲自过来。”   “怎么不能过来?哀家就要抱孙子了,这会儿什么规矩都没这要紧。”   听着太后这话,站在太后身后的皇帝立马得意的给了皇后一个眼色。   看,朕说吧,娘必定是这么一句,可见母子连心,朕半点没猜错。   猜不猜错的这会儿又有什么要紧?皇后有喜啊!这不单单是皇宫里皇帝一家的喜事儿,更是满朝文武的喜事儿,整个大明的喜事儿。   看看,得到消息的各位大臣们已经高兴的,一个个开始庆祝上了。张阁老更是咳嗽都压不住他喊人上酒的大嗓门。   “爹,爹,咱们以茶代酒,以茶代酒啊!”   “你懂什么,为父高兴,高兴啊。先帝啊,陛下啊,臣就是去了地下,也能给您有交代了!臣……咳咳咳。”   臣什么臣,看看,又咳嗽了吧!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张家老大对着边上管家一个眼色过去,一碗浓浓的汤药就被送了进来,   “爹。来,干一碗。”   “嗯,嗯?是药?”   “对啊,以茶代酒不成,那就以药代酒,您多活几年,将来不定还能教导一下太子呢。”   啪,一个巴掌拍到张家老大额头上。   “你个混球。” 第78章 清账、辣椒   皇后有喜,这样的大事儿若是放到别的皇帝那里,那来一次什么大赦天下也是有可能的。只是放到如今这个皇帝的身上嘛,呵呵,那就正好反了过来。   “朕记得,内官监那儿查出了问题?”   张诚一听,小腿肚子立马绷紧了,垂头低声道:   “是,少了不少东西。”   “呵呵,皇后有孕,几个月后朕就要有第一个孩子了,第一个总是不一样的,生孩子,洗三,满月,甚至是周岁呢,都得大办。朕正琢磨这银子该怎么来,这倒是好,内官监这么贴心,自己就送上门了。”   如果您要这么说,那内官监那些人怕是能哭死,他们真心不想凑这个热闹。   “招锦衣卫,东厂一起,将这事儿好好查查,对了,去户部,调几个做账高手来,将账册重新清理一下。东西能少,那账册怕是也不会规矩。”   这哪里是账册不规矩的事儿,看着皇帝这冷飕飕的笑,怕是将整个二十四衙门都怀疑上了吧!能忍住喽,暂时只动这么一处,让张诚说,自家这皇帝爷爷啊,这是将抄家都抄出兵法的味儿了。   这内官监这么大阵仗的一动,其他衙门能不知道?知道了事儿不好,他们心虚之下能没点动作?这一动作……只要盯紧了,怕是都不用锦衣卫动手,就该马脚全露了,甚至说不得还有那投机的,直接来个上告他人,以求进一步什么的。   宫里能爬上来的,哪一个不是战斗圣佛?用脚趾头想,张诚都猜到了后续。也正是因为知道,他对自己服侍了多年的皇帝,越发的敬畏起来。   这才几岁,就能有如此心思,这皇帝……果然不是凡人能当的。   “陛下,动静这么大,那这些官员的府邸……”   “是了,狗急跳墙,转移财产,这些人也挺精通的啊。让缇骑去盯着,看看他们往哪儿送,到时候一锅端。敢贪朕的?呵呵,胆子够肥的。”   “喏。”   张诚倒退着往外去,一边走一边心下掐算,这是今年第几波了?这抄家的频率呦,怎么突然感觉有些可怜这些官呢?总觉得他们是咱们陛下的韭菜呀。   ……   包三儿这几日挠头的次数有些多,为啥?还是为了皇后有喜的事儿。他虽然不是什么历史专业,对这个朝代也没啥清晰的认知,可有一点是知道的,那就这一任皇帝长子那是宫女生的,为了这个,国本之争可是生生耗了许多年,耗得皇帝都不想上朝了。   为啥这他能记住?因为三大奇案基本就是由着这事儿延伸出来的呀,只要是八卦的基本都听过。   如此一来包三儿脑子里疑问能少了?他这会儿琢磨的就是,这皇后生过孩子?第一个孩子是皇后生的?既然能生,为啥长子不是嫡出呢?难道自己蝴蝶大发了?   原本以为大致知道的历史因为他有了变化,即使心再大,包三儿也有些承受不住,那是越想越觉得心下不安的很,可他再不安又能如何?小人物自来就只有随波逐流的份。   所以啊,他想了又想,自己为难了自己几日之后,最终也不过是将事儿放到了心底里,冷眼等着看着皇后生产,其他的都先丢开了,忙乎起了自己的事儿。   包三儿的事儿还是很多的,他如今也算是在锦衣卫,甚至是亲卫这个圈子里闯出了自己的名声。名声上来了,来寻他的人自然也越发的多了起来。人来人往之下,他家这种植的辣椒,就被无数人看到了眼里。   看到的人多了,有那心明眼亮的就大略猜出了包三儿家那些个辣菜与众不同的缘故,于是乎,这转着弯的讨要种子的也来了。   “人家种植番椒,多是为了好看,觉着喜庆,你倒是好,胆子是铁做的,不但敢吃,还敢当成了调料在用,也难怪你家生意这样的好了。”   罗七上半年东走西奔的,忙个不停,连着江南都走了一圈,好容易回来能歇歇,就让几个老伙计给找上了门,为的还是讨要种子这样的事儿,让他很是哭笑不得,好不得不做。   “只是你这小子藏的也太好了些,若非我那些兄弟眼尖嘴灵,你这藏着掖着的,准备独吞多久?”   他这绝对是笑闹着瞎说的,看看,嘴上说包三儿独吞,好像十分埋怨,可脸上却半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嘻嘻哈哈的,可见这没当什么大事儿。   包三儿对罗七终于能回京也挺高兴,两人好久没见了,嬉闹几句反而显得交情好,所以配合的十分不错。   “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瞒过你们?只是你们一个个的从不曾留心罢了,这也怪我?就在院子里种着的东西,难不成还要我上赶着送上门不成?”   罗七砸吧一下嘴,眼睛往上翻了一下,吐槽道:   “要这么说,是我眼瞎了呗,竟是没早早的就看出这好东西来,若是早知道,让你嫂子种上一茬,这会儿许是还能靠着卖种子换几个酒钱。”   “拉倒吧,这东西再稀奇,一点子种子,也卖不上这个价。”   嗯?卖不上这个价?那就是不怎么值钱?哎呦,要是这样,他过来讨种子那就底气十足了。   “来,说真的,这东西可好种?”   “好种,不然我能这么放院子里让孩子们瞎折腾?”   “那行,这回我也种上一些,你别说,冬日炖肉做汤的,放上一些,一口下去就一身的汗,舒坦的很啊。”   “那就种呗,种的多了,将来我这里若是不够,还能去你家摘点回来。”   “随便摘,不过三儿,这种子……真的不值钱?我听说,早年宫中番椒一盆可是要3两的。”   可别是自己这兄弟不知道行情,弄岔了,若是如此,那怎么也不能让包三儿吃了亏。院子里那些拾掇拾掇,也是能值几个钱的。   “你也说了是早年,如今宁波港附近多得是,早就没这个价了。不然你当我肯这么用?”   “那就好,给我来上二斤吧。”   不值钱那就别怪我狮子大开口了,爷也是给过你机会的。   罗七刚才还有些正经的脸迅速转换,略带几分痞笑的就开了个大口子,吓得包三儿差点从炕上跌下来。   “啥?两斤?你这是那种子当菜吃怎么的?”   “我既然来了,那能只要个几粒?这也太没范儿了。多多益善知道不?”   多多益善?呵呵,就罗七家那小院子,再多也就那样,这一下要这么多……想想前几日自家大哥来讨走的半斤,立马就知道了罗七的目的。   “这是受了多少人的请托啊。你可真是,也不先来问问我是不是有这么多。也不怕翻了车。”   “没有那就各家都少些,有那就大家都多些,多多少少的,不就那么一回事儿。只要没空手就行。”   那你这需求弹性可真是够大的。   包三儿都让他说笑了,垂头掰着手指头算计了一番库存,正色的和罗七说到:   “你别说,2斤我还真是没有,这东西要磨粉做菜,本就要掺杂些种子,最辣的味儿就在这种子里头呢。所以取下留种不多,再一个,这东西也不吃分量,一大包也就小半斤,这么一算,你说,2斤该有多少?”   “不吃分量?”   这东西看着挺实在呀,怎么就不吃分量了?罗七感觉植物的世界有些玄乎啊。   “嗯,不吃,呐,这是我二哥给他丈人家讨的,这一包才二两,你颠颠就知道了。”   都说眼见为实,哪怕是再好的兄弟呢,用事实说话也一样更方便。   包三儿随手就取了一小包出来,让罗七自己看。这个时候的人的手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成日介颠银子成了习惯,分量估算起来相当的准。罗七拿着那包种子只上下的微微一晃,就咧着嘴笑出了声。   “还真是啊,这么一包……能种不少了吧?”   “紧凑些分成两家都够用了。”   “哦,那我吃亏些,给一斤好了。”   啊,一斤?还吃亏些?你这口气,出门要被打死的你知道不?   包三儿鄙视的小眼神相当犀利,罗七脸皮再厚也感觉有些热乎,所以讪笑了一下,解释道:   “那什么,好些兄弟都想要呢,我过来他们都知道了,这出去若是不够分,我这脸往哪儿搁?”   包三儿听着突然就笑了,他为啥和罗七关系这么好?哪怕是穿越了一遭,都没因为换了个灵魂就疏远?为的就是这份兄弟义气。这将情分的人啊,总是容易被人厚待看重的。   “行吧,我挤挤先给你。”   “哎呦,三儿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喂,你变脸这么快,容易让人后悔的知道不?   罗七将辣椒种子往怀里一揣,乐颠颠的走了,老崔头却皱着眉头进来了。   “三爷,您这么送……咱们自家够用?”   “放心,够用,咱们家可是去年就开始种的,天冷都没忘了放到暖房里养着,几茬下来,光是那辣椒皮磨出的粉就有三十多斤,去年留存的还有二十斤,这么多,怎么不够用。”   哦,够用那就成。不影响我做菜,随便你送多少种子。   老崔头看着自己做菜不受影响,回身就准备走。只是才走了几步,想想还是不放心,索性又回头,略带迟疑的询问到:   “我们几个住的那个院子看着也有些空地,三爷,要不咱们这次也跟着多种些?我总觉得这以后辣菜怕是喜欢的人会越来越多。”   “成啊,那就都种上。”   种多些好啊,喜欢吃辣的人多了,可辣菜能做好的人却没几个呀,这么一来,他们家的生意能不好?他可真是个大聪明。 第79章 动起来了   包三儿对于大家想种植辣椒是相当的支持。一来种植的人多了,将来他许是不用自己种就能买到了,能省不少的事儿。二来也确实是心善,前头就说过,因为这个时候开始进入小冰河时期,冬日那是一年比一年冷,每年不知道多少人因为寒冷而冻死病死。而冬日贫寒人家能用来驱寒的东西却并不多,扒拉来扒拉去的,也就老姜一种。你说这样的情况下,明知道辣椒能顶用,他能藏着掖着?不说积德不积德的话,光是心里那个坎就过不去呀。   包三儿态度明显,老崔头讨了种子后,食铺厨房的其他人也开始动了心思。特别是家里有点地的江大胆两口子。(对,就是隔壁小院做力工和浆洗的两口子)   “东家,这辣椒……您说,我家要是多种点合适不?”   江大胆在忙碌了一日之后,趁着包三儿过去盘点当日收账的空档,站到了包三儿的身边,舔着笑悄声的询问。   “合适啊,怎么不合适,只要不是占了种粮食的地儿,不至于让你们交不起税赋,有什么不合适的?种好了还能直接卖给铺子,大胆,你这心思倒是挺机灵的。”   包三儿这几日不知道被人问了多少次辣椒种子的事儿,多江大胆一个不多,自是不会拒绝。怎么也是自己手下,不定还能多些方便呢是吧。   将今日收拢的银钱往匣子里一丢,账册一合,他还有心思和江大胆说笑几句。   见着包三儿态度确实不错,江大胆的胆子越发大了几分,将自己心里琢磨了好一会儿的问题都突突突的倒了出来。   “真合适?那东家,您看,要是种三分地,种子需要多少?种子钱……我这手头紧,能从工钱里扣不?不成的话,咱们铺子鸡蛋用的也不少,我让家里送鸡蛋来顶成不成?”   以货易货?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包三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大胆,这人真的是机灵,而且也没想着白占便宜,人品能力都算可以,若是运道好些,将来怕是能有些出息。   既然是个可能有出息的了,包三儿更愿意搭把手了。老话说得好啊,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今儿小小提携上一把,不定什么时候自家就能得益呢。就是他自己受用不到,孩子那一辈也能多点门路关系。   很有长远眼光的包三儿痛快的点头,   “行吧,就用鸡蛋顶吧,反正食铺也要采买,如今2个钱三个鸡蛋。三分地,其实一两种子也能用,不过像是你家这样乡下地方,院子空隙都用上,那……算了,细算我也说不好,直接算半斤种子好了。如今这种子不贵,半斤也就是100个钱,150个鸡蛋。怎么样,你家可能行?”   “行行行,怎么不行,我家不够,村子里那么多亲戚,二三百号人呢,凑一凑也能凑出来。”   江大胆搓着手眼睛都快笑成眯缝了,他是再没想到自家东家如此好说话的,更没想到这种子的价钱竟是这样的低。   “东家,这价钱……真不高啊。市面上川椒都要80个钱一斤呢,这种子怎么才200个钱?这东西咱们这里可稀罕的很,便是卖上300-500的,怕也是有人要的。”   包三儿好说话,江大胆自觉占了大便宜,说起话来自是越发的贴心,不自觉的就开始以包三儿的利益为出发点,帮着琢磨起了好处来。   只是他说的这个好处……   “我又不是做种子买卖的,何必挣这个钱。”   若非家里还算有些人手,食铺也好,田地也罢,都有人帮着看管,不用他操心,就家里这么些产业,怕是能忙得他睡觉的功夫都没有。想想金银铺子里的活计,想想他那被上头看中的手艺,他还有空闲卖种子?别闹了。   “哦哦,也是,东家那是做大买卖的,也正是东家看不上,这才便宜了我们这样的苦哈哈。若是种出一亩来,一二百斤能出息吧?这要卖出去……哪怕是和花椒一个价,50个钱一斤呢,那家伙,也能出五两吧!嘿,这可真是大买卖。东家,这比种粮食划算。”   是,是很划算,可问题是,如今这辣椒除了他家食铺在用,其他的有几家用的?没有市场,光靠想是想不出价钱的。   看在这是自家伙计的份上,包三儿淡淡的点了一句。   “别急着瞎来,你也就是在咱们铺子里吃惯了,所以知道好,别处有几个知道的?先等等,等着大家都习惯用这做菜了,再大量的种起来,来得及。”   江大胆刚才是让广阔的钱景个晃到了,这才越想越兴奋,等着包三儿一盆凉水一下来,人一个激灵倒是醒了神。想想包三儿给亲戚好友送种子的动作,想想他只在宅子院中零星种植的事儿,他心里暗暗的点了点头。   东家,这做事儿真的是稳当啊,一步步的,不急不缓的,这是先培养大家的口味,习惯,等着大家都喜欢了,才准备大规模的上是吧?虽然这样慢是慢了些,可这样挣钱确实最稳当,怎么都不用担心亏本,难怪落魄的房子都不齐全,还能挣出这么一份产业来,能人啊。   既然东家是这样的一个能人,那这大腿怎么也要抱紧喽,可是他怎么体现自己的价值呢?他们是新来的,食铺里的活计这些老人都干的有声有色的,他们想比是比不得的了,所以……   “东家,我昨儿出去送食盒,听着后街那边已经有人动起来了。”   不,他还是有优势的,因为食铺里老的老、小的小,壮劳力男丁就他和武家兄弟,所以生意忙碌的时候,推着小车往外走外卖的事儿基本全是他们两个轮着来,而走街串巷的时候多,这耳朵听到的事儿就多,若是能帮着东家多提供点零星消息……东家怎么也是锦衣卫总旗,消息灵通总是好的。   想到这里,江大胆眼珠子一转,立马就行动了起来,说出了昨儿刚听到的事儿。   “动起来?什么动起来?”   包三儿一脸的迷糊,这几日他又接了不少锦衣卫的单子,加上隔壁院子正在休整,他忙得很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会儿江大胆一说什么动起来,满脑袋都是浆糊。   “外城建房子的事儿啊,我听人说,那外城的城墙好像是用了什么新的法子,建起来贼快,东面这边的已经有了两尺高了。瞧着这动静,若是一刻不停的来,怕是今年入冬前,这新城墙就能好个七七八八。这么一来,您说,那外城划好了地界的人家能不动起来?宽裕的,这会儿已经开始在自家的地面上竖起围墙了。”   嚯,这是土水泥用上了?没听到消息啊!哎呦,他这日子过得,也太蔽塞了些,不过这城墙土水泥用上去了,那街面是不是也要用这个?青石板什么的,可是很耗费人工的,用了土水泥,想来速度能更快了吧!若是如此,那外城建起来的速度……   那些有点路子的,这会儿就开始弄房子倒是也合情合理。毕竟能自己搬去外城的,多是卖了自家房子的,像是隔壁的三伢子这样。   虽说这会儿还让他们住着,可不是自己的房子就不是自己的,多是心下不安稳的很吧!那边早点建起来,也能早点将这事儿彻底了结了。   “这样的人多不多?朝廷不是说,要建些院子,安置贫民窟的那些人嘛,可见着这些人动了没?”   “贫民窟的没动呢,听说要等着那边城墙差不离了再建给那些人的院子。不过我估算,哪怕是为了今年冬天能少死几个人,这事儿也会抓紧。”   “这倒是,这贫民窟的地方,那房子可多是木板泥墙,挡不住多少寒气。”   “东家,我还听说,那边衙门的地方都已经先围起来了,看样子,许是这些个也快开始了,这么多东西要建,您说,这朝廷得花多少银子?这手笔,都快赶上当年修京城那会儿了。咱们这皇帝陛下……真看不出来。”   “这还轮的到你看出来?”   “嘿嘿,我也就那么一说。”   江大胆絮絮叨叨的和包三儿说了好些听来的八卦,你别说,他这路子寻得还真挺合适,让包三儿消息面一下就广了不少,以至于罗七来寻他的时候,一时都有些诧异他消息的灵通程度。   “什么时候你也关心这些了?”   “我能关心什么啊,不过是食铺人来人往说嘴的人多,听了那么一耳朵罢了。倒是你,今儿怎么想着来我这里?”   他这八卦来的琐碎,也没心思和罗七细说,索性便问起了别的。罗七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他这里坐坐了。看他忙得浑身消瘦还面带红光,最近怕是挺得意。   “自然是好事儿,哥哥我要升官了。”   “哦,升官?恭喜,恭喜啊!七哥,来说说,让我也长长见识。”   果然是喜事儿,不过最近皇帝虽然动作不少,可就那帮着围了官员宅邸,抄家押人什么的,好像不至于直接给人升官吧。难不成还有别的事儿他不知道?   “你是知道的,外城新添了四个千户所。”   嗯,这个包三儿知道,当初密室寻宝的时候,寻出地方第一时间守住了不让外人进去的不就是那些个新千户所的人嘛。   咦,是了,有了新的千户所,那百户所自然也要重新设置,有了百户所,那下头的人员自然也要重新安排。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难不成你要调任了?这么高兴,可是提了官职过去?”   就是因为这个!   罗七见着包三儿满脸期待,很是为他紧张高兴的样,他心下十分的满足,嘴角眉梢的笑意那是压都压不住,咳了几声,表面勉强端住了当哥哥的架子,嘴上却半点没含糊:   “近来因为城墙建的挺快,不少定了宅基地的人家也开始动起来了,这么一来,靠着那四个千户所的架子自是管不过来了。可短时间里各级人手想配置齐备也麻烦,所以上头就想了个偷懒的招,从南北镇抚司和经历司里直接调人,将下头各个百户所的架子也搭起来,校尉力士人手不够,用军余先填充,等着框架搭好了,差事运转起来了再说。”   罗七说到百户所的架子这几个词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嘴角的弧度都上去了几分,让包三儿嘴角都抽抽了几下。这人真是高兴傻了,以往还教训他说什么,要喜怒不形于色,可他呢!好家伙,就差在脑门上直接贴上喜字了。   不过作为兄弟,这时候可不能掉链子,该捧哏还是要捧的。   “这么说,你这是去了百户所?按照你以往的职位,这次过去,最起码也是个小旗吧。不对,不对,七哥你这么高兴,那是以往的功劳都算进去了?总旗?”   哎呦,包三儿这人怎么就这么贴心呢,可不就是这么着嘛。   罗七眉毛都开始跳舞了,乐呵呵的说到:   “呵呵,哥哥我这次是遇上了好时候啊,也是巧了,前阵子往南去的差事落了定,功劳记了三等,再有以前积攒的一些零碎苦劳,又有郝大人给作保举荐,所以啊,哥哥我直接升到了总旗。”   嚯,明白了,这是嘚瑟来了呀。难怪过来的时候这么神兜兜的呢,合着这是想和他说,如今他也是总旗了?和他一样了?还是个是手下有人的实权总旗?这是来显摆来了吧。   包三儿肚子里嘀咕个不停,面上却什么都没说,只那么供着手,一个劲的恭喜。   “七哥,你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官职升的恰如其分。当然了,也的亏有郝大人这样的好上司,如此的看重提携。”   罗七觉着,他这一遭来包三儿这里那真是没白来,看看,多会说话啊,说的他心里暖呼呼的。可不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嘛,他这些年东跑西颠的,一年到头有半年在家都是舒坦的了,这么辛苦,总算是没白瞎了。   “三儿啊,哥哥就知道,你懂我。”   别,我不想懂你,这话你说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第80章 差事、计划   罗七升职这不是个例,随着外城的动静一天天的变大,需要的人手自然也越发的多了,这个时候不赶紧的趁机升一级,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皇朝延续到了这个时候,阶级固化其实已经很严重了,错失了这一趟,在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体制内,再想升上去,还不定要付出些什么呢。   所以啊,几乎所有觉得自己有希望的都在忙乎,不是走关系就是托人情。若非当今的皇帝抄家有点频繁,二十四衙门里的好些官员至今还被围着,等待结果,走礼都能掀起大潮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一个才当官没多久的底层小吏,包明武的心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只是他也知道,自家没什么优势,所以他特别的踏实,准备从立功这个最根本的路子上下手搏一搏。   包明武家的大门被急匆匆赶来的包三儿推开了,看也不看听到声过来的老马叔,直奔着正堂而去。掀起帘子,一看里头,包明武正擦拭着绣春刀,包三儿眼睛一闪,沉声就问:   “大哥,听说你要出外差?”   “老三来了啊。”   包明武放下手里的刀和擦拭布,眼睛一抬,微微轻笑,像是没有听到包三儿的问话一般,随意的招呼着。   “赶紧坐吧,正好,今儿你大嫂煮了甜汤,你也尝尝。”   见着包明武这架势,包三儿刚因为疾走而有些过快的心沉了几分。这不像他大哥以往的样,看来,他听到的消息是真的了。   向来微笑示人的包三儿难得垂下了嘴角,眼里带上了厉色,   “甜汤什么时候不能吃?大哥,到底是怎么个事儿?你别瞒着,我虽不是实权的官,可好歹也是总旗,若是有人给你设套,咱们老包家也不是没点反击之力的。”   “你都哪儿听得消息,什么设套啊,这是你大哥我自己求来的。”   兄弟的关心包明武很是受用,可这事儿……真不像他想的那样,也不知道这小子打哪儿听得消息,怎么就这么偏呢。   “什么?”   包三儿眼睛都要瞪圆了。怎么成了自己求来的?这怎么回事儿?不是说突然被外派了?不是说衙门里文职的就他大哥一个被选上了?这不是被人坑了?   包三儿还在愣神,听到动静过来的包林氏抹着发红的眼睛,一脸火气的走了进来,一上来就一叠声的开始数落人。   “老三,你劝劝你大哥,这南边的事儿是好干的?这么小半年去了多少人?那些本事的都没能干妥当,他这么一个从没干过的就能成了?别一个不好,反而把命送在那里,那些个人,哪个不是胆大包天的?真是为了昏了头了,难不成别人都是傻子,就你最聪明?最本事?鬼迷了心窍了。”   鬼迷了心窍?这形容……包三儿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大哥……这是看着罗七他们升职心动了?”   “唉,能不心动吗,差不离的年纪,打小就认识,街面上一起玩闹过得兄弟,一眨眼,他就……差上一级半级的还好,这一下子差了这么多……你大哥我也是个男人,也要脸面的。”   这话别人都能全,唯独包三儿不能,因为包三儿也是总旗,比包明武高了好些,虽说他这官职虚了些,可劝人的时候却很不好说话,容易被人误解成炫耀。   包三儿想了又想,叹了口气,低低的说到:   “他这是正好赶上了,不然也不至于一下上去这么多。”   是啊,赶上了,可如何就不能是我赶上了呢?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啊。   听到这么一个宿命一般的言辞,包明武不禁闭了闭眼睛。等着再睁开眼,包明武神色越发的清明起来,看向包三儿的时候,竟是还能露出几分坦然的微笑,   “我知道缘故,只是不甘心罢了,所以我就琢磨了一下,这外城不到年底,怕是不能全乎着收拾利索,既然这样,这么一段时间里我是不是也能努力一下?你也说过,做永远比不做好。只要我去了,哪怕是一事无成呢,也算是努力了一番,多了些资历,怎么都不会亏。若是有幸,真能得个什么功劳回来,那不说总旗什么的,借着衙门里人员外调,内部空虚,我也往上走那么一两步?人这一辈子,晚上一步不怕,最可怕的是明知道晚了还不知道进取,不知道努力。老三,我好歹也是老包家长房长子,不能荣耀家族也就罢了,总不能连当个榜样都不成。”   明明是个武人,可这一刻,包明武的身上却多了几分世外高人的通透和睿智。看着这样的包明武,别说是包三儿了,就是包林氏一时也没了劝说的理由。门口听到消息刚来,静静的听了个壁角的包明威那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大哥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掀开帘子走进来的包明威一开口就表示出了支持的意思。不过这支持他还有别的话要说:   “我听人说,江南豪商遍布,官商勾结一气,地方上知乡绅而不知官的大有人在,大哥,你去可是为了这个?”   这问题问的,包三儿小白眼都要翻起来了,他这锦衣卫内部人员都没问,你问个毛啊!这不是让大哥为难嘛。   看,包明武立马就哭笑不得了吧,这弟弟当的,真是没眼色。   “为了什么,这可不好和你说。”   “不说我心里也有数,想想咱们陛下的性子,猜也能猜出一二来。”   是,你最聪明,当账房的,小算盘巴拉多了,心思就是不一样。   “我是这样想的,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地方,越是不起眼,能寻到的消息就越多,正好,大哥你武艺也不算好,常年书写账册,手上也有握笔留下的痕迹,若是充当什么走货的商贩,想来一定能取信于人,然后……”   包三儿简直就是瞪着眼睛听包明威说话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家这二哥居然还有当特工的潜质,听听他这些主意,什么家里凑一笔钱,为他准备上一些货物出发;什么换了周围熟悉的商贩人家的名字背景,然后一路跟着其他商贩一起行动,免得露出马脚;什么进城后该去会馆入住而不是去寻锦衣卫暗探等等。   “二哥,你这些都从哪儿学的?北镇抚司里那些老手都没你说的这么细致吧。”   包三儿的疑问也是包明武想问的,屋子里几个人齐齐看过去,求知欲相当强大,强大到包明威一时都觉得有些飘起来了。   “所以他们失败的多啊!连着我这样的都知道,来历不明的要往上游查探消息,那边那些犯了事儿的老狐狸能不知道?”   斩钉截铁的说完这一句,包明威又讪讪的说到:   “那什么,话本里就是这么说的。”   哈,话本?这可真是个不错的学习经历。不过反过来想想,这好像还挺有道理,连着包明威这样的人都有这样的想头,那……   “不管二哥说的对不对,小心谨慎总是不会错的,大哥,要不咱们就这么来吧,反正这事儿并不难,甚至咱们还能做的更好些,比如换成宛城那边的商贩?大嫂,你娘家兄弟的岳家,我记得就是宛城那边的吧,找个合适的人了解一二背景应该挺容易,此外那边的话和咱们的差不离,装扮起来不难。”   只要是能让自家男人安全些,便是难又如何?包林氏那是怎么也会帮着办到的。   “这事儿就教给我了。三日,三日内保证这事儿处置妥当。”   “那剩下的置办货物什么的,就我来吧,旁的不说,弄些京城最新款的各种头面首饰,我这里还是方便的。”   “老三,这可不成,那得多少银子?再说了,金银什么的太多了,我带身上也不敢啊,半路出岔子怎么办?心惊肉跳的,还怎么办差?”   “哈哈,大哥,首饰不一定要金银,绒花,通草花,绢花都可以,价格不会太高不说,而且还能套上个宫制的虎皮,贩到江南还是挺能挣钱的。至于心惊肉跳?你这一路紧张货物的模样让人看了去,那才真实,不容易让人怀疑。”   “对对对,大哥,这事儿老三说的对,这样扮的才真。”   还能这样?包明武愣愣的看着两个弟弟,突然心下有些后悔了怎么办!他好像真的不是当个探子的料啊,看看,两个弟弟都比他精明些呢。不过这差事接都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咬咬牙,狠狠的点了点头,   “成,我就听你们的,这置办货物的银子,老三,就当哥哥我欠你的,若是能一路顺当,这一趟买卖挣多少,哥哥都给你。”   “大哥唉,这是买卖的事儿?只要你差事顺利,哪怕是全丢了,我也不心疼。别忘了,我可是刚得了好一笔赏银的,家底厚实着呢,亏得起。”   这是亏得起亏不起的事儿?这是当弟弟的,为了大哥立功抛家底了呀。   包林氏眼睛又红了,一边感谢两个小叔子,一边使劲的拍打包明武的肩膀。   “看看你,看看你,这一出出的闹腾,害的我跟着担惊受怕不说,连着兄弟也被你带累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大嫂,别这么说,大哥想的也没错,若是真的顺利,哪怕只带回来一星半点的好消息呢,在这用人的空档里,也能多些机会。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怕吃苦,不怕受累,怕的就是没机会啊。”   果然不愧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吧包明武的人,包明威一开口,就将包明武的心思说了个透透的,听得包明武眼睛都红了。呐呐的说了一句,   “咱们祖上那也是有过五品的,不说什么恢复祖上荣耀的话,我这……有了机会,试一试都不敢,以后还怎么见祖宗。”   虽然对于见不见祖宗这个问题包三儿向来不怎么在意,可包明武能力求上进,包三儿心下还是赞赏的。虽说浑浑噩噩的,一样能过一生,可能更体面,谁愿意给人低头?谁不愿自家都是上进的人?   “大哥说,这活儿是抢来的?怎么,想去的人不少?”   煽情的事儿做多了容易伤神,包三儿见着一个个都有些红眼,忙不迭的转了话题询问。这一问,包明武立马就笑了。   “这世上从不少聪明人,你大哥我这反应都是慢的了。那些聪明的你道怎么的,已经对这那二十四衙门的人开始使上劲了。”   二十四衙门?是了,到现在大半还只是围着,想来是牵扯极多,账目混杂吧。在这上头使劲……确实是聪明人,可同样的,必定也都是消息灵通,人脉不少的人,不然想从这些坐地户一般的官员身上掏出东西来可不容易。   不过这和他们无关,最多就是能多点八卦罢了。   “看样子,这些衙门里蛀虫不少啊。”   包三儿笑着感慨了一下,咦,这好像打开了什么机关?看,一个个的眼睛一下就都开始亮起来了。   包明武冷笑着说:“可不是,听说,六部衙门都等着看热闹呢。”   包明威感慨着说:“那是一定的,这些官一个个都不归他们管,他们自然看的轻松。”   包林氏一脸八卦的说:“也不知道到底贪了多少,看着架势,宫里皇帝怕是气的不轻。”   包明武神神秘秘的说:“我听几个参与了抄家的伙计说,光是头一家,就是那个内官监的,抄出了不下二百多万两银子的东西。”   包明威一脸财迷的说:“嚯,这可真是不少啊。”   包明武满脸羡慕加后怕的说:“几辈子人都在那里头当官,贪都快贪出流程了,能少嘛,就这还是分家了几回剩下的,你说,皇帝听着是什么心情?”   包明威幸灾乐祸的说:“就咱们陛下那性子,怕是剥皮都快想上一把了。”   包三儿想说,哥哥们,你们这变脸的速度是不是快了点?刚才那一脸沉稳的是谁?那满腹心思的是谁?积极进取的是谁?   娘唉,我这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第81章 离开、厕所   包三儿搜罗了一箱子的绒花、二三十顶款式不一的昭君套,以及好些北面的皮子送到了包明武家,有了这个再加上包明武自己走关系,弄来的各色宫制的胭脂水粉。满满当当的凑了两大箱子的货物,换上一身半新不旧的短褂子,匆匆的跟着包明威帮忙寻的商队出发了。   看着驽马拉着车走出城门,包三儿不知怎么心里竟是有些空落落的。   “走吧,咱们回家。”   包明威这会儿眼睛也有些涩,从小到大,两兄弟就在一处,分家都住隔壁,相互搭伴着过日子都习惯了,这猛地一下……还真是有点不得劲。   说来大哥自打接了锦衣卫的职,就在百户所上差,一年头到,出外差的机会几乎没有,到了南镇抚司之后,倒是越走越远了,上回还只是京城周围,这一趟却一下子去了千里之外,这蹦跶的,可真是够欢实的。   “二哥,大哥不在家,家里有什么事儿,你就来寻我。”   顺着包明威拍肩膀的手转身的包三儿恰好看到了他略带几分失落的表情,想了想,叮嘱了一番,不想包明威顺嘴就回道:   “知道知道,你是官嘛,有事儿你出面比我体面。”   嘿,这人,这都什么话。   “二哥。”   “喊什么,我说实话的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你恼什么?放心,我心宽着呢,弟弟比我强我嘚瑟的很。”   这人,也不知是不是存心的,让他这么一打岔,气氛立马就变了,什么失落,什么空落落,全没了。转头回家,不想理他!   包明威确实是故意的,在外头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等着回了家,躺在床上,脸上却露出了几分失意来。   “你这又是闹什么幺蛾子?不是送大哥吗?怎么,送出事儿了?不能吧。”   包罗氏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心下有些忐忑,忙不迭的问了起来。不问还好,一问,嘿,就得了个大白眼。   “什么什么事儿,你没事儿咒我大哥做什么?”   “那你端着个丧气脸做什么?”   知道没事儿,包罗氏也恼了,这人,好心关心一下,还给她脸色看,也不知道哪儿学的,大哥家可从没这样的事儿。   “大哥这一走,怕不是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我这心里……媳妇儿,你说,咱们家三兄弟,我这是不是太不上进了点?”   哦,明白了,这是大哥奔着前程努力去了,老三又有了体面的身份,心里不自在了吧?   包罗氏虽然平日爱眼红、碎嘴了些,却也不是那见不得人好的。再心里痒痒,最多也就是嘟嘟上几句。所以这会儿听着自家男人不自信的询问,回答起来还算是大气。   “锦衣卫世职就一个,本来就是大哥的。老三呢,那是手艺出色,又立了功,你这一个账房,和他们比什么?难不成还能这会儿起来读书习字,重新学着考功名,到户部大堂当差去?别闹了,想争气也不是这么个争法。你要真有心,将差事做好了,多接点零星的活计多挣钱,家底攒厚实些,不一样也是出息?”   包罗氏说的十分实惠,听得包明威心里的那一丝疙瘩立马就散了大半,心情好了,脸上也有了笑意,不禁打趣着说到:   “人家媳妇儿是恨不得男人往高官厚禄里奔,你倒是实在,只看银子。”   “不然呢?你瞧瞧周围的人家,有哪家一家子三兄弟都当官的?就是两个,那都是大出息的人家了,这么一算,咱们家多有底气。”   “也是,咱们家底气还真不少,最起码我这账房当的,掌柜的都给脸面。走出去听个消息都有人主动送上门。”   嗯?消息?这是又得了什么消息?酒楼饭庄的,消息可真是不少,让她们家不花一个铜板,就日日能有好戏看。   包罗氏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一把扯住自家男人的衣袖,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就问了起来,弄得包明威都笑出声了,遭了好几下爱的小粉拳,才示弱的说到:   “在外城买了地的不是都动起来了嘛,这一动,呵呵,衙门趁机就将以前占了大街的一些地方全给清理了一下,这么一清理,呵呵,愣是多出了好些地方来。”   “多了地方?这能多什么地方?”   “最初的那些种树,摆行军战鼓的地方。”   “那些地方不是说,让有些人建成小铺子了?这铺子难不成也推了?”   看,包罗氏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吧,不仅仅是灵通,当初知道这些铺子的时候,还眼红来着,只是他们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儿,没那个空手套白狼的本事,所以眼红归眼红,并没有插手。不想这会儿倒是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包罗氏不免有了几分幸灾乐祸,问的越发急切起来。   “推到是没有推倒 ,可那些费了心思的白瞎了倒是真的,你想啊,这么本就没有地契的地方,哪怕是建成了铺子,呵呵,那有几个能真的办出红契来?”   “哦哦,对,上回就听说是白契来着。这么一张纸片片的事儿,衙门要真不认,那些人也没法子,这本身就是那些个人走关系,钻空子弄得。”   哎呀,太好了,这便宜谁也没占到,她可算是不用觉得眼红亏心了。   “是啊,不罚就不错了。”   “那些收回去干嘛?”   该不是转个手成了别人的吧,若是那样,这衙门操作也太那个啥了。   “我不说,你怕是再也猜不到的,竟是为了建什么茅厕和大澡堂子。”   “什么?”   包罗氏眼睛都快瞪圆了,再想不到竟是这样。   是啊,怎么能想到呢,就是包三儿也没想到啊,为此还难得走了一段远路,跑到后街西面的街口,去看了看正在改建的屋子,拉着边上的人问了起来。   “真要改成茅厕?”   “可不是,听说是因为街面上味道实在不成,有人往上头提了,这才有了这事儿。要我说,这建在这么一个地方,那茅厕难道就没味儿了?一样熏死个人,也不知道都是怎么想的。”   被包三儿拉住的人住的不远,就在匠人集中的地方,所以自是认得包三儿的,见着是熟人问,他没遮掩,不但是说了缘故,连着不满都一并往外突突。   他能随便吐槽,包三儿可不敢随便应,这是谁要办的旁人不知,他难道还能不知道?上回在他家食铺,皇帝恶心的饭都没吃就跑了的事儿可还历历在目呢。   “好歹有了这么一个地方,以后小街小巷的,能少点尿骚味,集中在一处了呗。再说了,既然有了这么一个地儿,衙门能真放着不管?怕是另外还有安排。”   “还能怎么安排?最多就是让夜香郎多走几回。”   对,若是以往大致的也就这么一个套路了,可如今不是有了土水泥吗,包三儿十分利索的就帮着这干活的出了个主意。   “你看,这要是用外城铺暗渠的那东西在这……不过是个小斜坡,用点水立马就能冲到粪坑里,这么一来,这茅厕不就干净多了?再有这里……若是这盖子不大,夜香郎每次用钩子起来再掏,平日是不是也不怎么熏人?还有这里……通风的话,日常是不是也不怎么影响别处……”   包三儿零零碎碎的说了好多,越说那干活的人眼睛就越亮,拉着包三儿就想往衙门去。   “走走走,和我走一趟,要是能说通了衙门里的人,那这事儿办的可就得人心了。”   这还真是个实诚人,若是遇上了油滑的,怕是会想着忽悠走了包三儿自己去领个功,得个赏什么的,他倒是好,第一反应居然是让包三儿去细说,白送的功劳都不要啊。索性,包三儿就明说了吧。   “我去做什么?是你干活,要去也是你去。”   “包三爷,这可是功劳。你不要?”   有功劳居然不想要?那人眼睛里满满都是不可思议,上下那么打量的,像是看什么脑子不好的人一般,看的包三儿都恼了。袖子一甩,没好气的说到:   “呵呵,改个粪坑的功劳,全子,好说不好听啊。”   哦哦,对了,包三爷还是官来着,这说出去……好像是不怎么体面,可这也是功劳啊!   全子泥呼呼的手挠了挠头,想了再想,这才不敢肯定的反问。   “真不要?那岂不是便宜了我?”   “要是得了赏,记着多来我家铺子光顾几回就成。你这也是墨迹,不过是随便几个主意,哪里用得上你这么小心。”   你是官,家里又不缺银子,那自是看不上这么些小事儿,可他家是匠户啊,哪怕只是给点赏银呢,那也是能让他家过上好一阵好日子的,他怎么能不小心?   不过包三爷既然这么大气,这么体面,那他就生受了。   双手作揖,九十度的一个大躬身下去,那全子满脸笑意的感谢起来。   “多谢包三爷了。”   “客气。对了,这附近除了这一处,我家那街面上可有?”   “有,就在你家东面不远的街口。不过那地方大些,许是要做澡堂子。”   “嘿,那可好,家里那一帮子人,可算是不用轮着等大浴桶了。痛快!”   “可不是,我爹也这么说呢。家里省事儿多了,还省的家里湿糟糟的,多利索。”   虽然听着这一次衙门的安排有些不着调,可你别说,这两样不上台面的建筑,其实还真挺受欢迎的。 第82章 海哥亲事   前一天夜里好一场的大雨,下的包三儿那食铺生意都少了好些。大热天的,菜不禁放,包三儿便做主,让铺子里的人收拾了三成,送去了慈幼院和养济院。   客人少,伙计又送餐去了两个,食铺一下子显得就冷清起来。包三儿索性站到了门口,冲着不远处,那据说要建造澡堂子的房子张望着。   “三爷,这是看什么呢?”   溜号的秦全福提留着两条鱼从门口经过,见着包三儿也不管手上的鱼怎么蹦跶,凑上前来开始搭话。早年一样日子不宽裕的老包家哦,如今可不能小看了,就是老街坊,也多了几分距离,难得有这样的搭话机会,秦全福可不想错过喽。   “老秦叔啊,你这是……又去钓鱼了?您这差事干的可真是够悠闲的。”   “也就没几日这样的悠闲日子了,过阵子,我啊,要到外城的城门去喽。”   秦全福笑嘻嘻的,话里带着几分肉眼可见的喜色。包三儿眼色不差,脑子也不慢,听话听音,一下就抓到了关键。   “怎么的,这是升职了?”   “一个队正,也就管十来个人的差事,都不入流,算什么升职。不过话说回来了,四十多的人了,混到今儿也算是有了点样子,家里也有了点脸面。”   呵呵,确实,这么大年纪才得了这么一个官,可不就是混出来的嘛,看看这手上的鱼就知道平日里这上差有多不精心了。   不过这是人家的事儿,不妥当也自有上官管辖,和包三儿有什么关系?所以他只捡着好听的来说:   “那可感情好啊,以后我家的人进出城门,可就能借光了。”   什么借光,就他家如今这正六品的门户,这锦衣卫的皮子,进出城门还怕被为难?   秦全福自是也知道这个道理,更明白包三儿这么说是给脸,所以接的相当的快,舔着脸笑道:   “你这是说笑呢吧,你家如今可是官。要说借光,我家接您的光还差不离。对了,说起这个,前阵子我这还真是借了您的光了。”   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人,借到了什么光?这包三儿倒是稀奇了。   包三儿来了兴趣,本就想和包三儿打好关系的秦全福自是十分有眼色的立马又走进了一步,凑到包三儿的耳边,小声说到:   “前儿我去兵马司,帮城门口相熟的兄弟送信,遇见了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刘大人。”   刘大人是谁包三儿一时还真不知道,不过秦全福去兵马司……是了,这个时期城门这边的兵马看似没几个人,其实却分数两个部分,一个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一个是九门提督府的人。看城门的是九门提督府的人,而城头上巡视的则是五城兵马司的人。相互制衡之下,想要谋个反难度都大的不行。   秦全福看城门二三十年,虽然隶属九门,和兵马司的人熟悉却不稀奇。至于这刘大人……不定还是当年和秦全福一起看过城门的老伙计呢。   “老秦叔,你这路子也是够宽的,溜达溜达,就能和人副指挥使搭上了?”   “嗨,这糟心事儿不说也罢,我这要说的是别的。他不知怎么的,突然问起了你家的事儿。”   呵呵,想来真让包三儿猜着了,不然不至于这么急着转弯。不过骂人还不揭短呢,有些事儿心里有数,很不必说穿。包三儿特别体贴的跟着拐弯。   “哦,怎么问起我家了?”   “刚开始我这也没想到啊,只听着他询问你家孩子什么的,想着这也不是什么隐秘,周围邻居都知道,不问我他也能问别人,便细细的说了。等着回来一想,嘿,你老秦叔倒是反应过来了几分。”   老头,你别挤眉弄眼了,就你这风吹日晒几十年,老的个缩了水的倭瓜似的脸,再挤吧几下,都快能蜕皮了。   “老秦叔,你这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说吧。再不说,你手里的鱼可就该咽气了。”   鱼?秦全福提起手一看,还真是,都要蹦跶不动了,侧头看了看周围,得,没地方让他缓口气,那就加速说吧。   “我这么说吧,那老小子家里有个小闺女,今年十三了,你琢磨琢磨,还能不明白?”   他家闺女十三和我家有什么关系?等等,他想起来了,他家侄子,邱海哥今年十四了呀。难不成这是看中了自家外甥?   包三儿眼睛瞪圆了,砸吧一下嘴,不确定的问:   “不能吧,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那可是正七品。我家海哥儿……没爹没妈的一个孩子,他能看上喽?”   “若只是海哥儿,是说不上门当户对,可那不是有你这个舅舅嘛。还是拿着他当儿子养的嫡亲舅舅,那门脸不就够的上了?”   不,包三儿可不觉得门脸能够上,像是兵马司这样的衙门里的官,想要寻个好亲事容易的很,别的不说,光是那五个兵马司的圈子里就绝对不乏合适的。可那刘大人偏偏问他们家……包三儿觉得这里头绝对有问题。   瞧着秦全福手里还拿着鱼,包三儿索性拉着人往里头走,走到后厨,让帮厨的小子拿了个木盆,舀了水进去,然后一把取了秦全福那鱼往里头一丢,痛快的说到:   “这鱼归我了,一会儿你从我这提一篮子好菜回去,正好省的家里做了。来,老秦叔,和我说说,这刘大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提一篮子好菜?嘿,那最起码就是四个荤菜啊,还是好厨子做的,这比那鱼不知道翻了几番价值,占了这么一个大便宜,秦全福立马丢开了什么鱼不鱼的,跟着包三儿在食铺的大堂里那么一坐,就突突突的什么都给倒了出来。   什么情况,果然不是什么好情况,一个小官罢了,那刘大人居然还纳妾了,还是两个,这可真是够够的。   而有了妾室,那家里自然不会很太平,特别是小儿子和小闺女是庶出的情况下,想让正妻帮着寻个好亲事,刘大人自己都觉得还不如他亲自来的妥帖。   可儿子的事儿好说,大不了从哪些落魄文人家中去找,总能寻个大致合适的姑娘。什么秀才家,举人家的,说出来也不算丢脸。可闺女怎么办呢?要寻个说出去算是体面的亲事可就难了。除非嫁给一样人家的庶子,可这样的孩子,他未必看得上啊!   如此一来,在某天听人说起包三儿,知道他有个当儿子一般养着的外甥时,不就留了心嘛。   包三儿对庶出没什么意见,毕竟爹妈都不是自己能选的对吧,可对家庭关系不和睦的人家却打怵,这样的人家出来的闺女能有几个好的?被正房打压的庶出闺女,一般来说就两个极端,一个是懦弱的担不起事儿,一个是心眼子多的满脑子算计。这样的人说给他家海哥儿?包三儿觉得,这成了,他夜里都能睡不安稳。   “这门亲事……不妥当。”   所以啊,听完了那刘大人家的一二三,包三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妥当。   “我倒不是说刘大人家不好,人闺女我也没见过是吧,品行才貌一概不知,说不好那真是瞎掰,只是我家这情况……老秦叔,你是知道的,海哥儿家那年是出了事儿的,家里如今就剩下一个带后院的铺子了,这家业人家能看上?好歹也是七品官的闺女,难不成嫁过来吃苦受罪。若是我家海哥儿能有个出身,或者读书有个指望那也就罢了,可他不是啊。你说,这能成?别弄不好结亲不成反成仇。”   包三儿如今真的是历练出来了,看看,明明是自己看不上对方,到了他嘴里愣是说成了自家配不上,而且还不是明说,这话术水平怎么样?反正秦全福这老狐狸听着是满眼深意,频频点头。   “也是,当时我说完,那刘大人脸色就不怎么好看,想来也是觉得不妥当。”   不妥当,若是真的,那就再好没有了,这样的闺女,谁爱娶谁娶吧,我家海哥儿就算了。   “不过,你家那孩子到底是岁数上来了,你这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了?一天大两天小的,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你这当舅舅的不上心呢。”   “旁人说什么有什么要紧?才几岁的孩子,好好学本事比什么都强。再说了,男孩子,十六七再说这事儿也来得及,着什么急。”   “十六七?那可就大了些了,三书六礼一圈走下来,岂不是十八才成亲?这可就晚了些了。”   晚?呵呵,人还没长全乎就成亲,那才犯罪呢,这么丁点大的孩子,让他一个人撑起一个家,多难啊!再说了,男娃十五六成亲,那女娃才几岁?成了亲要是一上来就有了孩子呢?哎呦,这真是,难产率有多高,想想就吓人好不。   “旁人家许是这样,可我家这个肯定得晚。”   也好,索性借着秦全福今儿这张嘴,就彻底给宣扬一番好了。包三儿看着秦全福,余光扫了一下食铺里听到他们说话,频频关注的众人,淡淡的说到:   “我家海哥儿这不是正跟着学买卖,学白案的本事呢嘛。总得让他学出个一二三来才行吧。不成亲,那就还是孩子,在我这学本事,搭把手没得说。等着成了亲……难不成让人说他娶了媳妇还吃舅家的饭?那多伤孩子的脸面。”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理由,别说秦全福点头了,就是后头几个八卦的食铺伙计也一样跟着点头。   “你这意思,等着你外甥成亲,就让他自己出去顶门立户了?”   “到底是姓邱,他爹妈就生了他一个,他不顶起来怎么成?等着学好了手艺,他家那带着后院的铺子一收拾,哪怕是开个面馆子呢,娶亲成家,养家糊口的,一个家也就能起来了。”   “要这么说也对,三爷啊,你这舅舅当的,是这个。”   秦全福越听越觉得包三儿想的周全,忍不住就竖起了拇指。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送了菜回来,在门口听了个全程的邱海哥也红了眼眶,垂下的眼帘里满满都是感动。   邱海哥揉了揉眼睛,跨步想往里走,脚太抬起来就止住了,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一个转身就往边上小巷子的后门走去。   而食铺里头,旁人都没察觉出异样,只有包三儿若有所觉得朝外扫了一眼。   “对了,三爷,有个事儿你知道不?”   秦全福的八卦还在继续,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是偷溜回来,往家送鱼的。   “二十四衙门里先头抄家的那一波,好像又要放出些东西来了。”   咦,这人明明在城门口当差,怎么连着这样皇城的消息也知道?难不成那也有他的老兄弟?若是如此,那这人的价值可就不对了,妥妥是消息贩子的底子啊!   “你又有什么消息了?”   “你不知道?听说,好几个库房都满了,不清理清理,后头抄家的东西往哪儿堆?”   “满了?”   包三儿刚喝进去的茶嗖一下就喷了出来。这都什么形容词,太刺激了。   皇帝绝对喜大普奔! 第83章 家底、杜仲胶   库房是不是真的堆满了抄家来的东西这个其实不重要,皇帝是不是欢喜,对于这会儿的包三儿也一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下一场拍卖是不是真的不远了。   “这消息你确定?”   “不确定,不过看库房的已经有些人手不济了,这个可以确定。”   这样啊,那想着放出来怕是真的了,毕竟抄家嘛,那是只要值钱的都往回搂,可皇帝看得中的,能用上的却不多。再还有后头即将抄家的一堆人家在后头排队,清理一下也是常理。   “老秦叔,那麻烦你帮着多留心一二。”   秦全福为啥和包三儿说这个?为的可不就是这个,有了这么一个牵扯,往来走动多了,嘿嘿,他这个老来才当个不入流小官的,那也算是有了个背景依靠了。锦衣卫总旗啊!在他这样的底层人家眼里,那也是个人物了,能少多少麻烦。   “这怎么说的,都是老街坊了,放心,我保准办好喽。”   秦全福拍着胸脯就下了保证,半点没有给小辈干活的尴尬,这低头地的相当利索痛快,让包三儿看向秦全福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看中。   不是什么人都能丢开长辈包袱的,这老油子果然是个人精。   给秦全福打包四个大荤的好菜,用上号的提篮装了,包三儿恭敬的用双手递给了秦全福,笑着叮嘱道:   “那就托给老秦叔了,您也知道,我这家业到底是少了些,不用点心攒不成啊。”   “放心,放心,有我呢。”   嘴上说着有我,秦全福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接过来的那个提篮,他可是全看见了,四个菜,牛羊鸡猪全有啊,这样的好菜色,他家就是个过年都没这么痛快吃过。这包三儿,出手就是大气。   大气的包三儿给了好菜还有些不放心,生怕秦全福吃过就忘,让他白白错过了,所以权当没看到他嘴馋的模样,帮着拍了拍有些沾灰的衣裳,加了一句:   “如是这事儿真成了,老秦叔放心,我怎么也不至于让您辛苦一场的。”   这是还有好处?哎呀,若是这样,那他就要动用大招了。秦全福眼睛滴溜溜的那么一转,低声对着包三儿耳语道:   “三爷放心,老秦叔我别的不成,朋友还是有些的,户部看门的那是当年和我穿一条裤子的老伙计了,有他那双耳朵在,保准第一时间就让你知道。”   看看,就知道这些个老狐狸一个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油滑人。   看着秦全福走远,包三儿顾不得看铺子了,一个转身急匆匆的就往自己的工作室去,到了屋子里,伸手从炕沿的某一个角落里翻出个木匣子。打开细细的开始盘点起自己的存银家底来。   完了,现银也就不到两千五百两。包三儿颓然的将手里的银子往匣子里一丢,眼睛四下不住的扫,想多寻点能换钱的,可惜,这屋子里除了他自己做的东西,几乎没一样值什么钱。   唉,还是家底薄啊,看看人小说里动不动摸出个什么玉啊,什么金啊,往外一卖,就是好大一笔启动资金,或者来个什么遗产啊,宝藏啊,转身就能发个家什么的,他怎么就没这样的运气呢?全靠自己辛苦攒钱,可不就起来的艰难嘛,白当了一回男主啊。   立功得了不少的赏,家里两个铺子这小半年进账也颇为不错的包三儿这会儿已经忘了,就他家这家底,真盘算起来,京城寒门起家的同级别官员里已经属于中上了,只一个劲的琢磨他这银子都去了哪儿。   包三儿开销确实不小,毕竟这么多人要吃饭对吧,还有宅子正在改建,几乎日日都要往外洒银子。   再有家里两个孩子也大了,吃穿用度上自然抛费不少,官员子弟嘛,哪怕是为了他们出门不让人小看,也不能随便糊弄对吧。   此外,还有给闺女攒嫁妆,托人请嬷嬷,儿子读书的学费,采买笔墨纸砚各类书籍的预算,哪一样是小钱?虽然这会儿还没花出去,可也得备着不是。   这么一算,别看他匣子里还有2500两,可那他能动用的,也就两千两了。   “真是要命,这要真往外发卖了,怕是就能买上500亩地。也不对,宅子修建好了,撑场面的家具也不能少,待客的茶盏器皿也得有些,这些也得不少银子,这么一算,最多再增加250亩地。”   不算不觉得,越算越觉得缺钱的包三儿皱着眉头打开了系统商店,虽然他知道,这一天一刷新的系统99%不可能给出什么好东西,可好歹也算是个希望。   果然,关键时刻系统商城还是上路了一把的,看看这是什么?杜仲胶1吨!!娘唉,杜仲胶唉,多少古代穿越人士喜爱的橡胶代替品!一看到这个,包三儿的一个反应就是自行车。用这个做了轮胎,那这车子造出来还有难度?   咳咳咳,别人许是有的,比如小钢珠就不好弄,可他是谁?自建小炼钢炉,能做出钢索的包三爷呀,手还那么的巧,这还能说是难度?   哪怕这东西要30 个积分呢,包三儿还是果断的第一时间拿下了。甚至因为这个,系统商店里再没别的好货他都不在意了。有了杜仲胶,做出了自行车,他还能缺钱?哪怕不卖,直接献上去呢,那赏银也绝对不会是小数。   挣银子有了新方法的包三儿心一下就落定了,而自家的事儿有了着落,那么作为一个好兄弟,包三儿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两个哥哥那边。   也不知道这次皇帝会不会采取和上次一样的法子,允许底层官员参与。若是不能……大哥那个职位到时候想要买点什么,怕还得他来帮着出手。还有二哥家里,也不知道经过了上一次还有没有银子,若是有,那这次有机会,想来也会急着再多买点地的吧。   想到这些,包三儿坐不住了,将钱匣子重新藏好,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三爷,您这是……”   老韩头刚从隔壁回来,还没进门就见着包三儿从金银铺子这儿出来,眨巴着眼睛就询问了起来,边问还边看了看天。   下雨天三爷不是不爱往外走的嘛,今儿这是怎么了?   “这会儿雨还没停呢,你这要出去,怎么也带把伞?”   是了,还下雨呢,在家待得人都傻了,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包三儿摸了摸脸上刚飘上的小雨点,伸手拿过老韩头手里的雨伞,直接往自己脑袋上那么一罩,   “我去大哥那儿看看看,他人不在家,多走几回也能帮着镇镇宅。”   就他家那母老虎在街坊群里的威名,还用您镇宅?   老韩头眼睛瞪得像是听到了什么大新闻一样,嘴巴动了几次,才生生压下了那差点脱口而出的评语。   “啊,也是,好歹家里几个孩子呢。”   人家兄弟情深,老韩头哪怕心里吐槽用不上呢,也不能说出口。只是这答的是不是有点尴尬?好在这会儿往慈幼局和养济院送菜的人回来了,老韩头有了新话题。   “这是送菜的回来了?三爷,咱们家这菜还剩了多少?要是多,是不是往别处也送送?惠民所那儿这个天怕是有不少病号。”   惠民所?是了,这是官方开的平价医院药房结合体,里头多是太医们的徒子徒孙在那儿主持,算是朝廷的善政之一,里头有不少贫苦的病号,往那里送……   “还真是,我倒是漏了这么一出。不过那地方得主意食物和药材相克,这送吃的……要不送点羹汤?荤素都有,这样也不至于好心做了错事。”   “对对对,这是要注意,这样,老头我去,积德行善的事儿可不能出岔子。”   说话间老韩头就快步往食铺那边去,算是彻底将刚才那话题全抛后头了。包三儿看着他这样,重新抬了抬伞,看了看路,也急匆匆的往包明武家走去。   “真的又有内买的事儿了?”   接到包三儿送信,包林氏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   “这才多久啊,不至于吧,难不成咱们京城贪官这么多?哎呦,这也太吓人了。”   那声音,那拍着大腿的做派,就差没高喊这个世界无理取闹了。看的包三而都想笑,不过他既然来了,那这好兄弟就得当个全乎。   “都说空穴不来风,是不是的,过一阵子总能知道的。只是既然是有可能有,那咱们就不能打无准备之仗。该筹银子筹银子,该琢磨就琢磨,不然临了慌手慌脚的,事后不是得后悔?大嫂,大哥上回可是得了不少银子的,存着又不能下崽,换了田地什么的,好歹也是家底。”   这话说的绝对贴心,所以包林氏听着直点头。刚才的震惊眼也瞬间变身,改成了期待眼,   “对对对,是该先想好喽,不然等你大哥回来,知道我傻不拉几的错过了,还不得恼了?”   说到包明武,包林氏眼睛又是一亮,微微侧身,冲着包三儿问道:   “对了老三,你知道大概时间不?要是能等到你大哥回来,我好歹也能有商量的人。”   这问题问的,包三儿都笑了,   “大嫂,这我可不知道,毕竟这事儿他不听我的呀。”   包三儿说完这一句,想着还有二哥那边没去说,索性给了个建议:   “要不您和二哥他们商量商量?”   “也成,等你二哥回来,我去他们家问问。”   这就对了,先商量着,等着有了消息,他也好一并将事儿办利索喽。   既然今天这通消息的事儿办完了,那接下来他就该去折腾他的杜仲胶了,自行车啊!想想就浑身激动。若是成了,嘿,他可就是自行车第一人了唉!这历史地位送上门若是还不知道争取一下,他就是个憨憨了。 第84章 杜仲、教子   包三儿从包明武家的巷子走出来时,脚步颇有些急切。自行车啊!自打一个跟斗从现代翻到古代,这是第一样能让他嗅到现代文明气息的东西。想想自己即将亲手制作出来,那真是,激动的人都想发抖。   不过当他走出三条巷子,即将转到自家那条街的时候,抬眼看到对面的回春堂的那一刹那,就再也抖不动了。   杜仲是什么?中药啊,既然是药材,那进出数量大了能没人注意?作为锦衣卫中的一员,对于他们的探查能力,包三儿从来不敢小看,说句锦衣卫中的套话,那就是石头他们都能想法子撬开嘴。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他真的做了自行车,还用了杜仲胶,那么他怎么解释东西的来源?是,这个时期的杜仲树种植的相当广泛,就是京城南面的山上也常见的很。可他从没有采买过这个多好查证?就是采买了,买了多少也是个问题。这窟窿若是不能添上,将事儿做全乎了,那做出东西来就不是挣钱,而是招祸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包三儿不禁又想到了这杜仲胶提取的法子上,这个他是不是也该想想说辞?从中药材里提取东西……一般人能想出这招来?怎么看,都不正常吧。作为一个另类的锦衣卫,不正常太致命,他得好好想想。   不过在这之前,既然路过了,那么买点杜仲回去倒是也算顺手。他记得杜仲好像还能制茶?还是什么男性饮品?高血压、心血管病、肥胖症好像都能用上?甚至还能治疗失眠?如果用这个理由采买上一些杜仲叶子应该没问题吧。   想到这个,包三儿即将拐弯的脚步一顿,直直的就往街对面的回春堂里走去。   “咦,包三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坦?”   作为街面上的名人,包三儿一进门就被坐在问诊桌边,正翻捡药材的秦大夫喊着了。不仅喊了,人还特别客气的站了起来,看架势包三儿若是说一句不舒坦,他能直接过来扶他。   看他这样,包三儿眼睛闪了闪。这态度……当年他家媳妇和老爷子生病,都是这秦大夫看的,那时候为了请他走一趟,包三儿可是作揖行礼的,不知道恭敬了多少回。如今却反了过来,由此可见,身份这个东西,真的是磨人的很啊。   “秦大夫在啊,那正好了,我总算能寻个明白人解惑了。”   “哦,怎么说?”   不是来看病的?那没事儿上医馆做什么?难不成出了什么事儿?   秦大夫有些疑惑了。问的时候眉头都微微的皱着,生怕这突然当上了官的包三儿给他出什么难题。毕竟是锦衣卫啊!这个名号太让人犯怵。   “前些日子,我那边活儿有点多,熬得狠了些,待到交了差才发现,近日白日里有时会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夜里睡觉也不怎么踏实,还总觉得累的慌。有个朋友就和我说,说是有种杜仲茶吃了能有用?说实话,平日里龙井毛峰,连着茉莉都听过,就是没听过这杜仲还能做茶的,所以特意过来请教请教。”   哦,原来是身体感觉被掏空了呀!既然是这样,那秦大夫就专业了起来。   “这是累狠了吧,要不搭个脉看看?”   这话说出口那绝对是医者仁心,见着病人当大夫的能随便给建议?不搭个脉确定一下,万一说错了,出了岔子,他这回春堂的招牌还要不要了?行医最要紧的就是谨慎二字。   “别,我是知道你的规矩的,这一搭脉,就成了看病,得给钱,还是给我省几个吧。你就说说这杜仲茶是不是有,是不是有这功效就成。”   病人不配合你让大夫怎么办?还能强行搭脉不成?还是别吧,没得好心没好报,反惹一身骚。作为一个能在锦衣卫衙门附近扎根的大夫,秦大夫在识趣这个问题上绝对是点满技能点的。   “你呀,还是这个不爱看病的性子,这么多年都没改。好在到底年轻,看着脸色也挺好,我就不多事儿了。”   先刷一波老熟人、老邻居的亲热分,再将不搭脉的责任推出去,然后秦大夫才正正经经的回答包三儿的疑问:   “杜仲确实是味好药,前任太医院院判李时珍李东璧近年编撰了一本医书,名为《本草纲目》,内里就细数了这杜仲的好处。说它能入肝补肾,补中益精气,坚筋骨,强志,治肾虚腰痛,久服,轻身耐老。杜仲茶取的是杜仲叶初长成、生长最旺盛、花蕾将开时,或花盛开而果实种子尚成熟时采收的嫩叶,这样生机阳气最浓郁之时的叶子所制的茶,自是功效不错的。只是这茶入口稍苦,一般人吃不惯,故而少有人用。”   啊,这秦大夫不说包三儿差点就忘了,这时候李时珍还活着呢!妈呀,这要是能和这样的人做个邻居什么的,生命妥妥有保障。可惜了,李时珍著书好像是回了家乡之后的事儿,还为了查探药性走了不少地方,这当邻居怕是别想了。   包三儿脑子有些走神,不过他如今五感六识都不弱,即使走神,也没漏了秦大夫的话,更没露出什么端倪来。听着秦大夫话音落下去,还能及时回神,将话题进行下去。   “要这么说,这杜仲茶喝得?”   “喝得,便是没病的人常用也是好的。”   “那就好,对了,秦大夫,你这里可有这杜仲茶?”   “这还真是巧了,如今正是五月,杜仲花期刚过,我这还就有些新制的杜仲茶,本不过是旁人送来的,如今既是你要,我匀你一些?”   “有这样的好事儿我自是欢喜的,不过占大夫的便宜,我可没这个胆子,秦大夫,这样吧,我听说你家夫人今年逢九,不如去我那铺子选个首饰给尊夫人做礼?”   “若是如此,那可就是我占便宜了,如今你这巧手之名何人不知?”   这一番你好我好的往来之后,包三儿顺利的入手第一波杜仲叶子,顺带树立好了被科普的经历。和秦大夫预约好他上门选收拾的时间,高高兴兴的走人了。   一边走,他一边心下寻思,有了这一出,等过上几日,他再寻个理由往南面山坡走一遭,然后用看到杜仲树好奇,想自己试试制茶的借口弄上一堆杜仲树叶应该没什么破绽了吧。   确实没有,最起码这会儿没一个人怀疑的,只是这么一来,算算杜仲叶子腐烂,发酵,过滤,淘洗,熬制这么几个过程之后,这自行车短期还能出的来?那他挣钱大计岂不是落空了?   包三儿暂时还没往这上头想,这因为他才一进家门,就让自家儿子给抱了大腿。   “这是怎么了?”   “爹爹,我不想去学堂。”   包立夏七岁了,半大的小子哪怕这个时代的孩子普遍矮小些呢,那也已经超过了包三儿的腰腹,这抱大腿……,差点没将人掀翻好不!这姿势从哪儿学的?即使眼睛眨的十分可爱,委屈的小表情相当惹人疼也一样让包三儿有种揍他屁股的冲动。   等等,不对,什么叫不去学堂?这怎么说的?怎么突然说道这个了?虽然他前阵子确实和大哥说了,让大哥帮着问问大哥家的儿子,包立海读书的学堂夫子,什么时候方便送人去入学,可这事儿因为那边还没给信儿,大哥就出了外差,所以没告诉人啊。这小子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又听了什么闲话了不成?   “你又闹什么?别抱了,来,过来坐下,和爹好好说说。”   将包立夏的手从大腿上扯下来,拉住了那双有些肉肉的小手,将人往炕边带。等着自己坐稳,又将包立夏拉到了眼前,盯着他的眼睛,温声询问道:   “平日在家让您读书写字不是挺乖的?学算数也挺起劲,怎么突然就说这个了?可是听到了什么?”   没有一个孩子会平白无故的厌学,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   “我今儿去和后街的杨子他们玩陀螺,听杨子说,他家表舅公考上举人八年了,都没补上缺。还说他听他爹说,这全是因为他家是武人出身,那些选官的,哪怕是选寒门贫户家出身的,也不愿意选武人家的。爹,既然读书不能出息,那我还读书做什么?”   包立夏说话的时候满脸的不解,神色也有些恹恹的,一副被打击狠了的模样,看的包三儿真是心疼。   可他能说什么呢?如今的世道,重文轻武已经成了常态,看看朝廷的那些官,文人转武职到处都是,可武人转文职呢?有几个?凤毛麟角都没有啊。就是武人世家出身的当文官,也少见的很。   是武人家没读书种子?那不能,看看这人口基数就知道,哪怕只是万分之一去挑呢,也能挑出不少来。可有文人在上头下意识的偏袒,无意识的压制下,武人想从文出头,那真是太难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大势,所以一直以来对于立夏读书这个事儿包三儿显得不是那么积极。因为他知道,即使他家孩子读书在再好,想科举出头也没什么指望。甚至不求出头,只寻个好先生,都难得很。   对,就是读书也难。开蒙学的都是什么人?秀才,秀才能教出什么来?说句实话,若是没有另外拜师,那能一样考出秀才就已经是了不得的聪明人,读书人了。再想往上?呵呵,没人引路,你当举人真那么好考?进士那么容易博出头?别那小说里的剧情往现实里套啊,那都是做梦,光是一个科考的套路就能难死你。再有一大堆文人世家子弟学生竞争,你说,有几个指望?   就是你天资好的惊人,真的考中了举人,呵呵,像是包立夏刚说的那谁谁谁的舅公,邀天之幸之后还有的磨呢,一个候缺,就能耗死你。除非学红楼梦的贾家,结亲文人,那下一辈许是还有点指望。可贾家是什么人?国公唉,武勋贵胄唉,开国功臣唉,包三儿能和他们比?   所以啊,迟疑了好一会儿,包三儿能说的就是:   “爹从未想过你将来靠着科举当官,咱们是武将人家,自有自己的路,只是儿子啊,读书,不只是为了科举。爹让你读书是想你能多见识,明事理,将来走出去和人相交也不至于言谈粗鄙,让人鄙夷。这你可懂?”   “不科举?”   包立夏眼睛瞪得滴溜溜的圆,那种懵懂让包三儿的心越发的软了,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将那柔软的头发揉成一团,看着儿子小声惊呼着着脑,包三儿露出几许的笑意,然后将人搂进怀里,轻拍儿子的后背,继续说到:   “你若是读书确实机灵,那去科考也未尝不可,若是能考个童生秀才的,爹想,便是你祖父在地下也会觉得欢喜。只是咱们不强求,只平常心对待,该读书时读书,该练武时练武,做好自己,你说好不好?”   若是这么的,那包立夏自然是说好的。甚至不只是说好,因为包三儿的不强求,他反而多了几许的志气。   “那,要是儿子考了举人呢?爹,你会怎么样?”   “若是如此,那爹便是拼了命,也会推一把,怎么也不会让你因为文武,被人家欺负了去。”   “爹,你真好。”   “那你还读书不?”   “读的,读的,别人不想我出息,为啥我要如他们的意?”   “好,那爹就等着你出息。” 第85章 订餐、布局   安抚住了儿子,将人往后院一送,包三儿抬眼就看见了廊下坐着学针线的闺女,瞧着闺女娇憨的和春嬷嬷抱怨的小模样,心下不由又有些想叹气了。   他们这个家起来的太快,底子太薄,以至于他当官到现在,小半年了,孩子的教育问题还是没能解决。儿子读书的事儿还能往学着大哥,送到附近学堂里,闺女怎么办呢?请女先生的事儿怎么就这么难!   再难,当爹的也不好在孩子面前露出来,瞧着闺女听到声看过来了,他还得似模似样的教训上几句。   “这是又想偷懒了?你且安生些吧,春嬷嬷最是疼你,已经够宽松的了,等着女先生请来了,有你知道好歹的时候。”   一说女先生,小满的嘴就翘起来了。包家往日不过是平民小户人家,哪怕是闺女,也是常在外走动的,如何不知道女先生的厉害。听说就是贵胄人家的姑娘,都有被教训的哭出来的时候呢。   “干嘛一定要请女先生?我觉得自己挺好的。”   小满嘟囔着抱怨,眼睛小心的往包三儿这里看着,试探的小动作做的十分明显,看的包三儿都气笑了。   “好?呵呵,是挺好的,就差没上房揭瓦了。”   一说这个,小满立马就不吭声了,上次挖宝的事情实在太囧,形象破灭的太彻底,到现在还有些听不得呢。   “看着立夏,对了,今天的大字写了没?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来检查。”   在布置作业这个项目上,所有的家长都能无师自通,自学成才,看看,一下子就将两个孩子都镇住了吧。那幽怨的小眼神哦,包三儿直接转身,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工作室里,包三儿将自己琢磨的杜仲胶的事儿重新捋了一遍,去了张纸,将几个要点记下,反复再琢磨一番,确定没了问题,将纸张塞到桌边的书本里夹着放好丢开了。   杜仲胶有了计划,那么接下来就该开始琢磨自行车的事儿了,说来这也是个相当耗费功夫的事儿,不管是材料的考量,还是总体的设计,以及最关键的链条、钢珠的锻造,都是需要他好好实验的。   车身该用什么好呢?用木头?那又该用什么木头?越及时越好吧,那老榆木?还是铁木?链条和钢珠还是用铁的吧,有锻钢技巧在,自己的那个小炉子应该能制作的出来。车轮又该怎么设计呢?……   一个个的问题出来,包三儿一一罗列到了纸上,将前后顺序一排,就准备下手开始一样样的试。先从选择木料开始好了,附近木器行里应该不缺各种木头吧。对了,他家好像有卖车架子的。若是如此,那车轮应该也有,这个倒是省事儿了。   包三儿想到如今的各种马车、牛车,迅速动手将自行车的各个部位重新整理了一番,准备采买些能用的上的部件来做实验用。   这里他刚画了几个差不离的图纸,准备出门去木器行等地方看看,人还没走出工作室的房门,就见着老韩头从通向隔壁的月洞门过来,   “三爷这是要出门?”   “啊,有些事儿。你这是隔壁有事儿?”   “前街程家来了人,说是想在咱们家定一日三餐,还是连着一个月,问能不能便宜些,人这会儿还在食铺呢。”   老韩头本就是过来询问的,既然见着了,他立马就突突突的开始说了起来。   “我刚听那意思,程大郎那媳妇昨晚生了,还是大出血,好容易留了条命,正需要吃点好的进补呢。你也知道,他家没个老人帮衬,家里除了要日日上差的程大郎,就2个大半孩子,这可不就麻爪了嘛。这些个孩子,若说糊弄一口吃的填饱自己的肚子,那自是能的,可想给那坐月子的娘做点好的……想着咱们家往日也送过菜,价钱也是出了名的实惠,这不,就来问问。”   包三儿这会儿正因为自行车短时间捞不到钱,自己的挣钱大计落空而无奈,听着能有个多挣钱的法子,他是怎么都不会错过的。   “这是好事儿啊。有了这个开头,许是他们食铺以后还能多些类似的生意呢。”   “可这便宜些……咱们家的菜品再便宜可没什么赚头了。”   老韩头每每看到其他酒楼的菜价再看自家,都心酸的不行,总觉得自家吃亏吃的都快赔本卖吆喝了。如今还要便宜,那真是可挖他的肉一样心疼。看看,老脸都皱起来了吧!老树皮一样的脸,做出这表情,实在是辣眼睛。   包三儿看的牙疼,不禁细说关窍道:   “你得这么看,他不是坐月子补身子吗?那浓油赤酱的自然不行,荤汤才合适是不是?”   “对,按说这样的最好是日日吃鸡汤。”   “咱们日常是没有鸡汤的,这个程大郎也知道,所以能给的就是大骨汤,羊汤,鱼汤。这才几个钱?10个钱一碗罢了,成本呢?多加一瓢水,什么都出来了,这个就是便宜些又能亏到哪儿去?”   嗯?要这么说好像也是。   老韩头的表情舒缓开了几分。   “剩下的给个肉糜炖蛋这算补身子的好菜吧?山药炒肉片是好菜吧?这样半荤腥的菜咱们可不少挣头的。如果我们这么安排:中午和晚上每次给一个荤汤一个半荤菜,加上三个馒头,早上白粥三碗,馒头三个,这么加到一处,一日也不过是52文,他要便宜,我们就按照50文算,是不是便宜了?可这便宜咱们能亏了?”   要这么算确实亏不了,打菜的时候手稍微紧几分,什么都出来了。   “要这么的,也成。”   “不是也成,是肯定成。不过到底是邻居,有些事儿不能做的太难看了,你一会儿和后厨说一声,去买一只鸡回来,熬上一锅党参炖鸡,另外再备上一百个钱,包个红包,晚上一并给程家送去。就说是咱们恭贺他们老程家添丁之喜。”   刚从便宜没亏的事儿里转过来,一听又要出钱,习惯了往家里搂的老韩头脸又皱了起来,   “三爷,若是这么的,那这一个月的生意咱们可是白做了。”   本不是那么熟悉的人家,若是没这桩生意,哪用破这财。亏了,这下是真要亏了。   “都是老邻居,就是没这生意,知道了难不成咱们还能当不知道?好歹我如今也是官,体面还是要的。”   哦,说到官员体面了,那老韩头瞬间不心疼了。一个劲的点头应承。   “是这么个理,您如今可是这街面上最大的官了,周围的婚丧喜事确实少不得随上一份。这么一算,这买卖倒是好事儿了,好歹人情卖出去了。”   哎呦,老韩叔唉,您这脑子总算是转弯了。   “你明白了就好,以后这样的事儿都照着这个章程办吧。”   解决了这事儿,包三儿就想继续往外走,这时候正好吹来一阵风,将包三儿手里那些图纸吹了起来,老韩头转身时眼角余光那么一扫,见着这图纸上的像是两个大车轮,好奇的停了脚步,转头问到:   “三爷,您这是准备做个车用?说来,早先还说要置办按个骡车来着,如今你身份不一样了,得用马车了吧。”   马车?他想要三轮车,八吨王什么的,早年没穿越的时候看着土,这会儿却是连着想想都觉得稀罕了。   “不是,我新琢磨的东西,还没成型呢。对了,咱们附近那木器行里你有人认识不?”   一听包三儿琢磨东西,老韩头态度立马就是一变,不但什么都不问了,配合度也上升了一大截。   “认识认识,那谁谁谁就在他家隔壁……”   作为这条街上的老人,老韩头的交际网那是相当的广阔,脑子都不带转的,就报出一串的人名来,听得包三儿都快晕了。可偏偏这些人里头没一个是木器行里头的,全是周边人群。   “没有那木器行里的人?”   “这不都能用嘛?想便宜这些人都能说上话。”   这哪儿是说上话的事儿啊,他这是想琢磨人家的车轮呢。算了,还是自己见招拆招吧。   “行吧,我过去看看再说。”   看什么看,他人一过去,不用任何人介绍,任何人拉关系,立马就受到了高人一等的待遇。没别的,就因为他是官啊!亲自上门,你说人开铺子的人能不好好接待着?想看车轮?来,一排都在这儿,随便看。   “这车轮不错啊!”   确实不错,而且车轴都做的相当有水平,两轮马车的车架子只要加上前头一个车轮和自行车的链子、三角架,分分钟变三轮车。   包三儿看着这车架满脸都是欢喜,有了这个基础,他做自行车那真是越发的容易了。嗯,就这样,回去就将链子什么的做出来,然后先搞个木车轮的三轮车,让大家开开眼,然后再往两轮的发展,这样看起来就更顺理成章了。   心里有了成算,包三儿的行动力又上升了一截,转头就开始问价,准备买下来一个看着车轮结实的做实验用。   “这车架子也不错。师傅,这个多少钱?”   “用不用做车厢?”   “不用。”   “用不用上漆?”   “也不用,就光一个架子就成。”   “若是如此,您给十两银子吧。”   十两?包三儿眼睛都要瞪圆了,这个时期马约莫80两,这么一算,若是带着车厢的,上漆的,完整的马车,岂不是要100两了?这可真是不便宜啊。   “关键是这车轮,这一般人可做不了。”   许是包三儿震惊的小眼神太明显,那跟着看了一溜的师傅立马忐忑的解释起来。心下还琢磨,自己是不是报错了。   没有啊!他还特意往低了说呢,怎么这包三爷就这么吃惊呢?记得他家以前不是也有过车的嘛。难不成以往他家的很便宜?哎呦,那可坏了,要是以为自己宰人可怎么好。   报价的师傅急的额头都出汗了,急吼吼的解释,差点没将自家成本都背一遍。   “做车厢还能用些个寻常木料,可这车轮和下头这轴,却不是随便什么木头都成的,价钱就吃在这里。”   看着人家这样,包三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嗯,那什么他也没说什么啊!   “确实是好料子。看着就稳当。”   赶紧的赞上一句,将这尴尬扯过去,包三儿握着拳头轻咳一声,从怀里掏出钱来往那东家手上一塞,继续说到:   “麻烦你,一会儿送我家去。”   “唉,您请好吧,保证半个时辰就到。”   总算是没出岔子。师傅抹着汗弯着腰,脸上终于笑出了模样。   见着买车的事儿了了,包三儿想起了他在家时的计划,假装不动声色的问到:   “对了,你家木头用的多,那想来对周围的树木也知道的挺清楚。你可知道附近哪儿有杜仲树?”   “杜仲树?这东西做家具可不如榆木,就是毛榉、红松都比这吃香些。”   这周围好像没人家用杜仲做家具的吧,这包三爷想什么呢?难不成想用这杜仲树做车子?都是手艺人,怎么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太难为人了。   “不做家具,就是听说杜仲叶子能制茶,想看看和茶叶有什么不同。”   “若是如此,您往南走,出了城沿着官道走约莫三里路,西面有个小山坡,那边挺多的。”   很好,具体地点搞定了,寻找杜仲树的理由、人证都布下了,计划第二步完成。   包三儿心里高兴,即使人家看他满满都是不理解,他依然感觉成果满满。   作者有话说:   根据清代资料,一架马车50两,而清朝时期,因为蒙古马大量输入,马匹价格很低,拉车的驽马只要15两,这么一算,这车架的价格真的很高啊! 第86章 消息、摊牌   往城南走一圈,在三五个路过人群眼睛刷一把存在感,然后提留上一筐的杜仲树叶,杂枝回到家里,包三儿先期布局算是凑了个整。有了这么一出,他再研究出杜仲胶那叫事儿?   知道杜仲怎么被《神农本草经》收录的不?就是因为它枝叶也罢,树皮也罢,稍稍折断便能看到黏连的汁液,那好奇的名叫杜仲的大夫这才取了去,实验出了药性。大夫能因为那黏连的汁液看出杜仲的药性,那作为一个手艺人,因为这黏连的汁液想到胶有什么稀奇的?   包三儿觉得那是妥妥有出处,有理由,有基础啊!   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个赞的包三儿坐在工作室里那真是浑身的通泰,扒拉杜仲叶子的手都舞出节奏感来了。边盘点自己这次带回来的数量,边琢磨着该怎么发酵,怎么淘洗,琢磨着等着第一波杜仲胶出来自己该怎么往车轮上套。琢磨着琢磨着,不自觉的就进入了工作状态。连着老韩头引着秦全福过来他都没注意。   “三爷,三爷?”   “嗯?”   被惊醒的包三儿一抬头就看到了秦全福,脑子瞬间就清醒了,眼睛睁大,压低嗓音,急促的问:   “有消息了?”   这动作,怎么看都像是接头的,老韩头心下一紧,迅速的回头去看秦全福,   “已经在清点分类了,而且还是整个衙门一起干,速度着呢,看样子不用多久,就该有消息了。”   “这么着急?”   “可不是,真是放不下了,连着备用的库房都堆满了。”   “着急……倒是也好,急了这价钱就好商量了。”   “这怕是不能,毕竟上回有经验了,这要是比以往少了……交代不过去啊。”   “哦,对,差点忘了咱们陛下的性子。”   “可不是。”   ……   喂,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能不能别当我不存在啊!   老韩头眼睛一会儿看包三儿一会儿看秦全福,越听心下疑惑就越多,总感觉自己被遗忘了怎么办?   张张嘴想问点关键性问题,可看他们这小心的样,他又有些不敢,生怕坏了包三儿的事儿。忍啊忍,终于等到秦全福将消息说完,鬼鬼祟祟的一阵小跑离开了包家,老韩头这才寻到了说话的机会。   “三爷,这秦全福过来是……”   “内买。”   包三儿只用了两个字,就将老韩头的所有疑惑都给解了。   “这是又要有了?好事儿啊,三爷,这次咱们怎么的,也要多买些地。”   买地啊,确实该买,而且还该有前瞻性些,买上一些靠水的地。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会儿包三儿的手边有一本书啊!对,就是徐贞民写的《潞水客谈》,这是万历四年的初本,昨儿听说好像已经有了更新附加后的新版,包三儿还没来得及去买。可买不买的,不妨碍他知道这个北方水利专家和京城周边水稻种植推广专业户的大名。   “确实是要买的,不过这会儿咱们最该做的是,赶紧的,将家里的银钱拢一拢,对了,老韩叔你一会儿去趟大哥二哥家,问问他们怎么想。”   “大爷不在家这能成?”   “怎么不能成,大哥在家当家的不也是大嫂?”   好吧,这话说的实在让人无法反驳,老韩头点着头去招呼了他专用顶班童工小七,颠颠的就开始往外跑。   今儿这事儿说来也是巧了,这里老韩头刚忙乎着走开,那边大眼睛又急匆匆的跑来喊人了,真是不让包三儿有个歇息的时候。   “这又怎么了?”   “三爷,那个人又来了。”   大眼睛这会儿的眼睛瞪得已经不是大不大的问题了,而是在闪光啊,也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难道走路捡金子了?   “哪个人又来了?”   包三儿问的有些心不在焉,可大眼睛的回答却一下惊得他跳了起来。   “就是那个看着特别气派,特别威风的,哦,对了,这次他还是和那什么先生一起,没有带着那个公公来。您看……”   明白了,这是皇帝又来了!而且还是和张大大一起是吧?   包三儿赶忙起身,踢上鞋子就往外走,只是才走了几步,又一下子停顿了下来。   老话说,事不过三,皇帝来食铺几回了?每每在他这里吃过东西,回去京城就要闹出些事儿来,这样明显的发展,若是他再装糊涂……分寸这个东西还是很要紧的,一旦让皇帝对他产生了怀疑,那……   包三儿回头看了一眼桌案上那本《潞水客谈》,嘴角微微一翘。   罢了,也是到了挑明的时候,不然岂不是显得自己特别的愚笨?心灵手巧,心灵手巧,既然手已经巧了,那心自然也该灵些。   包三儿的脚步又开始动起来了,而且速度还特别的快,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就来到了食铺大堂,冲着皇帝和张先生笑了起来。   “二位贵客可是好久没到我家食铺来了。”   说话间他左右那么一看,撑着几分笑意,眼中带上几分忐忑卑微,略带几分恳切的对着两人说到:   “这会儿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两位这……要不去后头我那屋子吃吧,好歹图个清静。”   皇帝和张阁老是什么人?那眼睛不知道见过多少魑魅魍魉,最是敏锐不过,包三儿一出来招呼就不同以往的表现他们自是看到了眼里,心下多少也琢磨出了一二。   让人认出来了若是还在这大堂……确实不妥当了些。   这么一想,皇帝和张阁老对视了一眼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点头了?那还等什么!包三儿立马先头引路,将两人从后厨那边的月洞门引到了他的工作室,等着二人在那小炕上落座,立马机灵的躬身行礼。(明不是清,不用动不动下跪)   “微臣拜见陛下,阁老。”   “你怎么认出来的?”   见着包三儿行礼问安,皇帝第一反应就是好奇的询问如何认出来的,从这上看,对于被包三儿认出,他并没因破坏私访而生气。这让包三儿心下就是一松,然后小心的抬眼看了看皇帝,再看了看张阁老,见着两人脸上都挺缓和,便略带几分紧张的说到:   “上回陛下走后,微臣就反应过来了。毕竟那公公……在这周围还是有人认得的,而能得张公公随驾,还有阁老这样的人当先生……陛下,微臣虽没什么见识,到底也是锦衣卫世家出身。”   一个锦衣卫世家出身,将他心思细腻什么的就全给兜住了。看看,皇帝居然还笑着点头称赞了起来。   “是了好歹也是一二百年亲卫做下来了,再不济眼力见总比旁人强些。只是可惜了,这亲自点菜的趣味怕是以后没得玩了。”   玩?你把点菜吃饭当玩?呵呵,那你玩的可真是够朴素的。   “你这里书本倒是不少啊。”   一个玩字,不单是包三儿想吐槽,就是张阁老听着也觉得无语,所以他眼睛一扫,见着包三儿那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书案上也有一本明显看了一半的书摊着,便另外寻了个话题,想将这一茬揭过去。可张阁老却不知道,这书……就是为啥包三儿要将二人引到他这工作室的缘故之一。   眼见着几句话的功夫就上钩了,那他还能不赶紧的加把火?   “日常喜欢读些的杂谈闲话罢了,不过这虽算不得正经学问,却也能让人耳目一新,得些感悟,知道些世事。故而总是忍不住反复阅读,多想几分。”   他这么一说,张阁老就来兴趣了,作为一个科考出身的大佬,主持变法的权相,对于学问书本,自来就别有一番见解,听着包三儿居然能从杂谈闲文中吸取知识感悟,如何会没兴趣?他立马就将放在书案上的书本取到了手里,翻阅了起来。   本不过是随手看看,想知道这一个锦衣卫中的手艺人,日常都看些什么,可不想这一翻阅,那是越看越感觉有理,七八千字薄薄的册子,愣是反反复复的看了三四回,这才吐出一口浊气,对着因他专注阅读而好奇的皇帝说到:   “都说野有遗贤,陛下看看,这话还真是不错,这竟是个大才。”   “大才?”   皇帝好奇心越发的浓了,不禁伸手将张阁老手中的书接了过来也用心看了起来。   皇帝在看书了,张阁老本想询问包三儿的心思自是暂时得搁下,没得打扰了皇帝的读兴是吧。这屋子里一时倒是安静了下来。   见着他们都不说话,包三儿微微弯着的腰有些吃不住劲了,脑子转了转,忙侧身走几步,去了炉子边提起了铜水壶,然后满脸恭敬的,开始为两位沏茶。   他这一动,张阁老的眼睛也跟着动了起来,看着包三儿取的茶叶不是寻常的茶叶,眉头还挑了挑。等着茶盏到了跟前,更是细细的嗅了嗅,这一嗅倒是嗅出了几分不同寻常来。   正好这边皇帝翻完了最后一页,他索性问了起来:   “这是杜仲茶?”   “是,阁老果然见识广博,这茶一般人还真没见过。”   “这可是好东西,久疲之人,或是耗神太过的日常吃着,很是有用。”   说到这个张阁老微微一顿,显然是想到了包三儿那层出不穷的巧机关,知道了他为什么会吃这个茶了,所以停顿过后,立马带着几分赞许的说到:   “你倒是个会养身的。”   养身?这会儿说什么养身?皇帝还没从那书中出来,就听了这么一耳朵,一时有点懵,左右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便没细问,反过来同张阁老说起了这书上的水利问题。   “这里头说的到算的上真知灼见,只是为何这样的人,朕竟是没听说过?这事儿也没人上报?”   这让张阁老怎么说?他平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干的比牛多,哪里能顾得上这些。好在这会儿还有包三儿在,为了一个重新稳固一下他敢言的人设,那是相当的拼命。   看,那欲言欲止的样;看,那皱着眉头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看,那恨铁不成钢的不忿……他都这么明显了,皇帝能不让他发言?   “憋着做什么?就权当我们还是公子先生,有什么就说。”   “那,那微臣就胆大一次?”   这询问的,还来个三次三清不成?皇帝眉头一皱,下巴一扬,得了,赶紧说吧。   “您得这么看,江南自来是财税重地,若是别处水利变通了,产出丰厚了,那江南还能领袖天下吗?”   嗯?这问题……   “京城的粮饷大多来自内陆,从两江到湖广,都有一熟天下足的名号,若是京城周围能自产自足了,那他们的粮食卖哪儿去?还能超然吗?”   这是说京城命脉在他们手里?若是如此,若是那些地方真有这心……   “最后一个,阁老勿怪,天下官吏,江南占了几成?北面又占了几成?”   三个问题一出,皇帝的脸色变了,背脊直了,整个人都显出几分锐利来。   “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四个多,这次是三个问,包明成,你……很好。”   好什么?你别这样啊,这威仪,包三儿有点扛不住了怎么办? 第87章 赏赐、琐事   虽然包三儿依旧是用了老配方,突突突了好大一通,可皇帝却不像上次那边,听完就急吼吼走人,反而好好的吃了一顿包三儿的孝敬,这才和张阁老一起散步回宫。   走在回去的路上,皇帝的心情还相当不错,嘴角都上翘了。张阁老看着他这样就知道,这是皇帝感觉上次白给的钱吃回来了。这样的皇帝哦,真是让人不禁想笑。嗯不只是想笑,张阁老莫名的还多了几分恶趣味。   “那包明成为国荐才,还为陛下谋划了如此一番远景,陛下可有赏?”   赏?咱们能不说这个话不?一说就感觉要破财啊!心情瞬间不好了知道不?   “这个朕回去再想。”   能拖一刻是一刻吧,他的好好想想,怎么才能不心疼。唉,太为难皇帝了。   皇帝那憋屈又不能不妥协的模样实在是有趣,张阁老乐的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说来这包明成功劳已经不少了,原本为了遮掩陛下的身份,不好赏的太过,如今……既然揭开了,总不好让人寒了心。”   这就是说还得大赏?将前头的补上?   皇帝感觉刚才吃的挺香的饭菜瞬间就觉得变味了。   唉,这一顿到底还是亏了。等等,今天先生是怎么了?怎么一个劲的戳他心窝子?   刷的一下回头,皇帝眼尖的看到了张阁老嘴角那还没消下去的笑,心里猛地就是一颤。   “先生,你……”   “嗯?怎么,可有什么不对?”   不对大发了,这不像以往的你啊!摆明了就是故意的嘛。   不过这样的话皇帝不敢说,十年师长的威严可不是玩笑。   “先生心情不错?”   “朝廷能再多一位贤臣,臣自是高兴的很。”   因为感觉到自己日渐衰弱,生命力流失,对死亡有了些许预感的张阁老,这会儿知道皇帝许是看出了什么,索性借着刚起的老顽童的性子厚脸皮了一回,卖了个惨。   “臣如今越发的不济了,还不知能陪陛下多久,日常总担心,臣走了陛下身边没个帮手。如今可好,若是朝中能多些个如此有远见的贤良,臣走也能走的安心些。”   “先生……”   虽然张阁老说的轻松自如,可听到皇帝的耳朵里,却不免心下一酸,眼睛里也多了几许不舍。   “好了,都是要当爹的人了,别做这小儿女的模样,让人看了笑话。”   张阁老见着皇帝这样,也知道煽情有些过了,忙劝了几句。等着皇帝缓和了过来,又说起了别的。   “昨儿户部来报,说是清理分类已经差不多了,陛下,这次准备怎么处置?”   “分几波来吧,毕竟这么多东西呢。”   “也好,臣听说那些被抄家的人家家里,便是管事等人,家业也颇为富豪。有几个甚至有不下三五十万的家业,这些个要不先放出来?”   “朕也是这么想的,这些个按照上次的来,放出去给六品以下的。剩下的六到四品一波,再上头一波,三波下来应该能清出五六成了。”   “五六成?剩下的莫非陛下还有别的用处?”   “朕想在今年召见一次各地藩王。总要留点东西到时候用来赏赐。”   赏赐什么的先放一边,反正都是白来的,给多少都不心疼,只是这各地藩王……   张阁老停住了脚步,侧头看向了皇帝,一脸严肃的问:   “是为了那些封地?”   也不仅仅是为了这个,他前几日彻查二十四衙门发现,内官监的人居然为了卖那些皇家专用的东西,居然和各地藩王联系上了,你说这吓人不吓人?要是那些人有哪个想要造反,这不就是现成的人手?不定自己那天被毒死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而因为这种不安全感,皇帝下意识的又让人查了各地藩王,而这一查……不说这些个不知道隔了多少辈的亲戚在封地怎么怎么的胡来吧,光是那老朱家后嗣的人数和俸禄,也将皇帝给惊得,三天都没睡好啊。   男女加一起接近6万人啊!丫丫的,这俸禄给的,他得抄多少人家才够?心疼死他了。   “宗室也该理一理了,那些个实在不堪的,总是怕麻烦不管,丢的还是老朱家的脸,丧的是老朱家的民心,这一回怎么也要杀鸡儆猴一番。”   你要这么说,那张阁老就高兴了,他看着这些个都能称之为国之蛀虫的人,也很没好感的。   “陛下说的是,确实该惩治一二,陛下圣明。”   从先生嘴里听到这一句圣明为啥就这么让人高兴呢!   皇帝差点笑成傻子,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孩子气。而心里一高兴……抠门的本能都下跌了几个百分点。眼睛闪了闪,然后露出促狭的笑,对着张阁老说到:   “朕突然想到了一个最好的赏赐。”   嗯?什么?赏赐?等等,这是说包明成吧!怎么突然又转到这里了?抠门爱钱的皇帝居然主动提赏赐了?他幻听了不成?   张阁老微张着嘴,看向皇帝,可这会儿皇帝已经顾不得他了,真加快步子往皇宫的方向走着,连带着边上的暗卫也不得不加快了步子,差点露出了端倪来。   皇帝离开的工作室里,包三儿坐在小炕上正复盘现前的应对,反复几次发现没什么疏漏后,就丢开了那些有的没得,继续做起了手工活,而这个时候,在包明武家吃了顿午饭的老韩头回来了,一进门就从小七的嘴里知道了中午发生的事儿,心里一跳,快步走了过来。   “三爷,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   包三儿有些不明所以,见老韩头担忧的皱成了川字的眉头,回想了一番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笑着摆了摆手,   “没事儿,没事儿,不用担心。对了,大哥那边怎么说?”   这可是皇帝啊!怎么可能没事儿?   老韩头心里依然着急着,可看着包三儿表情轻松,还有心思做活计,到底压了下去没多嘴,   “大爷那边,大奶奶说了,家里的银子多半都帮着置办了货物,如今能拿出来的还不到80两。至于二爷那边,家里银钱也不凑手,不过他前些日子知道消息后,接了几个帮人盘账的活计,若是等着这几个结账,约莫能凑出100两来。”   哦,就是说都没什么钱是吧。这倒是难办了!   包三儿摸了摸下巴,心下盘算了一番两个兄弟的家业,微微摇了摇头。   “另外……”   “另外什么?”   “早先京城大清理的时候,不是弄出了好些拐角的铺子嘛,那时候大爷和二爷都置办了一个。”   等等,就是那个如今改成厕所和浴室的拐角铺子?不是吧,这是中招了不成?   包三儿一下子坐正了身子,微微前倾,紧张的问。   “都给收了?”   “并没有,因为当初他们抢不过那些后台硬的,选的都是偏僻的地方,如今倒是还在。可也因为是偏僻地方,所以这次清理贫民窟的时候,怕是要轮上了。所以大奶奶让想请三爷出面,将这两个铺子提前一步交到衙门手里。”   提前交到衙门?哦,明白了,据说衙门定了规矩,那贫民窟拆迁,若是无力自己去外城买房的,这内城的地皮归衙门,然后按照宅基地大小,在外城给宅基地的户主一处房产。而不想要外城房子的,或是自己有能力自己置办的,则可以将宅子什么的,平价卖给衙门。   大嫂他们是觉得这两个铺子终究保不住所以想早点收回点银子吧。   “说是衙门平价收,这价钱……未必是平价,他们可知道?”   “这都是心照不宣的,如何不知。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能收回一些是一些。”   “知道就成,地契拿来了没?拿来了,我明日就去。”   “带来了,带来了。”   老韩头从怀里取出两张崭新的白契,双手递给包三儿,脸上的遗憾溢于言表。   “可惜了,到底是两个铺子呢,真是没赶上好时候。”   包三儿接过契书,看着上头立契的时间,没好气的笑说到:   “要不是京城大扫除,这地方他们也没处寻啊!再说了他们当初可没出地皮钱,就建房子那点花销,才花了几个钱?倒是这会儿,哪怕衙门只给七成的市价呢,也能挣上几两。够可以了。”   要是这么说确实没错,可若是铺子还在呢?那一年能得几个?怕是都够买一家子吃饭的米粮了。想到米粮,老韩头又想到了他漏下的话。   “对了,大奶奶说了,明儿家里银钱收拾好了就给三爷您送来,存到咱们家,等着三爷去参加内买了,看能换多少田亩就换多少田亩。”   就知道他们有了余钱,必定想要买田地。   “成,明儿若是我不在的时候送来,你先收着。那边家里可还好?大哥不在,可有人借机找事儿?”   “没有,都知道您在呢,谁敢啊。”   包明武不在,作为老包家剩余的唯一官员,包三儿顶起事儿来相当自觉。而老韩头呢,一说起这事儿也满脸都是笑。   以往一直看着铺子还不觉得,这走了一趟……嘿,官宦人家大管家的身份,滋味还真是不错。   ……   接了包老大家的事儿,包三儿一早起来都没顾得上去看浸泡着杜仲叶子,吃过早饭就匆匆去了管着拆迁的顺天府衙。   腰牌一递,将事儿一说,那衙门的文书利索的就给办好了不说,价钱居然还半分不差。这让包三儿走出衙门口的时候,脑子都还有点晕。脑子里闪过的,不是“官官相护”,就是“衙门有人好办事儿”等等的俗语。   回头看看那威严肃穆的衙门,再看看自己身上那一块身份腰牌,包三儿对官这个字理解的越发刻骨了几分。   “咦,这不是包三爷嘛,今儿怎么有空往这儿来?”   秦全福?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呀?看看天色,这家伙,日头都出来了,你难道不应该去城门口上差了吗?   “秦叔,你这是……”   “嗨,这不是隔壁有个老伙计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帮着来请假来了。”   哦,你这隔壁邻居,老伙计的还真是不少,户部衙门有人,顺天府衙也有人,感情遍布了京城各个衙门了啊。   不但认识的人多,人消息还及时呢,看,这滴溜溜转的眼珠子,这凑过来一脸我有消息的模样,包三儿想当不认识都不迈不动腿。   “说来也是巧了,若是这会儿不遇上,我也得去寻三爷您。”   “怎么说的,难不成你那事儿有消息了?”   “可不是,就在这几天了。听说要分几波,第一波就是和上回一样的那种。”   皇帝若是在这里怕是下巴都要惊掉了,昨儿他才决定好的事儿,这天才亮呢,连着城门口守门的都知道了?这消息传播的都是什么速度啊!   “这么快?秦叔,多谢你送信了。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对了,等着事儿了了,您来我家,我请你吃顿好酒,保证不让您白忙了一回。”   包三儿亮着眼睛拱着手就准备走人,而秦全福呢,脸上的笑越发的灿烂了。   “唉,那我就等着了。”   什么吃酒啊,只要有好处,别说忙乎一场了,一直忙乎都行。   包三儿小跑着回家,才进门,就见着包明威在哪儿跟老韩头说着什么,他脚步不停,一把拉住了包明威就往里走。   “怎么了老三,走慢点。”   包明威几乎是被拖着走到工作室的,等着停下,看着手腕上那有些发红的印子,想想刚才包三儿的力气,包明威眼睛都要瞪圆了。   “我说老三,你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我记得小时候你练武不过是练了三四年就停了吧,难不成咱们不知道的时候,你偷偷又捡起来了?”   咕咚咕咚,走累了,走渴了,刚喝了一大碗凉白开的包三儿这会儿且没空和他说这个呢。   “行了,别说这个了,你来了正好,有多少银子?赶紧拿出来,对了,这个,你们两个铺子的钱,都点算一遍。”   点钱?还这么急?   包明威那也是眉眼通透的人,立马眼睛一亮,压低了声音问:   “就要开始了?”   “就这几天了。”   “坏了,坏了,我那盘账的事儿银子还没结回来呢。这可怎么好,差了好大一截了。”   “先看看手里有多少,你估算好了,将要的写下来,到时候我现场看情况,若是不行,就先给你们垫上。自家兄弟,我又不怕你们赖账。”   “这可以,你坐着,我来清点。大哥这里……”   两兄弟这里盘算的正热闹,还没说到到底买什么好呢,不想,外头老韩头的声音却又插进来了。而且还是那种尖锐的,带着小颤音的那种。   “三爷,三爷,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   兄弟两个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随即对视了一眼,看着彼此眼中的茫然惊讶,包三儿先回过了神,匆匆将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丢,都不等收拾一下衣裳,快步就往外走。包明威也顾不得什么银子不银子了,紧紧的跟在后头,一心想看个究竟。   而等着这两兄弟走出来,到了金银铺子里头之后,呵呵,傻眼了!   嘿嘿,这个你们怕是怎么都想不到,来的居然是张诚!而更要紧的是,这张诚居然还带了一个女人过来!你说稀奇不稀奇。   “张公公,您这是……”   “包明成,陛下有赏赐,还不快来接了。”   赏赐?哪儿呢?怎么接?等等,那女人……   妈呀,皇帝这算是什么操作?太吓人了! 第88章 恩赏、宅院   包三儿看着张诚后头站着的女人魂差点没吓掉了,腿脚都在发软。   赏赐,还带来个女人?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他这能接受?   “公公,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诚瞧着他这没出息的样,捂着嘴就笑开了,那尖锐的笑声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好在张诚也算是知道分寸,看够了笑话之后,倒是也没为难兜圈子,微微一摆手,示意那女子上前之后,利索的说到:   “陛下说了,包明成是个人才,这样的人总要给点不一样的赏赐,所以特意想了两样。其中一个就是四品堂上官才有份的飞鱼服。呐,为此杂家还特意带来了针工局的一等绣娘,给你量身段,怎么样,杂家想的周到不周到?”   妈呀,这原来是给他量尺寸的,吓死他了。还算好,刚才没直接问出口,不然尴尬的就是他了。   “周到,周到,在没有比公公更周到的人了。”   包三儿一叠声的应承,看着那女子已经到了跟前,忙不迭擦了擦冷汗,就在众人面前伸开手,让那绣娘开始丈量。   哎唉,这绣娘……过来这么长时间了,这是头一回有女人靠的这么近,有点尴尬怎么办?   包三儿眼睛都不敢往人身上扫,东看细看的分散注意力,生怕有一星半点的不对,让那张诚说成是色狼,毁了自己大好的形象。   可惜啊,就因为太注意形象,所以他也就错过了那绣娘近身的时候,那张诚戏拟的眼神,在下一刻又被坑了。   “除了这飞鱼服,陛下还说,听闻包明成在给自家闺女找女先生?这女先生再好,也比不得有当家主母,有个娘教导的好。不过官宦人家的孩子,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教得的?所以特意嘱咐了皇后娘娘,要在即将出宫的女官里为你选个继室。包明成,陛下问,宫里的女官规矩礼仪哪是一定都好的,只是除此之外,不知你是更看中针线呢,还是颜色?”   “吧唧。”   这一次怎么也撑不住了,刚擦没了的冷汗又下来了,人也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带着正弯腰给他测量身长的绣娘也一并给拖累的,跌倒在了地上。   “哎呀呀,你这是怎么了?站不稳了?不能吧!难不成身子不好病了?哎呦,你看看你,害的咱们宫中的人都摔了。”   这是摔不摔的事儿?还身子不好,你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吗?是个人听了都得身子不好。   包三儿苦着脸去看张诚,想好好说道说道,这一看,得了,幸灾乐祸的样子人家根本就没隐藏啊!摆明了就是故意的,你让包三儿怎么办?   皇权社会,他真是有苦说不出哦!   “是下官的不是,带累姑娘了,老韩叔,去喊了春嬷嬷来,扶着去后头先歇歇。”   借着这个安置绣娘的功夫,包三儿强行稳了一波心绪。等着再回头,重新扬起笑脸,包三儿心里已经有了章程。露出几分无奈和不相信的模样,自嘲着说到:   “公公,我是哪个名牌上的人物?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罢了,皇后娘娘帮着选继室?这,这想都不敢想啊!还自己提条件!这是我能提的事儿?你可别说笑了。”   先来个定性,将前头的失态掩盖过去吧,带累了宫里人,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谨慎些总没错的。唉,这事儿整的,他这会儿有些后悔和皇帝摊牌了怎么办。   “怎么是说笑了?陛下待你亲厚的心,那是真真的。”   张诚看够了笑话,这会儿说话倒是带了几分认真,表情都板正了几分,以至于包三儿这样对微表情不算敏感的都听出来了!   真要给他当媒人了?这皇帝可真是够闲的呀!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上头去了?   等等,赏赐?!!!   包三儿感觉自己发现了大新闻啊!又是飞鱼服,又是帮着做媒……该不是皇帝不想花钱打赏,所以用了这个法子吧!   包三儿求真相的表情太明显,明显的张诚想当不知道都不成。   对着他那惊愕的瞪得溜圆的眼睛,张诚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妈呀,还真是这样!!这皇帝,这皇帝是抠出了新高度了不成?   “公公,这事儿,这事儿……闻所未闻啊!”   “怎么闻所未闻了?宫里赐婚可从没少过,这是恩典。”   天大地大,也没皇帝大,皇帝干的再怎么不着调,在他们这样的内宦嘴里,那也一定是合情合理的。张诚的立场相当的坚定,并要求包三儿也一样坚定的这么认为。   这就不讲道理了啊!见过各种强塞,可谁见过娶媳妇是被强塞的?还是因为皇帝要省钱这么一个那啥啥啥的理由,包三儿心里吐槽的都快成唱出RAP了。可嘴上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哼唧哼唧的,用皱脸表示无各种憋屈来。   张诚也知道这事儿是无厘头了些,也明白包三儿这会儿的憋屈,所以即使说一万个皇帝英明,关键时刻还是良心发现了一把,对着包三儿劝了几句。   “包总旗,你得这么想,宫中女官那可是有品级的,皇后娘娘身边的,那更是如此,比如宫令女官可是正一品。当然这样的,皇后轻易不会放出来,可即使如此,选个和你官职等同的总是可以的吧?如此,你成亲之后,女眷在外交际时,那可比请封的敕命更体面。”   女官品级?这个包三儿倒是真不怎么明白,听着好像是挺牛掰。等等。这牛掰和他有什么相干?   “公公,这女官也能出宫?没听说这样的呀。莫不是莫不是……”   莫不是宫里待不下去的吧,若是这样他能指望品行好的?那要是个搅家精可怎么办?哎呦,我的陛下唉,哪怕是看在他给出了这么多主意的份上呢,也不能这么坑人啊!   包三儿那脸苦的都能滴出苦菜汁了。眼睛都带上了茫然颓废,这模样,张诚看的又是一阵的好笑。   他都听说了,这包三儿一早就在媒婆那儿放了话,要等着孩子长大些,再说这续娶的事儿。虽说这确实是个疼孩子的人,可谁让陛下促狭呢!呵呵,这一出,可算是让他自打嘴巴子了。想来等消息散出去,那些着脑的媒婆们的嘴皮子就能让他烦死。   “女官退宫自来就是有的。只不过以往都是年岁大了才能被恩准。至于这一次……咳咳咳,那什么,今年朝廷开销颇大,陛下有心清理内宫闲杂人等,节省开销,以备不时之需,女官也是宫中一份子,怎么可能少了去。”   啊,明白了,是二十四衙门的事儿让皇帝上火了吧,所以索性退出去一批,免得关系繁杂,求情的太多是吧。哦,对了,节省开销,这个也是关键。   包三儿也是个能人,刚才还犯愁呢,一听张诚说起什么清理,什么开销,那脑子立马就八卦到了皇帝的头上。有此可见,他再怎么憋屈,再怎么不愿意,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了,这事儿除了认命再无别的选择。   “原来如此,陛下圣明。”   张诚是什么人啊,包三儿呢喃了这么一句,立马就听出了他妥协的意思,忙又加了把火,以期让这事儿看上去更妥帖些,包三儿心里的愿意更多几分:   “说来你这样不上不下的官职品级,想请女先生哪里能请到什么好的?就是走运些,也不过是在高门大户混不下去的嬷嬷,这样的能教导些什么?别一个不好,反倒是害了孩子。还是陛下的主意更妥当些。宫中的规矩礼仪你还信不过?”   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能说不妥当?信不过?再说下去,那可就成了质疑宫中规矩礼仪了。包三儿揉了揉脸,撑出了几许营业性笑容,拱着手,无力的说到:   “是了,宫里出来的总是好的。”   除了这个他还能说啥?他是真没想到啊,在现代社会他躲过了各种花式催婚,在这里他避开了媒婆的花样推销,一个不留神,竟是栽到了皇帝的手里。   绣娘收拾妥当出来了,重新开始给包三儿量尺寸,这一回包三儿已经没了躲闪尴尬的心思,就这么木木的站着,等着尺寸量完,再用压制住各种憋屈后展开的大笑脸欢送张诚几个出门。   等着人走远,旁听了全程,一直没能插上话的老韩头终于能说话了,上来就满含热泪的拉住了包三儿的手,激动的说到:   “能得陛下亲自关照,皇后娘娘亲自挑选,三爷啊,这亲事……老包家祖坟都能冒青烟了!喜事,大喜事儿啊!”   能别补刀不?虽然他明白,老韩头这样的表现才是这个时代最正常的反应,可他莫名的就觉得心里哇哇的难受。   等着边上其他人知道消息后围上来了,一脸与有荣焉的恭喜,包三儿那更是笑都快撑不下去了。摆着手将外头的人都丢给老韩头接待,自己匆匆的就往后头躲。   “哎哎呀,三爷这是害羞了?”   “高兴的吧,这样的事儿,四品的官都未必能有呢。”   “连着飞鱼服皇帝都给了,可见在咱们陛下的心里,包三爷那就该是四品。”   “可怎么光给好处,不给升官呢。”   “许是因为三爷年岁还小的缘故?”   “官大官小有什么打紧?简在帝心,这才是关键。”   “对对对,看看,宫里亲自来量尺寸呢,这是多看重啊。”   ……   包三儿的耳朵灵啊,即使坐在工作室里,依然听了满耳朵的好话,许是他有些耳朵软?怎么感觉听着听着,感觉那股子憋屈少了好些呢?也或许他自我安慰的功能又升级了?   不管是不是这个理由吧,既然这事儿已经这样了,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为了将来日子能顺当些,为了不至于让皇帝吃心,觉得他不识好歹,他总该做出积极筹备,等着宫里正式赐婚的架势。   想到这些个,包三儿重新起了身,转身从工作室边开的小门,去了隔壁已经建了七八成的院子。   隔壁的前后两个院子虽然很多都是推倒了重来,可因为砖瓦不缺,又有土水泥做粘合,修建起来真心不慢。这会儿前头的倒座已经彻底改好,成了正经铺面的模样,和大厨房齐平的一溜也修好了房舍,新建的工作室有两大间,小炕、工作台都已经置办妥当了,分分钟能搬过来,边上供小厮伙计住的屋舍也修上了火炕。   后头原本坐北朝南的屋舍已经翻了个,正房厢房也已经开始起墙,计算一下,许是不用三五日的,这房梁就能上去了。   “三爷,您这是来看进程?放心,我都盯着呢,没人敢偷懒。”   钱家父子自打给包三儿家做了火炕,自此就像是老包家专用泥瓦匠一般,家里所有的修建都是他们在干。因为熟悉,老钱如今也没了刚开始那种生分和拘束,说起话来十分的利索痛快。还时不时的能给出个不错的主意。   比如这会儿就耳目灵便的听说了前头的消息,给出新主意了。   “听说这家里要有主母了?还是宫里出来的?三爷,恭喜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不过有了这么一个有出身的,那咱们这修宅子……是不是要加点别的?”   “加点什么?”   倒是从来不知道你脑子这么快,前头刚听说,这里就有了主意了。小看你了啊!   “您看,这边原本是准备给家里姑娘当闺房的吧。”   “嗯,是这么个意思。”   “三正两耳的正房给姑娘这便是四品人家都未必有,三爷您大气,这厢房……是想着请了女先生给女先生住的?若是如此,那有一边也就够了,剩下的空地,加上北面靠着前一排屋舍的屋檐下这一截,您看起个花坛,种上些好看的花草如何?对了,还有这角上,弄上块假山,砌个小小的鱼池如何?这么的,这院子看着也有了几分小花园的模样多好。”   嘿,你倒是将我家安排的挺周全啊!   包三儿转头看向那老钱,露出了这大半天里头一个真心的笑来。   “想了挺久了吧!原本不说是觉着我舍不得花这钱?”   “不……”   老钱头被戳穿了心思,正不好意思的想辩解一二呢,外头一阵的大嗓门传了进来。   “老三,老三……”   这是包明武的声音?包老大回来了?   包三儿再也顾不得和老钱瞎扯,一撩袍角,急匆匆的就朝外走去。   也不知道大哥这一遭江南之行走的如何,怎么就这么快回来了?别不是除了什么岔子吧! 第89章 对话、信心   包明武这一趟走的那是相当的顺啊,许是从京城开始,他就转换了身份,并一路跟着商队一起的缘故,南边那些人虽然从各种渠道听说了有人去查探的事儿,却愣是没有一个怀疑到他身上。不但是没有查到他身上,甚至因为他跟着商队正经的在销售采买的缘故,还通过买卖的关系,认识了不少江南中等商家,从而套出了不少的情况。   有了这些本地圈子里的人的情况,再去针对性极强的查探,那怎么可能没有成绩?而只要掘开了一个口子,呵呵,锦衣卫凶名赫赫,总有人为了自己卖了别人的对吧。如此,你说包明武顺不顺?   “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趟干的呦,回来的时候衙门里那些老手都惊呆了。郝大人这样抠门的,都大声嚷嚷着要给厚赏,说是我给南镇抚司争脸了。”   包明武红光满面,眼睛明亮,说话的声音都高昂顿挫,一看就是还没从激动中缓过来的模样。   “大哥这是刚从衙门出来?”   包明武眼神迷茫了一瞬,显然没明白为什么老三这么问。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点头回答:   “啊?嗯,是啊,刚交了差,顺路就过来和你说一声。”   难怪了,这是刚从南镇抚司衙门围攻式的夸奖中脱身啊。   包三儿在心里暗暗点头,想想他这个样子一路招摇着回去,对北镇抚司的人记恨的可能,抿了下嘴,笑着说道:   “恭喜大哥了,有了这一出,想来这升职的事儿也能指望忘了,对了,刚才说郝大人给赏了?给了多少?大哥,我刚得的消息,内买就要开始了,你回来的正好,这赏银得的也正好啊。”   内买?晃荡一下,内买两个字一出来,兴奋的有些上头的包明武瞬间清醒了。一把拉住了包三儿往他那工作室里去,一边开始从怀里掏东西。等着人到了屋子里头,细细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就将怀里的银子吧嗒一下放到了工作台上。   “看,107两,这趟外差的费用补贴,赏银全部合在一处了。怎么样,够不够?”   包明武尝过了一次内买的便宜,这会儿那是怎么都不想错过喽,生怕这次没上次那样的好事儿,轮不到自己去竞争,这会儿那是恨不得将自己都抵出去换了银子,好让老三多弄点东西回来。   包三儿能不知道他这心态?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在他兴头上说这个了,如今看他这么快就丢开了立功的心思,对着他一脸期待,忙点着头说到:   “有这一笔倒是好了,前头大嫂让二哥送来了80两,凑一起,若是这次价钱还成,买上五十亩地应该是能的。”   不想他这里刚一说包林氏送银子的事儿,这包明武就急了。拍着大腿嚷嚷:   “你大嫂送来银子了?80两?哎呦,这傻娘们,我走的时候,家里只留了85两,是给她们当后手留的,这么全给出来了,没了这么一笔,他们娘几个吃什么呀。”   呵呵,你自己都回来了怎么不说?这心疼的,很狗粮你知道不?   “大嫂说马上就是夏收了,到时候家里田地总能收些东西回来,还上几个钱,凑合几个月到秋收还是成的。”   看着包明武听了还是一脸的不赞同,他马上又说到:   “倒是二哥,这次也不知道干不干的及,他手里可没什么活钱,就等着帮人盘账的工钱了。”   “老二?那我帮他想象法子吧,他对买地这事儿最上心,若是不能添一下,还不定要后悔多久呢。”   话说到这里,包明武一进门的那种被打了鸡血的状态已经彻底没了。包三儿这才笑着对他说到:   “大哥,这会儿的你才是正常的你。”   嗯?怎么突然这么说?   包明武疑惑的看了过来,包三儿笑着不说话,只将刚才包明武那表情动作无声的表演了一番,包明武立马就红了脸,并瞬间明白了包三儿说的是什么了。   “哎呀,我这……大哥我失态了,让你看笑话了。”   虽然脸红,可包明武就是包明武,大气的很,立马就自嘲着说笑起来。   “琢磨了这么久的事儿一下子有了希望,你大哥我啊,终究还是不能免俗的翘尾巴了。”   就是因为包明武是这样爽气磊落的人,所以即使包三儿是穿越来的,不比原身,感情隔了一层,依然对这个大哥很是亲近。   “人之常情嘛。”   “对了老三,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着你门口挺热闹啊,街坊邻居都围在门口,怎么了这是?你这房子也没全好,莫不是有什么事儿?”   还围在门口?呵呵,这些个爱看热闹的,倒是毅力够强悍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散。   包三儿哭笑不得的将张诚过来的事儿大略说了说,这一说,包明武乐了,拍着包三儿的肩膀笑说道:   “这可好,我还说让你大嫂帮着你寻寻呢,不想竟是彻底解决了。好啊,宫里出来的,多体面,多长脸啊。就是将来我和你二哥家里孩子出嫁,有这么一个婶子,说亲也能容易些。”   看,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皇宫,对于皇权的态度。在他们眼里,这是上头看的起你,是被赐婚的人占了大便宜,是值得居家欢喜,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儿。   “那张公公可有说宫里什么时候赐婚?咱们可要准备聘礼?这接亲的事儿该怎么办?咱们上头已经没了老人了,作为大哥,这事儿怎么也要我出面,可说了该怎么接洽没?哦,对了,对了,宫里出面,那主婚人该请谁合适呢?哎唉,这事儿咱们家没经验啊,都不知道该请教谁了。”   人选都还没确定呢,你居然已经想到这么远,这么细了?   包三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看着包明武在那儿转着圈的琢磨各种细节,愣了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   “大哥,这人……我总觉得赐的蹊跷啊。这宫里的……不知根知底的,总觉得不踏实。”   蹊跷?不知根知底?包明武回头挑着眉上下看了看包三儿,反问:   “咱们不知根知底不要紧,只要宫里觉得知根知底就成了。皇帝还能平白害了你不成?咱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好被人谋算的?有什么是能被皇帝看在眼里的?说来也就是你那点手艺了。能做出让将作监仿制的东西……上头能想着你可能被人盯上不是挺正常的?想派个知根知底的在你身边,免得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策反不也正常的很?”   啊?还有这说法?派个明子还是正常的?这都什么理论?等等,你这是一下就想到了这赐婚的关键处,却不以为然?还替我高兴?   “老三啊,你得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当棋子的,而这天下,哪怕是朝堂高官,又有哪一个不是棋子?能想到你,这说明你如今也是个人物了,难道不值得高兴?”   这绝对是包三儿从未想过的角度,而这样至理名言一般的话,居然是从大老粗一样的包明武嘴里说出来的,这让包三儿十分的吃惊!他觉得他似乎从没看清过这个时代人的智慧。   “若是照大哥这么说,弟弟确实该高兴。只是小满和立夏……”   说起这两个孩子,包明武倒是理解了包三儿迟疑不喜的缘故,想着他那一番慈父的心思,包明武索性剥开了,揉碎了,细细的劝解道:   “不是每一个后娘都是恶人。再说了,小满几岁?再过几年就该出嫁了,一副嫁妆的事儿,还不用她出,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对她怎么样。能在宫里活下来,还能做上女官的,能是笨蛋?至于立夏,男女七岁不同席,立夏已经是能去学堂的岁数了,平日能有多少交集?便是昏了头,自己还没生就想搞事儿,初来乍到的也不顺手不是。若是等着她自己有了孩子,在家里立稳脚跟还想……呵呵,不定到时候立夏都快娶媳妇了,这个时候若是再搞事儿,那动静可就大了。你家里就那么一个不上不下还未必能承袭后代的爵位,值得吗?宫里见过了大世面的人,可未必看得上你家里这点子东西。”   听着包明武这么说,包三儿是频频点头啊!果然世事洞明皆学问,虽然包明武官职上不如他,可在人情世故上,在这个时代的潜规则上,那真的是比他看的清醒多了。   “听着大哥这么说,我这心就安生多了。”   “这才对嘛。行了,这事儿我和你也说不着,等我明儿去了衙门,寻个明白人问问再说吧。”   确实该找人问问,他们一家子对这事儿就每一个有经验的,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那就拜托大哥了。”   “长兄如父,这本就该我的事儿。哦,对了,留点银子,以防有什么大花销,这个你得自己准备。”   “知道,我一会儿就另存些放一边。”   说完了这一桩戳在包三儿心里的事儿,他终于有空和包明武说起自家新建的院子的事儿了,一边说还一边引着包明武去了隔壁。这一看,包明武心下越发的痒痒起来。一叠声的喊好不说,还开始琢磨他家是不是也能这么搞一搞。   “除非去外城另买,不然……大哥,你和二哥家门口的巷子不大,哪怕是开了铺面也白搭,后头呢,临着的人家也不是那住不下的,隔壁,一边是二哥,一边是个三进大宅,前后左右都没戏。”   “还真是,不过外城……嗨,我瞎想什么呢,就是真想,我这会儿也没银子。”   “三爷,三爷。”   又是一阵的高喊,打断了包三儿和包明武的白日梦。   “咦,这声音,有点耳熟,你家里的吧,谁啊?”   “我家伙计,那个大眼睛,许是有人找我。”   这是今儿第二回 了,在新院子里被人喊出去。包三儿便往外走,边抬头看了看天色,总觉得日子有点不对。   确实不对,因为又是秦全福来了,这人,这几日来的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勤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包三儿家食铺里红烧肉太馋人的缘故,让他将这跑腿的事儿干的这么积极。   “明日,就在明日了。您赶紧准备好。”   “什么明日?”   这里秦全福刚压着嗓子在包三儿耳边来了这么一句,还不等细说呢,就让跟着来的包明武问到了脸上。   秦全福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的看了看周围,见着没外人,包三儿又没阻止的意思,这才说到:   “内买,已经布置场地了。通知约莫傍晚送出来。”   包明武乐了,他这一趟回来的可真是够巧的,看来他的运气很不错啊!这么好的运气……莫名对自己赶上这一波升职的事儿更有信心了怎么办。 第90章 发威、内买   信心不信心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里还没高兴多久呢,就让家里的母老虎找上门来了。   对,就是包林氏,看看这怒气冲冲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抓奸的呢。   “我就知道你必定是在这里,我说当家的,你这一趟……”   一看包林氏这架势,包明武就知道不好,忙不迭的就弯腰讨好的开始拉人,   “里头去说,里头里头。”   好歹他也是个男人,秦全福还没走呢,在外人面前让自家媳妇叨叨叨的,这多丢脸啊。   包林氏也不是那不知道事儿的,进来看到秦全福就知道自己冲动了,迅速变脸,扬起笑呵呵的说到:   “你终于回来啦,怎么不赶紧回家呀,害的我担心了好一场。”   别,别这么说话,人人都知道你是母老虎,这假装温柔贤淑的笑骗不了人,寒颤都起来了知道不?赶紧的走人吧。   都不用包三儿示意,对老包家知道的足够详细的秦全福第一时间拱手走人,再不走,他怕哆嗦的坐地上。   外人走了,两口子也到了里头工作间,包三儿招呼了小七过来看铺子,也跟着到了后头。   “你这人越发的没数了,走了这么一趟,不求你挣什么钱,你好歹将货卖了,将银子带回来啊!别忘了这里头可还有你弟弟家的银子呢。你倒是好……”   人还没走到工作室呢,就听到包林氏那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外带包明武嗷嗷叫的喊疼。   包三儿的脚步立时一顿,这明显两口子再耍花腔,他这时候进去不合适吧!要不他先出去溜达一圈,将地方让他们亲热亲热?   “哎哎呀,你轻点,媳妇我这真不是乱花钱,你听我解释啊。”   哦,解释?那他不走了,他也想知道自家大哥往南面走了一趟带了什么回来,怎么就让大嫂这么找上门来。   “你说,我不让你说了嘛?坐下,赶紧说。”   “那什么,你也知道的,我这去就是商户的模样,那商户到了地方卖了东西,能不进货?难得走这么远,选点京城没有的,南面特产的这是所有商户都会干的事儿,我能当个异类?”   包三儿在外头听着直点头,你别说,大哥这么事儿办的确实没错,是该贩点东西东西回来看着更像样,甚至这还能起到迷惑人的作用,让归途更安全。此外,去都去了,不趁机挣上一笔,让家里更宽松些,那才是白走了呢。若是他,估计也会这么干。   “行算你说的有理,可你贩运什么不好啊?啊!松江布,杭州茶,苏州刺绣,哪一样不能挣钱?你倒是好,天目山的笋,山阴的梅干菜,萧山的萝卜干,连着宁波的臭冬瓜都有,你竟是全弄了这么些个吃的,这东西一个不好就返潮霉了,你这将银子往水里扔啊。”   “那,那不是老三开着食铺嘛,那老二也是在酒楼干活,我想着别家许是这些个东西没处卖,我们家还是能的。再说了,大家都知道你说的那些,这一遭我回来跟的商队十个里头有七个贩的就是这个,我这要是一样了……到底主要还是为了差事,还是小心为上的好,不一样了,人家不就不会看我不顺眼,给我下套了嘛。”   嘿,你别说啊,这包明武看着粗,可这事儿办的还真是够谨慎小心的,每一点都说到了关键点上,可见家里有个账房兄弟好处还是不少的,生意上的事儿挺明白啊。   “呀,要这么说,那确实你的安全要紧。孩子爹,你瘦了……”   听着声儿包林氏虎威已经发泄完了,包三儿觉着自己似乎可以进去了,可这脚还没动呢,这一句瘦了,呵呵,让包三儿直接转身就往外走了。   还进去什么进去,进去当电灯泡吗?他还不至于这么没眼色。   ……   内买的通知就像是秦全福说的那样,就在傍晚时送来了,而且和上次一样,包明武也一样有参与的资格。这可好,不用一个人承担三家的需求了,包三儿揣着银子就和自家大哥往贡院去。   对,就是贡院,这一趟因为数量实在是太多,以至于以往内买的地方根本不够放,所以只能不那么斯文往贡院借场地了,为此户部差点没让礼部给喷死,若非礼部也有诸多的小官有这方面的需求,这事儿就是皇帝亲自说,怕都未必能让他们答应。   不过这贡院卖东西那是真方便啊,一溜溜的长考棚,每一个考棚里头都放不一样的,一片就是一个大类,找起来相当的方便。像是包三儿他们哥俩,三两下就寻到了自己想要的。   “我买200亩地,大哥你呢?”   “我可没你会挣钱,全拿出来也就能买50亩,不过这一遭下来,家里就凑满200亩了,有了这,即使天时不好,一年怎么也能有个百多两,我也总算是能松口气了。孩子眼见着越来越大,吃穿用度,读书婚嫁,都是事儿,宁可这会儿难些,也要趁着这个时候将底子压实喽。”   “二哥那里的呢?你帮着挑好了?”   “嗯,三十亩,他也能凑满150亩了。咱们三家,家业总算是能看了。”   不做官的时候还好,田多田少的,没睡盯着看。大家都差不离,他们还算好的那一波呢,包明武自是不怎么上心的。可这一当了官……周围阶级不同了,自然而然就有了比较。作为新晋的小官中的一员,看看自己家单薄的家底,再看看别家那家业兴旺的样,谁又能真的不在意?真不在意,包明武又为啥要出那么一个远差是吧!   一炷香的功夫,兄弟两个手脚利索的就将需要的田亩都买好了,看看这贡院里来来往往的人流,再看层出不穷的东西,两兄弟也没急着往外走,索性趁着时间足够,又转去了别处看看稀奇,美其名曰长长见识。呵呵,说来平日他们还真没见识多这么多值钱货呢。   买东西的地儿那是真不能多看啊,看着看着,就开始下手了。谁说男人就没有买买买的剁手欲望?反正本还想省着点花的的包三儿最终也没能躲过无数好东西的诱惑,直到彻底抖落空了袋底才走出了贡院的大门。   包三儿一边往外走,一边在整理各种取货条子,看着那厚厚的一搭东西,包明武没花自己的银子都跟着心疼了。打量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问:   “我说老三,你这该不是将明天食铺采买食材的银子都花了吧,怎么就买了这么多东西呢。这家具用的着买?过阵子让木匠来打多好,用上些老榆木一样好的很,还省银子。看看这闹得,你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我拉都拉不住。”   翻着条子统计的包三儿头都不抬,顺嘴就回道:   “多好的木材,那可是鸡翅木,一套十六件,才市价的八成,多划算。不下手,谁知道还有没有这样捡便宜的机会。我都算计好了,有了这,我那正堂的正好放到新院子里去,外人看不见那的地方,只要实用,差些也不妨事,倒是这一套,放外头绝对够体面。往来个贵客什么的,也不至于露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一想不过是木头不同就差了那么些价钱,包明武还是感觉不上算,肉疼,   “体面倒是体面了,可这……算了,你比我有钱,随你吧。不过你买那么多布料做什么?虽然好些都是宫制,可花式织纹都是旧年的,也不鲜亮啊。”   “花式旧有什么关系?做好了,穿出去总比咱们以往的绸子衣裳看着像样些吧?都说先敬衣衫后敬人,就咱们这样的新荣之家,有几件好料子的衣裳很有必要,省得让人觉得寒酸。再说了,我那个赐婚的事儿你忘了?你说,等着宫里……哪怕是为了撑个场面呢,也不能让人小看了去不是。”   听着包三儿的话就知道,对于宫里赐婚这事儿,即使周围的人都说好,他心里依然是带着几分审视的。对此包明武倒是没觉得不对,都不是什么小白兔,真什么戒备都没有,欢欢喜喜的迎接,那才奇怪呢。   不过经过了包三儿这花钱的事儿……包明武总算是说出了自打知道这事儿之后第一句不怎么高兴的话。   “看着面子是有了,可为了这面子,你这里子可亏大发了。若是咱们自己寻个门当户对的,哪用得上这么折腾呢。”   听到这话,包三儿倒是笑了,反过来劝说道。   “大哥,你这心疼的时间有点长啊,银子都给出去了,再心疼有什么用?也不能还回来,宽宽心,走,回家吃饭去,兜了这么多个圈,我这肚子都饿了。”   “吃饭?包三儿?你吃饭不喊我?”   谁啊这是,猛地插进来搭话,也不怕吓着人?咦,居然是罗七?他回来了?   “你小子回来了?这是正赶上了?”   “可不是,走走走,正好到你家吃饭去,你请客。”   嘿,这自来熟的,倒是不客气的很。不过看他怀里鼓鼓囊囊的……也是没少买吧,所以想省一顿是一顿了?   “你买了什么?怎么看着好大一堆的样子。”   “我还能买什么,木头,家具,摆件,衣料,瓷器,樟木箱子都是这些个杂七杂八的。”   哦,他一说包三儿就明白了,嗯,不但是包三儿,包明武也明白了。   “你这是给你妹子准备嫁妆吧。这倒是买的实惠,不过这都是旧的,你这……亲家不计较?”   “计较什么?家具箱笼的买回来重新上个漆不一样是新的?摆件本就是越旧越值钱,我家给十六台嫁妆呢,这数字都能惊掉他们一家子的下巴,能计较个屁。”   呀和,这口气……难道有事儿?   在八卦面前,包家兄弟立马抛开了心疼不心疼的问题,对视一眼,然后一边一个,夹住了罗七就往回走,那速度,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罗七被绑架了呢。   “正好遇上了,走,喝一杯去。那什么,你亲家……”   “别来这套啊,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可我就不说。不对,不单不说,包三儿,你还得另外给我好酒好菜的上。”   嚯,罗七以往可不怎么露出这样傲娇的样啊!这事儿里头还有事儿?包三儿一把别住罗七的胳膊,笑的阴嗖嗖的,   “嘿,你小子,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儿子读书的事儿,我给你办好了。怎么的,不值这一顿?”   立夏读书的事儿?哎呦,真要是这样,那别说一顿,十顿都要给啊。   “果然是好兄弟,我没白和你交好一场。”   “看看,就知道你这人如今越发的不实在了,要不是这样,我们就白好了?”   别,求别说这话,什么叫白好了?这话听着很容易让人有歧义的。大明这会儿男风可正盛行呢。   “兄弟,铁兄弟。”   包三儿这急着澄清,罗七没察觉有什么问题,包明武先大笑起来,这热闹的。三个男人,一样是一台戏哦。 第91章 钢珠、新物   带着收获的好心情,三人三折步的回到了包三儿家里,说来也是有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包三儿家就成了他身边几个亲人朋友相聚的常备地点了,这一来还又吃又喝的,要是个小气的,许是会以为他们将包三儿当了冤大头呢。   照例在工作室坐下,好好的喝了一壶茶,缓了缓在贡院溜达这么长时间,有些酸软的腿脚,三人絮絮叨叨的又说起了这一趟去认识的人都买了什么的消息。而说着说着,不免就说到了房子,而说到了房子,刚回来的罗七自然又少不得去隔壁参观了一下进度。   这一看……   “这是你准备的新工作间?”   “是啊,怎么样,是不是比原来的大了不少?”   对这个两间大屋打通后的新工作间包三儿还是很满意的,有了这么大的空间不管是放置工具还是将来做自行车,都能十分宽松了。还有贴着墙的一溜,那是他准备放柜子的,容量足有现在那个工作间的三倍。做些大东西也能存放的进去。甚至能当小仓库用,多好。   罗七上下左右都看了看,甚至还将那比正常尺寸大不少的窗子打开了试了试光亮度,然后一脸羡慕的点头赞到:   “岂止是大啊,这东西也多了不少啊。我说,你怎么连着这小炉子也弄进来了?大夏天的时候不嫌热得慌?”   罗七看着这烟囱直达屋顶的笑锻造炉,很想不明白包三儿这么一个聪明人,怎么会干这么一桩明显让自己遭罪的事儿。   “没法子,有些时候我得一夜夜的守着看火啊,不放在里头,难不成大冬天的时候,在外头冻着?夏天再热不至于热死,可冬天那冻人劲却是能冻死人的。两害相权取其轻,可不就得这么来嘛”   “这么说也对,咦,不对,什么东西得你日夜看着?”   “喏,这个,你说,要不要看着?”   包三儿随手从怀里取出前几日刚做好的小钢珠给罗七看,这一看,罗七的眼珠子都快拔不出来了。钢珠子?这东西他可是见识过的,火器营里就有这样的,只是从没见过如此浑圆的像是珍珠一样精品。   罗七接到手里,下意识就蹲下身将钢珠放地上实验了起来。咦,这珠子居然还能自己转起来,滑的还挺快?这东西可以啊。   “妈呀,你这珠子做的,手艺可以啊,比那些老师傅都好了吧。”   “我家老三的手艺自然是一流的。”   说包三儿手艺好,包三儿自己还没怎么样呢,边上的包明武先嘚瑟起来了。那种骄傲看的罗七都想在他脸上来一拳。   有手艺的是包三儿,又不是你。不理他!   “你这是准备做新东西了?这珠子有什么用?我瞅着,杀伤力不成吧,就是力度再大,也没尖锐的箭头有劲啊。”   “你倒是眼尖,确实有好东西,来,给你看看这个。”   听这两人说话就知道,即使包明武去外头走了一圈,敏感度还是不如罗七啊。也难怪罗七能那么顺利就升到总旗了,见识就在这摆着呢。   不过包三儿要给他们看的是什么呢?说来这东西现代人若是看了那必定不稀奇,因为就是个小小的滑轮,带钢珠的滑轮。   “你看这个知道怎么用不?”   “怎么用?”   就这么一个巴掌大的东西,看着也不像是武器,这能有什么用?   “大哥,你帮我在这拉上一条绳子,对就是这样,绑紧了,喏,我放上去了啊,你们在看,怎么样,是不是很利索?”   带着钢珠的滑轮看着似乎和以往的没什么两样,可真上了绳子一试,却立马显出了威力来,速度,速度,速度啊!简直就是以往的两倍,而且还悄无声息,绳子的磨损也几乎没有,这样的东西……   罗七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抢过了那滑轮,摸索着触摸时,更像是在抚摸情人。   “这东西,这东西……”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只能用那双亮瞎的双眼,激动的看着包三儿说了一句:   “好。”   包明武这会儿也回神了,愣愣的看着这滑轮,低声问包三儿。   “你这是专门作给那些暗探的吧,有这东西,哪怕是没有轻功,也一样能来去无声啊。”   唉,你们的见识啊,浅了。   “这哪里是来去无声的事儿。这东西作用很多的,外城扩建的工地不知道你们去看过没有,那吊东西的轱辘可见识了?”   那可不,这东西以往可不常见,是工部下头那些大匠们建造宫殿皇陵的杀伤性武器,若非这次陛下对外城城墙的工期盯得紧,怎么也不至于拿出来亮给别人看,为了这个,好些人看向自家的水井轱辘都眼直了,从没想过这东西稍微变个身,就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说若是在这些轱辘里也加上钢珠,那是不是会更省力?”   “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想到了这?”   “不然呢?平白无故的,我能想到这个?不过你这一说,我倒是觉得,这东西许是还有更多的用处,嗯,我得再多想想。”   包三儿垂着眼皮,煞有其事的模样还镇住了在场的两人,每一个人会想到这会儿包三儿心里其实正在大笑。   笑什么?哈哈,自然是为自己将自行车推出来的铺垫做的好呗。若是没有这一出,你说,他怎么会想到用轴轮、钢珠,做自行车的?任何一种新东西出来,那总有个缘故,有个源头的对吧!   “我总觉得这滑轮……将力扩大了无数倍这一点……推车?不对,不对,这还不够,手臂的力量和腿部的力量……”   零星不成句的呢喃罗七和包明武听着,简直就像是再听天书,可他们却连个大喘气都不敢有,生怕打断了包三儿的思路。   特别是罗七,作为一个见识过几乎所有包三儿新创造器物的人,他对于包三儿的创造力那更是充满了敬畏感。有时候他都有些想不通,包三儿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你说一样是人,他怎么就这么灵醒呢。   拉了拉包明武的袖子,将人带到屋子外头,罗七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里头依然垂着头的包三儿,压低了声音,凑到包明武耳边悄声说到:   “包老大,你家三儿啊,怕是又要发达啦。”   这个你说,不说我也明白这东西的好处。   “老三在手艺上,自小就有一股子痴劲,能出息,那也是他该得的。”   耳朵灵敏,在里头装相的包三儿差点被自家大哥这一句话给惊的破了功。   包三儿自小就痴迷手艺?不,这不是真相,他可是有原身记忆的,那记忆力为了让他能踏实的学手艺,不至于没个养家糊口的本事,原身不知道吃了他爹多少的板子。若非他来了,若非那系统,包三儿一辈子也就是个普普通通首饰匠人的命。   “你说,这东西你家老三会不会送上去?”   “应该会吧,这东西一般人也用不上啊,还不如去换了功劳的好。正好,还能混点赏银,将刚清空了的家底再攒起来几分。罗七,你说,这要是送上去,上头会给点什么?老三能升官不?”   “我估计成,哪怕我都知道,这东西若是用好了,那咱们以后不管是修建城墙还是修缮河道,都能比以往省力。河工的事儿,什么时候小过?”   “对对对。”   对什么啊,你们刚开始还有点样,知道小声些,这会儿呢,这嗓门他想装听不到都不能啊。   “大哥,七哥,你们怎么出去了?这是说什么呢?”   “哎呦,吵着你了?看看,大老粗就是碍事儿。怎么样,三儿,你想出什么没?没耽搁你事儿吧?”   “没有,我就大概琢磨了一下。”   “那就好,那就好啊。那什么,这会儿了,咱们赶紧吃饭?吃完了,我和你大哥还能赶上下午的差。”   能将蹭饭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理所当然,罗七,也是个能耐人啊。   不过自行车铺垫第二环顺利完结的包三儿心情正好,很是不在意罗七这客大欺主的态度,手一挥,就领着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室,招呼人去端了菜吃起了迟来的午饭。边吃边说一些琐碎。   “你以后去了隔壁,这屋子怎么处置?拆了?”   “拆了干嘛?好好的地方,我准备收拾好了,就当待客的小花厅用。日常你们来了,咱们也能有个吃茶说话的地儿多好。”   “那倒是也不错,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往工作室带的,不熟悉的,总的避嫌。”   罗七心下琢磨着怎么问包三儿那滑轮上交的事儿,嘴上一动,就不自觉往工作室带。包明武看出了他的心思,有心帮自家老三多留点余地,立马一个瞪眼过去就岔开了话题。   “行了别说这个了,屋子怎么样,没多少时候彻底妥当了总能看到,这会儿说正经的,三儿,一会儿我得去衙门,今日买的东西先放你这里。我和老二说好了,下午他会请了假过来,等他来了,你们两个正好能搭伴去衙门领那些零星的。哦,对了,还有那些田地改契和去庄子上重新立界碑的事儿,这个不行也让你二哥去。”   “那感情好,正好我能省事儿了。”   罗七瞪着眼,看着包明武略带警告的眼神,抿了抿嘴止住了话,然后像是吃冤家的一般,狠狠的往自己嘴里塞肉。这架势看的包明武眼角都抽抽。   不过罗七也是识趣,被带过去了就再没提上一星半点,这态度还是可以的,所以等着吃完饭,包明武又恢复以往的热情,拍着罗七的胳膊一起往外去,笑嘻嘻的打趣:   “我说罗总旗,你今儿开始算是彻底交接好了,要去外城了吧!咱们兄弟以后可就要少见了呀,怎么的,也请上一顿升官酒?”   “我倒是想呢,可你算算,早上出了这么一遭,我还能剩下几个钱?”   “嘿,真是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跟着郝百户久了,老七啊,你也吝啬了呀。”   “呵呵,别看你这会儿笑的欢,你这话可敢对着郝百户说?”   “不敢,可我敢笑你,怎么,不成啊?”   “去你的,这欺软怕硬的,还得意上了”   说笑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工作室,眼见着就要走进前头金银铺子了,包三儿突然出声说到:   “大哥,你将我这滑轮带上,一会儿给郝百户看看。”   嗯?带上?这是决定送上去了?还借着他的手?这是让他也沾点光?   包明武回头看向包三儿,表情微微有些动容,而罗七呢,则摸着鼻子低声说道:   “你小子,福气还真是不小,有这么一个好兄弟。” 第92章 亮眼、风气   已经是初夏,中午的风已经带上了热气,可这风,这日头再热,也不及包明武心下的暖意烫人。   “你确定?”   虽然包三儿的选择没错,可一想到这事儿里头有自家弟弟为自己铺路的心,包明武总觉得有些亏欠,下意识的就多问了这么一句。   “这有什么不能确定的?本就不该是一家一户用的东西,赶紧的拿走吧。你送还省的我走一趟了呢,对了,赏银你得给我啊,家底都快空了。”   这是赏银的事儿?这是让他去刷脸啊!   包明武笑的暖暖的点了点包三儿,接过东西就迅速的跟在罗七后头走人了。   滑轮到底怎么样,是不是有用,这个只要眼睛没瞎,那都能看出来,所以这边包明武刚送上去,到了傍晚东西就进了宫,送到了皇帝的手上,边上候着的还有工部、将作监、河工、甚至是神机营的人。   这么多专业人士在场,那能展开来畅想的东西就多了,等着一条条的列到清单上,就是皇帝看着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拿着那小小的滑轮感慨起来。   “真是没想到,看着这样小的一个东西,竟是能有如此之多的用处。对了,将作监这里可能仿制出来?一日能出多少个?”   若是有了这个,那外城冬日前许是真的就能彻底完工吧,若是如此,那能节省国库多少开销?一想到省钱,皇帝身子都往前倾斜了几分。   他是关注度上去了,可那头几个专业人士的苦笑也一并出来了,将作监被点名的那位更是老脸上的皱纹都叠到了一起。回话都带着忐忑,生怕一个不好,要吃排头。   “回禀陛下,仿制并不难,只是这里头的珠子做起来十分的耗费功夫,怕是数日才能出一个。陛下想要一日数个……除非将作监放下其他的活计,全力做这一样,不然怕是不能的。”   “这么难?”   皇帝重新将那滑轮举了起来,上下左右细细的看了三圈,也没察觉到底难在哪里,不就这么小的一个东西嘛,若非精致巧思,他都未必看得上呢,怎么就会这么难呢?   皇帝是个外行人,看不出里头的蹊跷,在场内行人却一个个跟着点头,开始帮着说话了。开玩笑,若不帮着要是丢到他们手上可怎么办?将作监,那可是天下巧匠的集中地,他们都不成,难道自己就成了?别看笑话看出事儿来。   “铸模做出圆珠快的很,可想要大小一致,浑圆无暇,光是打磨就一二日了。”   “若是珠子大些,那还好,可这里头都这么小……这东西那是越小越难做啊。打磨时稍稍用多一分力,这珠子就能毁了。”   “还有包住珠子这外壳,也必须是恰到好处,不松不紧才能达到这效果,若是少有差池,也不能滚动的如此灵活爽利。”   一个二个的将关键点往外一说,皇帝终于点头了。不过他点头却不是为了这些人嘴里的难度,而是为了包三儿。   “如此说来,那包明成倒是难得的很。”   当壁画站了半天的刘守有一听说到他们锦衣卫了,忙站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顺带将自家锦衣卫的功劳再提上了几分。   “陛下,臣也没想到,咱们锦衣卫里一个帮着做些个暗探器物的,竟是能接二连三的做出这样的好东西来,可见一窍通百窍灵这话还真是有道理。将作监诸位大人很该请咱们锦衣卫吃上一顿好酒才是。”   刘守有虽然在工作能力上比不得以往的锦衣卫指挥使,可在人际关系处理上却绝对是个好手,没辱没了他世家出身的名头。看看,这一句俏皮话说的,不但是自家的功劳显出来了,连着其他专业部门的台阶也一并给架好了。   花花轿子人人抬,既然刘守有给脸,那别人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特别是那几个大匠,对给同行抬轿子那更是很积极。自打大明开国,多少年了,匠人地位低啊!低的他们夜里做梦都能哭出来。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走偏门的同行得了青眼了,他们不赶紧的烧烧火,将皇帝的重视度再提升几分,那他们就是棒槌。   “刘大人说的有理,不管干什么,一旦开窍那真就不一样了。要下官说啊,或许就是因为做机巧东西多的缘故,故而连带着脑子也比咱们都灵活些。当然也是咱们沾了陛下的光了,陛下才定下扩建外城的决意,就得了财神送宝;待到修建城墙了,又得了土水泥的方子;如今才抱怨工期紧张几日啊,这滑轮又出现了。可见陛下真的是得上天庇佑,送个人才,都是为了能让陛下事事顺畅。”   谁说理科生里就没嘴巧的了?谁说工匠阵营就没有拍马屁水平高的了?看看,这水平怎么样?工部的几位大佬看着那些个粗手粗脚的大匠们都侧目啦。   这一连串的总结说的……他们怎么就没想到那么?白瞎了这么好一个捧皇帝臭脚的机会呀。可惜了,这会儿只能喝汤了。   “陛下洪福齐天啊。”   “恭贺陛下,人才犹如江鲫一般潮涌,这是盛世在望啊。”   “哈哈哈,好,好一个盛世在望,既然是盛世在望,那诸位也要多多尽心辅佐才是。”   到底还是小年轻,皇帝让他们这么一捧,高兴的有点飘了,这会儿别说是将作监他们效率高不高的事儿不在意了,就是外城工期的问题他也一样不纠结了。   ……   “然后呢?然后陛下就没说别的?”   被喊到南镇抚司衙门包三儿坐在郝成刚的斜对面,瞪着老大的眼睛,听着不知道过了几手的消息八卦,手里的茶都快凉透了都没感觉。八卦属性彰显无遗,这让郝成刚也不禁有些失笑。   这包三儿和她倒是越来越不生分了,居然八卦到了他头上。   不过眼角扫到边上,看到茶几上摆放了足足十个十两银锭子的小茶盘,想到这一次包三儿在上头又一次的露脸,他心里的那股子好笑又被压了下去。   武勋是不值钱,可被皇帝记住的武勋却绝对有分量,也值得郝成刚这个百户,将包三儿这个云骑尉当同等品级的同僚来看待。甚至还能更亲近些,为将来埋下点情分。   “不管陛下说什么,和咱们都没关系。有了这么一笔银子难道还不够?一百两呢,你小子娶媳妇都够了。”   这打趣的也太明显了些。包三儿挠着头,略有些无奈的说到:   “大人,您这……还不定最后会怎么样呢,可不敢随便说。”   万一皇帝忘记了呢?若是这样,那今儿这热闹打趣,可就成了笑话了。   “陛下亲口说的,皇后亲自选的,能有什么不一定?便是陛下事务繁忙,有些许疏忽,他们身边的人也不会让这事儿成一句空话的。”   哦,对对对,金口玉言嘛,这招牌是不能倒的对吧。他说错话了,得赶紧的转过来。   “这是肯定的,就是……从没操办过这样的,我大哥昨儿还絮叨呢,说是不知道这聘礼要不要给,该怎么改,往哪儿给,你说这……真要送宫里,一百两,我可没脸拿出来。”   这弯转的相当不错,郝成刚听着也乐了,   “要这么说也是。你给一百两,看门的都能笑话你。对了,说起你大哥……我记得,你家兄弟几个好像都是自幼读书的?”   包三儿的耳朵那是瞬间就竖起来了,心里也绷紧了绳子,总觉得这会儿郝成刚突然说起他大哥……颇有点别的意思。所以他回答的十分小心,   “确实,便是我这如今混着手艺饭的,都读了不下五年,我大哥更是读了六年。若非日常还得习武,怕是都能去考场转一圈了。”   “那倒是不错,想来去了经历司也能跟他们合得来。”   果然,这次大哥还真是赶上了,只是经历司……好家伙,一年罢了,大哥这是又要转衙门了?这速度是不是快了点?会不会根基不稳?   ……   根基稳不稳的,这能和升官比?包明武听到包三儿传来的消息,高兴的差点没蹦起来,连为什么会突然将他往经历司调都没心思想了,只红着脸拉着包三儿就乐。   “三儿啊,大哥我这是借了你的光了。走,陪大哥喝一杯去。”   你要喝酒庆祝这个包三儿理解,可你为啥要往他家走?   “大哥,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家里的菜你难道没吃腻?”   不行,怎么的这次也得让他自己出血。不然他念头不通达。   “不去你哪儿?那能去哪儿?”   这怎么说的?难不成除了他家,外头就没馆子了?   “或者,你小子……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说这话的时候,高兴的有些失态的包明武还往包三儿的下三路看了看,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哦,包三儿差点想一拳头打过去。   “大哥,宫里正给我选媳妇呢,你说我这会儿能有这胆子?”   “嘻嘻,这不成,那不是还有别的嘛。”   嗯?别的?别的什么?等等,包明武那眼睛往哪儿看呢,后头也是能随便看的?哎呦,他说的该不是……包三儿急了,差点跳脚,板着脸压着声音辩驳:   “大哥,我是正经人,没这样的嗜好。”   “正经?谁不正经了,去那儿的读书人可不少,你敢说他们不正经?他们都能喷死你。人家说了,那叫风流雅趣。”   说到这个,包明武难得露出几分委屈来。   “唉,说来这世道也是怪的很,像是你大哥我这样的英武男子,怎么就不吃香了呢?而且还是男女都不吃香!在这么下去,像是咱们这样的,岂不是连着娶媳妇都难了?明明挺好的长相,吃亏死了。”   虽然包三儿对于如今风气确实不怎么感冒,觉得状若好女的审美很成问题,和大明铮铮铁骨很是不搭,可再不搭,他也没觉得自家大哥那大老粗的长相有多出挑。吃亏?呵呵,没这风气,你也混不到流行里去。   “大哥,这里离着你家不远,你说,大嫂……”   包明武瞬间变身,瞪圆了铜铃眼,飞速的开始打量四周,背脊都蹦起来了。就差没跃到人家屋顶墙头去张望了。   “什么?什么你大嫂?你大嫂在哪儿呢?”   就这老鼠胆子,你还敢前前后后的看?还敢说什么男女吃不吃香?呵呵,美不死你。 第93章 试驾三轮   包三儿从郝成刚那儿得来的消息十分的有用,包明武不过回家琢磨了半宿,然后从邻居那边转着弯的搭上点关系,往经历司几个大人家走了几趟,送了点南面带来的土产,不到三日,就收到了调职的消息,经历司知事,正八品的职位就这么到手了。   因为这个,包明武高兴的直接在家请了一顿的酒,足足摆了六桌,那热闹的,包三儿头一次知道自家居然还有这么多亲戚。   老包家三兄弟两个都当了官,而且还看着前程不错,亲戚们脸上的笑自然越发的真诚高昂了,自荐给包三儿家修房子帮忙的都能排出个小分队来。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居闹市无人问,这话在这会儿彰显的淋漓尽致,倒是让包三儿经历了好一场的人生百态。   不过在热闹喧哗,包三儿的交际往来并没多少改变。终究还是个手艺人,在维系人脉这事儿上不怎么擅长啊,见着有主动来他家帮忙的,他也不过是让老韩头多招待几分,回礼也上心些罢了。   如此往来三四回,人家自是明白了他的心思。那些个打着投机目的的自然而然就散了去,不过这里头也不是没有实诚人。   像是某个表兄弟家的大侄子见着包三儿这儿伙食确实好,还总能带点荤腥回家,倒是真就这么和在包三儿这儿踏实的干了下去。对于这样的,老韩头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去。一来二去的,倒是让包三儿多了个能使唤的亲戚孩子。嗯,这是后话了,只说这会儿。   将交际往来的事儿丢给老韩头,包三儿的心重新沉淀了下去,一门心思扑在了他那个自行车的事儿上。辣么多的钢珠子做出来了,这东西还能远了?   什么?时间问题?呵呵,铺垫了这么久了,当初带回来的杜仲叶子在经过了浸泡,沤絮,清洗,过滤之后,零零星星的提取出了拳头大的杜仲胶来。有了这一过程,有了这实际产出,自行车计划开启第三步半点没毛病。   于是乎,就在某日的大清早,包三儿叮叮当当的那么一顿装配之后,一辆三轮车就这么出现在了工作室外的小院子里。并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   “三爷,这车……这是能踩着动的?”   包三儿先做出来的是个没有加上杜仲胶的三轮车,搭配的还是从木器行弄来的,属于最平常的车轮,总体看上去算不得精致。   可即使没杜仲胶,即使木头粗糙,这都不能遮掩这车的闪光点啊!这样一个能骑在上头,用脚力驱动的车,说一句惊世骇俗都行了。看看老韩头头,满眼都是精光,激动的人都有些哆嗦了。   “可不就是用踩的嘛,看看这里,这是钢珠,就是上回我做的滑轮的那种,用到这里是不是特别的合适?脚那么一下子踩下去,这咕噜立马就能转起来,然后往前走。特别的顺溜。”   “若是这样,那咱们以后还买什么骡子,什么马啊,这可真是,省了大钱了,不行,我得试试。”   老韩头后来也是见过滑轮的,还听包三儿琢磨各种搭配时嘀咕,说什么越精细越是提升速度啊,什么手臂力气不如腿脚啊,在这些包三儿预先埋下的线索引到下,他是半点没觉得自家三爷做出这样的好东西有什么不对的,只为包三儿这省钱的本事高兴着。   可旁人不知道这前头的事儿啊,见着这车在老韩头的踩动下真的动了起来,看着老韩头还踩的十分轻松的时候,那真是轰的一下,全炸了。   “妈哎,这,这不用牲口真的就能自己动了?我眼睛没瞎吧。”   “老天爷爷,早年间若是有这玩意儿,咱们在宫里能少走多少路?少费多少劲?记得不,当初为了搬动个熬粥的大罐子,我那腰还别过一回呢。”   “你才一回,我搬运菜蔬的时候那才费劲呢,隔三差五都要上药。你说咱们这命怎么就这么不济呢,老了老了才有了这样的东西。”   “突突个什么啊,老韩头快下来了,赶紧的,咱们也去试试。”   老崔头几个虽然都是皇宫里的边缘人物,可到底也算是有些见识的,可再有见识,也没见过这样的呀,一时不是揉眼睛,就是掐自己,小动作多的吓人,到了后头更是跟着那三轮车小跑了起来,也不知道这几个老头知不知道累。   宛如局外人一般看着院子里热闹的包三儿,见着这一出出的戏,差点没笑弯了腰。有心想不管吧,可这会儿食铺已经来人吃饭了呀,都围在这里,外头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都别挤着了,这车也跑不了,先干活去,等中午歇着的时候,想骑再来就是了。”   他这一开口,众人还能说啥?到底是东家,只能依依不舍的回到工作岗位去了,只是人在隔壁,那眼睛却不住的往这边扫,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他们看个什么劲,难不成还都练出了透视眼不成?   看不到,骑不着,可这并不妨碍相互八卦不是。而他们这一说,吃饭的能没听到?好吗,这都不用等下午了,不到中午饭的时间,这三轮车在小院子里就摆不住了,只能拉到街面上,由着众人参观试驾,那场面,里三层外三层的,惊得锦衣卫衙门都以为这边出事儿了,赶来了十来个提着刀的。   而锦衣卫的人来了,包三儿这东西是个什么命运这真是不用说,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了。看看,郝成刚都亲自来了,就在这食铺门口,亲自上去骑了一圈。   “你小子,脑子就是好使,这样的东西竟是也能想出来。怎么样,先给咱们衙门弄上几辆?”   三轮车既不是军工器物,也不是什么暗器机关,郝成刚虽然眼热,有心借着这东西再去上司面前长长脸,可他虽然抠门却也不是那没底线的。包三儿说起来还是他的下属,护短的性子和人设,也让他干不出强抢的事儿,所以想了想,索性权当自己没这觉悟,看不出这东西的其他用处,先定上几辆,衙门里用着,其他的等着上头看好了再说。   本以为他这样体贴,包三儿这机灵人一定能懂他的意思,肯定不会撅了他的好意,不想他这里刚开口,那边包三儿的脑袋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那可不成,这还只是个粗制品,我还有东西没试呢。”   粗制品?这样的好货还是粗制品?那在包三儿眼里什么才算是好东西?嘿,他掌管的工匠可不少,好东西也算是见识过的,怎么的,今儿竟然成了眼瞎的不成?   “还有什么没试?来,和我说说,若是有什么我也能帮你琢磨琢磨,有什么缺的,我这里采买也比你容易些。”   他说这话真是好奇,虽然说完之后,他心里下意识的闪过一个念头,想着是不是能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也沾点光什么的,可出发点绝对不错。   包三儿也明白这一点,对郝成刚的人品也算是认可,所以他并没遮掩,指着那车轮子对着他说到:   “这车轮子我觉得还能再改改。”   “车轮?”   郝成刚凑到那车轮边上细细的看了一圈,摸不着头脑的问:   “这又有什么问题?不一致都是这样的?”   “我前些日子琢磨出了个东西,想试试能不能用上,若是真的能,那以后这车许是还能更稳当些。木头的……骑的快些,总觉得这车轮子损耗起来太快。”   哦?包三儿还有新东西琢磨出来了?千百年都用习惯的车轮都能改?这还能怎么改?总不能变成方的吧。   不对,这是包三儿这家伙第几次琢磨出新东西了?经过他手的就好几回吧!这家伙怎么总能琢磨出新东西呢?他管着工匠这么些年,怎么就没一个创新?难不成他是傻子?这不能,他若是傻的,那能将百户的位置坐的这么稳?若是他是傻的,那衙门里其他和他一样的岂不都是傻子?锦衣卫难不成是傻子集中营?呸,这才是笑话呢。   那么若不是他有问题,这只能说明包明成这小子……嚓,他身边竟是发现了一个天才啊!你看这车,和说书人说的那什么鲁班做的木马流牛是不是很类似?哎呦,这小子或许就是鲁班转世啦!   脑补了好一通的郝成刚越想越觉得有理,越想看向包三儿的眼神就越是稀罕,稀罕的包三儿寒毛都起来了。   “郝大人,怎么了?”   包三儿问这句的时候,声音都有些不对了,别忘了前些时候才和包明武说起那什么南风好不南风的呢,这会儿遇上这么一个眼神……由不得他不多想。   “啊,没什么,就是在琢磨,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能想呢?”   还好,还好,只要不是那啥啥啥就成,他在这事儿上挺保守的,学不来那些个所谓的风流雅致。娘唉,莫名觉得皇帝帮着找媳妇好像还挺不错怎么办!   “巧了,真的,就是巧了。那什么,大人,要不等我全弄好了,您这再定?”   包三儿下了个饵,为杜仲胶车轮开始铺垫,   “时间长不长?”   “这可说不好,新东西,得一样样的试着看呢,总是要些时候的。”   是这么个理,车轮唉,木器行,车马行里定一个熟手现做,那也得好些日子呢。可这东西他真眼红啊,若是不能比别人早些拿到,那这去上司面前邀功请赏的事儿还能轮到他?   郝成刚眼睛一眯,嘴角一抿,眨眼就有了新思路,走到包三儿边上,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扯到边上没人的地方轻声说到:   “还是先做一辆送到衙门里吧。包三儿啊,你得这么想,你这东西准备卖不?费了这么大的劲,肯定是靠着这挣点银子的对吧。我听说内买的时候,你可是清空了家底了,娶媳妇的银子也紧张了吧?……先给衙门做了,东西在咱们手里这么一转……你说,别的衙门能不想要?后勤采买从来都是个麻烦事儿,有省事省力的,谁眼睛也不瞎,会不想要。可谁敢从锦衣卫嘴里抢食?……价钱不低,这生意还自己送上门,多好。”   主意确实可以,而且还能借着轮子卖上两批,可问题是,这样的操作你郝成刚能行,他包明成却不敢啊!不一次到位的来,后头得多出多少麻烦?光是各个衙门找上门要求换轮子估计都能赔死他。   “这,这没做好的卖……要不,要不,衙门需要的时候,这辆你们推过去先用着?可不敢说能卖了,郝大人,我就是个虚职的官。”   先用着?那就是能直接推出去抢个头筹了?若是这么,好像也成啊。   “也行,不过你速度得快点啊!”   嘿,你还催上了!这世道可真是够欺负人的。 第94章 好车、许诺   最终包三儿家的新车还是让郝成刚弄走了,不过好在包三儿一开始做准备的时候,就留了后手,各种零件做了不下四五套,去了这一个,不过是一二日又装配出了一辆。不过这一次,他装了所有就是没装轮子,只将那车架子放在小院子里那么摆着。转头就捣鼓起了别的。   这操作……老韩头有些看懂了,趁着如今小七能担事儿了,他不用守着那铺子,便索性坐在了车架子边,看着包三儿在那儿忙乎的烧杜仲胶,皱着眉头问到:   “这车不是好了?怎么不装轮子?莫不是怕郝百户再来要?”   “他这会儿可没空,不定带着那车在哪个衙门呢。”   只从郝成刚急吼吼的要带着那车走,他不用细想也知道,这会儿必定又去那些上官那边邀功请赏了。哪里还顾得上他这边?瞧着吧,按照他估计,后头就该有人来寻他了。   你当包三儿为啥说做自行车却做了三轮?不就是因为这车不用牛马就能保证运输嘛。想想朝廷为了兵事在各处设立的马政衙门,想想牛马市里一匹马比后期清朝高了四倍的价格,就知道这年月大牲口有多稀罕了。   三轮车虽然因为人力驱动的关系,装载量远远不及牛车马车,可光是一个不用牲口,能让朝廷每年减少多少开销?牛马那可不仅仅是自身价格高,吃喝拉撒也一样抛费的很呢。要是一个不好,染上什么疫病,那损失更是大的能让那爱财抠唆的皇帝直接心梗。   这么一样民用、军用都算的上跨越式进步,直降式缩减开销的东西,上头只要眼睛没瞎,就必定会第一时间一层层的,送到最上头去。而到了最上头……   也不知道这一次皇帝会不会来!自打上一次揭开了皇帝的身份,那个爱吃红烧肉,爱算计他几个菜钱的皇帝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也不知道自己一次的算计能不能成功。   包三儿心下微微叹息着,面上却不动声色,   “老韩叔,把边上那个模子递过来。”   “这个?”   “对,就是这个。”   包三儿接过模子,重新修正了一番,小心的将杜仲胶开始往里头倒。看着他一丝不苟的样,老韩头住了嘴,他虽然唠叨了些,多嘴了些,可在包三儿工作的时候却很是能管住自己,从不会给包三儿添乱。甚至看着他灌的有些费劲,还走过来帮着搭了把手。直到杜仲胶从模子里满出来,这才松了手。   等着三个模子都灌满,老韩头蹲的腰都僵了,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跌跤,就这样,他第一时间问的还是活计的事儿。   “这就成了?”   “成了,放一边晾着就行。”   说是放着就行,包三儿的关注度却半点没少,就那么坐在一边不住的看着。   他这特别关注的态度老韩头越想越觉得不对,想想早先包三儿说的什么想头,再看看一边还没装上去的车轮,一丝灵光闪过他的脑子。   “三爷,你新做的这个……莫不是准备装到车轮上?”   和包三儿这心灵手巧的人待得时间长了,老韩头的眼力还是很不错的,看看,立马看出端倪了吧。   “老韩叔,眼力不错啊。”   包三儿被他这一句引得终于回了头,笑着冲他竖起了拇指。   “我就是这么准备的。”   “那这东西……别说,好像还真是可以。”   老韩头也是见过凝结成块的杜仲胶的,想想这东西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时,包三儿给他说的特性,再想想装到车轮上之后的用途,老韩头那一张老脸突然就露出了几分狡黠来。   “老头我明白了,明白了,难怪上回你和郝百户说那个太过粗糙。三爷,当时你就想到用这个给木头车轮裹曾皮了吧!哈哈,看来等着郝百户领着那些大官过来……这可好,三爷,您的功劳谁都挡不住喽。”   一瞬间的通透,让老韩头几乎看透了包三儿全部的计划,虽然最后这结论点的有点歪,可依然让包三儿暗暗的有些可惜。   你说他这么聪明一个人,用了一个多月策划,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怎么就没个元芳来捧哏呢?世界对他太不慈爱了。   “挡?这样的手艺活,谁能挡?不过是想再精益求精些,力争做到最好罢了。”   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眼尾扫到那杜仲胶的模子似乎没了热气,包三儿再也顾不得老韩头在后头怎么脑补了,凑过去小心的就开始检查了起来。   等着温度不再烫手,趁着杜仲胶还没变得死硬,包三儿就开始快手快脚的拆模子。等着模子清理干净,那杜仲胶也终于外表凉透了,到了这会儿包三儿的眼睛终于放到了一边的车轮上。   “老韩叔,来帮我搭把手。”   包三儿抬手将那磨得凹进去半指弧度的车轮举平,然后示意老韩头接手一边。老韩头手刚搭稳,就看到了那凹陷的弧度,眼睛不由的就冲着那杜仲胶车轮看去。   果然,他猜的没错,这就是这么用的,哎呦,三爷这脑子,这可真是绝了。   “嘿,这弄得,看着就不错,三爷,两人一起卡吧,还能相互借力。”   “行,这里,帮我卡住喽……好,上去了。你试试,你那边紧不紧?”   “还有点松,不过应该掉不下来。”   “那就好,热胀冷缩,等着里头也凉透了,应该就能卡死了。下一个……”   包三儿和老韩头一起,接二连三的将三个车轮都装上杜仲胶轮,等着全装好了,又将车轮装到了车架子上,看着这多了几分现代工业气息的三轮车,不知怎么的,包三儿的鼻子就有些发酸。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为了能更好的融入,更好的活下去,他总是逼着自己往前走,不敢回头,逼得他自己都觉得,已经将前世的一切都抛开了。谁知道只是一个三轮车,就打破了他自以为坚固的外壳,让他知道,自己原来那么的想家,想那个曾经的自己。   “三爷?三爷,你这是怎么了?”   包三儿情绪外泄,老韩头第一时间就察觉了,低着声小心的问询,将包三儿又拉回了现实。   侧头看看这个将自己当半个儿子一般的老人,包三儿不顾自己还红着眼睛,咧着嘴就笑说道:   “用人力代替畜力让车子跑起来,连我自己都一直以为是异想天开,可不想竟然真的成了,还是从我的手里成的,老韩叔,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特别的能干。”   将尽三十岁的男人,已经当了好多年爹的男人,突然间用这种略带稚气的模样说话,老韩头差点没接住,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是十年前的包三儿一般,心都酸软了起来。   “我们三爷本来就特别能干,真的,老韩叔一直都这么觉得。”   像是哄孩子一般呢喃出这么一句,老韩头眼睛里不自觉就冒出几许泪花来。   “为了这个家,苦了你了,能做出这么些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不知道耗了多少的精神,那什么,一会儿我让你春嬷嬷给你熬点补脑子的好汤。”   “什么好汤?”   这边一老一青正煽情呢,外来的一句话立马将所有的气氛都给打没了。包三儿抬眼一看。嘿,皇帝!哎呦喂,他今儿这运势真是不错啊,想什么来什么!   “陛下……”   “陛下什么都知道了,你小子,接二连三的往上送惊喜,想不知道都难啊。”   这话头截的,还有张诚在边上眨的都快和羊癫疯一样的眼睛,明白明白,还想将白龙鱼服继续下去是吧!行,我配合。虽然不知道在现场所有人都知道的情况下,这遮掩有什么意义,不过你最大,听你的总没错就是了。   “陛下圣明烛照,有什么能瞒得住陛下?倒是大人,今儿过来是……专门为了这车子?”   包三儿转弯很快,不过也因为转弯快,差点不知道怎么称呼了,好在他看到了跟在最后头的郝成刚,脑子里总算有了主意。   叫大人总成吧?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了。   包三儿一边说话,一边迟疑、忐忑的称呼着,眼睛半秒都不敢离开皇帝的脸。   “不然呢?”   皇帝显然很满意包三儿的反应,接话的时候脸上全是看稀奇的期待和笑意。   包三儿心下立马松了口气,用眼神和郝成刚打了个招呼,然后不顾郝成刚因为他和皇帝随意说话,而惊骇莫名的的眼神,笑着侧身将后头刚装上车轮的车子露了出来,并指着那车轮下的杜仲胶,对皇帝说到:   “您来的实在是巧,这新想出来的车轮子刚装上,就让您给瞧着了。大人您看,下官试给你看看?”   “黑色的?这什么东西?”   “杜仲胶。”   “杜仲胶?杜仲里筛出来的?”   “是。这东西凝固后,比牛筋胶略硬,但弹性不错,用来做车轮,微臣想着,应该比纯木头的轮子会更平稳些,踩起来速度也能更快。”   “那不用你来试,那个谁谁谁?找两个人,将这辆和前头那辆一起放外头比一比。”   那个谁谁谁是谁?呵呵,是郝成刚!这孽缘可真是够深的。   包三儿微微垂头,将差点笑出来的嘴角遮掩住。跟在皇帝后头,鱼贯而出的准备去看比赛。   这比赛结果还用说?三次试下来,都是带着杜仲胶的车子更省力轻快。   “好车啊,真真是好车!包明成,你这里还能出几辆?”   “配件还有三幅,不过杜仲胶只剩下一份了,所以一日内只能出一辆。说到这个,下官还有个事儿要麻烦大人。”   只能出一辆了?不高兴!不过看在包明成本事不小的份上,他愿意付出点耐心听听他的要求。   “这杜仲胶不过是下官偶尔所得,能想出如此作用已经是邀天之幸,可这东西……下官总觉得,会有更多的用处,甚至边防上……许是也能有大作用?下官只有一人一脑一双手,精力思路都有限,也不敢耽搁国防大事,故而想请大人帮忙,将杜仲胶的制作法子,送到宫里,好方便让更多的能人帮着一起研究研究。”   这话说的漂亮啊,漂亮的皇帝心里都快乐出花了,本就有心想要那杜仲胶的方子,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开口,落个抢夺臣下的恶名。不想包明成居然如此识趣不说,还将理由说的如此忠君爱国,让他挣足了脸面。哎呀,这人怎么就能这么顺眼呢!   “你如此忠心为国,朝廷必定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等着吧,你这武勋的位置,也该动动了。”   皇帝兴奋的脸上全是红光,看向包三儿的眼神满意的,若非年纪不对,直接赐婚个公主,当他老丈人的心都有了。一秃噜嘴就又给了个承诺。   咦,老丈人?皇帝,你说好的媳妇呢?加上这个,你是不是欠了两回了?这次可别再忘了呀! 第95章 搞定、新婚   皇帝回到宫里也想起了给包三儿说媳妇的事儿,算算日子好像挺久了,不免就问起了张诚,难不成皇后给忘了?   “哎呦,陛下,这事儿可怪不得皇后娘娘。您是知道的,因为皇后有了身孕,本就有些精力不济,所以不一开始就想着就近,从自己宫里选个合适的。可偏偏坤宁宫里,因为皇后当初入宫的时候,太后怕娘娘……所以给选的都是些积年本事的,如此自是没有了合适的人选。”   这个还真是,皇后宫里的好像最小的也有三十了吧,这样的赐给包明成……是不合适。   “所以啊,娘娘就想扩大了来选,可这一扩大……不是知根知底的,如何能随便定下?怎么也该多查查不是。”   这也没错,可那不是还有那些等待退宫的能选吗?那里头也是有女官的呀。   “准备退宫的好些都是年岁不成的,难得有几个年岁合适的……陛下,卡着岁数出宫的,多半都是家里已经给说了亲事的,这样的如何能选?剩下的……不但是女官没有,连着宫女都没几个合适的呀。”   对对对,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弄出个毁人姻缘的事儿,这名声要是给沾上,哪怕他是皇帝呢,也不好听啊!御史的折子都能淹死他。   “然后呢?皇后没来和朕说,是又想到了别的法子?”   “陛下圣明,娘娘寻了一圈没合适的,便将这事儿告诉了太后娘娘,为了这太后还说了皇后娘娘一通,说是怀着身孕很不该这样费神,早就该告诉她才是。所以,陛下,这会儿说起来,给包明成说亲的事儿,可是在太后娘娘手里。”   他娘手里?皇帝眨了眨眼睛,突然有点怂了,有心想将这事儿遮掩一二吧,低头看看自己刚拟定的,给包三儿升官的圣旨,还是没法子自欺欺人。   “罢了,你去走一趟,告诉太后娘娘,就说包明成又立了个大功,朕这里正要给他升武勋爵位,问问她那边可选中了合适的人没有。若是选好了,朕这里正好一并发下去。”   这么长时间都没搞定,这会儿让他去问就能问到?哎呦,这不是让老太太为难,让他吃挂落嘛。   张诚心下颤了颤,小心的抬眼去看皇帝,却不想这会儿皇帝也正看他呢,这一对眼,得,白白的吃了一记白眼。   “陛下,这仓促间……”   “你傻啊,既然是宫中女官,那宫中谁说了算?”   皇帝觉得自己这伴当今日表现相当的差劲,怕不是早上出门没带脑子。   “啊?啊,是了,陛下,是奴婢糊涂了。”   可不就是糊涂了嘛,女官没有合适的怎么了?选个合适的宫女,临时提升一下又不要钱。只要人合适,那就什么都合适。   张诚领悟了皇帝的暗示,小跑着就去了太后的宫里,这样那样的一说,嘿,太后选人的事儿还没影呢,对包明成的兴趣却上来了。   “就是那个开食铺的?”   作为一个扶持着幼主顺当登基,并稳住了后宫的女人,这宫里从来不缺她的眼睛,包明成是什么人,即使皇帝没来细说,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写满了字的落地屏风可还在乾清宫里摆着呢,皇帝招将作监的人在宫里实验土水泥的事儿那也是皇宫里的年度大新闻。   这会儿听着那个特别聪明,特别有见识的包明成又有了新功劳,你说太后能不上心?   “他这回又做了什么好东西?”   “回太后娘娘的话,是车,不用牛马就能动的车子。”   “不用牛马?”   太后惊得眼睛都瞪圆了,随即满脸欢喜的说到:   “这可真是,真是太好了。”   “是,陛下也是这么说的。”   “你去,和陛下说,哀家这已经有了人选,必定是合适的,让他尽管放心大胆的下旨,如此良才,就该重重的赏。”   太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微微扫了一下边上的嬷嬷,那嬷嬷抿嘴一笑,不动声色就退了下去。张诚显然也看到了,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笑着告退。   等着他走了,另一位还在太后身边的嬷嬷看了一眼外头,垂首轻声询问道:   “娘娘这是要选那人?这可是您挑选了将尽一年才选出来,为陛下准备的。”   “什么准备不准备的,哀家又不是那恶婆婆。皇后有孕,咱们还是少给她添堵吧,如今什么都没哀家的孙儿要紧。人既然短时间没用了,留着不过是平白的耽搁人家的青春,这样赏下去就挺好,两项便宜。”   听着太后如此说,那嬷嬷就笑了起来,略带几分打趣的说到:   “娘娘要是恶婆婆,那这世上可就没几个好婆婆了,哪家儿媳妇敢这样甩手丢活儿给婆婆的?这样宠着儿媳妇的,也就是您了。”   这话听得李太后也笑了,拍着手嘟囔,   “那就是个憨孩子,若是早点告诉哀家,哪用她发愁那么些日子,还挑品级?她是皇后,这品级多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这话嬷嬷可不敢接,再怎么那也是皇后,不过那人选……   “说来,那包明成这次真是赚大了,这可是娘娘都看好的人。”   “也是他们自己的福分到了。”   李太后语气轻柔,眼睛却看向了那宫门口款款而来的女子。   那是个十七八岁大,容貌清秀,身姿端庄,让人一眼看去就能平静下来的温润女子。看着她,太后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神色也多了几许朦胧。   “能这样出去,或许真的是福气,小门小户里过活,比皇宫……”   比皇宫什么后头太后没说,可在场的女子们却一个个都垂下了头。深宫中的寂寞啊,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   “奉天承运……”   包三儿家的小院子里再一次迎来了圣旨,依然是张诚亲自送来宣读,不同的是,这一次包三儿的官职更高,正五品的骁骑尉让包三儿彻底进入了中等官宦的领域。不说现场老韩头是如何的喜极而泣吧,就是听到消息过来的包家兄弟,也高兴的眼泪都下来了。   到了这一步,老包家在这四九城里总算也能算是有点地位了。为啥这么说呢?因为只要不出意外,以后立夏就能降等承袭包三儿的爵位-正六品云骑尉了呀。两代的武勋保住了,你说他们激动不激动?   至于第二份赐婚的旨意那就更惊喜了,让包三儿,甚至整个包家都差点瞪掉了眼珠子。因为被赐婚的女方居然是太后宫中,执掌佛堂事物的正六品女史(对,就是元春干的那个活计。)   “那岂不是说弟媳妇嫁过来不用请封就能有六品敕命了?还是太后宫中出来的,这,这可真是,说出去再是长脸不过了。”   太后宫里出来的为啥这么好?因为这涉及不到后宫争斗和危险呀,再不用担心女方因为涉及后宫权利倾轧而被牵连,你说是不是该惊喜?当然这个是不能明说的,所以心中高兴的不行的包明武也只能咧着嘴给众人普及些别的知识,来缓解他那心里落下大石头的欢喜:   “女官官职和敕命是两回事儿,不过即使请封……按照规矩,也只有原配才能得和三儿官阶相等的敕命,继室要低一级,这么一算,正好合适。陛下果然圣明,三儿,这婚事可说了怎么办?”   “说是下个月从宫中出嫁,至于其他……大哥,你是长兄,明儿带上咱们准备的聘礼,去请郝大人做个中人吧。”   “郝大人?这……能成?”   不请官媒这个他理解,这样的事儿就不是官媒能办的,可赐婚……难道不该是去礼部找人?怎么就让一个百户做中人?若是郝大人当中人,那媒人是谁?镇抚使?还是指挥使?这操作是不是猛了些?   “能成。”   怎么不能成,从郝成刚跟着皇帝过来,看到他和皇帝说话的那一刹那开始,这事儿即便不成,他也会想法子成的。甚至请了他,呵呵,郝成刚还得欠老包家一个人情。毕竟这是给他创造了和上官交好的理由,更创造了他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呀。   “那行吧,我明儿就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包三儿一当官就一跃比包明武更高的时候开始吧,包三儿说的话,包明武总是下意识的听从,这种主次的转换那样的无声无息,连着包明威都没察觉有什么不对,这会儿满心满眼想的就是如何帮忙,将老包家几辈子人最体面的一件事儿做到圆满。   “三儿,你那新屋子……还差多少没弄完?”   “快了,最多四五日就成了。”   “家具呢,可有预备妥当?”   “放心,都说好了,等着这里收工,那边就能送来。”   “办喜事儿用的红绸呢?红灯笼和各类喜字可预备了?”   “这个倒是没有。”   “哎呦,你这人,可真是够拖拉的,成了,这事儿归我了。一会儿我就去办,一个月啊,什么都得抓紧了才行。对了,衣裳,还有一家老小的新衣裳,你的喜服都得准备起来。新娘子的喜服是咱们准备还是宫里?大哥,这个你记着得问清楚了。还有……”   包明威越想事儿越多,越想时间越紧,明明就在屋子里坐着,他愣是急出了一头的汗。而让他这么一样样的叨叨下来,带动着其他人也跟着开始急了。好吗,下面一个月,那是谁都别想日子过得松快了。   松快不松快的,这时间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忙忙碌碌中,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这一日,包明成宅子新建的大门口,连着石户都绑上了红绸,噼里啪啦的一阵鞭炮炸响,这全新的宅子迎进了它的新女主人,而包三儿的人生也开启了全新的篇章。 第96章 媳妇、搬家(修改)   盛夏的清晨天亮的总是特别的早,包三儿起身打拳的时候,树梢上鸟都开始叽叽喳喳了。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他总觉得今儿这鸟叫的分外动听。   待到收了架势,转身回屋的时候,瞧着那已经起身张罗好了他洗漱东西的新媳妇,嘴角不自觉的就浮出了几分笑来。   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习惯了一个人撑着所有,习惯了独来独往,猛地有个人全心全意的围着他一个人转,这感觉还真是不错。   当然这并不是说只过了一夜,他就立马家人孩子全抛了,只顾着这一个女人。他还不至于这么色令智昏。不过是愿意跨出一步,在有所保留的基础上给双方一个机会,一个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机会。   “怎么起来了?孩子们贪睡,怕是不到卯时不会过来,大哥他们昨儿忙了一日,今儿怕是也不会早到,你大可多歇会儿。”   “在宫里习惯了,夫君,水这会儿正温,您擦擦汗吧。”   柔声细语、不急不缓,果然是宫里出来的,从身形动态到语调声音都恰到好处。正房外准时整点的提着早餐食盒过来的春嬷嬷听着看着,脸上的笑那是止都止不住。   “三爷,三奶奶,早膳取来了。”   春嬷嬷在门口招呼了一声,听着里头有人应声了,这才小步的走了进来。   说来他们家以往规矩可没这么小心,只是这新太太是宫里出身……哪怕是为了不让人看了笑话,说他们粗鄙呢,春嬷嬷和老韩头也得多上心不是。为此可是狠狠的揪着家里的小子丫头们操练了一个月。   “怎么是嬷嬷来?春妮呢?”   “奶奶刚来,家里的事儿总要有人分说分说,嬷嬷不来怎么成?”   规矩是提升了几分,可嘴一张,话一说,从语调上就能看出这家里是个什么样。   王氏眼波微动,手里帮着拧帕子的动作却半分不乱,只这么静静地听着。   “是了是了,家里这么些小子丫头的,嬷嬷是该给说说。对了,淑娘,这是春嬷嬷,是我半个奶娘,也是这家里的内宅管事,家里的事儿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问她。另外外头帮我管着铺子的老韩叔是春嬷嬷的丈夫,也是家中管家,父亲早年的伴当。若是我不在,你要办什么事儿,尽管和老韩叔说就是。”   听明白了,这家里以往没女主人的时候,老韩叔两口子能当大半个家是吧。   王氏笑着点头应声,心下却默默的将这老两口的重要性又提升了一截。   赐婚后,出嫁前,宫里知心交好的曾帮着她细细打听过,这包家虽是锦衣卫世家,包明成这个被赐婚的也是个陛下看重的,可细说起来,却依然能算是新荣之家,以往几代便是有官职,也不过是在最底层的官阶中上下,家中仆妇少,当家人般对待是常态。有些个比这不还不规矩的都大有人在。   可知道归知道,理解归理解,真嫁过来了怎么相处却依然需要谨慎再谨慎。终究她才来,根底薄,能贴心的也就跟着她出来的一个陪嫁小丫头罢了。就这还是两个月前被赐婚后,托了太后身边的嬷嬷帮忙在外头新寻的。   包三儿大略的介绍了一下家里的情况,洗漱完毕后又匆匆的去门口等着他那两家兄弟。今天可是新娘子认亲戚的日子,也不知道昨儿帮着喝了不少的两个哥哥能不能起得来。   怎么可能起不来,家里多了这么一个有官阶的媳妇,两家那是比包三儿都兴奋,差点都一夜没睡。他们可不是包三儿这样现代过来的,对官本位的敬畏早就刻在了骨子里。每一丝提升家族地位的事儿都看的特别重要。   整齐的大衣裳,最出挑的配饰,再加上略带刻意的规矩仪态,总的来说这一次的认亲还是挺顺当规矩的。便是两个多了后妈的孩子都没露出半点的不合时宜来。该敬茶敬茶,该收红包收红包,虽然看王氏的眼神依然带着几分警惕和不安,可那稚嫩的小脸上懵懂的好奇以及期待却足够让王氏忐忑的心安了几分。   虽然当人继室后娘磨合的事儿少不了比寻常人家多些,可只要开头不错,相互有心,还是能磕磕绊绊的往顺当日子里走下去的。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有了一个自己的家,还是个衣食不缺,没有婆婆磋磨、小姑难处,更没有那些个你争我夺,相互陷害的家。   ……   家里有了女主人,你别说还真是有了许多的不一样。比如小满终于有了正规的官宦小姐的教导;立夏呢,也被包三儿转着弯的送到了学堂,开始了读书的生涯。家里的小厮丫头有了管束的主子,一下子整个家就像是被调拨到了一定的轨道上,缓慢而坚定的朝着五品官宦人家的模样转换着。   不过这些转换却影响不到包三儿也影响不到外头。   这一日,包三儿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不断地改进着他那三轮车,并思索着如何不动声色的将两轮的自行车捣鼓出来,手里的车架子还没打磨干净,外头喧哗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外头这是怎么了?”   听着外头声响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下来,包三儿索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起身往金银铺子走了过去。   那铺子如今可是有了四开间的大小,除了隔出最东面的一间作为雅间,准备招待贵客内眷外,三开间的大堂光靠着老韩头一个是看不住了的。所以啊,小七也算是彻底的被留到了铺子里,成了正经的店铺伙计。   对于能当个伙计学些迎来送往、辨别首饰的本事,小七十分的看重,所以在铺子里干活的每一日都相当的用心,耳朵竖的比哮天犬还高些。这会儿听着包三儿边走边问,他一个激灵就跑到了后门这边,帮着打了帘子。小声回话道:   “三爷您过来啦,是外头有人搬家,吵着您了?”   “搬家?谁家搬家?”   包三儿听着是搬家,也好奇起来,走到铺子大门边上往外看了看,嘿,还真是啊,这一车车的,马桶都有,可不就是搬家嘛。只是这车辆是不是多了些?人……也有点杂啊。   “不是一家,是好多家。”   小七刚才就在铺子的窗栏上张望呢,这活儿说起来十分的详细。   “就刚刚那么一会儿,咱们这街面上就走过去了不下三家。”   小七凑到包三儿的身边,伸手点了点斜对面一样也开着门正看热闹的那家子人说到:   “刚对面的邱家大爷还嚷嚷呢,说是外城那边已经有好大一片的屋子都起好了,这些个都是搬到外城去的。”   斜对面的人说话你都听见了?这耳朵怕是练出来了吧!   包三儿淡淡的扫了一眼小七,心里一阵的腹议,不过转瞬又接下了话头,闲聊了起来。   “外城?哦,是了,前几日就说是已经完工了三成了,咱们东面建好的最多,先搬点过去倒是也正常,只是怎么都集中在今儿搬家了?”   什么时候搬个家也爱凑热闹了?零星着来不好?这么着力工都能涨价了。   他觉得这些人忒不会算计,平白浪费钱,还腹议人家: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呢。   却不想他这一开口别说是听到声过来的老韩头了,就是小七都用一种特别无语的眼神看了过来,那种你怎么这样都不知道的表情,十分的让人蛋疼。   “怎么了这是?我说错了?”   “三爷,这一个月就今儿一天是宜搬迁呀。”   小七略有些变声的嗓子轻声喊出这么一句效果那是杠杠的,怎么听怎么有股子幽怨味,让包三儿差点一个激灵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嚯,黄道吉日啊。”   刺激的都恍然大悟了有没有?老韩头都笑了。   “可不就是嘛。”   老韩头来了,包三儿立马抛下声音不怎么美妙的小七,转头问老头,   “你见着有咱们认识的人没?若是认识的人搬家,咱们总的送份乔迁礼吧,多少年的老邻居,别让人以为咱们家发达了就不认识人了。”   这倒是个正经事儿,都是在这街面上住了几十上百年的人家,多少辈的交情了,若是因为一时的起起伏伏就丢了人脉,那老包家在这一片的名声怕是就没了。   “还真有,咱们这宅基地原本的房主,三伢子,刚才刚过去了,拉了三辆大车呢。”   “他家?那可不是什么富裕的主,这搬一回怕是家底都空了。这样,老韩叔,准备上两袋米,两条肉,两匹布,再封上十两银子,一会儿亲自送过去吧。”   “行啊,这家是该送,三爷您大婚的时候,他可是送了礼的,我记得是:六只老母鸡,一篮子鸡蛋,外带四色点心?反正是六样,规矩的很,这样的礼就他们家来说,可算不小了。不过您这回的也好,这送去,他家一两个月都不用担心吃喝了,请人收拾院子什么的,也能宽松些。”   这老头,年纪虽然大了,脑子倒是还挺好使,他前些日子看过礼单的都忘了那些客人送的都是什么了,老头居然还能记得这样清楚。   “能帮上忙就好,隔着一堵墙住了这么些年,交情总比旁人深些。对了,外城……你们去瞧过了没?那些房子怎么样?”   怎么样?哎呦,那就有的说了,来来来,老韩头的八卦之魂正在燃烧,你就静静地听吧。   作者有话说:   读者们提出的称呼问题刚才改了,谢谢大家提醒 第97章 外城、置办   作为老包家的管家,老韩头的事儿还是很不少的,除了日常看着金银铺子,隔壁食铺对外的好些事儿也都是他在拿总。比如给城外的工地上送菜什么的。毕竟老崔头几个身份不便,海哥儿年岁又小是吧。他不顶上去,难不成让包三儿自己来?那衙门里的差事谁做?   所以啊,老韩头在外走动的时候那真是很不少,往长期订饭的那些地方结账十次里有六七次都是他自己去的。而这长期订饭……能这么办的除了外城那些和包三儿已经有了交情,还有罗七在那边帮着招呼的锦衣卫还能有谁?   和锦衣卫交道打的多了,老韩头眼不瞎,耳不聋的,消息自然也就多了起来,所以啊,这会儿说起外城,那真是,按着九门这么转着说他都能数出明细表格来。   “就咱们这边往东去,出了老城门,到外城新建的城门口,横着有三条三丈宽(一丈三米,三丈约十米)的街,哎呦那宽敞的,几乎是午门外的一半(长安街古代时原20米宽),都能和咱们皇城边的兵道差不离了。”   “五条横街?外城城墙边的算了没?”   “这怎么能算,这是兵道啊。我就算了大宽街,连着各个小巷子都没加。”   “小巷子都没加?”   “可不是,就像是咱们家西面开小门的那种六尺巷,这能算街面?都开不出铺子的。”   “两个大宽街中间小巷多不多?”   “这……整齐大宅子连着的那种,二三处总是有的,小宅子成片的地方……和锣鼓巷差不离。”   “竖着的呢?和咱们灯市口街并行的有几条?”   “这就远了些了,我没细数过,不过大概估算一下,七八条是有的。”   “这么多?也对,南北也一样外推了不少,一边加上三条,再加这内城原有的,没这么个数才奇怪。不过上回去看的时候我怎么就不觉得有那么大呢?如今让你这么一说……四面一加,外城比咱们里头的大了不少啊。”   听着老韩头絮絮叨叨的那么一介绍,在金银铺子待客的大椅子上坐稳的包三儿沾着茶水,在茶几上画出了大概的图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这外城……难怪皇帝逮着二十四衙门不放呢,想建起这么大规模的外城,银子真是可流水一样了。光是铺路就能花出一个库房的银子去。再加上亲卫衙门,兵马司衙门,巡街御史衙门等等。哦,对了,还有说好的给官员租住的官舍宅子。好像是四门都要建上一片?   真是没看出来,咱们这抠门皇帝还能有这大手笔,简直不像是他能舍得出去的,也不知道夜里回想的时候有没有心疼死。   皇帝能不心疼?他就疏忽了那么一下下,用印的时候没细看,这场面就成了这样了!若不是金口玉言这么一个人设不能丢,他都想反悔了好不。上下五千年就没见过这么坑人的朝官!太欺负皇帝了。   金银铺子里,老韩头看着包三儿随手画出来的地图,眯着眼和自己记忆对照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肯定了正确性,然后点了点图上东南位置的那片区域,   “可不就是大嘛,我去那边百户所结账的时候瞧了,虽说好些两三进的大宅都只围了围墙,可那宅子规划的都挺宽敞,一进的那些,三正两耳的,那都是标配,厢房就没少于两间一耳的。”   连着平民区都这么宽敞啊,那这要是买个四合院,岂不是说就能15间房了?有了这么一个宅子,房主哪怕是再不济呢,学三伢子这样分租出去,收的房钱也够过日子了吧。   计算到这里,包三儿托着下巴就开始琢磨上了,估算了一下建造房子的物价,抬头问道:   “如今外城地基钱是不是涨了?”   “那倒是没有,不是还有好些地方空着呢嘛,许是瞧着空落的地方多,所以还是那个价。”   “要是这么的,老韩叔,明儿你再跑一趟衙门,咱们也买上一处,就挑旧城门口附近的,最好挨着东城兵马司那边。”   “咦,三爷,咱家房子不缺啊!哪怕是新奶奶再生一个小子呢,那也住的下,再不济不还有后街那边带跨院的宅子嘛。那可比外城的值钱多了。”   房地产也虽说从古到今都没少过,可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只要不是刚需,那怎么都越不过买地这个主流大项目。特别是老派人,在小冰河时期粮食大幅度减产还没开始的时候,那更是将买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有银子不买地买房子?败家子才干呢!日常维修不要钱啊!雇人清理不要钱啊!光出不进的图什么呢?   图什么?就图个手里有房心里不慌啊!你去问问,哪一个穿越者不想多买房的?不管穿哪儿,这都快成了本能了。   “我当家业攒不成啊,起好了等着科考年的时候租出去,那银子也不少收。另外……”   另外包三儿还真是有买房子的大理由的。   看看店里没人,小七在门口一边看热闹一边当哨兵呢,包三儿也没遮遮掩掩的,直接就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头。   “我一直想给海哥儿置办个宅子,只是上回找人问了问,附近没合适的,他家那铺子附近也一样,多是和咱们后头那院子的跨院一样不成形的,实在是看不上眼,就先丢下了。如今既然外城价钱合适,我琢磨着先买一个放着,若是以后他成亲的时候,内城有合适的,那不必说,再买一个就是。可若是没合适的,有那一处也不至于丢了脸面。”   何止是不丢脸啊,有个单门独户的四合院当家底,有个两开间门面带后院的铺子来出息,海哥儿就是寻个小富户家的闺女都能了。包三儿这舅舅当的,比亲爹想的都细。   “要是三爷您这么打算,那倒是也妥当,正好这会儿奶奶刚进门,家里的事儿都还没上手……这会儿一并弄好了,也免去了以后的麻烦。”   什么麻烦?哦,这是怕新媳妇把着银钱,不愿意给海哥儿用是吧!你别说,这还真未必不会发生。毕竟外甥不是儿子,属于外人,银钱稍微看重些的,都不免心里有疙瘩。而新媳妇才进门,包三儿也不能肯定的说,那王氏就一定是个心宽不看重银钱的。   “是不是的,能少一事儿就少一事儿吧。明儿你就去,银子一会儿我就给你,等着办好拿了契书回来你也别声张,只给了我就行。对了,起屋子的事儿也托了别人,嗯,三伢子好了,他今儿不是搬过去了嘛,正好。”   说完这个突如其来的主意,包三儿瞅着茶几上的茶水地图有些糊了,索性便随手一抹,将地图彻底擦去了痕迹,起身重新看向了外头的街巷。   黄道吉日的威力还真是够足的,包三儿和老韩头都说了多久了,外头搬家的居然还没走完,也不知道今儿一共有多少家。整个城里的板车这会儿都在往外跑吧!若是这样,那拉车的力工们今儿得乐死。   想到拉车的力工,包三儿立马想到了自家的车子,想到车子,不免又想到了路面的事儿上,转头继续八卦到:   “我听他们说外城的街巷都用了土水泥?地面看着和城墙一样结实?”   “可不是,而且啊,那街面可干净了,水一冲什么污渍都没了,扫大街的都省了不少的事儿。前几日我正好下过了雨去收钱,三爷您是没见着,那地面愣是连个水坑都没见着啊。实在是方便。”   说起这路面,老韩头的眼睛都在闪光!腰杆子都挺直了几分。   为啥这样激动?因为自家这次修房子的时候,不说起房子用了这个粘合砖瓦,就是屋子里、院子里也铺了好些这样的路面,那档次,想想都觉得比别家强出一头去。   包三儿眼尾一扫就知道老头心里嘚瑟的是什么,也没说穿什么,只用下巴戳了戳街面,低声问:   “咱们这街面呢?他们没说也糊上一层?好歹咱们这里可离着皇宫不远。”   脸面?在皇帝眼里,银子比脸面更重。这会儿心疼的都能心梗了,能省的地方怎么可能再给出银钱来?哪怕土水泥其实价钱并不高呢,也得搂住了。所以啊,这老城区想道路改造?呵呵,且等着吧。   “这我也问了,说是咱们这青石板路前些年才休整过,如今还能用,就先放着。倒是这沟渠,说是上回修的这次要和外城的连在一起,许是衔接的地方还得重新整一整。”   当然了,皇帝这种省钱的心思,外人是不知道的,给出的理由也确实不算差,所以不管是老韩头还是包三儿都没多想,只可惜了那么一咪咪。   青石板啊!也行吧,毕竟常年累月的这么踩下来,平整度上比水泥路是没差什么,甚至还多了几分古朴的味道。   “那小巷总得铺吧,咱家送菜的那边小巷可都快烂的不成样子了,他们不管?”   “这个我也问了,确实会弄,不过得等外城修好了。早先不是说等着人搬走了,他们还要彻底清理一下贫民窟,划拉出大宅子的地来往外卖嘛,哪怕是为了挣钱呢,也得收拾收拾不是。”   会收拾就行,不然到了雨雪天,这些个小巷子一踩就一脚泥,实在是磨人的很。   “早早晚晚的,能收拾妥当就好。等着这一波收拾妥当了,老韩叔,咱们京城可就彻底干净喽,你想想,这土水泥的路结实的都和一整块石头做的一般,老鼠蛇的往哪儿打洞?哈哈,要是一根筋还往这钻,那可就成自杀了。”   嗯?老鼠钻水泥地自杀?呵呵,这还真是不能想,一想就忍不住发笑呀。太促狭了!   时间过了午时,许是吉时过了,街面上搬家的大部队终于没了踪影,包三儿松了口气回头,准备继续会工作室干活去,不想人才转身,就让老韩头给拉住喽。   “三爷别走啊。”   “怎么了?还有事儿?”   “亲家那边不是说过两日就要回宣府了嘛,三爷,您不带着奶奶回去一趟送送?”   咦,他还真是差点忘了这个。   “是了,上回三朝回门的时候还说要送呢,我竟是将日子给过忘了。那什么,这老丈人家的仪程该怎么送?可有什么规矩?老韩叔你可知道?”   嘿,这是欺负他没老丈人家怎么的?居然问到他这里了。   “这事儿不该是您和奶奶商量的吗?宣府和京城的规矩可未必一样,不商量着来,万一送错了,那岂不是没脸?”   嗯?还能这样?老实说,包三儿真的不懂啊!不过有人商量就行!   说来他和锦衣卫还真是有缘分,自家是锦衣卫,那老丈人家也是锦衣卫,除了不是京城的,那都能算是同僚了。哈哈,做老丈人的军中兄弟,这滋味,真是够酸爽的。 第98章 吵架、变化   包三儿的老丈人是锦衣卫派驻宣府勘合军事的锦衣卫总旗,同样是锦衣卫世家出身,对于皇帝赐婚的女婿,除了是个鳏夫外,老王没什么不满意的。如今看着为人也大方,对着他这品级不如他的老丈人也算恭敬。看看,他们离京女婿还亲自来送,这让坐在马车上看着车窗外的老王越发的宽心了,放下帘子,对着媳妇满意的叨叨:   “这女婿不错,淑娘能嫁在京城,往后咱们也算是多了条回京的路子。”   “你就知道回京回京,当初若非你总想着这个,咱们家闺女也不至于被挑去选妃。老老实实的不好吗?看看上回你折腾的,害的孩子在宫中辛苦伺候人。好在如今终于嫁了人,我也能安心了,不然看我给你好脸。”   不说什么回京不回京的还好,一说老王立马就受到了媳妇的阶级镇压。这会儿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时候,老王啊,你自己地位下降了不知道吗?居然还敢撩虎须?   “这哪能一样?上回,上回人来挑了我能拒绝?民间选妃那是祖制,挑到谁头上都不能拒绝。”   老王眼睛闪啊闪的,一脸心虚。王家太太越看这老头越不像样,一个大白眼瞪了过去,压低着声音一连串的反问砸到了老王的脸上。   “少来,若非你在外瞎叨叨,谁能选到咱们家来?京城难不成就少了漂亮闺女了?皇后几个是怎么选出来的?你是让富贵晃花了眼,做着当国丈的梦呢。也不看看,自家是不是有这个命。”   王家太太也是武将人家出身,还常年在边关生活,母老虎进化程度比包林氏都高些,一句句戳的老王心都快成窟窿喽。   心快成窟窿的不只有老王一个,坐在马车车辕上,准备将老丈人家送出城门的包三儿听得心下也算是疙瘩。   宣府锦衣卫人家,初次选妃入宫,太后身边宫女,姓王……呵呵,自家媳妇这来头是不是有点大?自己这是截胡了皇帝了呀!那……后头的木匠皇帝什么的……这回历史铁定全乱了!   等等,他好像忘了个大事儿,如果这么算,那皇后肚子里怀的……好家伙,嫡长子有戏了?娘唉,那后头……历史会变成什么样?难道这都是他蝴蝶的?还是他来到的是平行时空?在或者他伟大到了能改变最后一个汉家皇朝命运的地步?   包三儿在胡思乱想中送走了老王家两口子,并满脑袋浆糊的回到了自家。那恍恍惚惚的样,看的老韩头都担心了。跟着他走到后头工作室里,看着他机械的做活,都不敢出声喊一嗓子,就怕惊掉了包三儿的魂。   “咦,天黑了?我这是……”   恍惚也是有时限的,等着天黑了,手里的活儿没法子做了,包三儿那浑浑噩噩的脑子也终于理清楚了,抬头一看天色,在看看一直满脸担忧的坐在边上,怕他出事儿守着他的老韩头,终于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来。   “老韩叔,你一直在啊,怎么不喊我一声。”   “不能喊,不能喊,人吓人最是容易出事儿了,对了三爷,您今儿这是怎么了?”   “啊,没事儿,就是突然想到了点什么,这不是正琢磨了嘛。”   “是这车子的事儿?”   包三儿的自行车车架子已经做出了大半,哪怕老韩头不懂这些呢,也能看出个大概来。   前后装轮子?这车该怎么动?难不成是两个架子并拢,做成四轮的?   老韩头往前坐了坐,伸手摸了几下车链子,听着哗啦啦的声响,心里就是一动。   “这东西看着比三轮车还精致些。”   “哈哈,是吧,你也觉得好?那就好,不过更好的还在后头呢,等着明后天出来了,保证你吓一跳。”   还吓一跳,今儿差点就被吓出毛病了。想到包三儿回来时那个模样,老韩头忍不住又说了几句。   “三爷,以后出门在外小心些。有什么要琢磨的,回家再想也来得及,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若是有个万一……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让老头担心成这样,在边上赔了大半日,包三儿不好意思之余,多少也有些感动,立马就应承了下来。站起身时还特意扶了腿脚有些坐僵的老韩头一把,看着老头腿脚还有些不自在,略想了想,便体贴的说到:   “你这腿麻的不轻,要不在这缓缓?”   “不用不用,都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我还得去取食盒呢,隔壁这会儿正忙,没得在给他们添乱。”   “不过是个食盒罢了,我去不就成了?正好还能挑个喜欢的。老韩叔,我难得嘴馋,你可别和人说啊。”   这话说的逗趣,老韩头忍不住笑了:   “果然是娶了媳妇就不一样了,三爷,好久都没见你这么促狭了。”   说话本是无意间脱口,可一出口,两人同时一愣,不自觉的就想到了这几年家里接二连三的事儿。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终究是蒸蒸日上,挺好的。就该这么高兴。”   老韩头因为失口有些讪讪,包三儿却恢复的很快,嘴角一咧,揭了过去。一个侧身就走出了工作间往隔壁提菜去了,留下老韩头微微笑着看向窗外。   “老爷啊,三爷……越发的本事了。真好,真好啊!”   食铺里,今儿又是热热闹闹的坐满了人。不过许是因为搬家出去了不少中下层的百姓,让附近小户人家少了顺手的帮工,日常生活失了便利的缘故,食客身份变得复杂和多样起来。除了周围各亲卫兵丁和内宦,小商小贩,贫寒学子,中人牙子等等,什么样的都有啊。   俗话说‘人多口杂’,阶级不同,工种多样,这起的纷争自然也多了不少。   “……圣人之智,连着□□都是认同的,你草芥一般的小民怎么敢说嘴?士农工商,商乃贱业……”   “圣人,圣人也得穿衣吃饭,也得打嗝放屁……要照着你这么说,难不成圣人就不是人了?来来来,你敢说我还不敢听呢。”   “混账,你这是玷污圣人。”   “圣人又不是女子,如何能用玷污这话?”   隔着一张桌子,一个小贩和一个书呆子对骂的起劲,脸红脖子粗的,让包三儿看着都心惊,生怕他们一个忍不住就打起来。哎哟,若是如此,那倒霉的必定是他,食铺里那么多桌椅碗碟呢,能受得住几下呀。   “圣人说,食不言寝不语,这都是来吃饭的,吵吵什么呀。你这浪费口水不用本钱是吧?”   想要阻止这一场随时可能升级的矛盾,魔法对付魔法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包三儿脑子一过,就突突出这么一句,上半句对着书呆子,后半句对着小贩。你别说,还真是挺有用。一下子两个人全住嘴了。   包三儿暗暗的吐出一口气,心下落定,可看了半天戏的食客们却不干了。   “这怎么说的,刚听到关键处呢,怎么就不说了?还等着下饭呢。”   下饭?这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真是说的出口。嗯?是锦衣卫衙门的人?难怪呢,这本就是祸头子窝里出来的对吧。对付这样的,包三儿也有经验,直勾勾的怼过去:   “他们要打起来,摔碎了东西你赔啊?”   “凭什么啊。”   “既然不愿,那就别拱火,那都是我的钱。”   都是熟人,还是自己人,包三儿说起话来半点不客气。可世情怪就怪在这里了,他越是不客气,人家还越是觉得他亲近,怼起来特别有劲。   “包三儿,你如今可是财主,怎么还这么抠唆呢,这出戏多精彩啊!生生让你毁了,抠死你得了。”   他不这么对还好,这一怼,哈!那小贩和书呆子不愿意了。   “什么戏?你敢将圣人弟子比作戏子?当不得人子!”   “嘿,哥哥,你这么就欺负人了啊!”   刚才还吵架的两人同时开怼,怼完还相视一眼,撇开头冷哼一声,这模样一致的,怎么看怎么有趣,惹得食铺里其他吃饭的都哈哈的乐了起来。   到了这一步,得了,算是彻底闹不起来了。包三儿安心的选了几个菜,让装菜的妇人帮着收拾进提盒了,拿了就准备往回走,人还没动,刚才挑火的那个锦衣卫又嚷嚷上了。   “包三爷,先别走啊,有个事儿想问问你,那三轮车你还做不?”   嗯?问三轮车?那东西锦衣卫里不是有了好几辆了?再不够,将作监那边已经开始仿制了呀,想要不难吧,怎么问他了?   “怎么,衙门里不够用了?”   “不是不是,是我自家想要买一辆,给我爹日常出门用。这可比买牲口省多了,不用特意学也能踩起来,多好的东西。”   给他爹?哦,是了,他记得这锦衣卫家里的老爹好像是伤过腿脚的,出门很是不便,要这么说,这还是个孝子。   包三儿对孝子向来有耐心,加上这事儿他琢磨着,想问的人怕是不少,有心说清楚些,免得后头一个个来问太麻烦,便放下了提盒,看了看周围竖着耳朵等他回话的其他人,朗声说到:   “做是肯定做的,只是你也知道,我就一个人,一双手,还有别的活计要做,所以想等我这里出,你怕是有的等了。有这等的功夫,你还不如去问问上头,将作监那边什么时候仿出来,什么时候往外卖来的快些。”   虽说他确实没那么多闲工夫用在这上头,开发点新东西,得个赏银比这挣得快,还能名利双收更划算些,可有些话却不好这么说。   而且东西既然都送上去了,哪怕真想这东西挣钱呢,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不是。少量些没人和你计较,多了,岂不是成了和朝廷抢生意?就他们这皇帝的抠门劲,真让他觉得你抢了他的财路,那可是麻烦大了。   所以啊,包三儿两厢里一合,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合情合理不说,还特别顺耳。看,别说是那个锦衣卫了,就是边上其他有心的也不免相互絮叨了起来。   “还真是,这东西可是要用到钢珠的,那东西做起来多麻烦?肯定特别的耗时。”   “将作监那边人多,应该出来挺快吧。”   “快不快的,问问总不会错。”   “对对对,明儿我就寻人去问问,这三轮车上回我看了,真真是个好东西。”   “锦衣卫衙门里就有几辆,他们骑出来的时候我也看见了,特别的轻便。”   “最要紧还是干净,不用养牲口,家里得少多少味儿啊。”   众人商量的十分热闹,热闹的刚才还是瞩目焦点的书呆子都不知道该听哪一边了,转着头看了半响,才抓住了边上像是邻居的人问到:   “什么三轮车?哥儿,你和我说说,怎么感觉好像谁都知道呢。”   “哥哥哎,你可真是,双耳不闻窗外事儿啊,这三轮车都不知道?来,我和你说啊,这就是……”   食谱里说话声越发的喧嚣了,只是这一次,包三儿却看得满脸深思。   对三轮车这些人这么热情吗?那等着他的自行车出来,又该是什么样?这自行车可是比三轮车还有优势!不占地儿的很呢!   要是自己多做几辆,到时候往外一放……嗯,或者直接做个小小的比赛?就在这街巷上?那会不会很有意思?不对,放到外城更好,水泥路和自行车更配!   琢磨了一下工作流程和时间安排,想了一下三五辆自行车呼啸而过的场面,包三儿决定,明儿再早起一刻钟,争取将这车子提早一些弄出来。   “舅舅,你想什么呢?”   刚送了一趟外卖回来的邱海哥一进门就见着自家舅舅一脸沉思,手里的提篮都歪斜了,忙走上前扶了一把,轻声喊人。   “啊?没什么,咦,怎么今儿是你去送菜?”   包三儿抬眼看了看柜台那边,收钱给牌子的是本该轮训的老赵头,这让包三儿忍不住皱眉了。   “老赵叔他们年岁大了,该休息就去休息,你怎么也不看着些。上灶本就是吃劲的活儿,再忙这些个,累出病来可怎么好。”   哎呦,这可就冤枉了邱海哥了,他可不是那样狠心的人,往日最是听包三儿的吩咐,知道舅舅让他跟着这些老内宦是为了让他学点手艺本事,所以将这些个老师傅伺候的好着呢。只是事有凑巧啊。   “平日还是注意的,只是近几日不知怎么的,生意特别好,比以往多了近三成,外卖的更是多出四成去。咱们人手有些不够使,崔爷爷看着咱们忙得源头转向的,就主动顶上来了,我帮着帮忙送菜,见着收钱的事儿还算轻省,就没多说。”   生意好?人手不够?   包三儿抬手就给了自己额头一下。刚才还说来的人员复杂了许多什么的,怎么就没想到自家人手不够的事儿呢?可见他这所谓的经营管理的本事,还是不怎么拿手啊。   “是舅舅疏忽了,这样,今儿收摊后告诉武家兄弟,让他们回去多找几个信得过的人过来,将送菜的差事分出去。”   说到这个,包三儿又拍了拍邱海哥的肩膀,叮嘱道:   “记住喽,舅舅让你在这里忙乎,是让你学手艺,学做生意,不是让你当跑腿的小厮的。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早点告诉我。”   “唉,知道了。”   邱海哥今儿往外跑了好几趟,送菜送的满头都是汗,可这会儿的笑容却十分的灿烂。看着这样的笑,又有谁能想到,一年多前满身抑郁,一脸惶恐的是同一个人?世事如棋,人啊,总是要向前走的,只要努力,阳光总在风雨后! 第99章 自行车!   嘱咐了邱海哥寻人送菜的包三儿提着食盒往回走,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脑子一闪又想到了家里,他家如今扩大了一溜,小七去了金银铺子帮忙,这么一算,好像人手也有点少了。   虽说媳妇进门的时候带了个随身的丫头,可这一个刚来的能顶什么用?还不如江大胆媳妇呢,好歹人家浆洗的活儿做的特别麻利。   盘算一下人手,想想金银铺子扩大了门脸后捉襟见肘的人手,包三儿决定让老韩头再去慈幼局走一趟,不说多,再寻两男两女是最起码的。   心下有了决定,包三儿走路都快了几分,等着到了后院还不忘和新媳妇说一声,再是新来的到底也是主母,家里寻人和旁家不同,不直接寻牙人采买的事儿总是要说明一下。不然起了隔阂,将来日子怕是有的磨。   包三儿的小心周全确实挺有用,王氏虽然对包家这样招人有些嘀咕,对慈幼局寻人有些不放心,可对包三儿的态度却相当满意。甚至因为满意,将包三儿这种行为在心里进行了一定的美化。觉得这是自家夫君心存仁善,刻意帮扶那些孩子。   既然自家男人是心善的,那作为夫唱妇随的媳妇,她自然也该宽厚慈和些。故而对着家里本就不熟悉,需要观察、试探、教导的小厮丫头们,也多了几分耐心。偶尔还会教导些官宦人家的常识。   慈幼局出来的孩子即使年岁不大,人却绝对比那些有爹妈的敏感些,看人眼色这个技能上基本全点满了。王氏的态度一出来,他们立马就感受到了。如此,包三儿家两个孩子还没怎么样,这些个当小厮丫头的先感受到了家里有个女主人的好处。   “若非奶奶说起,我都不知道原来咱们家除了大爷二爷家,没什么人来做客是因为家里没女主人的缘故。”   小花站在小满的身后,用桃木梳子一下下的为小满通头,嘴上却絮絮叨叨的说着王氏和春嬷嬷闲话时,她听来的八卦消息。   “没人来做客,姑娘要出门也没个有身份的长辈妇人带着,一来二去的,也难怪以往姑娘没有什么交好的姑娘了。不过如今好了,咱们家有了主母,想来没多久,和三爷交好的人家的太太奶奶们,就会给咱们家来帖子了。”   “去做客也未必好,那些个规矩什么的,最是讨厌。我还是喜欢以前自由自在的日子,那时候读不读书爹爹都不怎么管,如今……烦死人了。”   小花为小满能过上正常官宦家小姐的生活高兴,小满自己却不这么觉得,一想到那些个所谓的规矩礼仪,她脑袋就发胀。   包家本是最普通的卫所人家,即使有铺子,有几个小钱,也依然属于底层,小满自小就如同普通小户人家的闺女一般,在外头能随便走动的。猛地一下换了身份,成了官家小姐,拘束在内宅不得外出闹腾她本就泄气难耐,如今为了一个出门做客,还要学那些个别别扭扭的规矩……小满总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成了被剪了翅膀的大雁一般,浑身都带着丧气。   “可,可官宦人家的姑娘都是这样的呀?就是以后,姑娘要嫁人,也是配这样的人家,如今不学,以后怎么办?姑娘在外头可不能这么说,就是大爷二爷家的姑娘那边也不能。三爷能干,多少人都羡慕咱们家如今的运道呢。”   小满觉得不舒坦的,在小花看来却是很多人艳羡,甚至遥不可及的。旁的不说,只说她自己,若是她有三爷这样本事的爹,那日子如何会是如今这样?   “羡慕?那让她们先来看看我的手,这么多的针眼,看她们犯怵不犯怵。听嬷嬷说,后头还要学辨别布料,学插花,学沏茶,还有……好多好多,这还是咱们家有金银铺子,我自小跟着爹爹已经学会了宝石和首饰辨别,少了这一部分。不然我都不敢想,这日日学学学的,得学成什么样了。”   要这么说,确实也挺愁人的,不过小花是个会安抚人的,不然也不至于让小满这个闷皮的比男娃都吓人的姑娘和她这么好了。   “姑娘这样的已经算是少的了,听人说,文人家的姑娘学的东西更多,琴棋书画什么的,都得拿得出手。想想都吓人,若是这些都要学出个一二三来,那平日里怕是睡觉的时间都不够用了。”   苦不苦,累不累的,只要有比较,就有安慰。小花显然很懂这一精髓。看看,她这一说小满的脸色立马就好看了许多,甚至还能一脸同情的说:   “可不是,我也听说了,有些个还要学什么跳舞啊,什么作诗啊,真的是太难了。”   吐槽了一番别人的难处,回过头再去看自己家的事儿,小满虽然依旧对学习有些抵触,却也不再那么抗拒了。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小满立马爽快的问:   “今儿在正房,你还听说了什么?既然说要带我出门,那可说了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许是过几日吧,我听着奶奶嫁妆还没收拾妥帖呢,总要处理好了这个再说的。”   “嫁妆?当日抬进来了十二抬不都是收拾好的吗?”   “哎哟我的姑娘唉,能放箱子里的那都是日常用的,奶奶陪嫁的嫁妆田如何能放到箱子里?不得安排人去查看?还有压箱银子什么的,该怎么处置不也得拾掇拾掇?”   小满才九岁,对嫁妆两个字还懵懂,也没学过掌家理事的本事,这会儿让小花一说,脑子都有点懵。银子有什么好拾掇的?田地……不是只要到时间去收租就成了?为什么要整理?不懂啊!   “怎么听着事儿还挺多挺麻烦的?”   “越多越麻烦才好呢,说明嫁妆丰厚。听嬷嬷说,姑娘您的嫁妆,三爷也在攒呢,按照咱们家如今这架势,到了您出嫁的时候,许是三爷官阶还能再上去些,到时候怕是比奶奶的事儿更多,需要的时间更久。”   说到包三儿,小满立马丢开了其他,不顾自己的头发还在小花手里,猛地一个转头,吓得小花差点丢了梳子,两眼亮晶晶的问:   “我爹那车子弄好没?小七进进出出的,想来知道吧,他可有说?”   “车子?”   将梳子重新拿好,小心的将小满的脑袋推回正对着铜镜的位置,小花的手又动了起来,   “听着好像差不离了,姑娘,你想知道,等着三爷回来你自己问不就行了?三爷就是再不告诉别人,也会告诉你的。”   “是哦,对,一会儿吃饭就问。”   小满这一次问还真是赶到了好时候,包三儿本就准备多做几辆,她这一问,倒是让包三儿起了做个小些的,放到院子里给孩子们骑着玩的念头。只是这样的念头这一时半刻的是不成了,毕竟他得先顾着外头对吧。   这一日大清早,包三儿终于完成了自行车最后一步的调整,在确认没问题之后,在老韩头等人惊诧的瞩目礼中,包三儿将自行车推到了铺子外的街面上,然后在一众人等的围观下,骑了上去,并顺当的踩动前行起来。   “这,这,这真的能行啊!”   “老天爷,动了,动了呀。”   “两个轮子居然也能骑起来?”   “这么快,这么稳,这车,这车怎么就能动呢?”   “感觉像是在飞啊!包三儿,包三儿,骑着感觉怎么样?赶紧说说?”   你问就问,追着跑干什么?还凑得这么近,这让包三儿很紧张你知道不?这可是自制的三无产品,包三儿心里正没底呢,你这么一弄,容易出车祸的知道不?   不,没人知道,他们只知道这车飞的让他们炫目,让他们大开眼界,让他们感觉世界很玄乎。   多少人这会儿下巴都快掉了?谁还在乎包三儿紧张不紧张?他们就想好好问问,嗯,最好让他们也试试,这才最要紧。   “怎么就不会倒呢?这为啥呢?”   为啥?试了不就知道了?   老韩头第一个将下巴捡回来,奋力的将围着他的人全拉开,然后冲着转了一圈,骑回来的包三儿大喊:   “三爷,怎么样?骑着和轻快?”   “还成。”   “老头儿我能骑不?”   “怎么不能。”   “那,那你下来,我试试。”   试试?那可以啊,不过你这老骨头老腿的,万一摔了呢?   包三儿四下一看,见着邱海哥也在,忙冲着他一招手,将车把塞给他,然后对着老韩头说到:   “先多几个年轻的试试,试完了再给你,到底是刚做好的,谁知道会不会一下子散架,若是散了,年轻的摔了也就摔了,你这年岁要摔一下,那事儿可就大了。”   虽然心里很是痒痒,想立马就上去也飞一圈,可包三儿说的在理,老韩头也不好硬上。只是再听劝,那渴望的小眼神却没收回去,看着邱海哥激动的大白牙都全咧出来了,妒忌的眼睛差点就红了。   “海哥儿,你小心些,别弄散了架。你韩爷爷还等着试呢。”   邱海哥这会儿哪儿还能听到这个?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包三儿骑车的帅样,握着把手的手心都快出汗了。等等,这车怎么骑来着?腿怎么上去?   邱海哥上下打量,腿差点不知道往哪儿放,那笨拙的样子,边上的人看着差点没急出毛病来。   “海哥儿你快点,试完了好让我们来试试。”   “你笨不笨啊,甩腿上去啊!唉……别歪……”   “哐当……”   自行车诞生第一甩来了,四脚朝天的邱海哥两眼无神的望向天空,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就突然歪了?怎么就摔了?怎么就……不等他回神,车没了。   车呢?自然是边上等不及的自己拿了呗!都是老熟人,关键时刻每一个会客气。没直接抢起来,那都是有素质的了。   看着一个接着一个急不可耐的样!还有边上跟着跑的一群人,包三儿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去维持一下治安了。嗯,就是想,恐怕也有些挤不进去,这会儿他这车子的主人已经没人在意了,当然最急的还是老韩头。   “哎哎哎,你们干嘛呢,这我还没骑呢。”   “老韩叔,你年纪大了,我们帮你试。摔也是摔我们对吧。”   “不用你们好心,这些混球。”   ……今儿这街面上,哈哈,有的热闹了,也不知道会摔几个!不过不管摔几个,自行车问世了,这肯定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第100章 作用、闹腾   托周围住户多为卫所兵丁的福,自行车在街面来回不到三次,摔了七八个之后,有那么一个身手矫捷,平衡能力不错的终于在包三儿之后,成为了第二个飞驰而行的自行车人,并顺利引出一阵的欢呼。   这么大的动静一出来,离着不远的锦衣卫衙门能不听见?那是呼啦啦的就出来了一群人啊,三五下就将外围都给兜住了。   “怎么了这是?闹什么呢?街都堵住了。”   自行车这会儿被骑到了最东面,巷子口的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一圈的人头,扯了个边上认识的就开问。   “包三爷又做出新东西了,看看,这么多人,都是等着试的。”   “这么多人等?什么东西?让你们这么好兴致。”   包三儿如今在锦衣卫的名头那绝对是响亮的不能再响亮了,说他又新东西做出来没有一个怀疑的,只期待的一边张望一边询问点详细。   “车子,和三轮车不一样。两个轮子的车子。”   “两个轮子?”   “对,一前一后的,也不知怎么弄的,居然能骑的飞快。而且我刚看了下,这东西窄的很,大街小巷的,怕是没一处钻不进去的。”   前后两个轮子这是个什么模样?真能骑?   听过描述的锦衣卫一个个都有点联想无能,怎么琢磨都不明白,这前后轮子该怎么摆。不过马上也不用他们联想了,因为就在他们懵呆的时候,那自行车已经被骑回来了,大老远就听到人欢呼笑闹,哪怕是一向扮酷的锦衣卫呢,让这阵势给勾的,也忍不住踮着脚尖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   嚯,这就那前后轮的自行车?还真是够巧妙的!这人坐在这车上居然没摔?太有意思了。   锦衣卫们感觉有意思了,那边上其他人想抢个先什么的就不用想了,不等那车停下,就有脸大的走过去,拉了一把车上的人,生生夺过了使用权。   这事儿办的有点招人讨厌啊!可谁让阶级在这里摆着呢,边上其他看着的人敢怒不敢言啊,好在老韩头一直在边上看着呢,见着这样,忙不迭的让小七去了里头,告诉已经回去歇着的包三儿。   包三儿能怎么办?自然是赶紧的再弄一辆出来呗,本就有好几辆的预备呢,这会儿装配起来也快的很。等着外头有三辆自行车在骑了,自然也就挣不起来了。到底都是邻居,泰半都能算是锦衣卫关系户,锦衣卫的人再霸道,也不敢接二连三的来。   不过三辆车子一出去,呵呵,郝成刚终于也忍不住了,施施然的走到了包三儿的工作间里。   “你这速度倒是快,那三轮车才出来多久,这就连着两轮的都做出来了。对了,你这两轮……怎么想的,我看着不像是替代车子用的。”   郝成刚心思还真是够敏锐的,确实在这个出门靠走,传讯靠吼的年月,三轮车才是实用派,装个车厢,几乎家家都用的上,载人载货全凭需求。倒是后来被捧成国民车的自行车,用处狭隘了些。最起码郝成刚看着,除了他们这样需要到处跑动的人用得上,其他的难说的很。   包三儿既然将车子做出来了,那能不想到这些个?   “郝大人,你看这自行车,巡城的兵丁能不能用?”   “这倒是合适,如今外城起来了,巡城范围大了两倍,用了这车子也能省些人力。”   郝成刚点头,脑子里琢磨用这车内城外城转一圈时间上能省下多少,越想越觉得这车可以。就是顺天府衙们里的差役抓小偷小贩的,也能速度些。   “各个衙门传信用不用的上?”   “嘿,你小子,确实,这也实用。”   是了,他差点忘了这个,以往为了传信,各个衙门还得专门养上一两个腿脚快的,就这样还总是耽搁事儿,若是有了这车,那倒是方便了。   “最后一个,等着外城的官舍建好了,那要上朝上差的官员们……”   “别,若是换一换,他们先用起来,那估计没问题,可若是巡城的,跑腿的先用了,包三儿啊,那些个老爷们怕是走的脚抽筋,都不会用这车。”   前头两个都好说,这后头一个,郝成刚一听表情都变了。那些个读书人有多死要面子,那真是世人皆知,也不知道包三儿怎么就想到他们去了。别东西没卖出去,反过来还被这些人喷一脸,实在是不划算。   “文人死要脸不用,武人能?城门卫、宫门口,这些地方当差的,哪一个不累腿脚?能让他们上下差的时候省点劲,你看他们用不用。这比马匹省钱省事儿多了。只要咱们锦衣卫一带头,你看着吧,肯定不少人跟着。”   好吗,说了这么半天,你其实就是想说这最后一句吧。   郝成刚笑着点了点包三儿,随即又神色复杂,没好气的笑骂道:   “你倒是个会算计的,可你怎么不算算,这东西你能留在手里几日?便是上头不惦记,别忘了,盐铁官营是铁律,做的多了,你光是买铁料的数量都能让人参一本,闹出事儿来。”   郝成刚这一句提醒绝对真心不掺水,作为一个借着包三儿的光,频频在上司面前刷脸,并当了包三儿一回亲事中间人的同僚,郝成刚很清楚,包三儿是个心里有成算,运道也颇为不错的能人。   既然是能人,而且相处的还不错,那他不赶紧的多拉近几分关系岂不是成了傻子?关键时刻点一句,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儿了。所以啊,这会儿郝成刚的真心,都和电灯泡一个级别了,绝对透亮。   “能做几辆是几辆呗。”   包三儿脸上的笑半点没落下,那满不在乎的样,看的郝成刚都觉得奇怪。   “你这……是准备再往上送?包三儿,你既然知道会这样,还这么尽心尽力的……这亏是吃不怕还是怎么的?这都第几回了。”   对郝成刚这样的抠门来说,每每将能挣回来千万家业的东西往上送,都是一次锥心之痛啊。可这包三儿怎么就和他们不一样呢?   面对这样的问题,包三儿微微一笑,手指点了点工作台边上刚领回来的宝钞,笑说道:   “我虽算不得富裕,却也吃喝不愁,有田有铺子,哪怕是这俸禄有一半都是宝钞呢,日子也过得挺舒坦。既然这样,何必只着眼于挣不挣钱的事儿?”   郝成刚扫了一眼那如今和废纸没什么差别的宝钞,垂眸略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包三儿的意思。这是想着用不断发明的新东西,去换上头的重视和官位提升?   要是这么的,倒是也划算,只是他们这皇帝……终究手艺人的地位不高啊,送上去了这么些东西,依然还在中下层里晃悠,想当个堂上官,也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   “你心里有数就好,只是可惜了你的手艺。”   “没什么可惜的,不都攒着呢嘛,再说了,能让大家伙儿都高兴,我自己也挺高兴。”   他求的只是自己的升职加薪?若是以前或许是吧,靠着给锦衣卫暗探们做傍身的东西,换来锦衣卫集体的庇佑,这确实是他刚来时候的盘算。可自打和皇帝搭上线,不知不觉间,包三儿的心思就有些变了。想借着皇帝白龙鱼服的时机,点出些痹症,为大明多延续几年国运;想借着他的手,送出更多能稳固边防的东西,让大明九边少死几个人;想用他的手,制作出足够多的,能改变这个时代的东西,让匠人的地位得到一定的提升;想……   他想的东西很多很多,即使对于未来依旧懵懂和忐忑,却已经依着本心,不断的努力前行着。他知道,这一点点积攒,一点点叠加之后,他这只蝴蝶终有一日会掀起不一样的浪潮的。   包三儿心里的波澜郝成刚并不知道,不过他坦然又大气的性子,郝成刚却十分的喜欢。或许这也算是另类的缺什么补什么?被称作铁公鸡的郝成刚在包三儿这里比对旁人大方多了。   “既然这样,我也不让你吃亏,你说吧,定十辆这自行车要多少铁料?说定了,我用锦衣卫的名头去调派,对了,还有那什么杜仲,你说要多少,我去让人采了来,另外每辆给你10两的工钱,怎么样?这单你可接?”   接,有人帮忙准备材料他怎么不接,只是每辆十两银子……你确定你这是关照生意?就他这独一无二的巧手,给这个工价,欺负人嘛不是。这么大一辆车,你没看到?   “15两工钱吧,我还得另外锻钢呢,耗时耗力的很。”   “15两?我说包三儿,你怎么不去抢啊,将作监的大匠都不敢要这工价。”   说到钱……郝成刚什么交好的念头全丢开了,眼睛瞪得老大,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可惜啊,如今的包三儿可不是以往比他低一级的包三儿了,人家现如今可是有正五品武勋的,哪怕只是虚职呢,说不鸟你就不鸟你。   “锻钢,做胶,木工、装配,你算算,若非放将作监,这要几个大匠围着做?一个大匠的工钱不高,那四个大匠凑一起呢?20两都算少的。我给你说15两,这还是看在咱们交情不错,给的友情价,你知道不?”   “拉到吧,还友情价,除了我,还有几个能这么自备材料的过来定?价位定的再高,吗没人来,那都是空的,劝你能挣几个就几个吧,别等到图纸送上去了,自己反而没落下几个。”   刚才还亲的什么似的两个人,这会儿争的那个热闹啊,你拍桌子我敲碗的,站在院子里都能听个全场围观来。这让陪着皇帝站在那儿的老韩头脸都黑了,紧张的额头的汗几乎流成了瀑布。可偏偏,边上张诚拦着呢,他是一动不敢动,一声不敢吭啊。   “怎么就没人敢定了?明儿我就去找张公公,送陛下一辆骑着玩,你瞧着吧,陛下骑着高兴了,那些官肯定跟风,这么一来能少了定的?我也不贪求,只要让我做出一百辆,我这以往研究的抛费,各种材料的损耗就全回来了,再多的,每做一辆我就挣一辆,京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官员,你说我能落下几个?”   “嘿,你这混球,还真是敢想啊,让陛下给你招揽生意?胆子大的,都能吞天了,为了让我多出几个钱,你还真是敢说。”   “不然呢,你铁公鸡都要抠到我头上了,我还能不反抗?反正话我就在这儿撂下了,15两,你要不要吧。”   “要,要还不成吗,还说我铁公鸡,我看你才是死要钱。”   “要?那行,来,付定金。”   “嘿,包三儿,你什么意思?找打吧,我能赖了你钱怎么的?”   “亲兄弟明算账知道不?罗七和我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我都收定钱,你能例外?再说了,我买材料不要钱啊!我家底你不知道?有多少钱往里头贴?”   明明生意都说好了,两人还在吵个不休,谁都不肯吃亏,这热闹听得,皇帝都笑了。而他这声音一出,里头顿时就是一静,然后郝成刚撩起帘子走了出来,见着是皇帝,面色一变,忙不迭的就开始行礼。   “陛下……微臣失态惶恐。”   “别惶恐了,来订货罢了,有什么可惶恐的。”   说话间皇帝抬脚就往里头走,将听到郝成刚行礼忙不迭也要出来的包三儿给堵在了里头。   “陛,陛下……”   “包明成,外头那东西做一辆要几日啊?你不是说要送朕一辆吗?怎么样,朕走的时候带走?”   “陛下,臣……要不外头的您挑一辆直接拿走?臣这会儿真没新的了,若是不急,我连夜赶制可好?明儿一定给您送宫里去。”   包三儿一脸唬人被撞破的羞恼,垂着头那个尴尬啊,跟着皇帝进来的一众人等都暗暗好笑。刘守有见着皇帝兴致挺好,还凑热闹打趣道:   “好歹也是锦衣卫的官,包明成,你送了陛下,那我这上官这里,难不成就不用了?你这样不怕将来我给你穿小鞋?”   直白说出来的小鞋还能是小鞋?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过捧哏还是要的。   “刘大人,您可别吓唬我。我胆小的很,一个不好夜里不定就烧起来了。”   还烧起起来了,明打明就是在皇帝面前耍赖呢。看看,大家又笑起来了吧!这一笑,皇帝立马就捡了个好人来当。   “不是说材料自备,15两工钱,做出100辆才算是回本嘛,刘守有,这事儿归你了,想来只要这事儿帮着做好了,他就是送你十辆车,也不会烧起来了。”   “陛下,臣也胆小,还是给150辆的买卖,让包明成多挣几个吧,不然那日他想起来后悔,给臣使性子,臣以后可往哪儿找这么好手艺的下属。”   哎呦,这是当着皇帝的面又拉又踹啊!不管将来包三儿是否继续得宠,刘守有在皇帝这里也能留下个闲话的活扣,怎么都不至于落个不是。能当上锦衣卫指挥使的,果然都不是凡人。   包三儿眼尾微微扫过刘守有,脸上羞恼,眼底却满是肃然。   “哎呦,指挥使大人豪气啊!这是挑着包三儿我发财呢!大人公侯万代!”   “哈哈哈,瞧瞧这两人闹得,都是不吃亏的主。”   皇帝看着包三儿像是唱戏一般闹腾,越发的大笑起来,他笑了,那旁人再有什么心思也全没了。小小的工作间里一团和气的,连着老韩头都好像没了等级。   没了等级?怎么可能,老头吓得,正偷摸着在门边上擦汗呢。一边跟着笑,一边心里嘀咕:   这一遭自家三爷算是绕过去了。还好还好,没让听壁角的皇帝听到什么不堪的。   作为包三儿的老家人,日日相伴之下,包三儿五感比旁人敏锐这一点老韩头能不知道?他知道的,可再知道,屋子里不还有旁人嘛,谁知道会绕出什么来,当张诚拉住了他,皇帝听着壁角的时候,他是真怕呀,就怕包三儿粗心之下,一个顺口,说出什么犯忌讳的事儿来。   倒是如今……都明打明的,即使再怎么闹腾,也没事儿。   没事儿?不,包三儿立马就让你有事儿,想要改变未来,想不让儿孙当亡国奴,包三儿在作死边缘横跳的事儿还有的干呢。 第101章 宝钞、下饵   许是以往白龙鱼服过来的时候习惯了放下架子的缘故,在包三儿这里皇帝向来很放松,听着他们笑闹的大声了也没什么恼意,反而能说些个不爱和人说的,就为了听听包三儿这个见解不同常人的人能给出什么妙论来。   像是这次,他眼睛一扫包三儿放在工作台上的宝钞,就很是直白的问了起来。   “刚才说宝钞……如今这东西是越发的没人待见了吧,听户部说,发下去都没人要。”   说起这个,皇帝也头疼的很啊,宝钞这个东西怎么说呢,对攒钱小能手的皇帝来说,那就是个备用基金,算的得十分上心,他对宝钞的期待值也就是:当国库钱不够的时候,印出来能顶一波。   可谁想连着官员都不想要……那他岂不是就少了一个后手?怎么好好的宝钞就成了这样了呢?皇帝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不能用的白纸,可不就是没人要嘛。”   包三儿一开口,满屋子的人那心就噗通一声炸裂了。一众人等侧目看来的时候,满眼就是,你小子真不怕死啊!   可让包三儿明知道不对还不说?那不能,宝钞是什么?是金融啊!这国家要是金融混乱了,那国运能长久?既然这宝钞是他延续大明国祚的绊脚石,那他能不点了它?国朝抹末年的起义真的只是因为小冰河时期的气候问题?不是的,任何一个朝代的崩塌都不会是单独的原因,层层破灭,以至于百姓活不下去才是根本。   而这些缘故里,宝钞也占了重要的一份子。别觉得因为宝钞而被无辜掠夺财富的百姓吧离着他们很远,想想连着官员们的俸禄都有一部分因为发宝钞而被动消失,就知道这问题有多严重了。   这个朝代本来俸禄就低,宝钞又吞了一部分,你说,官员们怎么可能不想着法子贪污?不贪污正常情况下,连着自家都养不活啊。   “不能用啊……”   所有人都变了脸,皇帝却半点惊色都没有。他为什么会问包三儿?不就因为别人都不敢说的话,包三儿敢说嘛。   “朕一直想不明白,从洪武年间就有宝钞了,怎么……这东西怎么就不行了呢?吗,明明从唐代开始就有了飞钱,宋代的交子也颇为流行,前朝也曾大行其道,怎么到了咱们就这么……”   皇帝很疑惑,很不解,可这种疑惑不解看在包三儿眼里却只有哭笑的份。连着发行的皇帝自己都不懂金融,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儿干的……   “大唐的飞钱,有钱庄保底,宋代的交子也一样有大商户兜底,前朝,前朝虽说后期滥发以至于天下动荡,百姓饿死无数,可刚开始的时候,却也用金银做底,规定了发行数量,增设了金银平准库,并有完善的货币回收制度,如此才能将这纸钱发行天下。可咱们呢?”   咱们?咱们怎么了?   小小的屋子里没有一个有完善的金融概念,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大致准则都不懂,这让包三儿说起话来十分的有心无力,当然,这也和他自己也半懂不懂有关,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他沉吟了一会儿,用最简单的例子反问道:   “这么说吧,朝廷自己发出去的宝钞,连着朝廷自己都不收,连着抵用到交税上都不可以,不认,你让百姓怎么认?”   嗯?这是个好问题,你自己都不承认能当钱用,你凭什么要百姓承认?   皇帝这会儿听得,眼睛都有些发直了,他自小就跟着师傅在外头行走,了解民生,怎么都算不上那种“何不食肉糜”的无知之人,对于宝钞的用途……   瞎,还真是哪哪儿都不收,既然都不收,那自然没人要!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一直就没看头呢?   让包三儿将这窗户纸一戳破,皇帝自己就通透的哭笑不得起来。   “是了,若是抄家抄上来一堆的宝钞,朕也不会觉得欢喜,只觉得都是废纸,朕自己都这么想,别人自是也这么想的。可,可□□……”   说到□□,皇帝的神色十分的复杂,莫名有种光环被打碎的感觉怎么办?皇帝都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只能捂着头,一个劲的叹气。   他这一叹气,屋子里的人那就更不敢出声了,不,不只是不敢出声,连着呼吸都轻了几分。郝成刚看着这样,急的呀,额头汗都下来了,一个劲的给包三儿使眼色,让他赶紧的想个法子,将这事儿给兜住喽。   包三儿既然敢开口,那自然是早就已经想好了说法的。   “□□为何会发行宝钞呢?在臣看来,这一点只要想想那时候金银都在什么人手里就知道了。不是豪商大户,就是世家名门,这些人你说有罪吧?偏偏开国之初安抚人心为要,为了避免动荡,一时不好处置。可你说没罪吧,偏偏都是投机油滑之人,犯下的事儿真细究起来,一个都不无辜,不惩治一番便是百姓都心下不忿。故而,这才有了□□发行宝钞,兑换金银充实国库之举。说来,这不过是开国之时相互留点脸面的权宜之计罢了。”   这话包三儿自己都不信,他觉得,这肯定是那个讨饭出身的,看着人家家里金山银海,自家却穷的到处捉襟见肘,仇富之下,想出来的无赖招式。   可这话能和人子孙说?不能啊,只要这天下还姓朱,他就得给这个不着调,祸害了这个朝代一二百年的无赖金融制度找出个遮羞布来。   说起来这个朝代的皇帝虽然奇葩多,但兴趣爱好奇葩不代表就没脑子,难道就没有一个皇帝看透过这宝钞的不妥当?肯定是有的。可一来就像是皇帝心下琢磨的那样,将这个当成了国库银钱不足时的后手,二来就是顾忌这被套上无数光环的□□皇帝首发的名头,故而从没有人想过将这个给禁止了,久而久之,在一代代皇帝银钱不凑手的时候一次次刷下限之后,这宝钞才贬值到了如今的地步。   如今包三儿给寻出了这么一个好理由……他小心地看了看那坐在上座的皇帝。   这位算的上是大明有史以来数得着的富裕皇帝了,还是个自小就看着变法挣钱的皇帝,嗯,现在还是第一个扩建京城的皇帝,如此之多的作为之下,这皇帝能不想混个贤名?能不想着当一回英主?只要他想,或许这宝钞啊,就能有一个了结了。   “陛下,弘治初年的时候,一贯宝钞就只值一文了,细算起来的话,这面值……印制的花销都打不平,您说,在这么下去朝廷的威信何存?”   朝廷威信?是了,这毕竟是朝廷发行的,越是不值钱,那就越是再打朝廷的脸面啊!这事儿不想不觉得,一想……朝廷诸公这么些年视而不见,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皇帝捂着额头,垂着眼帘,重重的叹了口气,有心想说点什么,可抬眼一看边上这些人噤若寒蝉的模样,皇帝又收回了心思。   说什么呢?没什么好说的,若非包三儿这个胆子大,不知道避讳的,怕是永远都没人会给他说透这些吧,既然这样,说不说的,还有什么意义?   皇帝明明才十七八岁,这一声叹息下去,整个状态凭空就老了好几岁。那种沉重的帝国压力,即使无形,也让人感受的十分明显。   看着这样的皇帝,包三儿心下微微吐了口气。棒子给过了,那接下来就该给个甜枣了。他毕竟是臣下,一次两次的针对时弊还好,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只提出麻烦而不给皇帝解决麻烦,那到了后头,皇帝怕是再也不会想要见到他了,那样的话,他还怎么抱大腿?   “陛下,其实咱们缺钱,并非没有旁的法子的。”   “哦,你说说,还有什么法子?”   皇帝是个爱财的,敛财的法子自是懂得不少,因为懂得多,也试过不少手段,所以他不觉得包三儿还有比他这坐在皇位上,俯视天下的人知道的还多。只是这会儿整个屋子都安静的吓人,就想借着包三儿说话缓和一下气氛。   不想他这随口一问,嘿,还真是问出了一点东西来。   “若是臣猜的不错,朝臣们许是常对陛下说,天下财富如河,总数就这么些,陛下这里多了,旁处就少了,可是?”   对,这个时候的财富理论就是这么有趣,他们总觉得财富是固定的,是就这么一些的。哪怕再是什么大儒呢,也一样是这个调调,这或许就是独尊儒术的后遗症吧,每一个经济头脑灵活的。   当然,包三儿这会儿也不敢挑衅权威学术的政治地位,蝼蚁一样的人,生这样的胆子,那是找死呢。   可他能用巧借一些外壳,从别处破局啊!   “咱们这里是一条河,总数有限,可若是这水从外头来呢?”   “难不成你是想说重新开海?再下西洋?这确实是个法子,朝中也不乏有如此论调的人,可想要办成这个事儿,先期要投入的却很是不少,不说那些大船要如何的抛费,光是重新训练水军就不是个小数,朝中可未必负担的起。”   作为搂钱小能手,皇帝对开海的好处还是知道些的。旁的不说,那些海商的富裕他就相当的眼红,不知道让锦衣卫去探听了多少回。可这事儿不是他是皇帝就能独自决定的,光是一个成本,就能让户部那些人哭死在太和殿上了。   开海?包三儿听着还真觉得挺好,最起码南洋那边粮食多啊,一年三熟呢,若是走的好了,将来还怕什么?   不过这会儿他要说的不是这个,步子没想迈的那么快,他盯上的是隔壁。   “陛下,咱们金银比例是多少?”   “1:7啊,怎么了?”   “那您可知道隔着一个海峡的东瀛矮子那儿,他们比例是多少?”   “多少?”   “1:5”   “嗯?多少?1:5?你没弄错?”   皇帝惊呆了,边上修了一场闭口禅的众人也惊呆了,一个个的眼睛全都变成了铜铃,想想自家皇帝缺钱的一年好几回抄家的困难劲,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下来。   可偏偏包三儿就像是没看见一样,还在继续下饵,轻声的说到:   “听说他们北面的什么岛上,有个大大的银矿,好像能开采200年。”   “呲溜……”   完蛋了,这下已经不是瞪眼睛能解决的问题了,皇帝的腿都哆嗦了,站起了就想要回宫去。而且还是招呼都差点忘了打的那种。   “今儿你说的,不许再告诉别人,你们听到的也一样,可明白?”   “遵旨。” 第102章 心思、交单   包三儿点了个大炸药包,随后呢,拍拍手就不管了。他怎么管?位卑职小能管什么?不管才是正常的对吧。可他不管了,别人却要愁死了,比如张阁老,看着御书房里那个落地屏风上新增加的那这一张纸就觉得脑袋壳发胀,眼睛泛老花。   二十四衙门的清理蛀虫工作还没有结束,南直隶官员贪腐结党的事儿也才刚理出一个线头,各处举人大肆庇佑田地侵吞田赋的大麻烦才刚敲打了几个零碎,全国常备仓清理也灭彻底收工,侵占官田、私吞河道关卡厘金的事儿还没展开,这猛一下子又来了个宝钞……   张阁老觉得,大明最苦逼宰相的名头他认第二,在没有人敢做第一。   “陛下,这宝钞的事儿……咱们索性先放放吧,只要不继续加印往外发,这事儿总不至于迫切到立时要解决的地步。”   张阁老这话虽然有些推脱,却也算是实在,总不能让皇帝将内库的金银都那出来,然后给用了一二百年的宝钞做平准金,开放兑换吧!就这么些年发下来的宝钞数字来看,即使是把皇帝整个打包卖了,那也不够兑换的数。所以啊,还是脸一抹,皮一厚,权当没这事儿,然后无声无息的将这事儿漂沫的好。大不了从此以后不干这没品的事儿不就得了。   皇帝贪财抠唆不假,可他到底年岁还小,厚黑无赖的技能还没点满,听了张阁老的话,当时脸就有些泛红。可真让他掏钱……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迅速进化了一下脸皮,煞有其事的点头说道:   “先生说的也是。子不言父过,更何况是祖宗,朕……唉,也为难啊,罢了罢了,且当买个教训吧,这宝钞局就先封了吧。至于里头的匠人……二十四衙门清理了那么多人,这会儿人手正缺的很,填充过去正好。”   皇帝一张嘴,张阁老的嘴角就开始不自觉的抽抽。   明明是皇家占便宜,到了皇帝嘴里愣是说的像是他吃了什么大亏一般,这水平再历练几年,那些朝臣们还真得抓瞎。   不过与此同时皇帝的进步也是有目共睹的,比如这匠人的事儿,若是以往,他如何会在封闭一个衙门的同时,想到如何安置底层匠人的事儿?由此可见,包三儿对他的影响其实真的很不小,只是这些个,这会儿站在他面前的人一个都没察觉到,只以为他心细罢了。   至于为什么没察觉?这么容易忽视过去?那自然是让皇帝刚才那反咬一口的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呗。也就是这会儿都没吃茶,不然喷出来的茶水怕是能御书房的地面都给清洗一遍。   “陛下圣明。”   除了圣明,张阁老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了。好在这个时候从包三儿那儿一并带回来的自行车上线了,皇帝兴致勃勃的连着他的先生去看着两个轮子就能飞起来的好东西,一边看还一边和他商量这车用在哪里合适。   “锦衣卫那边以为,用在各处联络上很是不错,先生你看呢?”   “确实可以,不过这车轮如此细小……怕是只有平坦的道路用起来才顺当,崎岖些就不成了。”   看,老狐狸眼神就是这么老辣,一下子就点到了关键处。不过皇帝本身对这东西期待值就不算太高,所以听了也只是点了点头,   “只要能节省一成的牲畜马匹,这车就不算无用。”   “确实,有三轮车,再有这自行车……陛下,如此数年之后,怕是城内牲口遍地走的情况也能有所改善,街面也能少些污浊。只是不知这车仿制可容易?臣听将作监上报,那三轮车做起来颇有些耗时,若是这车也是如此,那……怕是要在将作监下再开一坊才成了。还有铁料也要另外划拨……”   这个时代为啥疫病什么的那么容易起来?环境卫生绝对是大问题。即使地下排水什么的,这时候已经颇为不凡,可谁让这会儿交通工具都是不顾时间地点,随时拉屎撒尿的牲口呢,街面清洁真的是很成问题。   如今有个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的代步工具,哪怕张阁老已经老朽,出门用的都是人力轿子,也满脸的欣喜期待。毕竟什么都能搞特权,就空气没法子特权起来。臭气一来,人人平等。   所以啊,看看,张阁老说起这个,态度立马十分积极,什么落地屏,什么宝钞,全都不存在。他今儿就盯着这自行车制造了。   可惜,这事儿皇帝却有另外的想法,而且还特别的人性化,讲理到张阁老都没法子反驳。   “稍微缓上几分吧,包明成每每出新东西,就被朝廷收走,即使本就是他有心贡献,外人听了也不像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巧取豪夺呢。反正也不是什么有碍国计民生的东西,让他挣上一笔再说。对了,这赏赐……张伴伴,一会儿去寻上几样好东西送过去。”   皇帝还知道什么叫巧取豪夺?刚才说宝钞的时候您可不是这样的呀!都说官字两张嘴,要张阁老说,皇帝那才是最捉摸不定不讲理的。   不过,皇帝年纪大了,他便再是先生,该退的时候也得退。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上怂上那么一二次也挺好。   “陛下这么说,老臣倒是有些汗颜了。只想着早些用上,能省些养马的开销,倒是忘了这个。好在陛下想的周全。”   被昔日威严如父的先生如此称赞,皇帝的骨头立马轻了三两。有心跃跃欲试的自己骑一圈,招摇一下给先生看。可一想到过去包三儿那里时看到的那些摔了的人,这股子冲动就别压下去了几分。   皇帝是个调皮的,怕丢脸不敢骑,就想拿别人做了筏子。眼珠子转了几下,然后指着带来的两辆自行车中的其中一辆,对着张阁老说到:   “这一辆一会儿先生带回去给家中几位公子吧,这车骑起来颇有意思,他们定会喜欢。”   等你带回去就你家那几个闲着没事儿,喜好新奇的儿子,必定会跃跃欲试。等着他们都摔过了,嘿嘿,他再偷偷学会了……正好能嗤笑他们一番。   皇帝心里暗爽着想馊主意,张阁老只用眼角一扫,就了然了。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儿,反而觉得是个机会。自家几个儿子和皇帝亲厚的机会。   张家时代科举入朝,在考试上经验丰富的很,而张阁老的儿子的才学也都不错,为何一个个考到举人就不在往上考了?   因为张阁老很清楚,历代变法大臣的后嗣,那都没什么好结果。为了他心中的大义,也为了他儿子们的未来安全,所以他一直压着儿子们不让他们入朝,想着以后用泯然于众的法子,混一个全家平安。   可有什么平安能比得上皇帝庇佑?只要让皇帝和他儿子关系亲厚,为将来留下一丝余地,别说是让儿子躺枪了,就是当个小厮跑腿,张阁老也觉得划算。   “如此倒是老臣贪了陛下的好东西了。”   欢欢喜喜的接下,高高兴兴的带走,张阁老流水一般的操作,直到他人都走远了,皇帝才反应过来,问边上的张诚。   “先生过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这辆车子的?”   这让张诚怎么说?他就是看明白了,那也只能当不明白呀。   “许是就来看看陛下的?阁老不是才病好嘛,数日未见陛下,关心之下,要来亲眼见见陛下安好也是有的。”   这话皇帝倒是相信的,不过……   “坏了,朕忘了和先生说那东瀛岛上白银矿的事儿了。这么一大笔银子,早一日到手,咱们能省多少事儿。”   亲,那是东瀛的银子,怎么到了你嘴里,说的像是自家家里的一样?这往自家碗里扒拉的水平也是没谁了。就是张诚这样往日收钱收出艺术感的,听着都牙疼。不由多弯了几分腰背,忐忑的问询:   “那要不奴婢去喊阁老回来?”   “罢了,罢了,一会儿使人去是说一声就是,毕竟这事儿咱们还没验证过呢。刘守有可派人了?”   “陛下回来的路上,那边就派人了。”   “包明成从哪儿知道的,也查了?”   终究是皇帝,在包三儿家看着爽朗直白,可一个转头,那盖查的半点没漏。   “问了,他说是游记杂书里看到的,说了几个书名,刚才阁老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来报,确有其书,书里描写也半分不差。”   张诚回答的越发小心了,眼睛都不敢往上抬一下,所以也就没看到皇帝满意的微笑,只听他略感遗憾的喟叹道:   “这人……可惜了,不是科举出身,不然心思如此缜密灵活,便是当个储相也是可以的。”   储相?那是翰林才有的光荣,读书人最看重的名头。陛下,您这么说,让人听去了,那包三儿怕是会被读书人围攻的。您这……为什么呀?   为什么?因为这样的人才,他得防着被人拉拢去,结党营私啊!别忘了,包三儿做的好些东西,那可都是于国有用的,包三儿的身份是锦衣卫,还有他那对朝政敏锐的视角……若是这样的人被别有用心的笼络了……椅子可就不稳了知道不?   秋风已经扬起微凉,皇帝站在门外,冷冷的看着虚无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响才淡淡的呢喃了一声:   “大明啊……”   即使厚着脸皮将宝钞的事儿抹去,即使他身在宫殿之外,可那落地屏风上几乎写满的东西,包三儿说的那一句:一贯宝钞等于一文的的刺心现状,却已经让这个年轻的皇帝感受到了这近二百年王朝繁荣下的斑驳。   颓势已显,变法真的能中兴吗?皇帝心里忐忑不安着,却不敢告诉任何一人。   ……   皇帝的心思诡异,张诚看不懂,包三儿则是完全不知道,在皇帝带人走了之后,他这会儿满脑袋想的都是如何多做些自行车,没法子,古代也是有名人效应的,皇帝都喜欢,喜欢到用过的都要带走,你说这订单会多成什么样?   光是离着近的几个衙门送来的单子就能让包三儿直接埋进铁矿石里。好在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自有一套应对的法子。比如流水线,就是个提升效率的大杀器。   将车轮丢给木器店,将车架子教给铁匠铺,将杜仲胶车胎放给来帮忙的兄弟,他自己只管着钢珠一项,如此一来那速度快的呀,不过是两天就做出了十来辆的零件来,等着三兄弟凑一起边教边学的组装。   得,第三日的时候已经开始陆续交货了!这速度,这水平,惹得派人派的人手都差点不够用的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都忍不住,派了南镇抚司镇抚使亲自过来看了一眼。   “你这个法子,还真是可以。可惜了,咱们锦衣卫内里却用不上,该忙还是得忙啊。”   上司的上司说忙,作为下属,只要有眼色,那就该为上分忧啊!   包三儿不缺眼色,嗯,他家大哥更不缺眼色,所以包明武和包三儿一个对眼之后,立马就笑嘻嘻的,不顾自己身份低微的就那么凑上去了。   “哎呀,不说不觉得,大人,您这脸色……确实有些疲态。大人如此操劳也不知是为了何事?若是有用得上下官的地方,大人,您尽管开口,下官便是再不济,也能帮着跑个腿不是。只要能为大人分忧,那就是福分。”   看看这话说的,镇抚使大人即使听惯了奉承,这会儿也觉着舒心的很。   “你倒是有心,可惜这事儿啊,还真不是跑腿的事儿。干了这么久的锦衣卫,包明武,马上是什么日子,难不成你忘了?”   什么日子?等等,这都入秋了……   “呀呀呀,下官还真是猪脑子,马上就要到祭月的日子了,哎呦,这可不就是咱们这些亲卫们忙乎的大时候嘛。”   “明白了就好,近些日子皮子紧着些。别顾了这头忘了那头。”   这是敲打他在上班时间过来给亲兄弟干私活是吧!哎哟,这可真是,虽然被抓了个正着,可包明武半点没怵,因为……   “大人,这会儿做的全是咱们锦衣卫的单。”   嗯?这些出来的都是锦衣卫的?哦,那你继续干着吧,早点弄好了,咱们也好早点用上。引领京城各亲卫衙门潮流的名头,他们锦衣卫当仁不让啊!   镇抚使变脸太快,太现实,现实的包三儿额头黑线都差点具现了。 第103章 查账、期待   《左传·成公·成公十三年》上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对于一国朝廷来说,祭祀是标榜皇权正统的一种仪式,同时也是对民心潜移默化的巩固。特别是祭日、祭月这两种,在这个朝代更有不同的意义,日月所照,皆为明土啊!   这样的大前提下,锦衣卫的忙碌可想而知,好在是如今因为外城拓展的缘故,京城内各个主街都拆除了不少的违章建筑,修缮了排水渠,修补了不少路面,让在京的亲卫们少了不少的麻烦事儿。   可即使这样,银子还是像流水一般的往外洒呀。   呐,如今冬日来的早,为了祭祀时那些老臣们不至于冻出毛病来,毁了这么一桩大事儿,要给这些人准备个暖和身子的地方吧?太医院那里各种治疗伤寒的药材要准别吧。冬天太冷,边上景色全无,那各种彩绸是不是要拿出来装点装点?   月坛是不是修缮妥当了?各种祭祀用的器皿有没有破损的?乐府的伶人新衣裳要不要置办?乐器要不要检修?各色仪仗旧年的都不鲜亮了,是不是要换新的?   户部和礼部的人为了这些个琐事儿日日争得面红耳赤,就差没在上朝的时候直接上手打起来了。然后打着打着,这两个衙门居然同时打上了皇帝的主意,一门心思开始扣皇帝的内库来。   为啥会这样?嘿,还是老朱同志的锅,因为从他立抄开始,国库和私库就没分开过啊!虽说后来一代代的皇帝在和户部扯皮扯中,逐步的开始各自培养小金库,并在嘉靖这个强势又有手段的皇帝手里做了了结,开始彻底分开,可相互扣钱的习惯却已经养成了。   户部和礼部再怎么打,那也是臣子,是同僚,根本立场是等同的,在他们发现相互没法子达到统一的情况下,银子怎么折腾也有可能不够的前提下,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携手扣皇帝的,这都是老操作了,转弯十分的麻溜。   他们麻溜,可皇帝却不高兴了,想想他私库里银子来的多不容易啊?!那可都是豁出脸皮才得来的。你当他听不见外头说他天天抄家,是个抄家皇帝的闲话?   如今倒是好,坏名声他领了,银子你们却想白花?这怎么可以!他是皇帝不是棒槌。皇帝心里不乐意了怎么办?好办,查账啊!   “自去年开始清理贪腐,户部就进了不少的出息,细算起来,总数怕是有一年税赋那么多,这会儿如何就没钱了?不该啊!难不成……来人,二十四衙门清账的事儿先停一停,将人喊来去六部查查,银子都去哪儿了。对了,将大殿的门关上,诸位臣工,你们都是六部重臣,为避嫌疑,就在这里和朕一起等着吧,和朕一起看看,这银子都去哪儿了。”   皇帝看着下头臣子们一个个瞬间青白的脸,心下冷笑连连。   这些个人,吃拿卡要,克扣漂沫,什么手段没用过?什么银子没拿过?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吗?若非这些人里好些也算老臣,需要给些脸面;若非还需要靠着他们支撑着朝廷的运转,若非不好动作太大,引起朝廷动荡,他早就将他们的爪子给剁下来了。   看看二十四衙门被查的,多利索,银子有了,臃肿的人手清理了,宫里都干净了几分。将六部衙门粗粗查一遍,不说能震慑多少贪官污吏吧,怎么也能捞出些银子来,将下半年的开销支撑住。   皇帝一开大招,不说被关在宫里的这些大臣们怎么样,那些衙门已经沸腾的快溃不成军了。在为亲卫们围住,听到立时查账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衙门都开始颤抖了。前头二十四衙门被查的时候他们还吃瓜看热闹,一个个除了幸灾乐祸就是惦记抄出来的银子,可如今……   “大人,下官才来了衙门三年,这……五年前的账下官真的不清楚啊……”   “大人,这,这笔银子是上头要的,下官,下官只是个笔帖式,如何敢不从……”   “不,我不去诏狱,不去诏狱,我没贪,没贪,我,我都是按照上头说的做的呀……”   “这账真的不是我写的,真的不是……”   “不可能,这怎么会多了一笔?这不是我的笔记,不是。”   这年头的官啊,有几个是干净的?再加上突如其来,半点缓和都没有,上来就掀桌子,好吗,不过是三五日的功夫,这些官啊,就和大闸蟹一样,一串串的就给提溜出来了。若非顾忌着要维持各部门的正常运转,就皇帝着抄家查账查出经验的手段,怕是整个朝堂都能空了。   可即使皇帝手下留情了几分,那关在宫里的大臣们也有近半没了下场,或是被牵扯罢官,或是要补上亏空,或是御下不严受到牵连等等,反正等着殿门打开,里头关的和腌菜一样的大臣们重新走出来的时候,不只是人数少了,精气神都萎了。这些人被吓的呦……已经没心思和皇帝说什么银子不够用了。   他们怕啊,怕再说一句不够,这一阵查账风怕是还要再刮起来,他们这次侥幸躲过去了,下一次还能有这幸运?不用相视对眼,这些大臣心有灵犀的能干了起来。哦,当然,这会儿其实不能干的也能干的挺好,光是一个补上亏空,就将原本他们上奏折子上的银两缺口给补上了。等着那些犯罪情节严重的再抄个家……还能富裕出一个月朝堂开销来。   皇帝这一手干的利索又漂亮,雷厉风行的让在家半隐退的张阁老都忍不住大笑着喝了小半壶酒。   他是权相不假,权相强势需要柔弱的帝王衬托也不假。可他同样也是帝师啊!还是个已经黄土埋到脖子的帝师,在和皇帝没多少权利和冲突的情况下,看到自己的学生有了帝王的手段和威严,有了类他的强硬本事,如何能不高兴?   “那自行车呢?可在院子里?”   一口酒下肚,张阁老浑身都多了几分力气,血都好像热乎了起来。不期然想到了前头皇帝给自己送来的那车子,并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大爷和二爷推去了后院,正玩着呢。”   贴身老仆见着他高兴,心下也乐呵起来,说话都带着一股子俏皮,   “那车子真真是有趣,老爷,您说,怎么这么窄的轮子,就是不倒呢?”   “这可问倒老爷我了。不过不要紧,这世上的事儿,不是每一件都要弄明白的,只要得用那就成。走,咱们看看去。”   你真的只是看看?看看怎么看的自己也骑上去了?哎呦喂,你这年纪,这身体,想骑起来,那为难的不是车,是人知道不?看看后头扶着车的几个人,帮着你转一圈,比绕着皇城跑一圈都累。   不过张阁老能有如此兴致,能如此高兴,老张家的人还是高兴的,特别是他家的几个儿子,脸上的笑比这一年攒起来的都多。   “看样子,父亲是真喜欢这车。”   “做出这车的是谁?听说是个锦衣卫?”   “是,他做了不少有利于国的东西,为此还得了武勋官职。”   “京城何时有了这样的能人?难不成上次说的那守城匣子……嘶,竟然真是这人,如此人物,哪怕不是为了父亲,咱们也该送份礼过去。有了他做的那守城匣子,每年九边能少死多少兵士。”   “老三这话说的是,只是你也知道,文武相交是大忌,特别是咱们家。”   “往日是如此,不过今儿不是有了现成的理由嘛,想来陛下也不会多想。”   现成的理由?三人同时看向了那歪歪扭扭的骑着自行车的张阁老,然后相视着笑了起来。   “果然,这确实是个好理由。来,说说,咱们送什么好?”   “既然是巧手,那自然就该送精细不多见的好东西。”   “你如此说,我倒是想到了一样东西。”   “我也想到了,不如咱们写在手上,看看咱们兄弟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   “好主意。”   是啊,好主意,有趣又雅致,就是张阁老听说了也忍不住参与了一把。那么这送到包三儿家的是什么呢?   谁都想不到,竟然是一座西洋钟!而且还是铜制的,底座能旋转的铜钟。   莫名被送了钟的包三儿当时那表情……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哭笑不得。这含义……好吧,这年头还没这样的说法。所以哭笑不得更合适些。   只是他有些奇怪啊!记得以前去参观钟表博物馆的时候,那些导游小姐姐不是说,中国第一个洋钟是1582年进入中国的吗?好像还是耶酥会教士送给一个什么总督的?   据说因为这个送礼,他们探听到了不少中国审美的特色,所以才能在1601年,利玛窦神父来到中国受到皇帝接见的时候,拿出柜身刻有龙饰,汉字写成的时间刻字的,具有中国特色的铁钟。为传教士在中国立足做出重大贡献。如今这……张阁老贪墨贡品了?   哦,也不能这么说,这东西好像算不得贡品,那么就是……这东西其实早就有了!   嘶……包三儿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看这钟,想想自己的辣椒,他突然有点期待土豆了怎么办? 第104章 买买买!   土豆什么的还是暂且放下吧,就目前包三儿宅属性手艺人的人设,想寻也没处寻,更不用说推广啊什么的了。倒是这个西洋钟,看着就喜庆,让包三儿有了几分跃跃欲试。   来的可真是时候啊!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包三儿如今有了仿造能力了呀。将西洋钟变身大明钟,指日可待!   来来来,将镜头往前推上几天,对,就是自行车制作出来,并被皇帝带走的那天。计划了好久的东西一出场就立马高光了一把,顺利送到了皇帝手里,这让包三儿心下十分的高兴。总觉得自己改变世界的步子又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在没有什么人能分享他这种改变历史的兴奋的情况下,包三儿想要发泄一下这种嘚瑟和骄傲能怎么办?那是自然而然的就将目光转向了系统,这个伴随他而来,谁都不知道,宛若他穿越伴侣的东西。说来他攒积分挺积极,可用积分……一直都挺抠唆的。如今是不是该剁个手了?权当庆祝一下?   包三儿买买买的心蠢蠢欲动,而系统商店大概也感受到了他消费的欲望,相当及时的给出了福利。   “中级机关术50分?这个……虽然贵了点,不过真挺合适。”   确实合适,别忘了38章的时候,包三儿可是买了个初级机关术的,因为这个他做出了多少好东西?那被将作监弄去的就是。如今能升级,怎么可能错过。所以喽,唰的一下,50个积分下去了。   往下再翻翻,咦,还有更实惠的。   “干海带100斤?3个积分?3两银子外头能买到这么多吗?好像不能吧,那就是划算喽?买。”   包三儿特别痛快的点了下去,砰的一声,一个硕大的带着盖子的木桶就出现在了包三儿的面前。看着这大木桶,包三儿牙花子都笑出来了。系统啊系统,你这还搞买一送一的?干海带值多少且不说,这年头木桶的价钱可不低,怎么也得一二百个钱呢。   感觉占了便宜的包三儿这会儿再往下看,眼睛都带着光,他觉得,自己今儿欧气十足,不抓紧机会再来几下,简直就是浪费老天爷给的福利。   事实上今儿包三儿的福气确实相当不错,系统商店十个项目里,除去已经买下的那两样,还有一样妥妥是包三儿需要的,又买得起的。   “全套精细制作工具?这个倒是少见啊!10个积分……买下来,不定什么时候做机关就能用上。”   是啊,什么时候能用上呢?西洋钟一来,可不就用上了?当然当时他是不知道的。而更要紧的是,这只是包三儿欧气十足的第一日。接下来连着两日,包三儿的欧气依然好的上天。   比如第二日他又买了三样,一样是首饰清洗液配方,2个积分,这个东西你说,对包三儿实用不实用?这可不是什么化学制剂配方,而是各种矿石中药搭配的那种,有了这,什么炸一炸首饰,都能成为过去式。在这个时代绝对属于金银匠人世家代代相传的秘方。   第二样是15个积分的武功-八卦刀,这个架空大明的时代里,这样只听名字就知道属于大路货的东西放到外头许是很不上台面,勉强混个三等武学的名头都不够,可在包三儿这里,嘿,那是恰到好处啊!   他是谁?一个手艺人唉,要什么高明武学有什么用?能用来防身,用来传家,将来子孙遇事儿的时候,不至于没有反手之力那就足够了。甚至操作的好了,还能传给包家其他两兄弟,让老包家这一辈有机会往高多走几步,下一辈谋生更容易些,难道还不知足?   包三儿很知足,所以他乐滋滋的又买了第三样,锻体丹10颗-20个积分。不容易啊,买买买了这么久,他的系统商城里终于出来丹药了,还是这样带着玄幻色彩,让包三儿一看就差点喜极而泣的丹药。太及时,太有用,太窝心了有没有?   “基础拳法、八卦刀、锻体丹,三合一之后,娘唉,我终于也有点自保能力了。”   看着手里黑漆漆,就黄豆大小的丹药,包三儿哈喇子都下来了。心里莫名浮现的委屈和激动,那更是奔腾的差点没将眼泪给冲出来。   他容易嘛他,为了生命安全有保证,生生将自己活成了宅男。不信你细算算,穿过来这么长时间了,他出去过几次?这么长时间那真是尽在这条街上晃悠了。   心满意足的包三儿行动力相当高,当场就吃下了一颗锻体丹,出了一身黏糊糊的臭汗。等着熏到了自己,他才发现自己冲动了,这一身的味道……熏到别人倒是没什么,可解释起来怕是难办!别的不说,传出去……   为什么传出去?呵呵,就他这样动不动弄出点东西的人,你觉得,锦衣卫能不盯着?他有被监视的自觉地。不然你当他为啥搞个自行车这么麻烦?各种原材料为啥要绕着圈子来折腾?   好在食铺后头当初弄了个澡房,关键时刻终于给他解了围,趁着别人不注意,冲进去洗了个澡,彻底解决了后患,如果不是冲洗出来的洗澡水臭的,后厨的人捂着鼻子嚷嚷粪坑被炸开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第三天的买买买继续着前两天的好运气,不过档次却不怎么样了。3个积分2000斤白面,1个积分100份2斤装的菌菇包,1个积分一套的银八件首饰。可档次不行,实惠来补啊,看看着价位,别的不说,光是最后一个银八件,你说,多买点,差价能挣出多少来?这对如今手头不算宽裕,人丁却越发兴旺的包三儿来说多重要?   反正光是这一个,他就一下子点出去了20下,几乎将自家金银铺子一年可能出的量全凑齐了。那菌菇包也不遑多让,同样点出去了20回,要不是怕菌菇包储存时间有限制,他都恨不能买出一年半载食铺需求来。   连着欧了三天,第四天又来了西洋钟这么一个金疙瘩,发明创造新方向,包三儿有理由相信,欧气冲天,命运之子说的就是他了。   小心的将西洋钟往边上那么一放,然后期待的打开系统商城那么一看……   完蛋,送钟果然十分的不吉利,一下就终结了他那逆天的欧气,看看今儿这刷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机甲?乳胶垫?防冷涂的蜡?呵呵,他不想唱什么威虎山,更不想玩星际游戏。系统商城你真不是人啊!   系统本来就不是人,包三儿就是想骂人那都找不到正主,憋屈也只能自己咽下了,可与此同时,对那西洋钟……也没那么喜欢激动了。   将东西挪过来在眼前那么一摆,冷冷的就开始挑刺。   “这东西怎么做这么大?想寻个地方放都不方便。”   “这么重,砸下来都能砸死人了。”   “粗糙了些,这时间刻度都不清晰。”   “怎么没有玻璃罩?这样档次不够高啊。”   “三爷,您这嘀咕什么呢?”   包三儿在工作室嘟嘟囔囔的发泄不满,听到后头动静不小的老韩头背着手走了进来,见他摆弄着那西洋钟,探着头一边打量,一边就询问了起来。   “这东西可是有什么不对?这是干什么用的?怎么没见过?”   他是真好奇,不懂张阁老家送个回礼怎么就送这么一个铜疙瘩,看着奇奇怪怪的。   “这是钟。”   “钟?送钟?不是吧!这,这不是张阁老送来的回礼吗?怎么就送钟?不对,这怎么是钟?三爷,钟楼离着咱们可不远,老头儿眼睛没花,你别糊弄我。”   看,虽然外表不一样,可这音……就是老韩头都差点惊得坐地上了。若非他脑子里对钟的概念还停留在钟楼那大铜钟上,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反问过来,只怕这会儿人都能跳起来了。这么咒人一个不好那就是结了仇了。   “糊弄什么啊,人家就叫西洋钟,看时间的,和滴漏一个用处。”   “真的是送了钟?”   什么时间不时间的,老韩头不在意,他关心的就一个,人家真是送钟了?这是想干啥?他家三爷虽然官职是小,和阁老一个天一个地的,可差距再大,也没那么欺负人的吧!   老头眉毛都吊起来了!那脸上的表情,包三儿要是再不多安抚几句,估计能气的直接爆炸不可。   看到他这样,什么挑刺,什么着脑,包三儿全丢开了,忙拉了老韩头在一边坐下,指着西洋钟就笑着解释道:   “别恼了,你看看这东西是不是会动?这里头都是小机关,可有意思了。张阁老那边送东西的人说了,这是别人从西洋人手里买了送给张阁老看个稀奇的,阁老觉得是个精细玩意,就想让我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是为了这个啊!只要不是咒人,那老韩头立马就没事儿了。甚至不单是没事儿了,还与有荣焉起来。   “三爷如今这手艺真是了不得了,连着阁老这样见多识广的都知道,想要弄明白稀罕玩意,就得找你。咱们老包家以往可没这样的体面,可见还是三爷本事啊。”   说完这一句,老韩头还小心的冲着被包三儿打开的,西洋钟的后头齿轮的位置看了看,然后滋滋的吸着凉气。   “哎呦,这里头一个个的,还真是够复杂的,难怪他不找别人,就找三爷呢,除了你,谁能理出个究竟明白来?”   “老韩叔,这话咱们家里说说就罢了,外头可别说,我这还没弄明白呢。”   “知道知道,不过三爷连着那自行车都能做出来,这有个现成的东西摆着,还有什么不可能弄明白的。”   说到这现成的东西,老韩头终于想起了这东西的作用。指着指针盘,问到:   “这东西真能看时间?怎么看的?”   “喏,这个转一圈是……”   让一个习惯了一天十二个时辰的人明白24小时制的时间刻度,对年轻人许是挺容易,可对老年人……老韩头感觉眼前有点花。眨了半天眼,才大概记住了几分。然后特别诚恳的问包三儿:   “三爷,那要是你做,能做成12个时辰的不?”   这个……应该能吧!他也不知道啊,对于一个原理都没弄明白,仿造都没开始的人来说,这要求是不是有点高?   等等,为啥一定要十二个时辰?他刻度上标明一下难道不成?时间这东西,总是越细越好的不是? 第105章 成风、家常   将絮絮叨叨,一边嫌弃送钟不好听,一边又好奇新鲜想看个究竟的老韩头忽悠回前头看铺子,包三儿重新将这西洋钟里里外外的端详了好一会儿。有了中级机关术就是不一样啊,不过是细细的看了一遍,包三儿对怎么制作心里就有了点底。若是等着拆开来细究了,那复制什么的,肯定没问题。   不过这会儿实在不是研究这个的好时候,别忘了,还有一堆的自行车等着他交单呢。所以老实些,将这东西先放一遍,赶工吧!   包三儿在赶工,另一头将作监也一样在赶工,一样日日忙得不行。你说将作监人手多?工匠水平高?物资提供方便?呵呵,在怎么软件硬件充沛,那也挡不住三轮车制作的高要求呀。旁的不说,光是那杜仲胶和钢珠,就能耗死个人。   不过再怎么难,将作监就是将作监,一点点熟练之后,效率终究比包三儿一个人更高些。这里包三儿连着锦衣卫的单子还没彻底交付呢,那边各式各样的三轮车已经开始在京城中穿行了。   将作监的人做的三轮车相当有创意,见过澳门博物馆里的人力车不?绿色的那辆?对,将作监出来的三轮车里最受官员们喜欢的就是类似这样的一款。三面围的棚子,宽敞的单人座,精致的大车轮,棚顶两边还能挂两个小灯笼,嘿,坐着去上朝那是相当的潮啊。嫌弃风大还有个帘子能将车厢遮掩起来。   此外,倒骑驴三轮车一样相当火爆,刚出来一批,就让各个衙门的后勤给瓜分了,这东西去采买那多得劲啊!比后头带车厢可安全多了。   包三儿最先做出来的款式当然也一样是经典的,因为车厢在后头的缘故,还能将车厢做的更大些,容纳更多的货物,所以小富户人家挺喜欢,觉得是家庭运货的首选。不过在将作监这些个被打开了脑洞的人手里,这样的车型也被做出了花啦。   比如直接变身五轮车,后头加长上一米,乖乖,只要腿脚够劲,这货物拉的……超级牛;再或者后头车轮上的位置加快板子,如此立马就能面对面的坐下四个人,加上骑车的,正好一个伍啊!京城内巡城的兵丁用起来是不是正好?   还有快递三轮款的,便民早餐车款的,全封闭款的,观光车款的,老年车款的等等,将作监足足做出了不下十款的车型往外头那么一放。呵呵,风行起来很奇怪吗?   包三儿半点都不怪,站在店铺门口,看着骑着车欢笑的人,满心满眼的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就该这样,哪怕地位低微,可当工匠的力量爆发起来,一样能发出最亮的光,惊艳所有的人。   “三爷,这车,看着比上回您做的更实用啊。咱们……要不做一辆?”   老韩头看着那五个轮子大车厢的三轮车,眼睛一闪一闪的,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车用来他们食铺采买上十分合适。有心也去买一辆,可一想这本是自家三爷发明的,自己再去说买……好像有些打脸,所以一个停顿,直接将买一辆改成了做一辆。   可惜他的建议包三儿并不采纳,理由也很简单。   “这车太长了,衙门门宽院子大,容易停放,可咱们这样的人家却不成的,你细想想,买了你放哪儿?”   咦,要这么说好像也对,若是这么算,倒是那倒骑驴更灵巧些,也难怪卖的比那五个轮子的更好了。   “那,那种倒骑驴……”   “这个倒是确实不错,只是前头这么重,转弯怕是不够灵活。”   哦哦哦,明白了,反正就是你觉得自己最先做的哪款最合适是吧。行吧,若是这么的,那买不买的也就不用说了,因为这个自家有啊!   “自打这些车子出来,城里确实干净了好些,不过因为这个那车夫们也少了不少的生意。对了,三爷,有个事儿您帮忙给琢磨琢磨,南街那边老马家有心想卖了家里那头骡子,买个能坐人的三轮车继续做拉人的生意,您说,这划算不划算?”   “拉人的生意?”   怎么做生意问他?他什么时候还兼了咨询处的买卖?   “对,那不是外城官舍已经建好了两排了嘛,那边住过去的人也有了三成,如此一来日常往来内外城的人可很是不少,他就琢磨着将往日往城外去的生意停了,只做这内外城之间走动的生意。”   咦,听着像是公交车啊!这到是个不错的买卖。想到这个的人脑子够活络的。   “他倒是有眼光,骡子换三轮车?这价钱还能挣出个差价了,妥当。不过他问你这个,怕不是只为了问问能不能做吧?”   “嘿,确实,那老小子看中了那种五个轮子的车,只是那样的,将作监出的少不说,一般二般的人也没路子买,这才问到咱们家。”   五个轮子的?做公交……包三儿听了越发的好笑起来,脑子聪明的不只是那些工匠们啊,这些个普通的百姓也同样颇具灵光。   “那这五个轮子的是不是还得加上遮雨棚?轮子上头的板子是不是也得加宽?”   “要坐人的话,确实得这么来。”   “要这么算,他这车都能算是定制的了。若是这么他来问你怕不是为了想寻咱们帮着买,而是想试探我是不是能帮着定做吧。”   随着包三儿的官职越来越高,如今不说金银铺子里的买卖他不在插手了,就是日常做首饰也没了专门寻上来的人。普通百姓有几个有胆子让五品的武勋当金银匠的?没看连着锦衣卫里头,如今上门定制东西的都少了嘛。等级这个东西哪怕是你自己不在意呢,也有旁人帮你上心的。   所以啊,那想要定制的老马……真说起来,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也不知道是谁帮他想的主意。或许他自己没察觉这里的问题?   那也是有可能的,因为他若是想到了,那老韩头怕是要恼,比如这会儿,让包三儿说穿了之后,他表情就十分的不好看。   “他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这是混账,三爷如今可不是以往了,那小子是个什么身份?怎么有胆子支使您干活?不行,我得去问问他,若真有这心,看我不锤死他。”   这倒是很不必,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头了,闹起来实在是难看,哪怕是为了顾及一下邻里之间的体面呢,这事儿也不能这么办。   “罢了,许是我猜错了,人家或许是想让我帮着去将作监问问能不能定制。都是老邻居了,为了一个不能确定的事儿去责问,这也太难看了些。再说了,那老马叔……心思单纯你又不是不知道。”   包三儿一把拉住了老韩头,给出这么一个理由,倒是一下就将人给安抚住了,为什么呢?因为那老马头确实就是这么一个人啊,一个拉车的,能有几个脑子算计官员?说他主意大那都是抬举了。或许就是因为想的太简单,没顾忌到自家三爷如今的身份?   想想自家三爷起来的速度,老韩头在生气之余,心里暗暗的又傲娇了一把。   自家三爷啊,那以前是潜龙在渊,这才那样的不显,到了如今,看,运势来了,挡都挡不住了吧!旁人有些无措那也是正常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老马……这事儿该说还是要说的,若不然一个个的都拿捏着以往的情分过来让三爷您给帮忙做事儿,那您这体面岂不是跌地上了?”   “他们求我就一定要接?”   包三儿将老韩头拉着在一边坐下,递过去一杯茶,让他下下火,神情自然的说到:   “像是这次,大不了我帮着去将作监定就是了。没得得罪了人,让街坊们说我做了官没了人情味。”   唉,这就是做人的难处了,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要顾着人嘴两张皮的麻烦。   “终究还是要让三爷你去托人情,是老韩叔的不是,就不该接这样的话茬。”   “几十年的交情,人家找上来,你能推了去?就是你不接,他直接来寻我,难不成我能拒接?还是那句话,人情味这东西,咱们不能丢啊。”   为了人情味,包三儿就和他自己说的那样,还是跑了一趟帮那老马去定了车,不过这事儿他并没有白做,在这车子定过之后,拿这那张五轮公交的图纸,一个转身就送到了锦衣卫衙门,将自己的那个想头告诉了郝百户。   公交这样的民生事物为什么给锦衣卫?   “郝大人,这车子……若是能定下路线,定下时间,您说,这坐车的人能少?……一车不说多,七八个一趟吧,坐着能什么话都没有干耗时间?若是闲话说的多了,那这消息……”   这果然是个不动声色收拢消息的好法子,而且舍得日日这样坐车进出内外城的,多是些有钱的吧!比如那些官舍里住着的底层官员?他们嘴里的闲话……   “包明成啊包明成,你小子,果然天生就是咱们锦衣卫的人。”   这夸奖是不是有点那个啥?什么叫天生的锦衣卫的人?喂,他是个手艺人,这一点人设可从没变过,真没想往密探的路子上走!你可别误会了。   误会不误会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锦衣卫这身皮披着,子子孙孙的,名声也就那样了,只要主意不会白出的,其实就挺划算,像是这次,包三儿……旁的好处没有,锦衣卫那些上官对他十分满意,这就是很不错的好处。   不是每一个搭上了皇帝的金大腿之后,还能记得自己的根在哪儿的。包三儿几次三番在皇帝面前刷了存在感之后,还能记得胳膊肘往里拐,记得给锦衣卫寻好处,上官能不多给点笑脸?多给点好处?   “那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本分人。”   刘守有对包三儿很满意,所以当皇帝又一回无意中问起包三儿最近在干嘛的时候,那嘴皮子一动,就说起了好话来。   “自打那自行车和三轮车交上来之后,除了做那些已经下定的车子,就再没出来走动过,不是忙乎着自家的事儿,就是在那儿研究新的东西。”   “新东西?他又琢磨什么新东西?”   听到包三儿研究新东西,皇帝都来了兴趣,没法子谁让包三儿拿出来的每一样都那么有趣呢,那自行车,如今皇帝每日都要在大殿前骑一圈,飞驰中,那入秋的风清凉的吹在面上实在是舒坦。连着朝政上的烦心事儿都像是能吹散一般。   “听说是一个西洋钟,还是张阁老送去的回礼。”   “回礼?什么回礼?他给张师傅送东西了?”   刚才还乐呵的皇帝那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张师傅和包明成认识这个皇帝知道,可绕过他联系上……哪怕两个他平日都挺信任呢,专属于皇帝的疑心病还是忍不住起了那么一咪咪。不过,这疑心没能坚持多久,刘守有几个字就将它击碎了。   “就是那自行车。”   “那是朕给张阁老的,要回礼也该是给朕,怎么给他?”   看,疑心没了吧!不过哭笑不得的恼意却上来了,没这么欺负人的,回礼回到隔壁去了知道不?他皇帝的人情便宜那是好捡的?   刘守有也是个秒人,不知他是真没见到皇帝来回变脸所以大嘴巴子呢,还是特意那这个事儿当个说笑的由头,居然还敢舔着胆子帮着猜测用心,费心解释。   “陛下,臣觉着,张阁老这所谓的回礼,恐怕是故意的,那西洋钟是个计时的器物,十分的精巧,据说,不用那东西一日只要上一次发条,就能一日都准确看时辰,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阁老许是想试试,包明成能不能仿制,只是不好明说这才……”   为什么不好明说?因为□□上国的咱们没有这样的东西呀,让那些个蛮夷人比下去了,感觉十分没脸,所以想……   皇帝明白了刘守有含在嘴里的后半句,这下那脸色真变了。很臭很臭的那样。   “比咱们的好?”   “反正臣听说了之后去看了一眼,感觉十分实用精巧,试了试时间,确实挺准。”   皇帝不说话了,半响挥了挥手,   “注意些,做出来了告诉朕。”   看,领导对你有好感的作用怎么样?不光帮你刷了存在感,说了好话,连着后续都给你铺上了。一张公家车图纸,真的很不亏。   当然,这会儿包三儿还不知道他那图纸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呢,这会儿他正在后院堂屋里,和自家媳妇说着家里的各种琐事,   “新来的人你都看了?”   自打有了媳妇,家里的很多事儿他都放了手,不过老韩头又找了几个孩子过来签契做工这个,却要重点关心一下,毕竟旁人家都是买人的,总要解释解释。   “看了,四个都是可怜孩子。夫君,这慈幼局的孩子……咱们将能干的都挑了,那留下的是不是也帮扶一把?”   这话说的包三儿看向媳妇的眼神都柔了几分,心存仁善的人总是更让人喜欢些。   “这不用你说,老韩叔就会做,日常咱们食铺有剩余的饭菜,多少总会送点过去,一个月还会专门炖点骨头汤什么的,让那些老的小的都沾点荤腥。”   “若是如此,家中的开销……”   “那些都走的是食铺的账。”   说到这账本,王氏倒是又有了新的疑问。   “夫君,家中存银也算宽裕,你那车子近来受益也颇丰,可想过再多买些田地?”   这么一个武勋人家,家中田地居然只有400亩,而且大半都是新买的,要到明年才能有受益,这让王氏心下十分的不安。总觉得有个风吹草动的,出息就该不凑手了。多买田地才能让她那心踏实些。   可惜,她嫁的男人却不这么想啊!   “暂时倒是没想过。说到这个,我也和你交个底,咱们家以后,在田地上不会多买。”   嗯?这是为什么呀?   “一来是现实如此。京城周围有多少田地?官又有多少?勋贵又有多少?和他们争抢,咱们可没那本事底气。”   这个王氏认可,确实,京城周围田地难买那是出了名的,可不买这里,通州呢?宛城呢?那都不是什么远地方,总能买得到吧?为什么不说这个?   “这就是第二个理由了,如今朝廷税赋上缺口很大,多少读书人钻着空子不交税?如今陛下已经看到了这点,将来在这上头怕是会下狠手,咱们能不出头就不出头,反正有铺子挣钱,我这手艺也足够,当个小门小户不打眼挺好。”   王氏是从宫里出来的人,比寻常女子自然多了不少的政治敏感度,一听皇帝盯上了税赋,那买地的心自是一下就消去了大半。只是想想家里的孩子,再摸了摸肚子,想想自己以后的孩子,到底不甘心的又多问了一句。   “那将来……什么时候这风能过去你心里可有数?”   看她的动作,包三儿猜到了王氏的心思,眼睛微微一眯,然后笑了笑说道:   “你放心,我盯着呢,等着风头过去,咱们就不怕了。”   给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保证之后,包三儿状似无意的问:   “这些日子我忙着那些车子倒是忘了问你,小满那边你教的怎么样?孩子可还听话?”   “听话,那是个聪明机灵的。”   说到小满,王氏嘴角就抿出了几分笑意。眼珠子水润润的看了包三儿一眼,略带几分打趣的说到:   “夫君,再没想到你竟是个如此宠孩子的。小满都和我说了。”   说什么了?小满知道什么?   “哪有和孩子抢东西吃的父亲。”   啊?就这?这有什么好笑的?逗孩子那不是大人都会干的事儿?   不过看王氏这笑容,和孩子相处的挺好?挺好就好,只要相处的好,那他心里那点内疚也能轻些。   包三儿内疚什么?那自然是避开受孕期欢好的事儿了。是的,他没想让王氏在这几年受孕。一来是为了孩子们,怕王氏有了自己的孩子,对两个孩子不好,所以想缓几年,让他们相处出点真感情来再说,二来则是王氏才十七岁,这个年纪生孩子……他总觉得不安全。   他的理由很充分,也不能说是坏心,可没和人商量就自己做了决定……想想这个时代对女人的苛刻,想想嫁过来几年不孕王氏可能遭到的流言蜚语,包三儿多少有些心虚内疚。   “都是皮孩子,你没恼了他们就好。”   “恼什么?小满如今都能做荷包了,字也写的十分像样,这样的孩子,我欢喜都来不及。” 第106章 催孕、操心   都说想什么来什么,这里包三儿满腹的不知从何说起,那边戳着痛点逼他就范的就来了,还是他嫡亲的兄弟。   这日一大早,包三儿刚将新做好的一批自行车送到南镇抚司衙门,领了车钱往回走,不到巷子口,就预见了包明武。   “老三,你等等,我正找你呢,站着啊,我送完公文就出来。”   他家也不远啊,你送完了东西到他家坐着说话难道不好?为什么要让他在巷子里站着等?包三儿本能的就觉得有些不对。可没等他说话拒绝,那边包明武已经一溜烟的窜进了南镇抚司。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等着吧!   包明武在经历司担着知事的职,可他到底不是正经的读书人,又是个外来,所以很识趣的没去和那些笔杆子夺什么权,只凭借着和南北镇抚司的熟络,接下了公文往来和沟通勘合的事儿,如此一来倒也安生的立了足。   旁人觉得他有些自轻自贱,平白的给人当跑腿的,却不想这走动的勤快之后,原本在上官中算不得显眼的包明武倒是多了不少的存在感,有事没事儿的总能让他得些别人没有的消息。   像是这会儿他做完了手里的差事出来,拉着包三儿避着人说的,就是那么一桩别人不晓得的。   “驿站要整顿?”   包三儿一听驿站两个字心里就是一揪,差点失声尖叫,强压住了那种不安,却不免眼睛瞪的溜圆。   他这被惊到的模样显然吓到了包明武,包明武捂着心口,满脸不解的问:   “你这是做什么?张阁老清理驿站也不是头一回了,这么吃惊做什么?”   是啊,不是头一回了,当初为了省钱,裁撤了不少抛费巨大,却实用性不强的驿站。还将那些贵胄官宦家子嗣亲戚平白拿着贴子白占公家便宜吃喝花用的事儿给点了炮,清了一圈,这动作已经是够大了,得罪了不少人了,怎么又来了呢?难不成他还想再裁撤一番?   只要一想到后头那些造反的,就有驿站兵丁,比如那个李某某。哪怕知道这还有几十年呢,是自己妄想,包三儿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慌。听着包明武问,他立马就说起了缘故。   “清理确实是好事儿,四年前那么一收拾,就是我也听说省了不少的银钱,好像有百万两?可再清理……故态复萌不过是时间罢了,能顶用几年?倒是那些被裁撤的,靠着驿站过活的兵丁该如何安置?若是平白丢开,那些人生活无着后,又会起什么乱子?”   这问题问的,包明武能知道?能回答?他能做的就只有一样,和包三儿学瞪个眼睛罢了。   “这是你该管的事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话当初还是你说给我听的,怎么这会儿你自己反倒是忘了?”   是啊,他就是再本事,光靠着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身份,又能干什么呢!可让他真的视若无睹……   “想将驿站耗费巨大的事儿解决了,也不一定只能用这么一个法子,想个别的折很难吗?那么多的官,都是科举出来的聪明人,怎么就不知道转弯呢!”   包三儿吐槽的很无力,带着包明武往外走的步子都颓然了几分。包明武有心多教训几句,看着他那样子也有些说不出口了,虽然他是粗人,虽然很多事儿他都不放在心里,可自家这兄弟……爱操心这一点他还是看的真真的。   “你有操心这个,还不如多将心思用到家里。”   家里?家里怎么了?包三儿茫然的回头,   “家里挺好的啊?”   “你媳妇进门也有些日子了,你就没琢磨琢磨再生一个的事儿?”   啊?刚才还说着国家大事儿呢,怎么一个转眼就开始催生了?这转换速度是不是快了点?弯拐的是不是大了点?   不,包明武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说的不对,与其让自家兄弟忧心忡忡的,让人看出什么不对来,还不如抓着这个好好的给他洗洗脑子。   “你家就小满和立夏两个孩子,男丁更是只有立夏一个,这怎么能成?独苗苗日子多难,你自己又不是没经历过,怎么的,还想让你儿子将来也和你一样?莫不是你在指望我家那几个?呵呵,咱们还算是堂兄弟,小时候也算一起长大,可到了立夏那一辈呢?便是咱们再有心,不如咱们亲近也是一定的,毕竟打小就没养在一处。所以我说你啊,还是自己生一个更妥当些。”   虽然催生是挺烦人,可包明武说的话却绝对够贴心,戳心的同时,也让包三儿心下感动的很,忍不住绽出个无赖脸,说笑道:   “我这心思还没说呢,大哥你就知道,可见经历司那边还挺锻炼人。”   “别胡搅蛮缠,和你说的话你好好放在心里。”   “知道知道,不过这事儿,我可不敢应承,谁知道送子娘娘什么时候来。”   这话别人信,包明武却是不信的,他挑着眉低声说道:   “别蒙我了,你大嫂都说了,为了两个孩子你当初可是问了不少事儿。”   问什么了?哦,就是问了问这年头外面后娘磋磨原配嫡子的手段是吧。那不是他就想了解一下行情,想着观察王氏品行的时候有个参照嘛,怎么就扯到他生不生孩子上了?难道他该说大哥心思挺敏感?   “大哥,和这个不相干的。”   “是不是相干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担心两个孩子被亏待养废是真的。”   这个包三儿认,他确实有这个担心,不对,正确的说,只要不是那有了媳妇就成后爹的渣爹,基本都会有这样的小心思吧。   “王氏如今看着还行?”   “挺好,和小满说是母女,相处的更像是姐妹,前日我中午回去,还瞧见他们娘俩一处午睡来着。可见相处的挺好,至于立夏,如今也是上学的孩子了,做功课又在我那边,相处的不多。”   “既然看着还行,那你也不用这么忌讳。立夏都7岁站住了,便是你立马再添个小的,相差也得有8年,差距这么大,即使宫里出来的,能做的也不多。”   不说小满如何?哦,是了,没几年就出嫁的姑娘没威胁是吧。倒是立夏……嘴上说能做的不多,心里怕是也一样警惕着吧。   包三儿心下笑了笑,顺从的点了点头,然后略带几分解释的说到:   “是大了,不用太操心了,而且我家……不过是最末等的武勋,家业也不算丰厚,能争的也不多。只是想着让她多调理几年罢了。”   调理?包明武脚步一顿,四下看了看,侧头小心的问:   “怎么,可是在宫里时有什么不对?”   “即便有女官的品级,可到底也是服侍人的,哪里能半点没妨碍呢,还是先将身子养好些更妥当。”   本不过是顺嘴寻个借口安抚一下包明武,为自己心里那点子小心寻个借口,可话一说出来,包三儿自己却心思一动。   他戒备着不让王氏生孩子,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日常也尽量安抚体贴,可那样地方出来的人真的能什么都没察觉?这要是察觉了,知道了,时间长了……难免不会怪到孩子们身上,如此怕是与他原本的初衷相悖,反而惹出事儿来。   既然这样,那不如就用这个借口来说话,直白点和王氏说了,如此即使依旧多少有些疙瘩,可好歹也是为了她好,多少也算是有交代,足够她安心了。将来外头有什么说头,那也是个现成的好理由,能少些口舌是非。   心下有了这么一个主意,包三儿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终究他也不是那狠心的人,已经成了他的妻子,他总是想着夫妻和睦的。   “大哥可还有事儿?这会儿都快午时了,要不去我那儿吃饭?”   “也好,省的回去嚼干饼子了,经历司那后厨的饭菜实在是不成。”   说话间兄弟两个就加快了步子,几脚出去就到了街面上,然后直勾勾的走进了对面的食铺。   他们走的快,所以都没察觉,就在他们走后,小巷一边的某扇门悄然的打开了,从里头走出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皱着眉看了食铺好一会儿,然后一个转头去了后头南镇抚司的衙门。   属于锦衣卫衙门附近的街巷宅子,什么时候会少了锦衣卫暗探?没人的小巷未必就真的是安全的,暗地里的耳朵可从没少过。   所以啊,包三儿不知道,就在他这一晚和王氏在房里说起调养身子,为将来备孕,羞的王氏面红耳赤的时候,他那一番担忧的话已经被锦衣卫送到了宫里。   皇帝捏着那张写满了对话的纸,手指头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满面的兴味。   “这家伙,还真是……张伴伴,当初他那话怎么说来着?”   “是吃着百姓的饭,操着阁老的心?”   “对对对,就是这句,这人,罢了,好久没出去走走了,明儿你提醒朕,去看看这操心操不够的。” 第107章 方案、自选   皇帝这一次出宫目的很明确,直直的就朝着包三儿家去。等着到了里头也不等包三儿插科打诨的问缘故,他自己就直接丢出了包三儿昨儿送到锦衣卫衙门的那张五个轮子的三轮车的图纸,指着上头的图形问包三儿。   “朕问你,这东西若是放到边关沙土多的地方,可能用?”   “能用,就是踩起来费劲些罢了。”   对于皇帝这么快就拿到了这张图纸,包三儿没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他都去将作监了,就目前他的受关注度,不知道那才奇怪呢。只是……一说边关沙土多的地方,包三儿第一个念头就是九边,想到了军需。对于自己这车居然能被用到这地方心下有些囧,此外还有些兴奋。他这是又要加强九边战力了呀!好,真好。   因为觉得好,包三儿回答起话来,那真是有什么说什么,半点都不带含糊的,就怕误了大事儿。这态度看的皇帝心下暗暗点头。   他为啥对包三儿这么容忍?这么一个微末小官频频点炮还能让他这么上心?看重的就是包三儿这一份为国为民的公心。   “费劲?这倒是不妨事,边关旁的没有,人总是不缺的。”   果然是边关,包三儿精神头越发的集中了,皱着眉头开始点出可能的弊端。   “不过这东西到底是靠着人力踩动的,力气比不得牛马,运送东西的话,怕是不及马车牛车装得多,运的快。”   “是啊,这人到底不是牛马,不过同样,用了这车,也能省下大笔的草料。哦,还有,这车能用多少年,你心里可有数?”   “若是保养的好,十年也是可以的,不过这保养需要用些油脂,就像是养护弓箭兵器一般,这个抛费……”   这个皇帝懂,兵器要想养的好确实要用油脂,有些讲究的还得用牛油。可这再抛费也比草料强,想想冬日没有草料的时候,喂牲口的那些豆子精料,还有每年冻死的牲口数量,疫病折损的消耗,唉,那银子花的,次次让他心疼的吃不下饭。好歹这车应该是不用这么浪费了,只是……   “十年,这时间虽说不算短,和牛马骡子的寿命比起来却还是少了些,此外牲口还能配种产下崽子,这么算,好像就没那么划算了。”   皇帝砸吧着嘴对此有些不知足,心下忍不住琢磨有没有更省钱的法子。   他这里想着银子,那边包三儿却心里有点打颤了。前头问用途什么的也就罢了,这后头的……你是皇帝啊,这么一口一个的划算……他有点怕被灭口怎么办?   皇帝暂时是不会有这个想法的,因为他下一个问题又来了。这么好用的人形咨询机,皇帝可不会白白浪费了。   “各处驿站要整治这个你可知道了?”   “是,臣听说了。”   都问到脸上了,包三儿哪怕情商再低呢,心下多少也有些明白,自己昨儿和大哥说的话怕是让人听到了,既然这样,那他有什么好瞒的?给自己挖坑吗?   “你说,用这个车子换下驿站的牲口,可行?”   “陛下,咱们的驿站还兼顾了军报军情递送的差事,若是没了马……这车到底速度有限,怕是不能承担起八百里加急的重任。”   哦,是了,还有这个差点忘了,都是让那群白吃白喝,还随意糟蹋驿站储备的人给气晕头了。   “那就换一半,这样每年也能省出不小的一笔了。”   虽然和他昨儿想的不一样,不过能省就是赚,皇帝在这方面很知足。而这事儿有了决定,那他心思自然而然的就转到了今儿来这里的主因上了。   “驿站的事儿你怎么想的?”   终于问到关键点了,这包三儿就有话说了,虽然他是个手工达人,可小说那也没少看,还真有点招,还是那种综合了各种小说之后的招。   “咱们的驿站问题确实不小,已经到了不整顿不成的地步了,朝廷当年制定官府与民间摊派共同承担的规矩,那是为了减轻负担,可如今……就臣所知,开国初年每匹马80石的粮草消耗,如今因为各种原因,已经被计算到了五倍以上。如此旁的开销,别说是官府吃不消,百姓更是养不起了。”   对,这个皇帝也知道,这也是为啥张阁老一说,他就立马同意整顿的缘故。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皇帝在看到三轮车的时候,会想着用这东西替换那些牛马,唉,再是家大业大,这鲸吞一样的粮草,真的快要养不起了呀。   “至于那些迎来送往的……军情也好,各类衙门押送也罢,这责无旁贷,属于驿站的本职,可其他的……各级官员往来这样的,陛下,让锦衣卫复核难道不成?公事的自然是全免,至于其他的,酌情给个折扣这不一样是朝廷体恤恩典?”   让他们自己给钱啊陛下,哪怕是当地官员捧臭脚帮着给呢,好歹不用摊牌了,也不用朝廷出了不是,那能省多少?   包三儿难得转着好几个弯的说话,对于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有些不自信,说话间眼睛就没从皇帝脸上下来过。所以喽,他很明显的看到,他这里刚说完,那边皇帝的眼睛就亮了。   很好,朕就喜欢这样不亏本又无赖的说法。想想都有些小激动,皇帝好像朦胧间看到了自己站在朝堂上指着那些个只知道占便宜的混账的脸,一脸恩典的骂人场面。   ‘都给你们面子打折了,你好意思不给钱?’   “嘿嘿。”   皇帝居然笑出声了?还满脸都是嘚瑟得意?跟着过来当了一路壁画的张诚下巴都快掉了,偏偏看皇帝一脸畅想正美着,他连动一下都不敢,这真是憋的呀,眼睛去看包三儿的时候,都带上了敬畏。   这家伙的胆子怎么就能这么大呢?豹子胆都说轻了。他知道他这一句话出来,会得罪多少官员不?知道他出主意的事儿被人知道了,会让人套麻袋不?   不,包三儿知道,所以他说的第一句是锦衣卫复核。呵呵,知道锦衣卫会查,你说,这些本就小辫子满头都是的,在经历过皇帝一年几次抄家之后,还剩下多少有胆子瞎来的?如今锦衣卫抄贪官那可是都快抄出节奏感了,哪个当官的不怕?   张诚没往这上头想,站在门外,充当门神,保护者皇帝隐私的刘守有却想的十分全乎。他不但是想到了锦衣卫差证驿站的工作强度,更看到了借机扩大锦衣卫团体,将锦衣卫权柄伸向军方边角的机会。   驿站啊,这要查证这些个公款吃喝的,有什么比直接放个暗探过去更方便的?全国这么多驿站,真要这么干,那要扩展出多少锦衣卫来?驿站隶属兵部,锦衣卫插手到兵部的地方,那渗入到各个地方军政里……   所以啊,这会儿刘守有看包三儿那真是和看亲儿子都快差不离了。真是贴心啊,这要操作好了,他许是会成为锦衣卫有史以来权柄最广,眼线最多的锦衣卫指挥使了。   工作室里人就那么几个,却一个个的都各有心思,以至于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了。这让包三儿相当的不习惯,坐在那里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好在皇帝回神的速度并不慢,大概也知道有些失态了,他眨眨眼,轻咳一声,立马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示意了包三儿继续,想将这尴尬抹了去。   包三儿本就还有话说,那接的不是一般的快。   “除了这几样,陛下,咱们这驿站既然能接送军方的信报,那民信局的事儿是不是也能合一合?”   民信局?皇帝下旨,那都是有人专门送的,他对这民信局还真是不了解,一时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了,转头看了看张诚,哦,张诚也不怎么知道啊,那刘守有呢?他知道不?   那自然是知道的,虽然他家也不用这个,可到底职位在这摆着,这样信息流通的地方,属于锦衣卫重点关注的地方,所以知道的还挺清楚。   “这是那些商帮办的局子,专门为人递送信件物品,自永乐年间就有了,百姓人家往来送信寄东西基本都是他们承接,价钱也不算高,所以十分兴旺。”   还真有这样的地方?皇帝感觉自己哪怕是经常出门呢,依然有些孤陋寡闻。想想包三儿说驿站也能干……   “回去将这整理好了递上来,朕细细的看看。”   既然商帮能干,还一干就一二百年,这说明什么?说明能挣钱啊!既然能挣钱,那他就很有兴趣,若是真的能成,那他头疼的驿站开销许是也能借此抵消好大一笔了。   出来一趟,一连几个麻烦都让包三儿给解决了,皇帝心情相当的不错。心情一好,他自然也愿意大方一把,   “你脑子不错,说说,这次想得个什么赏?”   大方归大方,可该试探还是要试探,皇帝要真心要赏个大的,能这么问?也就是包三儿心眼实诚,不然让皇帝这么溜,怕是心理都能搞出毛病来。   “臣听说前些日子陛下清查二十四衙门,理出来好些旧年地方上贡的食材?听说连着云贵的菇子都有?陛下,臣就是个好吃的,您看要不赏点这个?”   要食材?还是不值钱的菇子?这可真是个稀奇的喜好!关键是,还不费钱!   皇帝高兴坏了,手一挥,立马就给了个大数字,   “行啊,给你两车,对了,宫里东西多,张伴伴,你领着他去挑。”   还让他自己挑?哎呦那就更好了,他抽奖抽出来的那100份2斤的菌菇包终于能体体面面的摆到明面上了。嗯,就是海带好像也能一起带回来,到底是去了一趟宫里是吧!还是自己挑的,多点东西,家里谁会细究?   如此,他暂时还没法子拿出来的就只剩下白面了,这又该怎么圆呢?唉,抽奖一时爽,后续就烧脑啊! 第108章 铺路、帮忙   穿越不带挂,成盒机会大。哪怕是剁手后变现麻烦呢,包三儿还是很感激有这么一个让他开挂的东西的,看看这会儿,因为他中级机关术的本事,给了他多少便宜?   只稍稍改动了几个地方,原本一日才能做出百来个钢珠的模子,这会儿直接上涨到了五六百,大大的提升了制作速度。不过是十来日,锦衣卫的自行车就交单了。因为他速度够快,将作监又忙着各种款式三轮车的活计,一时倒是让他自行车又多了好些人情单、关系单,连着宫里都传了信,说是让他想着做个小孩子能用的。而且还分年龄层,从三岁到十岁,最起码三款。   小孩子用的?童车?皇后不是还没生嘛?不是说年前才足月?皇帝这么干图个啥?   是啊,图啥,太后都这么问了,只是没想到皇帝这一次难得的,居然半遮半掩起来。   “搭配上成人的自行车,过年正好可以当个赏赐,钱不用多,东西还够新奇,多好。”   好吗?理由是不错,可自己生的崽,太后知道这肯定还有别的缘故,只是皇帝不说,太后也不好多问,毕竟是已经亲政的皇帝了,多少总要给点面子的对吧。   所以喽,太后自然不知道,等着皇帝回到了御书房后,立马露出了即将挣大钱的表情。   “消息传出去了?”   “都传出去了,陛下,这消息好传着呢,勋贵人家多半都是有姻亲的,只要有几家知道了,那基本就全知道了。”   “好,那剩下的咱们就等着,看看他们会不会为了骑得爽气些,就来采买土水泥了。唉,你说工部那些人,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就知道一个劲的催着多烧,如今可好,多出了这么多,白白的占了库房,糟蹋了银子。”   嘴里嫌弃,眼睛却发亮的皇帝即使是张诚这样陪伴多年的,也忍不住想吐槽他口是心非了。   “陛下,外城的路面有多平整,多干净,大家都看着呢,想来那些个不缺钱的,必定能领会陛下的心思。”   “有好东西,这些人自是不会不懂的用,如今朕就怕他们不敢出头。明明一个个家里银子堆得山一样,愣是比朕还抠唆。”   这话说的,张诚都想替那些勋贵们委屈,以往奢靡的人大把,为啥现在变成这样了?就是总被人说壕奢的张阁老都将那顶大轿子换了,陛下唉,还不都是让你那动不动抄家给闹的。这是用人头生生的给他们上了一堂财不露白的课呀。   “不行,这事儿还得两手准备,这样,你去寻武清侯,告诉他,他家门口那一段路归他们家收拾,让他赶紧的,去工部买了水泥铺上。不对,这太少了,他家庄子到城里的路也归他收拾,干好了,他家自行车、三轮车各给5辆。”   明明是给皇帝办差,银子还得自己出,就武清侯家的家底……十辆车子赏的,一家子老小估计都能琢磨卖出去换钱了。   不管心里怎么胡思乱想,张诚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垂着头除了应声还是应声。然后招呼个手下,急吼吼的就去送信。   看到这里大家是不是明白了皇帝想干啥?对滴,他最近想到了一个全新的挣钱项目,那就是卖土水泥!   外城都干的差不多完工了,烧制土水泥的人怎么安置?那些多余的土水泥要放到哪儿?怎么才能多收拢点钱,为河工重新用土水泥筑堤做准备?   只要开卖,让这生意转起来,那就什么都没问题。所以皇帝出招了呀!而且干的还相当的不赖。你看看,这里消息刚传出去没两天,武清侯家就忙起来了!一车车的土水泥往家里拉,修筑外城刚解散的力工们也一一被招揽了过去,三下五除二的,府门口就变了样。   然后不等别家问上门去,他家又领着人,用三轮车一趟趟的将土水泥往城外的庄子上拉,那大干一场的架势,好些人家都看傻眼了。   “你们这是忙乎什么呢?难不成门口弄齐整了还不算,还想将庄子也修了?”   “是啊,不止如此,还想着从庄子往城里修条路呢。都说修桥铺路能积福,不趁着别人没反应过来赶紧的弄上,不等几年,这样近便的地方怕是就没咱们家的份了。”   等等,什么叫没你家的份?这事儿还能抢起来?哦对,还真是能抢起来,毕竟这里离着京城近,做的皇帝都能看在眼里是吧!行善积德固然是该,可若是能同时给皇帝刷个好印象……嘿,这事儿划算啊!土水泥才几个钱?一份钱得两份收获,值!   来问的是武清侯家的姻亲,自觉得了讨好皇家的秘诀提点,回去后不单是跟着干,还给武清侯府送了谢礼。这礼给的,武清侯府的几个爷们都差点笑岔了气!扒拉着算盘珠子那么一算,哈哈,采买土水泥的银钱已经回来三成啦!赶紧的,在忽悠几个,如此这一桩差事办的,他们家就半点本钱都没有,尽挣了。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皇帝这抠唆的性子找到出处了吧!那就是姥家门里遗传的。   武清侯府的速度很快,效果也相当的明显,庄子上才铺出一条路,就让日常巡庄的时间缩短近半,运送物资速度加快一倍。而随着其他人家也陆陆续续的有了动作。土水泥的路一多……自行车和三轮车的好处自然越发的显眼了。脚一踩,呲溜一下就窜出去十来米,这速度,比骑马都利索,城里那些会玩会闹的纨绔子弟瞧着能不心动加行动?他们心动了,那他们各家的庄子能不跟着铺起来?   如此,皇帝的算计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没用他花一分一毫,京城周围的土水泥交通网在短短一个月里,就那么形成了,并且随着城外交通网逐步衔接,这种土水泥铺就的道路还在不断的扩散。   那么这些外头的动静对包三儿又有什么影响呢?自然是订单越发的多了呗!   “不是说你这自行车的图纸都给了上头嘛,怎么这些人不去寻将作监,还盯着你呢?这一日日不停的,我瞧着你人都快瘦一圈了。”   包明武难得沐休,想过来寻自家兄弟闲话几句,不想茶都来不及喝一口呢,就被抓了壮丁,成了给自家老三打下手的。你说,这苦逼的能不吐槽吐槽?   当然他也是真的绝的自家老三干这个不划算,你想啊,来的都是品级比他高的人家,能开几个钱?不自家贴进去,都是相互给脸了。可这时间若是给老三用来开发新东西呢?不说升不升官这样的狂妄话,光是上头给的赏银,就绝对不会是小数。这么一算,你说,做这个是不是亏了?   “将作监那不是在忙乎三轮车嘛,这个大哥难道不知道?外城那边缺的可不是小数。”   包三儿将一匣子钢珠拿出来往油脂里一倒,搓着手准别开始卡链条。眼睛顺路看了下包明武的工作成绩。嗯,很好,一个个的零件擦拭的十分光亮,一看就知道是个熟练工。   “这倒是,这么些城门呢,哪怕一个城门五辆,那也不是个小数。五个轮子的那种车子,听着还挺难做?那就更耗时间了。另外还有五城兵马司巡城兵丁的需求,光是这些,将作监估计就得忙晕了头,毕竟他们虽然人多,却不可能只做这一样东西。”   “所以啊,那些个等不及的,可不就寻我来了嘛。”   “等不及还不多给钱,唉,这些个人都怎么了?怎么就那么不豪气了呢。”   “放心,他们不豪气,你兄弟我豪气,走吧,吃饭的时辰到了,今儿有手抓羊排,让你吃个痛快。”   正好一个链条卡完,包三儿看着里头铜钟已经走到了五点,索性便停了手,笑呵呵的招呼包明武起身。   大哥难得一个沐休,让他直接给占了全天,不给点好处,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让老韩叔今儿多进了些羊排,一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带上一食盒回去,让嫂子他们也尝尝鲜,这可是老崔头的拿手菜,宫里都数得着的。”   自家兄弟,帮着干活给钱不好看,给东西都得选不忌讳的,这个时代的人情往来啊,比现代不知道麻烦了多少。也就是他穿来就有原身的记忆,不然一个小白来了,还不定闹出什么笑话来呢。   “那可要好好尝尝。对了,老三,你这还有多少没交货?实在人手不够,我让你侄子也过来帮忙吧,十一岁的大孩子,也能当半个大人用了。”   “这还不至于,家里这么些人呢,不过话说回来,大哥,学这手艺……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你想啊,这自行车、三轮车多了,那以后修车什么的,是不是门好生意?”   “修车?”   包明武原本已经起身在擦洗双手了,听着这话人一下就不动了,琢磨了好几秒,这才笑说道:   “你别说啊,这还真是个好主意,若是能有个小铺面,再来个回收旧车什么的,这买卖怕是比那些修缮兵器乐器的,更挣钱些。”   说道这里,包明武眼睛一闪,往包三儿这里靠了靠,低声问:   “你说,若是让老二干这个,可行?”   “怎么不可行,我看很行,二哥前阵子日日下工就来帮忙,如今组装都能干了。真开这样的铺子,只要易损的零件配齐,立马就能开张。”   “这就好,你一会儿给我多弄点肉,哦,对了,再来盘子海带,那东西你二哥喜欢,晚上我寻他喝酒。” 第109章 犹疑、开铺   包明武一心给自家老二寻个比做账房更来钱的事儿,那么包明威愿意吗?他心里是愿意的,谁不愿意手头宽裕些?当个账房,虽说吃喝不愁,家业也能攒些,可再怎么努力,也就是个小门小户的模样,想攒出个小富裕来,没有一二代人是不成的。眼见着自家和两个兄弟家距离越来越大,他能没点想法?   可正是因为有点想法,所以啊,在开店的事儿上,他反而迟疑了。   “大哥说的是个好财路,只是……”   “只是什么?”   “大哥,你和老三如今都有了官身,若是我那日成了商户,那可怎么办?全家都得丢脸。”   士农工商,大明的政策倾斜的十分有差距,当官的最贵最富,地主农户日子最苦,税赋最重,工最贱,商……最被看不起。在这样的大势下,丢开勉强能算半个文人的账房身份,去当个商户,即使银钱多些,也有些没脸啊。   包明武听着自家兄弟的话,先是一愣,   “什么商户?咱们家这样的怎么可能会变成商户?谁浑说给你听的?等等,莫不是你也想混个官职出身?和大哥我以前那样,去给衙门记账?”   “我可不敢往这浑水里去,官家的账那是好做的?瞧瞧那些被抄家的,被牵连的,哪回少了账房?没得好好的日子不过,去过那胆战心惊的。”   这是个心里清明的,可同样也不上进的很,怎么就尽看着那些不好的呢。   “你这混人,都想什么呢,拿了做账当敲门砖,进了衙门,那还用一辈子做账?再说了做账就一定危险?大哥我当初不也是给百户大人做账的?可有被牵扯?不一样跳出来了?”   包明武恨铁不成钢的喝了一大口酒,低声斥道:   “你若是真有这心思,早和我说了,这次外城新置千户百户的时候,哪哪儿塞不进人?只要进去了,等着有机会,又怎么会跳不出来?只要操作的好了,混个□□品,那你家不也成了官身?一家子三兄弟,三个官身,在京城又该是何等的稳当?”   说到后头,包明武又有些自责起来,拍着脑袋后悔道:   “也是我的不是,那时候只急着帮自己寻个升官的机会,竟是忘了给你谋划谋划,好在如今也不算太晚,我琢磨琢磨,看能不能替你寻个机会。”   “不用,不用,不用这么麻烦。”   包明威连声推脱,看着竟不像是说笑,包明武看着不对,眼睛一眯,试探着问:   “是弟妹?”   包明威脸一红,略带几分涩然的笑了笑。   “女人家就是爱攀比些。”   “她嫌弃你了?混账,可是给你小话了?这样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   自己的亲弟弟,便是再有不妥,那也是亲的,更不用说老二这人,虽说平日总爱算账,看着太过精明了些,可人品却绝对不差,对着兄弟有情义,对着妻儿有耐心,这样难道还不够好?   “大哥,不过是夫妻间争执几句罢了,没事儿。”   看看,就是这样,只要是关系到妻儿,宁可委屈自己。   “什么没事儿,你是我弟弟。”   说到这里,包明武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摇头说到:   “也不对,她想着你出息这也是常理。老二,你给我说心里话,若是可以,你……咱们家如今多少还是有些能为的。”   如今可不是以往了,以前他们家就他一个普普通通的锦衣卫校尉,想给兄弟谋划也不能,可如今呢,一家子可是有两个官的,老三在上头还有体面,想为老二谋划又有什么不行?说一句戳心的,他们以前保住都千难万难的锦衣卫名额,在上头眼里,那和吃饭喝水一样容易。所以只要老二想,那这事儿就能办。   老二想不想……回想一下最初的话,其实老二心里多少也是想的吧。只是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琢磨的。   “那不是还有修车的买卖嘛,那也挺好的。”   包明威看着精密会算,可事实上因为日日都埋在账本册子里,性子缺比兄弟更纯粹些,也更实际。   在他想来,就自家大哥以往那个帮百户算账的差事,那真不是什么好差事。银钱不多,事儿还麻烦。用大笔的银钱走礼,欠下好些人情去换这样的差事,实在是不划算。只要保证开铺子不至于变成商户,那其实有个铺子好好挣钱也挺好。   “什么挺好的,若是能进衙门当差,那这买卖放给谁不能做?挂在你这里,让家里的人去守着不也一样能挣钱?”   将桌子上的东西往边上推推,包明武往前倾斜了几分,盯着包明威的眼睛,一脸严肃的问:   “好好说,你原本心里怎么想的,自家兄弟,没必要藏着掖着。”   “我,我先头有听人说,户部和工部都要清理些杂官,另外扩充个新的部门来,好像是和土水泥、三轮车这样有关的。”   工部和户部?清理杂官?新衙门?难道老二想去当文书?可衙门的文书,那多是秀才举人,老二童生都没考过,可未必能成啊!   想张嘴问,可一想到刚才他那突突突的一说,老二立马缩回去的样,包明武就压下了心思,稍稍坐正几分,扬了扬下巴,   “继续说。”   “这些都是老三弄出来的,平日也跟着忙乎过,比旁人中知道的多些,若是我去这样的地方谋个差事,那做起来应该挺容易。嗯,就是这些,其他的就没想了。”   说到底还是想进衙门当差的,只是因为看着做账的容易出事儿,所以想避开这个。   “这确实也算是个机会,只是你也知道,咱们家是武人出身,去那样的衙门,天然就会被人排挤,老二啊,这地方就是进去了,怕是日子也不好过。”   这是事实,包明威也知道,所以他才一直没开口。   “算了大哥,我也就是想想罢了,其实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好什么呀,没有今儿这一番谈话他还不觉得,一说才知道老二……一家子三兄弟,以往他一个在衙门的时候还好,老二老三相互没什么可比较的。如今一下子就落下他一个,还是个当哥哥的……自尊心怕是受了不少的煎熬。   可即使这样,老二依然在老三忙得时候主动去帮忙,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过来照看。就凭着这些,他这当大哥的也得为老二好好琢磨。   “这样,你让大哥我好好想想,过几日给你消息。”   不说到底怎么样,只说给消息,这就是变相的说他一定给寻个好去处了。   包明威听着一时又是兴奋高兴,又是忐忑不安,半响才憋出一句:   “大哥,别找要送重礼的,那不划算。”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记着划算不划算,算账的本事算是刻到骨子里了。   包明武一个大白眼过去,狠狠的灌了自己一杯酒,不想和这弟弟说话了。   帮包明威寻个差事的事儿,还要寻机会,可开铺子这事儿却立等就能成的。包明威有个小铺子,如今看着不大,不过是一间门脸的模样,可位置却不错,就在南面某个中等街巷的拐角处。不过是挂个幡子,里头弄个架子,摆上些各式零件,装个修补杜仲胶轮胎的小锅,这铺子啊,就能开起来了。   包明威家的老仆老钱头早早的就领着包明威家从慈幼局领回去养的小厮赵三喜去开了铺子的门,在幡子下头挂了个三轮车的轮胎,放了一串的炮仗,这就算是正式开门营业了。   包三儿难得走了一趟远的,去铺子里看了一圈,瞧着东西还算齐备,点了点头,冲着老钱头说到:   “你跟三喜在我那儿学了也有好几日了,旁的不说,掉链子怎么修,杜仲胶该怎么补也算是学的可以了,所以遇上了生意别看着人家富贵就心里发慌,仔细着来就行,修车修车,那是人家有求于你,不是你求人家,知道不?若是遇上不会的,或是看着麻烦大的,也别急着上手,细细的和人分说清楚,直接带到我那儿去,怎么也不至于得罪人。”   老钱头以往在包明威家就管个田地,做些家里的重活,不像老韩头有待人接客的经验,包三儿生怕他担不起事儿,嘱咐起来十分的上心,就差没揉碎了手把手的教怎么和人说话了。这模样,看的边上的三喜抿着嘴都想笑。   一个不到三十的像是教儿子一般教导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头,这场面真的很违和。   他这里想笑,那边的老钱头却越听越安心。有包三儿在后头兜底,他整个人都放松了几分,吐出气来腰杆子都直了。   “有三爷这里能去,我这心啊,就算是安生了。你说这样的精贵东西,若是一个不好给修坏了……二爷得给人做多少日子的账才能补回来呀。真是一想就心虚的很。”   果然是包明威家出来的人,一张嘴就算账,包三儿都让他说笑了。   “老钱叔,你放心,这整个京城,如今开修车铺子的就你一家,独家的买卖,就是有什么岔子,人家也不会太过分。当然,咱们也不欺负人,修坏了,那大不了咱们给换新的呗。你家二爷自己就能干一半。”   他家二爷能干一半?若是这样,那就是闯祸了,好像损失也不算大了啊!   这么一想,本还觉得有些缩手缩脚的老钱头越发的安心了。点着头笑着说道:   “要这么说,我这手艺练好了,将来还能去三爷您那儿混点短工钱?这可划算到家了。”   嘿,居然句句不离算账?这水平,真是绝了。 第110章 机会、嫡子   包明威家的铺子开张后的第一件事儿不是干活,而是宣传,不然谁知道他这里能修车是不是?为了这个,包三儿和包明武两个特意往有车的人家走了一圈,撒了好大一笔的散碎铜板,才将各家的小厮都通知了个遍。   对于两兄弟这样的帮衬,包明威没说旁的,只嘱咐自己媳妇,平日多去照看几分隔壁大哥家的孩子,包三儿那儿也多上心,时不时做点鞋袜衣衫过去。   他这样包罗氏倒是有些不解起来。上下打量一番包明威,挑着眉说到:   “你这人,往日没这事儿的时候去帮忙倒是挺起劲,怎么如今反而不上心了呢?按我说,怎么也该置办一桌好酒好菜,请上一顿那才像样。”   “什么像样不像样的,兄弟之间,那是讲究这个的?还请吃饭?没得生分了。你别管,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包罗氏觉得包明威那是什么数都没有,她平日是爱眼红说酸话,可她同样也心里明白,如今他们家这日子能这么顺当,能开起店铺来,全是沾了老大和老三的光,人家还上赶着这么帮衬,怎么能一点像样的表示都没有?再是兄弟,那也不能这么来啊。   包罗氏没包林氏那样御夫有术,可该有的小动作却半点没落下学,看看,这腰间360°旋转,用的就相当顺手,让包明威立马投降。   “哎呀,你这人,怎么又来这招。行吧行吧,说给你听,记着啊,不许说出去,不然就麻烦了。”   “赶紧的,钓什么胃口啊,藏着什么事儿?”   下了这么一个狠招才肯说,那必定是个大消息。   包罗氏八卦的眼睛在闪光,嘿,哪怕吃的是自家的瓜呢,这兴奋度也一样让人着迷。   “大哥说了锦衣卫那边似乎是要另外招些人。”   包明威声音很轻,几乎就是靠在包罗氏的耳朵边在嘀咕,里屋揉着眼睛有些发困的孩子刚想出声喊人,嚷嚷睡觉。就被眼尖手快的丫头小子抱到了最里头,轻声的哄着,生生腾出个大空间给包明威两口子。   包罗氏扫了一眼,看着孩子没什么事儿,撇开了就不管,只顾着听包明威说话,搭话的还挺及时。   “招人?外城那边不是都满了嘛,怎么还招人?”   “说是驿站那边要清理什么的,反正要派人去盯着。你想,全天下那么多驿站,哪怕是一个地方一个人呢,你说,那得多少人?虽说好些太远,不可能都从京城出,可那些总旗百户之类的,总的从京里出去吧?不然上头能放心?为了这个,怕是京城其他亲卫里,也要调出不少人来。”   这确实是大动作,而且外头半点声都没有,这里头怕是有什么关隘,自家男人不好明说,不敢明说,倒是也在理。只是……   “那和你有什么相干?”   “你这脑子,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其他亲卫,出去那么些人,那空缺的名额是不是得另外补齐?下头提拔一部分,外头掺杂进去一部分,这都是常规操作了。”   明白了,明白了,包罗氏啪的一下,一巴掌拍到了包明威的大腿上,拍的他龇牙咧嘴的全然不顾,只兴奋的乐呵。   “这是想把你借着这机会也塞进去吃官家饭了?”   说完这句,包罗氏起身绕着桌子足足转了三圈,才稍稍缓解了几分激动,双手撑着桌子,低头急促的说到:   “若是真能成,你们三兄弟,那真是……”   真是什么?真是进去了,就他这不怎么爱钻营的性子,怕也是一辈子就在底层混着的份,有什么好激动的,最多就是多了身皮,没什么人能欺负而已。可他家就如今老三的官职,寻常中下等的人家,谁敢欺负?所以这事儿就是成了,那也就是名头好听些而已,实际实惠,未必有他当账房多。   “行了行了啊,心里知道就行了,咱们啊,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什么啊,你这人,既然还有这样要紧的事儿,那大房和三房那里,不是更该多表示表示?不然人家帮了这么多,你连个表态都没有,那得多心寒。”   呵呵,才到哪儿啊,就大房三房都出来了,你给分的倒是够利索的。   “这会儿连着风声都没有呢,大张旗鼓的,岂不是招人眼?还不如日常亲近着,其他的都攒着,以后一次给的大礼更合适。比如老大家将来立海成亲,给份厚点的礼,老三那闺女出嫁的时候,添妆给厚实些,这比什么都强。”   啊?一竿子支到这么远?这样的事儿就是包罗氏这样的见人好就眼红的都干不出来。抿着嘴想了半响,才回身去了里间,寻了个匣子出来,往桌子上一放,掀开取了个银包石榴石的镯子出来给包明威看。   “一码是一码,以后的事儿且不说,咱家这铺子总是沾了你家老三的大便宜吧?这东西给小满如何?”   “这是你的嫁妆。”   “就因为是嫁妆,拿出来才显得诚意,不然咱们家的东西再好,他家也未必看得上,别忘了,老三那手艺可精细的很。还有大哥那里,帮着洒了那么多钱,你给钱不合适,给厉害弄套孩子用的文房四宝总是成的吧?”   “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呢。”   “我是不听,我就知道一条,有来有往,那才能长久。”   说话间将那镯子往包明威手上重重的一放,合上匣子捧着又回里屋去了。剩下包明威表情复杂的在那儿坐着,半响听着里头包罗氏都开始哄孩子了,这才抹了一把脸,露出几分暖意的笑来。   自家媳妇为了他连着嫁妆底最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这样的情分,他便是石头都能被焐热了,那心真的,暖的都发烫。   这人什么?包明威没说,可第二天却十分听话的去笔墨铺子买了一套十分登样的文房四宝,送到了包明武家,那镯子也套到了小满的手上。   至于他这么干之后,包明武和包三儿又是怎么和他来来回回的闹腾,这就不细说了,只说这包明威和自家媳妇说的事儿,那是真让他说着了,直到十月底,这事儿才隐隐约约的有了点动静,而正紧开始从各个亲卫挑人的事儿,一拖就拖到了十一月。   而到了这个时候,整个京城那就顾不上这些个事儿了,因为皇后的肚子到日子了,满京城,甚至是整个天下的人,日日仰着头等着宫里的消息。   “哇……”   响亮的哭声从宫殿内室穿来,坐在外间的太后和皇帝齐齐起身,期盼的看着内里,就等里头的人报信。   “生了,生了!是皇子。”   声音里的喜悦藏都藏不住,尖锐的声响直直的传到了宫殿外头,然后就听见外头噗通噗通的跪地声,以及喜悦的恭贺,那声音悦耳的,太后眼睛立马就湿润了,闭上眼的那一刹那,眼泪跟着流了下来,含笑的嘴角呢喃着,   “皇子,是皇子啊!嫡长子,这是嫡长子!大明的根基有了。”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小心些。”   太后想进去看看,可人才一动,就有些打晃,皇后生了多久,她和皇帝在这外间就陪了多久,整整一日一夜啊,水米未沾,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如何能撑得住?如何能不晃悠?眼前都有些发黑了。可即使这样,太后的笑也没下去过。被人扶着都不肯甘休,眼睛一个劲的往内室看,就等着里头的人将孩子清洗包裹了抱出来,让她好看一眼她的孙子。   看着太后如此执拗,皇帝赶忙过来扶着自家老娘,一边引着她往回坐,一边朗声讨喜,转移太后的注意力:   “娘啊,你儿媳妇争气吧!”   “争气,十分争气。”   “那儿子争气不争气?”   嘿,这嘚瑟的样,看着真是让人无语,可这会儿太后且顾不得这些呢,只觉得心里满满都是欢喜,人还没重新坐稳呢,就眯着眼睛伸出手,摸上了皇帝的脑袋,像是小时候哄他时一般,柔声应着。   “争气,很是争气,你父皇泉下有知,也必定说你争气。”   是争气啊,想想上一辈那几个,自己都活的艰难,顺利长大都得谢老天爷开恩。进一次宫都要先给自己做番心理建设,就怕“两龙不想见”的魔咒加身。到了儿子辈,那生的叫一个艰难,不是这个夭折了就是那个没生下来。细数数,这孩子的数量稀少的都让人心里哆嗦,一个不好,这捡来的皇位都有重新还回去的可能啊!   可如今皇帝才几岁,这国本就有了,如何不是争气?这会儿怕是朝臣们也安心了吧。皇陵那头烧香都能烧出节奏感了!   确实是安心了,张阁老家的书房里,同样熬了一天一夜的老先生听到外头传来的消息,朗声笑的,差点就岔了气。就这还一叠声的让人去府外放爆竹,红灯笼都吩咐人寻了出来,说是要与天同庆。   在整个京城都沉浸在有了皇嫡长子的欢乐中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包三儿坐在工作室里却一脸的迷茫和不知所措。他这会儿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呢?想的……很现实,也很长远。   换了个生母,这皇长子,还是原来那个吗?应该不是吧,基因不一样嘛。那么在皇帝期盼中出生的这个皇子,又该接受怎么样的教育呢?肯定不是那种视若无睹的教养,更不是没有亲妈教导抚养的散养,如此,这样在皇帝皇后手里亲自养大的皇子,能承担起中兴王朝的重任吗?   包三儿不知道,不过他觉得,这多少也是一个机会,是这个王朝延续下去的机会,也是他这样的逃开亡国命运的机会。 第111章 心绪、做钟(捉虫)   “三爷,奶奶说今儿有普天同庆之喜,她亲自下厨做了点小菜,让您今儿早点回去尝尝。”   包三儿在工作室有一锤没一搭的神游天外,不知飘到了几重天,一个恍惚,门帘子一动,二门跑腿的小厮包子从门外探出了脑袋,露出一张喜气盈盈的脸,说了这么一番话。   这可真是……让人莫名感觉很复杂。自家媳妇是谁?这皇长子……   “奶奶做什么了?看你这欢喜的,莫不是已经尝了滋味?”   王氏爹是武举人出身,又一直在北面任职,这样的人家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是怎么都搭不上的。美味小菜?倒是挺让人意外。   包三儿笑的有些淡,不过精神却恢复了几分,丢开手起身的动作也相当利索。   包子看着憨厚,眼力见却不少。恩,这或许也是慈幼局出身的孩子的特色技能了。特会看人脸色,特会顺杆子往上爬。   瞧着包三儿比刚才精神了,他立马用一种偷偷告诉你个小秘密的亲近样,笑说道:   “不敢,不过,嘿嘿,小的闻到了,可香可香了。听奶奶和姑娘说,还是在宫里跟人学的。”   刚丢开几分宫里不宫里的,让包子这么一说,包三儿起身准备往后去的脚步又微微一顿,只是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只那么迟疑了一下,就恢复了往里走的步子。   自打家里开了食肆,后院正房的西耳房,贴着小门的厨房就饱受冷落。也就是新奶奶进门后,为了日常能有个煮茶熬粥烧热水的地儿,这地方才又热闹了起来。如今新奶奶又在这里做起了小菜。人气是越发的旺了。   包三儿刚进后院就远远听到了人声,看着人挺多,他也就没去凑热闹,而是直接进了书房,拿了本书随手翻着,就想看看这些个人要兴奋到什么程度。   他有心旁观却忘了作为一家之主,他的行踪在这个家里自来是最瞩目的,他刚进了屋子,包子就小跑着去报了信。所以喽,书还没看一个字呢,王氏已经收拾了手脚,领着丫头,端着茶水过来了。   “三爷回来的倒是巧,我这刚将普茶泡开,您就回来了。”   “哦?普洱送来了?”   包三儿一听有普洱,心下就是一喜。他自来就爱在冬日吃普洱茶暖胃,可自打到了这里,就没享受过这待遇,如今不兴这种啊!你说懊糟不懊糟。好在他如今是官,有的是人奉承,看,不过和相熟的茶商提了一嘴罢了,这立马就来了。   “半下午刚到的,陆家茶庄的伙计送来的时候还问呢,说是他家还有些茶砖,想问问你要不要,我让他去前头寻你了,怎么,没去?”   “茶砖?食肆大茶桶里用的?”   “应该是吧。”   “若是这个,那必定是老崔叔他们那边遇上了。”   包三儿回答的淡,王氏却心中不安,眼睛一瞄一瞄的看着包三儿,迟疑了半响才半遮半掩的问:   “三爷,这铺子里的事儿,您……”   “你想说什么?说我怎么不管?”   哎,他就是个五品官罢了,你好歹也是个宫中出来的六品女官,身份几乎雷同,这样都没给你点勇气?说起话来怎么就这么虚呢?还频频看他的眼色!自打成亲以来,他自觉也算是够贴心,够尊重的吧,怎么这会儿……   想想历史上她原本的轨迹。有长子傍身,有太后支持,还有朝臣帮着抢福利都能混成那样,这脾性是弱成了什么样?隔壁邻居都能急出心脏病来。也就是如今入了他们家,不然到哪家怕都是悲剧的命哦。   包三儿笑着反问的样子挺随意,眼睛里还带着几分鼓励,王氏难得也鼓起了几分勇气。   “妾身虽不懂经营之道,却也听人说过,这进货的事儿……全放开真不会出事儿?”   她虽性子柔弱恭顺,却也不是那不长眼睛,不知好歹的。丈夫温柔缱绻,孩子活泼可爱,下人尊重亲近,这样一个比她午夜梦回时更温暖的家,她也懂得用真心来回。即使不知自己说的,是不是妥当,可关心总不会错。   “这才几个钱的事儿,不买这个也要买别的,既然是这样,何必卡的那么紧?事必躬亲的来,我就是再长八只手,也忙不过来。”   确实不会错,不单是不会错,再她终于踏出这一步之后,包三儿还欣喜的给予了一点引导和指点。   “像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要管事选的稳当,账册看的明白,那不管什么铺子都不会出什么大岔子。若是时不时的再能亲临一二,物价等抽查几回,那么只要没什么天灾人祸的,就不用多费心了,总有银子能拿回家来的。”   包三儿说的有些快,王氏听的眼睛发直,表情十分呆萌。包三儿伸手捏了她的脸,才羞恼的跺着脚红着脸回了神。   “喊我早些回来就是给我看这个的?”   “什么呀,赶紧的吃茶吧,一会儿该凉了。”   “你试过没?”   “没呢。”   “那就着我的手,你吃一口试试。可香了。”   “确实香,嘿嘿,还挺好喝。”   嘿什么嘿,话题已经扯远了你没发现嘛?这懵懂的样,包三儿心下好笑的同时多少也有些满意,柔懦些其实也挺好,最起码听话,好哄。   随着大流普天同庆那么一回,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像是包三儿,这接下来的精力就基本全耗在了西洋钟上。   研究清楚功能了?那就该开始自己打造各个零件了;零件搭起来能动了?那就赶紧的缩小了来试;大大小小的都上个发条就走了?那组装起来赶紧看看,时间准不准;时间大差不差了?那还等什么?赶紧的设计出个漂亮讨喜的图形来,做出个像模像样的,给上头送去呀!   自觉靠着手艺吃饭的包三儿十分的稳当,即便钟表对他已经没有了秘密,在做一个贡上去这个事儿上,依然不敢有半点疏漏。   做一个什么样的才算是漂亮的?讨喜的?不会犯忌讳的?众人都挑不出毛病的?   包三儿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他有挂!!后世钟表馆里,有的是精品等着他照猫画虎呢。唯一要发愁的是,这什么水法啊,什么鸟鸣啊,该怎么做?太西洋化会不会打眼?   因为这个那个的理由,包三儿光是设计就用了小半个月。而等着宫里收到包三儿按照记忆中,现代钟表馆展出的,老外送给辫子朝瞌睡龙的铜鎏金太平有象钟仿制的类似大座钟时,时间已经走到了这一年的年末。   这个铜鎏金的钟一送上去,皇帝那真是高兴坏了,围着这个80公分高的东西转了三圈都没看够。因为看时间方便,这钟难得的,没落到和其他珍品一般,被藏起来的待遇,而是被皇帝就那么放在了御书房里,日日相伴,时时嘚瑟。   而皇帝当代言人的结果是,包三儿因为这钟又火啦!比如张阁老家,就急吼吼的跑来询问,想要定上几个符合他们审美的好钟。   包三儿业务忙起来之后,皇帝从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机会,和几位阁老嘀嘀咕咕的商量了好几日,这才将包三儿召唤到了宫里,询问做这东西的详细。就皇帝那众所周知的性子,哪怕不明说呢,包三儿也大致就明白他想干嘛。   想想自己做死做活,皇帝随口一说,就能换大笔的银钱,包三儿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甘的,所以说话的时候多少有些保留。   “这东西零件特别精细,而且每一个都得上百个小零件,所以一两个月作出一个都是快的。此外若是换一个款式,时间还得加长,毕竟里头的零件还得重新布局分配,三五个月估计差不离。陛下,您看……”   这么长时间吗?这么长好啊!越是难做,那就越是稀罕,越是稀罕,那就越是值钱啊!   皇帝眼睛眯了一下,然后指着就在边上的大架子上摆着的那钟问包三儿:   “若是按照这个款式,外头稍微调整一二呢?是不是时间就能紧凑些?”   “确实,只要核心部分不改,两个月基本就能出一个。”   “那么一次多做点一样的零件,三个月最大可能出多少?”   哎呦喂,皇帝唉,你这手笔……这是要搞个大的吧!这是准别宰谁啊!想宰人没事儿,你可别一个劲的逮着他薅羊毛啊!若是以后别人知道他这里出去的比皇帝出去的便宜好些……他这生意还怎么干?不行,得多控制控制,不然这事儿以后全是麻烦。   “陛下,才三个月,臣就是长满了手,怕也就做不出多少来,您看,五个可还行?”   行行行,怎么不行,五个就够惊喜了,足够他下套用。   “明年四月,棒子、琉球等都要来朝贡,包明成,你可懂朕的意思?”   这满含深意的小眼神哦,包三儿眼睛又没瞎,怎么可能不懂。不但是懂,而且还跟着也跃跃欲试起来。不是宰自己人?是宰那些藩属国?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能宰多少是多少。   “明白,臣一定能怎么奢华就怎么奢华着来,保证一眼看去,珠光宝气,价值连城。”   皇帝听包三儿略带的激动兴奋的保证,笑着点了点头。   很好,配合度相当高,既然包明成这么机灵,那他也愿意让包三儿多知道点消息,好做出针对性更强的活儿来。   “朕一直记得你说的,倭国金银1:5,有个大银矿的事儿。商量了这么久,总算是有机会了。”   好家伙,这不仅仅是要宰人,还想下套?还是针对那边?好,好啊,只要是对着那边下手,哪怕是让包三儿贴钱干呢,他都乐意。不过这个就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了,不然不好解释对吧。毕竟这个原身,和那边可没什么恩怨情仇。   “陛下,既然事关国之大事,臣便是不吃不睡,也不敢耽搁。”   “好,那朕就等着。” 第112章 斜对面!   都说老朱家基因有点迷,爱好千奇百怪不说,性子也有清奇,所以整个王朝16位皇帝没几个合格的。至于如今这个皇帝……或许有一千一万个不好,可在挣钱这个事儿上,他绝对天赋异禀,体贴周全的很。   这里包三儿带着即将参与大事儿的兴奋,刚回到家,摆弄着残存的零件,琢磨新钟怎么做,那头皇帝已经让人招揽了好一波在机关铸造上有些成绩的匠人。   等着包三儿列出几个吉祥又好看,赏赐藩国特别合适的图形,皇帝那边速度的,连着流水线工作场所都布置妥当了。   对,没猜错,就是包三儿家斜对面,通往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那个小巷边上的宅子,两进的大小,安置下十个匠人那是半点都不含糊。   “所以呢?这,这些人是……”   包三儿被喊过来的时候脑袋都有些糊涂了,不是说好了让他自己做吗?还定了时间,定了数量,怎么一下子又变了?这皇帝,该不是提早更年期了吧!心思也太多变了。   不,人家只是突然发现,靠着一个人做钟并不能利益最大化罢了。   “陛下的意思,您这里无论做什么零件,做完了就拿过来当母版,让这边的匠人复制出一样的来,越多越好,如此等着您这边做好的交了差,再将这边复制的也组装起来,等着那些藩国的人一走……”   呵呵,明白了,等着人一走,这些特制的造型一个都不会浪费,甚至靠着宫里恩赏藩国的名义,卖出个好价钱是不是?   包三儿这会儿是真让皇帝这经济头脑给冲击的,笑都感觉无力了。他这样的脑子,这样的反应速度若是用在朝政上,这王朝怕是没有张阁老,也一样能中兴喽。   “陛下圣明,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法子。”   除了圣明,他还能说什么?就这么着吧!好歹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儿,钱多了,以后遭灾的时候就不怕没钱赈灾了对吧。   不过来了这么多匠人……若是不好好的利用上,岂不是浪费?想想自己刚琢磨出来的几个座钟的图形,包三儿摸了摸下巴,就给这些看着他像是看着什么偶像一般的匠人,下了第一个任务。   “你们琢磨琢磨,这恩赏给藩国,用什么图形更妥当,嗯,画十个吧,咱们宁可做多些,也不能少,省的有个万一,丢了朝廷的脸面。”   “这不难,只要摒弃了陛下专用的,其他的多数都能用的上,若是谨慎些,用那些公侯一下才能用的,那便怎么都不会出岔子。”   “对对对,像是马上封侯、步步登高、三阳开泰、灵鹿衔桃、雀穿牡丹、金鸡报晓都是不错的。”   “包大人,你给个大致的尺寸就成,说好那边要宽松些,那边得窄些,咱们都能给画出差不离的。”   包三儿只说了一句,围着他的匠人们立马就眼睛亮闪闪的开始贡献力量,那种热切,那种恭敬,让包三儿背脊都僵硬了起来。   这些人是不是热情的太过了些?明明一个个的比他大好些,怎么看着……这么听话,这么恭顺,别说刺头了,就是些微不服的都没有,好奇怪啊!   奇怪?不奇怪,谁让包三儿如今名声大呢!想想近年来他做出的东西,想想他如今的身份,那真的,就是所有身份卑微,处在食物链底层的匠人的指路明灯啊!王朝这么多年,匠人哪怕是做官,也总是在最底层晃悠,难得出这么一个靠着手艺,一路拼杀到了中层,还简在帝心的,匠人们就差没直接给包三儿戳上一个在世鲁班的名头了。怎么可能不恭敬,怎么可能不崇拜,怎么可能刺头?   就是对包三儿的年纪和本事心有质疑的,跟在后头喝汤可能被上头记住,从而升官得赏过好日子这一条,也绝对够碾压一切了。   “包大人,这图形您看什么时候需要?若是时间紧,您说一声,咱们赶一赶也是可以的。”   主动要求加班啊!这可真是太好了,越是准备工作做得全乎,他后头调整起各种齿轮来就越是从容。   “那麻烦你们了,明儿中午给我如何?先有个大概图形就成,你们看啊,这是我先头准别的……大致按照这个大小规模来,没问题吧?”   “没有,这挺规整的,好做的很。”   “那就行,先这样明日中午我过来看,对了,做这些个零件需要专门锻造些钢铁,这个上头可有说从哪儿弄?我那边的炉子太小,一个个的来还成,多了怕是来不及。”   “有专人看着呢,说是从做钢珠的那边炉子取,下单子过去就行。”   这就更好了,材料都不用他操心,那速度越发的能提升起来了。   包三儿彻底的满意了,而他这一满意,做起事儿的速度自是越发的快了,说是要两三个月,事实上刚过了三月三,包三儿就超额完成了任务,做出来了足足十个造型不同,大小类似的座钟,甚至更让皇帝惊喜的是,他居然还在选了一个造型平整的,为铜钟度上了景泰蓝。   “竟然还能做出如此艳丽的钟,看着比那些个镶嵌了宝石的都惹眼些。真是好啊,看着哀家这心都欢快起来了。”   包三儿做出了十款座钟,加上匠人复制的每款十个,那就是足足100个,这么一堆的钟送进宫,就是太后都给惊动了。而这一来,第一眼就看中了那景泰蓝的三阳开泰钟,眼睛都快不会转了,满满的赞叹中,那种想要占为己有的意思表露无意。   老娘想要那皇帝能怎么办呢?虽然他自己也相当喜欢,最终还是不得不忍痛割爱,将唯一的一个景泰蓝的座钟送到了太后宫里。为此还特意跑去皇后那边哭诉委屈。那种被抢了心爱玩具的模样看的皇后都没能忍住笑,偷偷将脑袋埋到儿子身上好一会儿才止住了。   “陛下,那包大人能做第一个,便能做第二个,第三个,左不过是让人去说一声罢了,何必如此。”   “话虽然如此,可短时间却是不用想了。”   皇后的安慰皇帝表示他接收不能!要是这么容易他何至于如此!   “那景泰蓝并不容易烧制,若非如此,包明成也不会只做了一个。此外,这些东西是为了四月初各藩国朝贡时,用来回礼的,若是多了太多更好的……给谁不给谁,都是麻烦。”   说这些的时候,皇帝的语气相当的无奈,他只是想要个别致的,怎么就这么难呢!唉!   摇摇头,将自己那一抹遗憾压下去,皇帝将注意里放到朝贡这个事儿上,心情略微恢复了几分。   “也不知道这一次朝贡,这些藩国会送来什么东西,但愿不会再是那些个不值钱的,或是养几日就会死的。”   虽然每次朝贡,都能看个稀奇,看到些以往不认识的东西,可那些东西也让皇帝感觉十分的不划算。花花草草的,多了有意思吗?所谓的特产有多难吃,那些送的人心里就没点数?特别讨厌的还是那些个异兽,吃喝拉撒要抛费不少银钱不说,养死了还容易让人说什么无缘……毛个无缘,明知道养不活还送来,到底是谁脑子有问题?   “陛下,那包明成的手实在是巧,技艺也高超,怎么就能做出如此之多的秒物呢。”   皇帝的脑子已经飞到了天上,皇后却依然还停留在地上,对着皇帝特意选了拿来的雀穿牡丹座钟细细的观赏着,越看越是喜欢,越看越觉得精巧,忍不住又赞了一句。   这一赞,皇帝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事儿。任务都完成了,那他是不是该给赏?哎呦,这次要给的还挺多,毕竟还有一群人跟着做的对吧!想想要拿出东西,皇帝心里又是一阵肉疼。肉疼的都顾不上和皇后说话了,招招手,将张诚喊道边上,低声和他商量。   “张伴伴,你说,这次赏什么合适?那些工匠倒是好说,一个给赏20两银子,应该就能满足了,那包明成……上次献上来座钟都还没给,两次一加……”   给少了不合适,给多了皇帝心疼,这纠结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皇帝觉得纠结,张诚却觉得自己都快没眼看了,你可是皇帝啊,这吝啬的……也太夸张了。那座钟多有用啊!不但能帮国库内库省钱,操作好了还能挣钱,这样的大利,给什么都不亏的好不。   不过皇帝既然心疼……帮皇帝省钱都快省出套路的张诚眼珠子一转,给出了一个不错的法子。   “奴婢听说那包明成去年还去外城买了个宅子,这样想来,他挺喜欢宅院?陛下,这回为了安排匠人跟着做活,包明成家斜对面三家宅子都收了回来,要不赏他一处?”   那是早年抄家收回来的宅子,因为宅子不大,价值不高,又是在锦衣卫衙门边上,没人要,就一直留在了户部压箱底。若非这次正好要用,还不知道会压到什么时候。将这三套里挑一套赏出去,皇帝应该会满意吧!毕竟不用直接给钱啊!   皇帝确实满意,看向张诚的眼神都带着点赞了!   “不错,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赏赐,这样你去看看,看哪个更好些,将地契房契改了名字直接给他送去。”   只要不是直接给钱,皇帝还是很够意思的,这里刚说完了房子,想想包明成的功劳,感觉给的似乎有些少,又加了一句:   “另外从内库挑六匹新贡来的料子,好事成双嘛,咱们也大方一把。”   呵呵,这可真是够大方的,看,包三儿看着赏赐都挑眉了。   “对面的宅子?”   “对,就是那些匠人做工的隔壁那个院子,虽说只是个四合院,可房子却很不错,有七八成新呢。”   他还以为干了这么一票能升个官呢,不想就给了这么些,包三儿心里是失望的,可他同时也知道,像是自己这样的,到了如今这品级,再想往上升很难,所以只遗憾了那么几秒钟,立马就扬起了灿烂的,满足的笑,朝皇宫拱了拱手,感激的说到:   “陛下隆恩啊……赏个宅子都特意选斜对面这么近的,如此周全,下官真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包大人,咱们去对面看看?”   “对对对,去看看,老韩叔,准备上酒菜,一会儿看完了,我要和张内相好好喝一杯。”   “哎呀,怎么如此客气。”   “要的,要的,麻烦张内相辛苦走一遭,下官总要表示表示。”   想升官,张公公这里是关键的一环,不借机刷一波,那才是傻呢。唉,也不知道攒多少功劳才能换来哦!大明的手艺人真是太难了。 第113章 朝贡、粮食   包三儿一口一个的内相,又有好酒好菜招待,临走还塞了个银错金的小酒壶,这不声不响拉关系的水平呦,哪怕是见惯了下头人讨好的张诚也不禁暗暗的点了点头,觉得包三儿有前途。想想皇帝自打认识了包三儿之后的重视程度,张诚稍稍也投资了那么一咪咪。   “棒子那边已经有了消息,再有十来日,鸿胪寺那边的迎宾馆就该有人入住了。”   张诚小眼神一扫一扫的,包三儿一时却不知到底他是什么意思,只能顺着话音往下接口问:   “棒子?他们礼仪规矩样样学的咱们,往日没少来吧。”   “常来常往啊,登州那边还有定期往棒子去的船呢。商船官船都有。就是那边穷了些,能送的朝贡礼,来来去去就那么些,看着都可怜兮兮的。”   “只要恭敬,使唤的动,那就成,咱们□□上邦的,还能缺他们那点子?”   这话说的顺耳,虽然包三儿没能顺利的接收他的指点,可能有个吐槽的好像也挺不错,最起码往外走的这一路说的痛快。唉,在宫里想活的长久,嘴巴最是要管住,他都不记得上一次说这么痛快是什么时候了。   “可不就是嘛,和这家比起来,南面那几家就不成了,送的东西……今儿说是麒麟,明儿说是玄龟,后儿又有了……真当咱们全是傻子呢!要真有祥瑞,怎么不在咱们地界出,全跑他们那儿去了?左不过是图个吉庆,才没给揭了脸皮子。”   说到这个,张诚脸上的无奈都快成河了,每次都这样,这次也不知道哪个牧场会倒霉接到这个豢养异兽的任务!但愿这次能养的久一些,好歹让大皇子也能看上几回乐呵乐呵。   “南面东西其实并不少。”   祥瑞不祥瑞的,这不是他这样的小官能随便插嘴的。包三儿脑子里一遍遍的过着南面国家的各种特产,慢慢的开始往闲话里塞私货。   “我曾听几个商户说过,那边好像也产玉石?还颜色特别鲜亮,红的、绿的、甚至是明黄的都有。”   翡翠这东西,趁着这会儿喜欢的人不多,价钱便宜,多弄点来给自家存点家底还是很合适的。   “这个确实,也曾有贡上来过,只是那边许是水土的缘故,实在是不够温润。”   这是个人讲究君子如玉的时代,光是一个不够温润就让翡翠失去了几乎整个市场。   “确实差了些,不过也算喜庆。说到喜庆,那边草木丰盛,木料也丰,多弄些鸡翅木之类的,也算能值点钱。”   这个张诚是赞同的,连着几次抄家拍卖,他就是再不怎么上心,也看出了京城底层官宦人家对于好木料的渴求。这木料确实是个挣钱的好法子,比开矿什么的,更容易操作些。最起码朝臣们不至于动不动上折子骂人啊!若是放到他们这些内监手上……必定是个挣钱的好买卖。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很好,有一个听进去了,那下一个就更好说了,包三儿开始放饵。   “对了,还有个事儿,陛下许是会喜欢。那边的粮食,下官听说,那边的旱稻一年三熟?”   “不错,宋代就有人将这稻种引入中原,如今两江附近种植的很是不少。只是到了咱们这里,也就勉强一年两熟,比不得那边。”   “您说,这一年三熟……那他们国内岂不是粮食堆积如山?贱如浮土?若是每年让他们送上几船,甚至是几十船,那九边的粮草岂不是就有了?”   说完这一句的时候,包三儿的心跳的飞快,紧张的背在后头捏紧的拳头都出汗了。可惜,张诚并没上钩,翻过来还摇着头,看包三儿像是看个傻子一样。   “这……再便宜,加上那么些运送的费用,怕也不划算吧。”   哎呦,这可真是让人着急啊,你这怎么就不知道转弯呢!包三儿忙又加了点砝码,将以往自己琢磨的话给翻出来速速的说了。   “这几年天气怎么样,公公,您也是知道的,一年比一年冷,南面还好,这北面……挺往来商贩说,好些地方连着减产好几年了,这粮食缺的挺多的。再一个,咱们幅员辽阔,哪年没出点事儿?不是这里旱,就是那里涝的,几乎年年都有啊。您说,若是有这补充,赈灾的时候撒一批下去,那高呼陛下圣明的声音,怕是云都能震散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冰河时期就要来了呀,有什么比粮食充足更实惠?   包三儿真想揪着张诚的领子,好好的给他说说这道理,可惜,这终究只能是想想,谁让这会儿除了冬日冷些,其他征兆还远着呢。   不过包三儿的话到底还是让张诚记下了几分,就像是包三儿说的那样,幅员辽阔的大明,几乎每年都能接到地方上送上来要求赈灾的折子,这样的情况下多储备点粮食……关键是不花钱的粮食,这其实并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只是提出这个的是包三儿……   张诚满含深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包三儿,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的说到:   “这些日子瞧着你一直忙乎这个,忙乎那个,还以为不爱多嘴了呢,不想竟是在这里等着,你小子,够有心的。”   不,若是可以,他对白衣卿相这个人设真的没什么追求,多说多错这道理他活了两辈子,看了那么多电视剧,难道还能不明白?只是不能不说,不得不说罢了。即使如此,他也给自己留了个后手,补上了几分。   “不用心不成啊,公公知道的,下官就那么一些田地,想要多产出就要用好种子,最好是别处没有的,这样才能物以稀为贵,卖出好价钱。”   说到种子的时候,包三儿同样回给了张诚一个含义满满的眼神。这意思表达的很明确,他这么惦记南面的国家,为的就是这个,想从那地方得到些别处没有的好种子,而这个事儿……靠着他这样一个不上不下,不会被使团重视的人是不够的,所以他这么热心的提供意见,接下来……若是他说的这些张诚禀报给皇帝,不管是不占他的功劳直说,还是如实汇报,想来皇帝也好,张诚也罢,都会乐意帮忙顺口问一声的。   张诚确实愿意,想想做酸辣汤的那些辣椒,这就很给人惊喜嘛,既然这样,谁会不期待多几样同样有用的好种子?不过有些话也要说在前头。   “好种子确实难得,不过‘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不是每一种都能像是你种的辣椒那样,能种出好处来的。”   “多试几次的事儿罢了,又不用下官自己来,如何不期待?”   “罢了罢了,既然你这么说了,等着那些使臣来了,帮你问问就是。”   好啊,总算是接下这茬了,这就好,这就好啊!他也不指望一下子就找到什么土豆啊,玉米啊,番薯什么的,可只要找,多坚持几回,总有希望的。甚至若是他运气好,系统商店里刷出来了,有了这一茬,也算是过了明路,种出来也不怕麻烦了。   绕了三四个圈子,下了这么多的饵,终于顺利完成预期的包三儿整个人都轻松了。这心神一松,再看看周围,嗬,他可真是够拼的,居然一路将张诚送到了皇城根上。前头都是宫门了。   “不知不觉竟是已经走到了这里?哎呀,和公公说话就是让人愉快,竟是让人不舍分开了。”   这会儿张诚也看见了宫门,他对此心下也有些失笑,摇着头点了点包三儿,笑说道:   “真真是会说话。”   说完这一句,张诚一甩袖子,加快了几步,走进了宫城之内。   直到走进了宫城,张诚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漏说了什么,那漏的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包三儿也想知道,他一路往回走,一路复盘刚才和张诚的对话时,才想起最开始张诚那满含生意的提点。   “鸿胪寺迎宾馆?入住使节?这里头难不成有什么事儿?还是宫里想做什么?”   肯定是想做什么的,看,张诚回去不过是一炷香,跑腿的小太监就送来了张诚后想起的一句嘱咐。   “多做点自行车?三轮车?”   “对,公公说了,将作监那边已经在赶工了,只是未必够用,所以让您这儿也加把劲,反正对面屋子那十个工匠不还在吗?正好搭把手,多做点出来备着。”   多做点备着?莫不是宫里想将这些东西卖给那些使臣?不会吧,自家还不够用呢,卖给他们岂不是越发的耽搁自家用了?   包三儿有些不明白,不过再不明白,该做的还是要做。所以喽,包三儿这钟的事儿刚办完,就又忙起来了,忙得好几回连着吃饭都耽搁了,为此他家立夏都恼了。   “爹爹,昨儿说好了陪我学车来着,您这怎么又给忘了。”   拿着果子啃的欢快的立夏,坐在包三儿工作室的小炕上,说着抱怨的话,小腿却晃悠的十分惬意,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孩子不是真恼了,而是想撒娇。   7岁大的孩子,还这么爱撒娇,真是让包三儿有些哭笑不得。将手里的车轮子撸了一把,看着没问题,往边上一放,包三儿转头对着立夏来了一个重击:   “功课做完了?十张大字写好了?先生让背的书可背好了?”   不管哪朝哪代,家长问功课的套路好像就从没变过,效果也一样犀利。看看,刚才还优哉游哉的立夏,一下子就焉了吧!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 第114章 种树、挂表?   包三儿做自行车做的天昏地暗,外头有些人也一样忙得气喘吁吁。而且事情还和包三儿有相当大的关联。是什么?亲们,这可是三月了,种树的季节到了,在包三儿证明了杜仲胶的作用之后,你说,皇帝会放过这种十分有需求的树?那些知道点内幕的勋贵豪门会放过这种树?   就在包三儿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皇家的庄子林场,京城周围勋贵人家的山地猎场里,无数的杜仲正在被种植着,插仟,埋种,育苗等等,所有一切可以运用的手段方式让京城周围及以南三百里的范围内,到处充斥着种植杜仲的大军。   为此,杜仲苗的价格已经涨了不下三倍,南方杜仲树苗丰富的地域因为这个,好些人都莫名的发了一笔财!这真是个有趣的消息。有趣到包三儿听罗七过来八卦的时候说起,都差点喷了茶。   “多少?一个月挣了3两?光是挖树苗?”   “对,就是光挖树苗,呵呵,一家子两三个男丁在山上挖一个月,居然挣下了全家下地一年才能挣的银子,这事儿说出去都没人信,却真的就发生了。”   罗七说起这个的时候表情也特别的复杂,看向包三儿的眼神都带着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我刚听到的时候都觉得耳朵出了问题,想想这事儿啊,不过是你在车轮子上糊了那么一圈东西的事儿,怎么就一下影响到了天下近半的地方挣钱呢?这事儿玄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财神爷降世呢。”   说到财神爷三个字,罗七下意识的又看了看包三儿,越看越觉得这个因为赶工而有些邋遢的老伙计和财神相距甚远。   “别管什么财神不财神的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个好消息,百姓能多挣钱,那日子就越好过,日子越是好过,闹事儿的就少,你们的差事也轻松,这不挺好。”   轻松?锦衣卫从来就没有轻松的时候。   “轻松什么啊,你当我们为什么到处乱跑?还不是让驿站的事儿给折腾的。不等天下各处驿站都改完,这日子啊,是怎么都轻松不起来的。你看看我,也就这几日回来复明能歇上一会儿,过几日又该出京了!唉,什么时候是个头哦。”   罗七的抱怨包三儿过耳就丢,抱怨什么抱怨,锦衣卫出外差那都是有补贴的好不,没点关系的,没点本事的,想谋这样的差事都不成,只能在京城吃老本地的份。罗七这都能算的上是在凡尔赛了。   丢开罗七那半真半假的抱怨,包三儿听到耳朵里的只有一个事儿,那就是驿站。   他差点都忘了还有驿站的事儿了,这好歹也是他最先提出来的,也不知道如今走到了哪一步。唉,位卑职小就是这点不好,什么消息都不灵通。   不过,说来大哥好像说过要借着这事儿给二哥谋个事儿?也不知道这么久了,都办妥当了没有,若是没有,他这边正好攒了些功劳,上头看他挺顺眼热乎,倒是能帮着去寻人疏通疏通。   心里存下了这么一个事儿,包三儿在工作室就有些坐不住了,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估算着包明武应该也已经回家了,索性就丢下了手里的活计,拉了罗七往外走。   “走走走,既然难得回来,那赶紧的去好好吃,好好睡,多养养精神。你也三十出头了,别总是拿自己当十七八的时候那么折腾,什么都没自己的身子要紧。今儿食铺做了好菜,我给你去装一篮子,你带回去慢慢吃。”   说的好像特别关心人,可他赶人的意图也同样半点没遮掩,这让罗七立马就委屈上了。   “我说包三儿,没你这样的啊,我好心好意的来看你,你倒是好,居然往外赶我,什么意思?我没得罪你吧!不想要交情了?”   “嘿,我要是不想和你交好了,还能给你装菜?混球吧你。赶紧的,我今儿真有事儿,一会儿要去我家老大那儿呢,取了菜赶紧走,对了,明儿你若是没事儿就过来,歇着也是歇着,正好来给我帮忙。”   哈哈,这不客气的,刚才还装委屈的罗七被气的直接就跳脚了。   “哎呦,你还真是……今儿赶我,哦,明儿还让我给你打下手?你可真是,美不死你。”   “那你来不来?”   “算了,看在这一篮子好菜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闹归闹,想想包三儿忙得人都顾不得收拾的样,他还真是说不出不帮忙的话来。唉,算了,谁让这是自己兄弟呢,亏了就亏了吧。   一篮子四五个荤菜将罗七打发了,包三儿连着身上都顾不得收拾就匆匆的去了包明武家。谁想他一脚刚踏进去,嘴巴还没张开说一个字,包明武就跳起来了,满脸急切的问: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啊?什么出什么事儿了?他怎么没听明白呢?   “大哥,你这是……”   “问你呢,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这样就跑来了?”   是因为自己?什么叫怎么这样?   包三儿自己忙的昏头了自然是不会知道自己如今这形象是个什么颓废样的,不过都被提醒了,那怎么也会往自己身上看看吧!这一看,嚯,好家伙,这衣衫皱的和咸菜似的,还有手,全是各种油脂污渍,还有垂头往下看时跟着落下来的碎发。   行了,不用多说,他已经能想象自己这会儿是个什么样了,也突然想明白了罗七刚走进他那工作室时不断打量,欲言欲止是个什么意思了。   哦,对了,这会儿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得赶紧解释啊,不然包明武都快急死了。   “大哥,我没事儿,就是走的急,忘了自己忙了一日,还没收拾梳洗了。”   包三儿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撸着自己的头发,想让这调皮的发丝能尽量看起来整齐些,可惜,没有镜子的情况下,他这么做就是徒劳,反而让包明武都快看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赶紧的去屋子里,我让孙小宝给你重新梳一下。兰花,兰花,赶紧的去弄盆水来。老三,你这脸也要洗洗,看看这油渍都沾到鼻子上了。”   也不知道老三是怎么走到他家的,路上就没个认识的人告诉他一声?看着都快成逃难的了。   有人帮忙,包三儿自然是愿意收拾干净的,毕竟他又不是邋遢大王投胎是吧。不过藏在心里的事儿也得赶紧说,最近他忙得脑子容易糊涂,万一一会儿忘了呢?那他岂不是白来了?   “你二哥?办好了呀。”   听到包三儿问包明威的事儿,包明武又吃惊了,他记得办好的时候好像去过他家,怎么?难道他没说?不能吧。这样的事儿在他们家来说也是个大事儿了,怎么可能没说?不行,他要回忆回忆。   回忆的结果就是,嘿,包明武还真就是没说,因为当天他刚过去,就被包三儿拉着当小工,磨钢珠去了,等着做完活,人都累瘫了,哪儿还能想起这事儿?   这结果……两兄弟相互对视的时候全尴尬了。这可怎么好?老二二哥有了差事,他居然没送礼,这……二哥不会以为他对这事儿不高兴吧!   “大哥……”   “行了,这事儿是我的不是,一会儿我和他说。对了,既然这会儿说到这里,我正好和你细说说,你二哥如今算是在兵部当差……”   包明威的运气啊,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该说不好,说好吧,好好的亲卫人家,去京城哪一个亲卫里,那将来前程都有保证,有那么两个当官的兄弟在呢,对吧,生拉硬扯,那也能给拉到个官职,别的不说,弄个从九品总是能的。可他偏偏却是去了兵部,这个不管是包明武还是包三儿都使不上力气的地方,你说这能算好?   可要说不好?那也不能,因为兵部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正紧的六部衙门,各个卫所有听说过拆分的,裁撤的,有听过兵部被裁撤的没?没有吧,这饭碗铁了去了。而且作为一个多年的账房,有点小名气的账房,在这样的衙门里,还能多发挥几分优势,混个体面的办公室待遇,走出去都不能说是武人了,多好?简直就是夸了文武之间的大鸿沟了!   “……原本我心下是不想要这差事的,想着等等,未必不能等个更好的,还是你大嫂说,兄弟能分开来是好事儿,免得一个有事儿,一家子都被牵连。分开了,将来孩子们也能多一条出路。”   这想法很靠谱,包三儿听着直点头,   “确实,咱们小时候也是读过书的,二哥还是咱们三个里读书最好的,能在这些文人中立足,那将来咱们家孩子想科举都多点机会。”   “是啊,所以我就点了头,只是……你二哥想混个官身,怕是就难了。除非边疆有警,跟着大军混个功劳。可如今……哪儿还有什么大战的机会啊。”   不,真有机会!而且还不止一次!   包三儿听到大战两个字,人一下子就坐直了,眼睛布林布林的眨着,心下嘀咕:还真是差点忘了,咱们这个皇帝,在打仗这事儿上还真是不手软的,而且还很会给自己找存在感!比如万历三大征,这不就是机会?不仅仅是包明威的机会,要是操作的好,包明武……一样也是机会啊!   不过这话这会儿是不能说的,包三儿能给出的安慰只能是:   “这也未必,兵部再是文人多武人少,那也沾了武字,只要是和武事有关,咱们总能寻到机会让二哥出个彩。”   “呵呵,也是,咱们只要用心寻,总能有机会。”   嘴上说有机会,包明武脸上却依然有点淡淡的,一看就是说个安慰,这让包三儿也不好继续了。只能拍了拍已经收拾妥当的衣衫,笑着说道:   “不管怎么说,二哥如今也算是吃上官饭了,这礼还是要送的,明儿我就拿来。对了,还得让二哥请客。不吃他一顿,我这礼岂不是白送了?”   这话说的听到动静过来的包明威都笑了,大踏步的边走边嚷嚷:   “你倒是个不吃亏的。对了,你那什么时候能忙完?”   包三儿在听得声音的时候就转了头,见着二哥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刚才他和大哥的话,许是都听了去,兄弟间心里没疙瘩,他也跟着笑了笑,痞赖的说到:   “不到朝贡的事儿忙完,我是没得歇了,二哥,怎么样,兵部的差事可还行?若是不忙,要不来帮我做点活计?”   嘿,刚才还说送礼吃饭呢,这会儿一下就又成了拉人干活了,包三儿这转换的速度快的,别说是包明武和包明威了,就是屋子里偷听了全场的包林氏都让他说笑了,就再没见过这么会顺杆子往上爬的。   “那得看你给什么好处了,若是好处够让我喜欢,那也不是不成。”   “好处?有啊,我前些日子做的,你看,这可算得上好处?你可会喜欢?”   什么东西?自然是表了,只不过不是手表,也不是怀表,而是出了所有人意料的挂表,对,就是挂腰上,和那什么禁步啊,压袍一样的那种。将表做成这个款式……包三儿啊,其实也挺拼的。 第115章 宰人、土豆   小儿巴掌大的挂表不过是包三儿尝试下的作品,却因为从没有过,稀罕珍贵很受包家兄弟的喜欢,为了这一个东西,差点让包明武和包明威抢起来。这让包三儿成就感爆棚的很,突突的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应承下了给他们两家一家两个的承诺,直到回到自家,才反应过来他需要为这些缩小的,几乎都能称之为袖珍的零件付出多少心血努力。   可这说都说出去了,还能反悔不成?这自打嘴巴子的事儿,对着旁人许是能干,对着自己兄弟,还是中主动送上门给他当小工的兄弟,他是真做不出来。所以啊,这事儿是怎么都没法子脱手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到底如今他正忙着,想来两个哥哥也不至于这会儿就急着让他兑现,还能稍微拖延一阵。   说到忙,包三儿忙碌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使臣们一个个的入了京,包三儿原本想着,等着皇帝赏了人,他这忙碌也该结束了,可不想就因为皇帝招摇了一把,让三轮车接送了使臣一把,倒是反而将这些使臣对三轮车和自行车有了采购热情。   多好的东西呀,不是牲口,不用担心一路带回去养不活;等着到了自家地盘也不用操心饲料之类的问题;最妙的是,这都是人能制作的,那就是说带回去了不定自家匠人还能仿制一二?若是仿制的好了,那他们是不是也能挣钱?   只要脑子正常的,这会儿全都这么琢磨着,而这一琢磨,嘿,不多采购点回去做样品,讨好一下自家王室,那使臣都觉得自己眼瞎。所以喽,等着他们塞银子问到了制作这些东西的相关单位和个人,嘿,别说是将作监一下子多了多少外快订单,就是包三儿这里也猛地增加了一叠的插队订单。   “三爷,这事儿咱们能干?不都应该是将作监的生意吗?”   老韩头看着包三儿一张张的清点订单,统计数字,心下有些发慌,总觉得这是在抢衙门的生意,生怕一个不好让人记恨了去。   “怎么不能,只要咱们来得及,随便接。”   包三儿对这却很不以为然,为啥这样?因为他第一时间就去问了呀!还是托了人,直接去问的张诚。皇帝的身边人嘛,问他那就和直接问皇帝一个样,他说能做,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你看看这单子上的价钱。”   价钱?老韩头探着脑袋看了一眼,然后瞪着眼就吸了一口凉气。   妈哎,这比正常价格高出了一倍多了,怎么,怎么定下这么一个价格?这,这里头难不成还有别的缘故?   “缘故自然是有的,这也算是陛下给的奖赏的一部分。”   皇帝自己对下头抠唆,可当这出钱的是别人的时候,却绝对知道什么叫胳膊肘往拐的。甚至还会变着法的教你怎么宰人,比如这车的价钱,包三儿能定这么高,那就是张诚让人送来的,所谓的将作监的统一定价。   至于说为什么是奖赏的一部分……这样国与国的交易,一般二般的哪有包三儿这样的人参与的份?他能参与,只怕是皇帝自己也知道,上次那座钟的奖赏给的实在是过于微薄了些,故而想用这个方式,用别人的钱,让自己挣一笔大的呢。   “好了,老韩叔,别多想了,你只要知道,这事儿宫里都知道了就行。有这功夫,还不如算算,咱们这一次能挣多少的好。”   能挣多少?那绝对不是小数啊,使臣们在京城最起码要住一个月呢,这一个月的功夫,后对面是个匠人帮忙,还有家里这些个多少能帮忙做小工的人一起搭手,那能做出多少来?自行车加上三轮车,怎么也能有百来辆,一辆哪怕只挣十两呢,那也是千两的好处。按照翻翻这么算……绝对是以往一辈子都不敢想的大钱。   “三爷,这还用算?只要加把劲,等着使臣离开,咱们家家业直接翻翻都是能的。”   翻翻?你还真是够会想的,光是家里如今的田地,想要翻翻就得四千两上下,若是加上宅子铺子,那没五千能翻翻?你这是怎么算的?不吃不喝不睡这么来?   包三儿听得下巴都快掉了,再看老韩头那理所当然,满是欢喜的模样,失声笑道。   “嘿,你这算的倒是够大的,便是我这里真有这么大的数量能做出来,难不成对面帮忙的那些人工钱好处就能不给了?大哥二哥来帮忙就能全让他们做白工了?家里这些帮着做散碎活的小子能不给赏钱了?”   都说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人,可现在看来,那是有什么皇帝,就有什么百姓啊!瞧瞧老韩头这算计抠唆的样,真是越发的厉害了。   “那不能,该给的总是要给的,不过三爷,您难不成没发现?如今大家伙儿做熟了之后,速度又快了?”   嗯?有吗?真的又快了?   怎么没有,流水线的特点就是,越做越快呀!别的不说,光是给轮子上杜仲胶这个事儿,以往一日也就做出两三个来,如今呢?几乎是一人一天能出四五个,就这速度,你说能不快?要老韩头说,只要订单跟的上,他们这一个月比以往多出五成都是能赶出来的。至于累?有钱挣,那还说什么累啊!   昨儿他和对面的几个中年匠人说话的时候就听他们絮叨了,说是自打跟着自家三爷干活,家里日子好过了不说,居然还存下钱了!一个个都想多跟着干些日子呢。让他们知道赶工能多挣点,保证一个个的,比他老头都拼命。   老韩头掰着手指头给包三儿细细的解说他估算的理由,包三儿听得摸着下巴直点头。你别说他还真是忙晕头了,没往这上头细想,若是按照老韩头这么估算……他们一个月赶出二百辆车好像并不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儿啊!   “既然这样,老韩叔,你跑一趟腿,去和对面说,咱们接下来这些单子直接计件算,只要出一辆就给一辆的钱,一辆一两,做的越多,挣得就越多,你看怎么样?对了咱们家帮忙的也这么来,他们做的是杂工,出一辆给100个钱,一样做的越多给的越多。”   怎么样?那自然是好的,别说是对面的匠人和家里帮忙的小工们感觉好,就是包家兄弟过来帮忙的时候,听包三儿的意思,给他们也按照计件算,给工钱,一个个都跟着乐了。为了让包三儿多出产量,多挣钱,还凑热闹一般,将家里的下人小厮都一并给送了过来,这热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包三儿家直接开工坊了。   不,或者说还真有了工坊的样子了,因为做活的人一下子又多了好些的缘故,对面皇帝新给的宅子这会儿已经成了新的工作院落,你说这和工坊有什么不同?   为了做出更多的自行车和三轮车,包三儿忙得昏天黑地,人力利用更是彻底到家里打扫都只能让女眷接手。可这并不代表包三儿就忘了他期待使臣来的另一个目的。   “种子?”   “对,就是种子。”   宫门口,包三儿往一个曾来过他家帮张诚送信的小太监的手里偷偷的塞了一个银角子,好声好气的托付着:   “麻烦你和张公公说,知道他近来必定是忙得很,只是眼见着人都快走了,这种子的事儿……再想有这机会,还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所以只能冒昧过来催催了。”   小太监其实不太明白包三儿到底说的是个什么意思,什么叫人要走了?什么叫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问个种子问到宫里这本就奇怪的很,还要带着这么一连串的缘故,那就更奇怪了。   只是能在宫里生存下来的都知道,有时候好奇心太盛不是什么好事儿。听不明白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儿。所以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自己借着这事儿可能在张诚面前刷的熟悉度,立马就绽开一抹笑,亲近的同包三儿说到:   “不过是传个话,这有什么麻烦的?放心,回去就和公公说。你且等着消息吧!”   说完这个小公公十分给脸的小跑着就入了宫门,这态度积极的包三儿都有些忐忑了。   给他传这半截子的事儿这么积极,这是真会送还是忽悠他?   怎么可能忽悠!对于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太监来说,任何一个能和掌事大太监搭上关系的机会都是相当珍贵的。看看,这不是,一入宫就寻过去了吧!   不但是寻过去了,在张诚拍着脑袋想到包三儿说的是什么事儿,懊恼自己差点忘了,琢磨着赶紧派人去使馆区,找使臣讨要种子的时候,这小太监还机灵的将这活儿也接了。   接了这活儿不算,干的还相当彻底,不但是讨要种子的事儿对着使臣说了,还特意寻了这些使臣的下人随从,借着翻译的嘴,问了好些当地的各种产出,连着他们随身带着,用来自己吃的各种食物都讨要了些。   做的这么彻底,你说,能翻出多少东西来?会不会有惊喜?   那自然是有的,土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辗转送到了包三儿的手里。你说惊喜不惊喜? 第116章 名人、分钱   从果子到粮食,从蔬菜到调料,凡是使臣们带来的,吃剩的,能被当成种子的,都被那小太监给寻了来。这效率,这手法,包三儿除了目瞪口呆还是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挖掘出了个人才!   “小王公公,你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竟是能搜集的如此周全,耗费了不少的功夫吧!唉,难为你了,如此用心,包某都不知该如何感谢了。”   宫里可真是锻炼人啊,这小太监才几岁?看着也不过是十岁上下吧,竟然就如此惊艳,这若是没进宫,科举做了官,该是如何的本事?青史留名都有可能。唉,可惜了,内侍这个群体……在儒家一统天下的时代里,在层层的鄙视链排挤之下,能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太少了。   “当不得包大人如此夸奖,王安不过是跑个腿的,倒是包大人,一心为国,实在是让人敬佩。”   这彩虹屁互吹的,双方都十分的高兴。包三儿高兴多了这么多种子,那小太监则高兴自己完美完成任务,得了包三儿一个红包的同时,回去还能在张诚那儿得个好,没白折腾一场。既然都高兴,那自然相互看着都觉得对方特别顺眼,而顺眼了,下意识的就会说点拉近关系的话。人脉嘛,不就是这么拉起来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对吧。   “公公这是就回去?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候,要不吃了再走?”   “可不敢耽搁,张公公那儿还等着回话呢。”   “若是如此,那要不带上一篮子菜回去?今儿做的红烧肉,包某记得,张公公也挺喜欢。”   咦,张公公喜欢吃红烧肉?这个小爱好……那小太监抬眼看了看包三儿,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若是如此,那小子可就不好推辞了,不过包大人您这份惦记,张公公必定能知道。”   真是机灵啊,话都不用说透,他竟是就能做出如此反应,人才就是人才。   等等,让他想想,刚才小太监说他叫什么来着?王安?   妈呀,难道他就是那个护着皇长子在慈庆宫几十年,吃苦受罪一日没落,等着云开雾散,彻底出头翻身了,却让自己提拔的魏千岁弄死的王安?这么一个激灵人,这命怎么就这么悲催呢。都说他正直有才,看他这经历,妥妥是好人不长命,虐文男主啊!   想到这个,包三儿再看提着食盒冲他笑着告辞的王安,那表情差点没控制住,狠狠的拧了自己一把,才浮起几分真诚的笑,招呼着:   “小王公公是个仔细人,若是以后遇上了稀罕种子,烦请帮包某多留心留心,包某感激不尽。”   如今蝴蝶翅膀已经扇起来了,皇长子已经成了嫡出,这王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被皇帝心腹陈炬推荐,给皇长子伴读的机会。若是依然有……那这线埋下去,怎么也能为将来添几分底气。   “包大人放心,小子必定上心。”   王安对于交好包三儿一样颇有期待,这可是连着陛下都看好的人,走动多了,他能少了露脸的机会?哪怕只是在几位大太监面前能混个跑腿呢,也能让他在宫里的日子过得顺当些。   各有心思的两人分开了,改变时代的种子却留下了,包三儿在门口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理了理自己记得的一些事儿,微微叹口气重新收拢了心思,这会儿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历史也是人写的,有太多主观臆断,谁知道里头有多少是真的?活在当下的他与其被这些所谓的历史牵着走,还不如沉下心做好自己。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你这又闹什么呢,怎么背起书来了,记得以前你可不怎么爱读这些。”   这边包三儿还在给自己加鸡血,那头包明武顺着声就走了过来,看他这脚步轻快的样,想来最近差事干的挺不错?   “大哥来了。”   “早来了,这不是看着你在接待宫中内侍,所以先去吃了个饭。怎么,可是宫里又有什么差事?”   包明武嘴上问的轻松,心里却担心着,这些日子自家老三忙成什么样,他看在眼里,就是他们不也跟着一起忙了好久嘛,这要是再来……总觉得他得让老三拖累的未老先衰。   “刚干完那么大第一笔,这会儿哪儿来的差事,是早先说好的东西送来了。”   “什么东西?咦,是种子?怎么让宫里人送种子?莫不是你想种植些个奇花异草?”   包明武看着这一颗颗怎么看都不认识的种子,总觉得有些不对,自家这老三是手艺人吧!而且还是个手艺十分出众的手艺人!怎么,怎么一下又开始弄起种子来了?这和老三的职业定位有点偏移了呀!他想干嘛?   “别,我可没这心思,是使臣那边的种子,看看,多是南面的那些藩国特有的。听说产出不少,我就想试着种种,反正不用我自己动手,万一能弄出点新菜呢?对吧。”   包明武那疑惑的眼神一扫过来,包三儿立马就想撇清,他虽然对种植高产的东西有计划,有信心,可这并不代表他想自己干!真的,他对种地没兴趣。   说是没兴趣,可看到土豆的时候,包三儿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脸的痴汉笑。   这土豆居然已经有了牙?这是已经能种了呀,算算时间,这会儿刚进入五月,时间还不晚,这会儿种下的话,三个月,只要三个月,哎呦,他就能有土豆吃了!土豆烧肉,酸辣土豆丝,薯条,粉条。还有什么来着?地三鲜?哎呦,要流口水了怎么办。   看包三儿满脸欢喜的样,包明武心里感觉怪怪的,这是随便种种的样?怎么看都好像挺期待的呀。可这南面的种子……   “三儿啊,这东西……南边是什么样,大哥我还是知道的,那地方气候和咱们可不一样,那边的东西,咱们这里真的能种?别白耗功夫了。”   想了半响,包明武只憋出了这么一句来劝慰,他真心觉得,自家老三这事儿办的,怕是得失望。足不出京的人,能知道气候不同对于作物的影响不?   任何事儿都得眼见为实才能取信于人。包三儿知道,哪怕是这会儿他将土豆说的花好桃好呢,也是白搭,所以从一开始就没细说的心思,只举着东西冲着包明武晃了晃,然后笑说道:   “这些种子看着多,真要去种,半亩都用不上,便是白费了功夫又值几个?试试罢了。对了,大哥来的正好,我这里刚好算完了账,怎么样,今儿将工钱都结一结?”   与其为了说不清楚的事儿和包明武掰扯,有这功夫还不如说点大家都高兴的事儿,比如这分钱,就相当的有意思。   “咦,这么说我这来的还挺及时?”   看,确实有意思吧,包明武刚才还有些担忧的表情立马就没了,眉开眼笑的。双手搓的都带出节奏感了。   “怎么样,这次生意挣得可还成?”   “成,怎么不成,差点就让老韩叔说中了,你说成不成?”   说到这个,包三儿也欢喜的开始挑眉了,他是真没想到啊,这次财神爷这么给脸,让他一下子就享受了一把暴发户的滋味。   “真的?哎呦,那样的话,老三,你可得给个高工钱,好歹让我这当哥哥的,也跟着发发财。”   “那自是一定的,来,你看,我都分好了,这是你的。”   既然自己挣得多,那包三儿也不是小气的,给出去的自然十分的大方,昨儿给对面是个匠人分钱的时候,就直接走了两倍的工钱,让那些跟着他忙乎了一个月,瘦了十来斤的匠人们乐的,差点眼睛都快笑没了。   一人三十两唉,这工钱,以往他们一年也就这么些。为了这个,这些个比包三儿大了好些的匠人们差点没拍着胸脯给包三儿打包票,给他当牛做马了。   包三儿给外人都这么大方,这会儿给自家兄弟的,那能比外人差?自是往大里走,直接按照原本说好的工钱走了三倍,   “我的?100两?老三,这,这有些不对吧!我不过是下了值过来搭把手的事儿,这也能有这么多?你别不是弄错了。”   “没错,没错,你这不是还帮着送货了嘛,这也得给份工钱不是?让朝廷命官当送货的,这工价能和一般人比?大哥你就放心拿着吧。对了,这一份是二哥的,一会儿你给带回去。另外这里,你家和二哥家的小子们也帮了不少,他们的工钱我也算好了,喏,一共一百三十两,清单在这里,就麻烦大哥帮忙分发一下了。”   这是分发的事儿,当他傻啊,他们一共才来了几个人?干了几天?多给了这么多,有两倍多了吧!这是老三出银子,让他当好人呀。他好歹是当大哥的,这么占老三的便宜……包明武觉得自己有点脸红。   “你这人,让他们来你这里领不是挺好。”   “别,还得一个个的招待,一个个的给,多耗时间?我可没那么闲,好容易歇下来了,我得赶紧的好好睡,好好吃,好好歇着。”   说话间包三儿像是一下子浑身疲惫都上来了一般,将王安送来的种子重新那么一包,抱在怀里小跑着就开始往后头去。   “走了走了,剩下的事儿都给大哥你了。”   看着包三儿逃难一般的离开,包明武刚才还有些发红的脸一下就笑了。   “臭小子。”   这一句轻骂里头有多少亲昵,多少欢喜,多少感激,那真是只有包明武自己知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拿着这么一笔钱回去,还几乎家里人人有份,总是让人欢喜的。所以包明武回家这一路啊,那真是护身都透露着欢快! 第117章 附田、传信   跟着包三儿干活的一众人等欢欢喜喜的领钱,而在京城之外的地方,却有不少人正在哀嚎着。为的是什么?因为使臣走了,皇帝搜集足了证据开始开刀了呀。头一波被折腾的谁也想不到,竟然是附田的那些人。   先头包三儿和皇帝说各处地方上举人大量的给乡民附田,以至于田赋丢失,全成了那些乡宦们的经济来源。   皇帝虽然心里有数,知道这事儿肯定不假,可同样的作为皇帝,他还是秉承着谨慎的习惯,派了不少人去各地调查。而这调查的结果……自然是触目惊心的。看着好些地方上七八成的田地都没了税赋,你说这让皇帝夜里怎么睡得着?想想国库日日为了军费,为了各种开销发愁,你让丢了这么多钱的抠门皇帝怎么不心痛?   若不是正好遇上了藩国来朝的事儿,这些个偷了国家田赋的,早就被处理了,血流成河都有可能。不过也正是因为被拖延了这么一下下,让皇帝从丢钱的暴怒中缓过了神,没一上来就下了死手,而是采用了杀鸡儆猴的法子。   挑选了几个家中已经没了什么高官厚戚,田地数字又庞大的吓人,家中子弟不成器,家人亲朋多有违法乱纪之事的人家。揪出一连串的小辫子就直接来了个抄家流放。   这突然抄家……那些附田自然也就一并被抄了去对吧!这么一来那些依附的田地主人能干?自然是不愿意的,可谁让官府册子上登基的,田地是属于这家的呢?你再喊冤也没人搭理呀!你想找那被依附的主人?嘿,人家都流放了,你找谁去?   所以喽,那真是祖祖辈辈辛苦攒下的田地就这么一朝全空了,当时就不知道哭死了多少人。跑到衙门口撞柱子的都有好些个。   可这事儿谁搭理啊!再闹,不定这家子也得进去呢,因为这是冲击官府的罪名了呀!   咽,咽不下去;吐,吐不出来,当时那从场面哦,包三儿事后听到看了现场的罗七说起,心下都不禁唏嘘了起来,觉得他们可怜。   可这事儿能怪皇帝下手狠?说白了,以往靠着依附,少交近半田赋的也是他们,钻空子占了国家好处的也是他们,这……应该也算是因果循环了吧!   “这样的事儿,其实往年也没少过,只是以往的皇帝,不像是咱们这位陛下这么……”   这么会抄家是吧!看看这几年抄家的数量,都快赶上先帝一辈子的成就了。   “此外,京城抄家什么的,说到底,京城附近的田亩一共才多少?零零星星的,都不够官宦们自己分的,想附田都轮不到他们,所以这事儿咱们才少见了些。可这次不一样啊。”   说话间罗七小心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能偷听这才略带几分小兴奋的对着包三儿说到:   “这回,陛下是专门挑着那些个附田数量最多的下的刀子,而且还特意选了四个人丁多的地方,你说,这一闹出来……陛下还特意让咱们暗探那边帮着四下的散播了一阵消息,这么一来……”   不用你满含深意的眼神扫过来,他也能想象这场面会是怎么样。   这会儿怕是大半个天下的人都该知道了,而这知道的人多了……只要对咱们这位皇帝抄家次数有些了解的,怕是心里都要开始发虚了吧。   罗七也是这么想的,举着小瓷杯,自斟自饮的他这会儿眯着眼睛回味的时候,满嘴都是对皇帝手段的敬畏,   “陛下就是陛下呀,也不知道这么一折腾,有多少人会将附田的数量减下来,对明年田赋上的收入又能提升多少。”   要包三儿说,这招看似很牛掰,可现实却未必能如皇帝的心思。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侥幸心理这个东西,哪怕是最底层的小民也从未少过呀。特别是在底层百姓得日子实在艰难,天灾人祸又频繁发生的档口。有几个能往长远去看?多是只能顾着当下这么一星半点好处的人。   想到这天灾人祸……包三儿猛地就想到了那土豆,拍了一下罗七的胳膊,倾斜着身子,低声叙说到:   “这次藩国来了不少人,我……你说,那么好的东西,产量这么高,要是咱们这里能种该多好?所以……这会儿我已经让人种下去了,老韩叔日常店里忙碌,顾不得乡下田地上的事儿,我大哥家的老马叔为了帮我看着,如今都住到乡下去了。”   一听比麦子能多一倍甚至两倍的出息,罗七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酒杯都顾不得放好,一把就抓住了包三儿的手腕,声音带着颤抖的问:   “真有这么多?你别是被骗了。”   “骗不骗的种出来不就知道了?说是三个月就能熟,我这不就等着信儿那么,就咱们和他们这上下关系,就是夸大,应该也不会太过。不然他们以后还想不想来了?所以我想过了,最多就是天气土地不合适,出来没他们说的那么多。”   这个罗七倒是认可,那些藩国的人,小国寡民,有几个胆子敢糊弄他们?不过这天气土地确实也是问题吧!看看那些一过来就焉了吧唧的动物就知道,一方水土不但是养一方人,也养一方的动物和植物。   “这确实是个问题,你也正是个傻大胆,什么都敢试。”   “有什么不敢的,我啊,就是想着即使没一倍两倍的,只要多上五成,那也划算。咱们不说这产量上来了,于国有多少功劳,能活民几何这样的话,只说若是边上的庄子百姓知道了,要从我这手里买种子,我能挣多少?最起码两年里,我靠着这个,是不愁家业不兴了。”   “你就别想着钱不钱的了,若是真有如此高产,怕是不等你说往外卖,宫里就该来收了。”   还钱呢,藩国朝贡的一遭包三儿挣了多少?就是他刚回来的人都知道,跟着他干活的都发了一笔,他自己能少了?这样的好处,外头眼红的都快成堆了,这会儿他居然难不成还不知足?难不成是彻底跌到钱眼里了?   不,绝对不是,看看,这人眼神还是很清明的,说起钱也没那种贪婪,那怎么……是了,他差点忘了,这样的大功劳,不是他这么一个小官能承受的,甚至该这么说,除了皇帝,没有任何一人能承受的起。   活万民纸恩啊!这要是名头套上去了,瞬间能比肩圣人了好不!谁是圣人?除了那些个千百年前就作古的,天下只有陛下能称之为圣人。   所以啊,贪婪些好啊,贪婪些就不像是个圣人了对吧!不像圣人了,那这危险系数自然就小了。若是到时候真的产量惊人,操作一番,变成听了宫里的吩咐,帮着试种,那就更好了,功劳不会小,皇帝还会记着他的好,那才是长远的好处拢到手里了。   想到这些,罗七眼珠子转了转,贴心的问:   “这种子……藩国那些使臣那么好说话?就这么给你了?什么都告诉你?”   “那不能,我还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当然是借力打力了,寻了陛下身边的张公公,借了他的虎皮,由一位小王公公去迎宾馆寻摸的。”   果然,这人就不是那不知道好歹的人,预先已经留好了后手。有了这,再小心些,哪怕是真如他所说,也不怕出事儿了。   “你倒是脑子够快。”   “本不过是怕闹出什么事儿来,大家不好看,所以小心了一把,谁想竟是来了个大的呢。也不知是什么运气。”   说这话的时候,包三儿适时露出了几分后怕的表情,虽只是一闪而过,却也足够罗七自行领悟了。   是了,作为一个常年招待内官亲卫的人,想借用宫里的那身皮混点便宜行事的好处,这是人之常情。便是他,以往也没少借着锦衣卫的皮弄些方便,谁知,这错有错着的……   “你也是运气到了。”   罗七羡慕的又看了一眼包三儿,心下琢磨,这事儿要是真让包三儿成了,这小子……不说平步青云,最起码三辈人是不用愁了。这么一算,自己和他贫贱相交的情分……嘿,好像一下子也值钱了唉!   感觉自己也能变相有点好处,罗七对土豆的热情也上来了,咧着嘴问到:   “一共得了多少?”   “不过是十来个的样子,分到地里,就那么一拢。”   “那倒是少了些,要不我想法子给南面的兄弟送个信?让他们也寻摸些过来?”   “这倒是可以,虽说这么来来去去的,带回来了也未必赶得及种,可到时候多些种子总是好的。咦?你不觉得我被骗了?不担心种不出来?”   “呵呵,老马叔我是知道的,是个细心人,帮着你们老包家管田地不知道多少年了,这样的人,你种下去这么些日子没来说不成,那想来这东西是铁定活了,既然活了,即使产量不如意呢,也算是多了个新东西,只要是新东西,多些种子总是好的。”   真的只是为了这个?怕也是想赌一把吧!若是真产量上来了,那你这个后来帮着找良种的,自然也能算上一份功劳。   在升职加薪面前,只要脑子不坏的都会变机灵,罗七显然就是如此。   看着包三儿略带几分了然的眼神,他眯着眼露出几分皮厚的笑容,舔着脸说到:   “我这不也是帮你的忙吗。”   呵呵,谢谢,这忙其实你不帮也成的,真产量出来了,皇帝能不想着法的寻种子?未必会比你慢多少的。不过这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既然他要寻人找……   “一样是托人,要不让他们多找点别的?”   “别的?你缺很多种子?”   “只要是种子我都缺,这一趟本也是想寻点调料种子,蔬果种子的,只是……咱们这地方大冬天能吃的菜实在是太少了,好歹是开食铺的,多弄点花样也能多挣几个不是。”   “那……我问问吧。不过这样的好事儿,有一个就不错了,想接二连三的有,做梦比较快。”   “嘿,你这人,怎么就这么爱浇冷水呢!就说你干不干不就成了?”   “干啊,怎么不干,传个信的事儿。”   是啊,传个信的事儿,那这传个信能传出什么来呢?这就不知道了。意外总是会有的对吧!特别是有包三儿这么一个火眼金睛的时候。 第118章 番茄、羊毛   罗七传信还在路上,可知道包三儿搜集种子的大有人在,自然也会有人将这当成讨好他的手段方法。   比如早先包三儿家街面房子的买主-李家大郎,自打包三儿做了官,并且越做越大,场面越发热闹,他这心就和被猫挠了一般,回想当初他为了多卖几个钱,对包三儿做的事儿,心里就十分的不安。生怕一个包三儿记恨他,将来出手对付他。   所以啊,虽然人离着远远的,不敢多走进,可眼睛耳朵却从没漏下这边的消息,总想着怎么寻个能讨好的事儿,和包三儿将旧年的交情重新续上,免了他日夜忧心。   因为上了心,李家大郎对包三儿自是比其他人看的更明白清楚些,瞧着他那跟抢钱一般的挣钱速度,看着他和宫中内侍、锦衣卫官差们频繁往来,那个后悔的呀,只觉得自己若是在不加快速度,只怕以后连着包家的后门都别想摸一摸了,平白的丢了一个能抱大腿的机会。   心下着急之下,猛地一听到说包三儿喜欢各种新奇的种子,那真是越发的不管不顾起来。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就开始往外跑,门都顾不得关,闹的他家媳妇还以为外头着火了呢。   李家大郎想到了什么?嘿,你别说,还真是稀罕东西,他早年间在一个客商处曾见过的一盆从未见过听过的红果子,听说那东西好像也不是他们这地界的东西?是西面来的还是南面来的?反正特别稀罕,整个京城好像也就不到十株?   你说,这关键时刻突然有了这么一个能讨包三儿喜欢的东西,他能错过喽?不但是不能错过,他那是连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了。急吼吼的就去寻了包三儿,就想第一时间将这功劳给领了去。   “红果子?没见过的?”   这听着怎么感觉有点熟悉?该不是西红柿吧!好像这东西就是差不离这个时间传过来的!要真是这样,那这李家大郎眼睛还挺尖。   “对,听说整个大明就十株。红的特别好看喜庆,只是听说只能做观赏用,所以没几个专门种的。”   这听着就更像了,说来这西红柿和辣椒真是同命运同呼吸,从一开始全都是因为色彩喜庆,而被当成了观赏植物在用,不知道浪费了多少。   “这么稀罕?”   包三儿心里暗暗的已经有些确定了,不过面上却依然一副犹疑的样子。   唉,没法子,毕竟这会儿他应该不认识,不知道,不懂对吧!做戏要做全套嘛。   “反正我是从没见过,包三爷,您看这个可符合您的要求?”   “听着可以,要不去看看?是谁家?”   “就是西南面老裴家,他家常年走西面的商道,这样的稀罕东西,时不时就能见上一二。”   咦,他们附近居然还有这样的?他怎么不知道?可见他的消息还是蔽塞了呀,若是早知道,那土豆也不是不能从西面寻的,那西面的小国不一样还是咱们藩属?往来沟通不一样挺频繁?欧洲有的,应该都不缺才对。   对了,说起这些个,那番薯是从什么时候传入的?好像也是这个时候吧!旁的他不知道,可徐光启的农政全书里有描述这个他还是记得的。   突然感觉其实只要好好找,什么都能有,让人很兴奋怎么办!包三儿觉得他表情有点吼不住了呀!连忙轻咳几声,揉一把脸,绽开几分笑意,对着表情依然带着几分忐忑的李家大郎说到:   “你这人脉还挺广啊!这么看,比我强多了,走,咱们去瞧瞧。”   包三儿竟是一刻都不愿意耽搁了,就想快点去确认一二,好平复平复激动的心。   可谁想他这过去,得到的不是平复而是冷水!那确实是番茄,可问题是这东西,这家今年没种啊!只留下了一把干瘪的厉害的种子,你说让人着脑不着脑?若是早知道,去年就过来多好?这会儿许是已经能吃上糖渍西红柿了。   如今……还是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靠着自己种才成啊!   包三儿将种子往怀里一揣,略带几分唏嘘的往回走,后头李家大郎满脸尴尬,小碎步的跟在后头,讨好的安慰着。   “这东西听说种起来快的很,包三爷,您家也不缺几个花盆,这会儿也不是过年要红果子装饰屋子,都来得及的。”   “嗯嗯,来得及。”   他还能说什么?说这其实他想吃?不能啊,世人都说只能看的,你不走一个实验过程,说吃就吃,还大力推广,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与众不同?   “行了,我没生气,就是可惜,没第一时间见着果子是个什么样罢了。对了,你和这边商贩熟悉,那我托你个事儿。”   “您说,您说,哪用什么托这个字,嘱咐就成,您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啊,能帮您跑腿那都是我的福分。”   早年想买回前面街面房的时候,这李家大郎是个什么神情?这会儿又是个什么模样?世事变幻尽在这里了。   包三儿心下唏嘘一番,略过这些个有的没的,淡淡的笑着说道:   “都是老邻居,老交情了,我也不来虚的,麻烦你帮着多上心往这里走几趟,若是有那稀奇的,不多见的,都让人帮我留着,这可能行?”   “怎么不能行,我本就常来常往的,不过是多扫几眼,多听几回的事儿,您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行,既然你拍胸脯了,那我就信你,不过这干指使人的事儿包三儿不干,他还是有些讲究的,所以这里点头说定,那边就从怀里去了一个银角子塞到了李家大郎的怀里。   “这是这次的钱,1两银子给你了,以后你帮我寻到一样,我就给1两。这价钱可合适?”   怎么不合适,全是意外之财啊!而且这么一来,以往得罪的事儿也算是彻底翻篇了,在外他还能借着包三儿的名头,混个没人招惹,多实惠。   李家大郎有时候虽然多计较了些,小心思也多了些。可脑子绝对不慢,人情世故也算精通,所以立马欢天喜地一般的将银子往怀里塞不说,嘴上还奉承的相当利索。   “这是您挑着我发财呢,这样的便宜事儿,可见还是老邻居,老街坊的情分最实在了。”   实在不实在的,包三儿可没那么多功夫和你细算。看看,这刚回去,又有人上门让他做活了吧!有大好的前程在,有大笔的钱能挣,谁愿意总计较那些个细枝末节呢。   新来找包三儿的依然是宫里人。事儿也是包三儿自己惹出来的-羊毛。   记得不?那毛毡的事儿?那可是引发了皇帝抄家的导火索,也是彻底打开了皇帝的抄家攒钱路线,为国库开源节流拓展出新方向的引子。而羊毛……在发现了这么一个便宜又实惠,还能挣钱的大项目,皇帝哪怕是日日忙得不行呢,也不可能疏漏了去。   所以早在开春那会儿,他就让宫里的御马监的人偷偷去了九边,从对头家往里巴拉羊毛了。又因为这东西实在是便宜的很,给几个铜板就能装一麻袋,御马监的人那真是买起来差点没收住手。只用了几百两,就差点将边关附近蒙人部落的羊毛全给清空了。   而这么多羊毛……能做多少条毛毡?他们又能用多少毛毡?御马监的那些干活的老太监腰都直不起来了,宫里最底层的宫人们几乎一人两条了,才堪堪清空了不到五分之一的羊毛,另外还堆了一仓库的毛毡子。   事儿办到了这个地步,你说御马监的大太监们能不上报?能不想着让包三儿想法子?也就是当时正好赶上了藩国来朝,不然包三儿怕是早就被提溜进宫去干活了。   “眼见着就要到夏日了,大雨一来,潮气那么一熏,那羊毛若是再不收拾妥当了,还不定损去多少呢,就是保存的好些,那味道……如今御马监那边就已经叫苦连天,住不得人了。”   张诚这会儿坐在工作间的小炕上,茶水都顾不得喝,说起那御马监的味道,脸上全是被熏到的难受样,可见他必定亲身体验过,不然怎么也不至于如此的感同身受。   “那做毛毡子,也要熏蒸去油脂的吧!”   “那是自然。”   “那怎么还会味道这么重?用了什么?”   “就是蒸煮了呀?还要用什么?”   “光是煮?那算什么去油脂?得用草木灰啊!多用些,煮出来那才干净呢。”   “还得这么来?怎么没听织匠说?”   “许是没问?一般匠人做活,多是上头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宫里的……只怕越发如此,毕竟多说多错。”   “对对对,杂家竟是忘了这一点,该事先说明的。不过这草木灰煮了就成了?别的呢?”   “别的?别的什么?”   “咦,当初不是你说,这羊毛也能做衣裳什么的,这怎么做?”   “那自然是找木匠,做纺羊毛线的车子呀?等着做出了羊毛线,那什么,张公公,你拿来,我织给你看,真的能做衣裳的。对了,还能问问织匠,看能不能用这做成羊毛布,这应该也能行。”   张诚习惯了下命令,习惯了有方子,这让织匠自己琢磨……嘿,他怎么就没想到呢!真是脑子锈住了!   “对对对,是该这么来,织匠必定比咱们有法子。”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嘛!不过,包三儿,你这怕是又点开新地图了呀!蝴蝶的越来越厉害了知道不? 第119章 毛线、产量   很多事儿其实就是一张窗户纸,包三儿这里只牵了个线头,那边宫里的高手们就迅速的补充完整了全局。看看这会儿王安送来的一大筐毛线,这才几日啊,连着染色都一并做的如此齐全,真是让包三儿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十来个织匠、木匠,用了三天,才弄出来这么一些,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一筐还不够用?你这是准别做给巨人穿啊?   “这里有几斤?你可有数?”   “20斤,一共三个颜色。”   “这若是织短衣,足够三五件的。对了,这毛线……是全部织好给你还是……”   这颜色染得,果然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比外头寻常见着的都鲜亮些,真是让人眼馋。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下些,哪怕不多,够给两个孩子做个开衫背心也好啊。   包三儿的小期待王安看的真真的,想想出来时张诚对他说的那些话,王安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起来,看够了笑话,这才低声对着包三儿说到:   “张公公说,这些都是给包大人尝试织衣裳用的,只要最后包大人能将这怎么织教给杂家后头带来的几个织匠,剩余的……包大人您自己看着办就成。”   明白了,这就是说只要人教会了,那这一筐都能留下当成正常损耗了对吧!那感情好啊!不过是教人织毛衣嘛,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一个招手,让小七去工作间将他早就准备好的毛衣针取了来,拿在手里冲着王安那么一晃,咧着嘴略带几分嘚瑟的说到:   “早就准备好了,看,这就是织毛衣的针,走,东西抬到里头去。最多三天,保证你们都学会。”   包三儿打包票一般的话,刚开始包括王安在内,没一个信的。可当包三儿当着他们的面,织出第一件套头衫,并将其他各种毛衣造型画出来,将各种织法演练出来,别说是那几个织匠了,就是王安这样的外行人都感觉会了。   咳咳咳,当然,王安绝对是属于眼睛会了,手没会的那种。不过他手没会不要紧啊,那几个织匠会不就行了?看看,这才多久?有那手巧的,已经跟着织出大半件衣裳了。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可说的?赶紧的回宫,教导更多人吧!只要这法子学会的人多了,那他们这从收购羊毛,清洗,染色,纺线一条龙产业可就全活了。   而只要这一条线活了,不说皇帝能从中获得的多少好处,九边会因此多多少安稳,就是他们这些最底层的人,也能因此多一门手艺,多一条挣钱的来路,多养活几张嘴了。   王安带来的织匠们都只是底层的人呢,可到底在宫里生存,眼界和外头的贫民还是不一样的,几乎是扎眼的功夫,就大致看出了这里头的关键。并从中发现了自己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可能。   所以啊,这些人走的时候,几都乎是怀揣着一份感恩戴德的心离开的。一个个恭敬的,就差没跪下行礼了,有个年岁比包三儿大了有将近一倍的老织匠还满脸真诚的表示,要喊包三儿师傅,说包三儿这是传授了一门吃饭的手艺。   哎呦这事儿整的,包三儿差点没麻爪了!他要真认下这些个人,那他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这年头师徒关系可是很牢靠的,能和父子相比的。将这些拢在手里……皇帝还不得以为他要和他抢生意?   老天爷爷,他可真没这方面的想法,羊毛这东西,想大量进来,想大力推广,哪一样都不是寻常人更干的,他可没给自己找事儿的兴趣。   “可不敢当各位师傅如此,即便是没有包某,只要给各位时间,也是一样能想出来的,一层窗户纸的事儿,包某不过是占了个先手而已。再说了,这手艺……包某说句出格的,如今这气候,一年比一年冷,若是陛下想多多收些羊毛,好方便百姓抵御严寒,那这织毛衣的手艺,不管是包某还是你们,只怕都留不住,迟早会传出去。既然这样,大家伙儿这么……为了一门即将尽人皆知的事儿如此厚待,包某真的,承受不起啊。”   老实吧!包三儿那真是有什么说什么,都快将前后几年的可能都说透了,说的几个织匠们面面相觑不说,就是王安都看着他眼神复杂。   “这织法包大人,是您独创的,毛线也是受您提醒才有的,您真的……这可不是小钱,您真不介意人尽皆知?要不咱们教点束脩?”   那年岁最大的织匠迟疑着询问着,眼睛里闪着不一样的光。   明明是听了宫里的吩咐来学,为啥还想要给束脩?他想什么呢?他想的是,若是这包大人真的不在意流传出去,那他回去是不是可以教给家里人?当独门手艺不能,可抢在别人前头,先挣点手工钱总是能的。比如宫里如今那一堆的羊毛,总的有人织出来吧!这就是个挣钱的活儿。   而这样的抢先……总不能只让包三儿一个人吃亏,这不合规矩啊!所以这才提出了束脩的法子,想求个心安理得。   这话其实问的很直白,埋头干活的匠人,心思更是简单透明到让人一眼就能看个底朝天。王安冲着那织匠只看一眼,就看了个分明,想想包三儿教导他们时一无所求的态度,想想从头到尾没半句求恩赏的意思,觉得包三儿高大上的王安看向那匠人的眼神都带着不赞同。   就没这么欺负人的,这是可着包大人一个人坑呢!什么束脩能抵得过这从无到有的一门手艺?亏得选来的还都是老实人呢,这心思可真是够可以的。   “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纺毛的机器是木匠做的,纺毛的事儿是你们织匠干的,我就教了怎么织而已,这都要束脩,我成什么人了?”   可惜,王安帮包三儿不值,人包三儿却半点没接收到,抱拳团团那么一个作揖,朗声说到:   “你们要真想谢我,这么的,我想买些毛线,你们可能帮着牵个线?要是能帮着给个内部价,那就更好了,我家里人多,要想每人都置办出一件来,还不定要多少数量呢,若是加上我那两个兄弟家,哎呦,粗算算,都得来个百斤才够用,这个数量,若是价钱高了,可未必买得起。”   这叫个事儿?就凭着包三儿的功劳,别说是要一家子用的了,就是等着宫里毛线都纺出来,混个专卖的牌子都是可以的。   不等那些织匠们点头,王安先替他们应下了,不但是如此,还替包三儿接过了这不上不下的事儿,转头对着那些织匠说到:   “你们这会儿别的心思都别有,宫里还不知道怎么安排这事儿呢。”   给宫里办事儿,宁可慢一步,也不能瞎来。都想什么呢,真是的。   王安年岁虽然小,可他身份不一样啊,到底是跟在大太监身边的人,他说的织匠们敢不听?谁知道这是不是上头的意思?   一时间所有的小心思都别压了下去,一个个讪讪的那么一笑,冲着包三儿重重的谢过之后,垂头往宫里去了。   送走了这么一波,包三儿就像是一下子去了好大一桩责任一般,整个人都轻松了,回头看看剩下的约莫还有十斤的毛线,他又露出了几分笑意来,侧头对着小七说到:   “边上看了这么久,你可学会了?”   “没上手,不知道成不成呢。”   “那就试试,若是学好了,家里那些人就归你教了,教会了正好给家里人都做上一身。”   “三爷,就这么点,能做几件?怕是也就够您和奶奶的。”   “傻不傻,不会只做背心?这毛线纺的细,织的紧些,比皮裘都暖和些呢。一件背心穿到棉袄里头,过冬都够了。再说了,你刚才没听见?后头还有呢,看他们这急着学的样就知道,宫里的羊毛啊,怕是能堆成山,许是过几日,咱们家就不缺这东西了。”   是啊,后头还有呢,想想包三儿说的百斤,心下一算就知道,三爷这是连着他们这些人也一并全算进去了,心下越发的欢喜起来。   “那我这就去织起来试试。”   小七兴匆匆的就去忙乎毛线了,包三儿看着他小跑着走开,失笑着摇了摇头,就开始将心思放到了别处。这会儿可已经到夏末了,也不知道乡下那边土豆长的怎么样了!如今的土豆没经过选种,也没一代代优胜劣汰,也不知道一亩能出多少。   能出多少?包明武家的老马头这会儿看着地里那些个刚被挖出来的,成串的土豆,眼睛都快亮瞎了!哆嗦着招呼边上的儿子去取大称。   “妈呀,妈呀,这东西,这东西怎么这么能长呢!才种下去几个啊!怎么就能出这么一串呢?铁头,铁头,你赶紧的呀,臭小子,怎么跑这么慢?”   铁头跑的额头汗都出来了,这还慢?还要被亲爹踢屁股?他这图的什么呀!   老马头这会儿才顾不上儿子呢,满心满眼全是土豆,小心的将收拢的土豆装到筐子里,眼睛盯出斗鸡眼一样的小心称量了一番之后,算起亩产来,就差将脚趾头都一并用上了。   好半响,才在周围老农围拢中回了神,然后直起腰,扬起头,满脸骄傲的大声喊道:   “一分地,出47斤。”   一分地?47斤?那岂不是说,一亩地能出近五百斤?妈哎,这是神仙粮吧!   几乎是在老马头喊完的那一瞬,所有人都炸了! 第120章 收获、试吃   土豆的产量所有人都没想到,因为没想到,所以老马头第一时间竟然忘了先去通知家里,反而傻不拉几的带着儿子在地头挖土,因为他怀疑,这土下头还有残余,不彻底挖干净,他不死心啊!   而这个动作一出来,边上其他的老农显然领会的相当敏锐,一个个忍不住也跟着挖了起来,想让这份惊喜能再增加上一些。   随着消息往外传的越来越广,围着这一片地的人越来越多,参与挖地的也越来越多,谁能拒绝高产呢!没有人!所以啊,最后这小小的一分地,愣是被挖下去了两尺深,差点变成个小池塘出来。   而这么一通好挖的成绩呢?不过是多了一碗大拇指大的小土豆而已,让产出的总数增加了一斤。   到了这个地步,老马头总算是回神了,也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儿了,可这会儿他想走却已经走不成了。这边可都是老包家的地,种地的农户不是包家的佃户,就是老邻居,那些农人们和老马头说话可不会客气。   “老马,这东西是吃的对吧?是能当主食的对吧?当初你来的时候,我记得就是怎么和咱们显摆的,还说是你家三爷从藩国使臣那儿弄得对不对?那这东西,你给我两个,我也种种试试。”   “拉倒吧,你这想要种子就想要种子,说那么多废话干嘛。痛快些,真不像个爷们,老马,你说,咱们多少年的老交情了,给不给吧!”   “别闹了,都别闹了,挺老马怎么说,老马可不是那不讲究的人,和咱们好着呢,有好事儿怎么也不能忘了咱们。”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为了土豆种子,你们这是要把三十六计都用上?套下的也太厉害了,这还是大字不识的农户?佃户?理藩院都没他们能。   老马有心想叨叨几句,将人先忽悠走,让他好早些将东西带回去。可现场这会儿哪儿还有他说话的份啊!这边自家的农人们还没叨叨出个究竟来呢,边上其他人家的庄子里的人也开始往上凑了。   看看,人还不少呢,这消息传的可够快的,这会儿已经全线包围了。不是拉着包家佃户问究竟,就是过来拉着老马父子探听消息,弄得老马耳朵嗡嗡嗡的,感觉差点聋了。人更是被围的,只能呆在那被挖成个地坑的一分地里,左右都出不去。   好在这再怎么闹腾,终究都是要等他给答案的,所以虽然吵了些,可一盏茶过后,他还是寻到了说话的机会。   只见老马头哭笑不得的冲着所有人做了一圈的揖,然后朗声说到:   “大家伙儿刚才自己也说了,这是咱们家三爷从藩国使臣那儿寻来的种子,这样的来的,种子能有多少?看看这地方,能种出一分地来,那还是头一回种,不知道究竟,种的松散才有这么大一块,不然也就是弄个花盆的份。这样的一点子地方就是产量再好,又能出多少种子?”   这话……所有人下意识的就去看了看边上那个竹筐,是少了些,总计也就大半框而已。   “而且这么高的产量,你们说,我敢随便应承分给你们?我这可是还没往回报呢!这样稀罕的,少见的,怎么也该先让主家知道是不是?”   也对,包家的爷们这会儿一个都不知道呢,这老马要是擅自给了他们,那怕是回去不好交代。可这种子……这么高的产量,若是放过了,他们夜里还能睡得着?要是以后没机会种,能不后悔?   “那,要不请了包家的爷们来?产出这么多,现场来看看也是应有之意吧。”   呵呵,过来?过来让你们包围,来个强买强卖吗?当他不知道这些人无赖起来有多麻烦?   “除了这些,还有一条,是老马我怎么也不敢应承的。大家虽说是在城外住着,可城里的消息应该也知道的不少,咱们家三爷和宫里关系不错,是不是也听说过?……可你们却不知道啊,这种子是我们三爷托了宫里的人才从藩国使臣那儿寻来了这些种子,你说,这样得来的,种出来了是不是也该往宫里报一声?”   老马头不知道包三儿会不会往宫里报,可他想顺利的从这些人群里脱身,这理由就怎么也不能不说,没法子,谁让他们家起来的实在是太快了呢,这里的农户们对老包家那是半点畏惧都没有啊!一个不好,来个法不责众抢了都是有可能的。高产这两个字的魔力,看看围拢了多少人,还能不清楚?   果然,宫里这两个字威力相当大,他这里刚说出口,围在土坑边上的人就下意识的后退了三步,这让老马头瞬间松了口气。   不过给了棒子那自然也要给点红枣的,不然即使他能走出这土坑,那回去的路上怕是也麻烦的很。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东西说到底,还是要种的嘛,不然这么高产岂不是浪费?而往上报了之后,别处许是还要等等,可京城周围的,肯定是头一波啊!毕竟咱们这里已经种过了,还是这么高的产量,这说明什么?说明这里合适啊!”   老马从没觉得自己的口才有这么好过,绝对是超水平发挥!   看看,这一句句的,说的边上的人都开始高兴了。有那边上其他庄子的老农,哦,不,许是管事?看着衣裳就有些不同,反正一张口就是内行话。   “要这么说还真是,皇帝年年要亲耕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重农的意思?不就是指望上天垂怜,能高产嘛。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吉兆,真的有了高产的粮食,不管是陛下还是朝臣们,知道了必定是恨不能全天下推广,立时就能处处丰收呢。怎么也不可能藏着掖着的。”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最多就是皇庄里种上一茬,多培养些种子。这一茬的功夫难不成咱们还等不起?想想这产量,这一茬下来,怕是京城周围立马都能种边了。”   合情合理的这么一说,农户们也不是那不知道好歹,没脑子的,总算是彻底的安心了。可知道归知道,这眼睁睁的看着老马头父子抬着那装满土豆的框往外走,依然一个个下意识的跟了几步,眼睛里全是留恋。   “这才刚入秋呢,要不在咱们这里再种一茬?再一茬,那不是更好?”   说这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衣衫补丁叠着补丁,人也瘦弱的面色发黄,身形单薄,一看就知道,日子必定是负担重的,说这话也是想着早日能借着高产让一家子吃饱。   可他这话刚出口,后脑勺就让他爹给拍了重重的一巴掌。只见那老头瞪着眼睛怒道:   “浑说什么?眼见着天就冷了,再种一茬?怎么来得及?你忘了,这可是三个月才收货的,这会儿种下去,三个月后是什么天气?浪费了种子可怎么好?总共才这么一点子种子,每一颗都比命还珍贵。”   确实,三个月后天寒地冻的,吐口唾沫都能结冰呢,种什么种,真浪费了,满村人的命去填都亏了。   一种老农都点着头,看向那青年的眼神十分的不善。可边上听到这些话的外庄的人却又愣住了。不敢置信的问:   “三个月?才三个月?这,要这么算,若是抓紧些,岂不是能从春日一直种到秋日?种上两茬?若是如此,这产量……”   咦,刚才他们好像是忘了这一点哦!这下这些老农们顾不上去看老马头的背影了,凑拢到一处,寻了帮着种地的那几个人过来,开始探讨上了一年两次种植的可能性。那热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种子到手了呢。   农户们种子没到手,可包三儿到手了,到手的第一时间就赶紧的让人去宫门口给张诚传信。哎呦喂,他如今那也是个能消息直送御前的本事人喽!看看,消息送过去才多久?还不到晚上呢,连着皇帝都来了。   “一分地?48斤?包明成,你真没弄错?”   皇帝进来人都没坐稳,话就问出口了!绷着的脸皮下隐隐的激动和兴奋,就是瞎子都能看的分明。   “陛下您看,这都是刚挖出来的,泥点子还在上头呢。当初我得了多少种子,张公公也是知道的,今日挖掘,周围也有不少的人,还有隔壁庄子别家的佃户呢,这哪里是能作假的?”   知道这样的事儿你必定不会作假,这不是不敢置信嘛,不问一句,即使是皇帝,也觉得有些玄乎啊!   “这真的能吃?还饱腹?”   “那咱们要不尝尝?”   “尝尝,一定得尝尝,等等,少着些,还要当种子用的,用……两个吧,你吃一个,朕吃一个,验毒也在了,省的麻烦。”   让包三儿吃验毒的那个,这听着虽然特别的那个啥啊!有人该骂了,什么皇权啊,什么等级啊等等的,可事实上皇帝这还真是好意,有了这一出,有了包三儿亲自尝,那就能堵住一些人的嘴,省的有人叽叽歪歪的说包三儿用心不良啊,什么都敢给皇帝吃啊等等。便是皇帝吃了真有些不适,有亲自试吃这一条,也能少些是非。   呵呵,从这看,皇帝比他儿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去,他家儿子为啥上位一个月就没了?因为他吃了红丸啊!还是人家说可能有效,不等验毒就直接下嘴了……哈哈,这个题外话就不多说了啊。   皇帝这么嘱咐了,包三儿动作自然是快的很,他十分谨慎的也不往外头去,就用自己工作室里小炕边烧水的小锅,将洗干净的土豆煮了,然后去了皮,自己先吃下去一个,隔了半个时辰,没事儿这才将剩下的,已经凉了的土豆递给了皇帝。   皇帝这一吃……刷的一下,眼睛就红了。   “果然是粮食,粮食。一分地,将近五十斤,上天开眼了,大明有救了!”   作为皇帝,他能不知道大明如今到处窟窿?能不知道灾祸一年比一年多,百姓生存艰难?能不知道边疆粮草匮乏?   他都知道,所以他支持变法,所以他拼命敛财,所以他……这帝国的重担,他一直承担的很辛苦,如今终于感觉到光亮了! 第121章 谋划、出城   水煮土豆的味道很是寡淡,可那又怎么样呢?只用一口,皇帝就吃出了饱腹感,这样扛事儿的粮食,再寡淡也是好的,配上那远比如今二三百斤的产量几乎高出一倍的数字,就更值得期待了。   所以,不等回去细想,皇帝第一时间就嘱咐张诚将那一些土豆收拢起来,准备带回去,不只是如此,他还特别有心的询问了一番包三儿那儿种植土豆的人,并将老马头这个主管人员直接安置了一个皇庄管事的头衔,那些种植的农人也给赏银,直接调派到皇庄去,准备继续让熟手种植,以求能更好的利用这些种子,不浪费一丝一毫。   这可就……包三儿差点傻了!皇庄管事?这可是官了,虽然不入流,连着九品都没有,可这是皇差啊!从奴仆到官员……自此老马家一家子的命运都改了呀!   包三儿心下莫名有些凉,突然间对皇权有了不一样的感触。当然了,这会儿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老马头既然是帮他忙才去庄子上看护种子的,那他得了好,他也得多负责些,帮着去些隐患。   “陛下,皇庄管事是……暂时的还是?”   这问题对包三儿他们来说,那是个大问题,对老马一家更是关系全家子孙后代的命运转折,可在皇帝这里,这也是事儿?淡淡的扫了一眼,回道:   “不过是个管事,哪有什么暂时不暂时的,对了,你算算,这土豆要积攒出足够京城周围用的种子,约莫要种几回才够?”   皇帝这会儿全心全眼的都在想着土豆,解决百姓粮食问题啊,这个事儿一旦成功,就能荣登明君宝座了。多辉煌光明的未来!皇帝感觉自己都快有封禅的资格了!   因为这个,对于包三儿不识趣的问什么管事,差点就不高兴了!好在包三儿识趣,接下来立马就说到了土豆的事儿上。   “这要看出芽出的怎么样了,若是出的多,那这些种子半亩也是能的,嗯,这么算下来的话……陛下,即使卡着时间一年两次种植,没有三年,您想的怕是也不成。对了,还有个事儿,这个土豆是根茎类的东西,最是耗费地力,不能长时间种植,最好轮着来更妥当些,不然怕是产量会受到影响。”   包三儿还能说什么嫩?听着皇帝这意思,以后老马真是运气来了呀!那他还闹毛啊!自然是继续自己忧国忧民的人设了。   “陛下,这事儿微臣知道的也不多,终究是外来的东西,咱们还是要且种且看才妥当。”   “这是自然的。不过即使需要的时间不短,有这么一个消息,已经很不错了。”   皇帝嘴角带着几分笑,转头看向张诚,用略带几分俏皮的口吻问张诚:   “你说,一会儿将这消息告诉先生,先生会不会从病榻上跳起来?”   “那是一定的,有了这,阁老的病都能一下子好上一半。”   好上一半?不,这是差点直接痊愈了呀!   看看,从听到消息,到起床、洗漱、吃饭,收拾官服准备进宫,张阁老愣是只用了两刻钟,这都快赶上早年他刚当上阁老那时候的速度了。   “爹爹,您这身子……要不先请了大夫来看看?确定您好了咱们再去?到底病着呢,过了病气给宫里也不好。”   “什么病?这会儿还有什么病?老夫什么病都没有。”   有了这良种,不仅仅是对皇帝天子之位的恩赏,也是对他变法的恩赏。有了这个,谁还能说他变法是违背了祖宗,是惹怒了上天,降下灾荒的政策?   这些年的天灾人祸啊!他背锅背的,真是太多太多了,多的他心力交瘁,多的他自己都快支撑不住了!不然就他自小保养得宜的身体,又怎么会耗到如今几乎油尽灯枯的地步?怎么会……他不是病的不行了,是心灰意冷的不行!是反对的太多,让他看到了人亡政息结局,绝望的不行!   好在上天终究没有放弃他,给了他如此一计良方,有了他,他终于又看到了中兴大明的希望。有了他,病什么病!不赶紧重新卷起来,那都白瞎了他一代权相的威名!   “那什么,大郎,你去找人,找那些往南的客商,让他们往南去的时候,多带点土豆种子回来,告诉他们,咱们高价收!”   再急匆匆朝外走的档口,张阁老还相当机灵的想到了种子的问题,想想刚才送信来的人说起的数字,手一挥就给自家大儿子下了这么一个大任务,不但是给自己儿子下任务,到了宫里,不等和皇帝寒暄几句,相互问候一下,上来也说了这么一个事儿。   而他这一开口……皇帝立马就咧嘴开笑了,拍着桌子大声表功道:   “朕就知道,先生和朕最是心有灵犀,看看,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儿,就在先生进来的前一刻,朕刚吩咐了锦衣卫,让他们南面的人赶紧搜罗种子去了,对了,一说这个,先生,咱们要不要让鸿胪寺也出个公文?那些藩国……”   “陛下,这可使不得。”   皇帝才张口,就让张阁老立时阻止了,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严肃,这让皇帝那热切的心都不禁微微一凉。这里头难不成还有什么事儿?   “陛下,这样的种子,使臣的随从都能吃上,在藩国怕是已经遍地种植,如此之下……为何以往咱们从未听说过?想想占城稻,陛下,这些藩国表面看着忠心顺从,骨子里却未必有那么听话。”   这话说的皇帝脸都冷了。是了,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想想南面藩国早年年年进贡的阿芙蓉太医院给出的诊断,呵呵,这些个长期吃着会有痹症的东西他们送的起劲,土豆这样的良种却从未见闻,他们的心……这哪里是什么不那么听话,这是心存歹意啊!   “其心可诛。”   皇帝脱口而出骂了这么一句,眼睛往边上一扫,张诚立马十分机灵的就后退出了殿阁,不用问,这必然是寻个小太监去给锦衣卫送信了。   土豆啊,想从南面得些种子来,锦衣卫怕是不能走明面上的路子了。   “陛下,老臣让长子去寻商户了,这些人能往来南面各国,想来多少总有些人脉可用,用他们也是一条路子。咱们多方下手,必定能寻会足够的种子,如此只要三五年,还怕这高产的粮食不能落地生根?”   嗯,对对对,这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皇帝听着终于重新恢复了笑意,一边引着张阁老赶紧坐下,一边说道:   “先生,如今有了这土豆,朕这心才算是有了点底啊。”   这话说的,师徒两个对视一眼,都心有戚戚。   他们戚戚不戚戚的包三儿不知道,这会儿他看着老韩头一脸沮丧,一脸遗憾那是真要戚戚了。这老头,以往怎么不知道他还这么能墨迹呢!为了老马去皇庄当管事的事儿,他都已经在他这里唉声叹气好几个时辰了!   “三爷啊,你说,老头我就偷了这么一次的懒,怎么就……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额:终究是命里无时莫强求?老头我,这命就只有这么一点子福运?”   说到命,老韩头唏嘘的越发可怜起来,你说说他,同样是当人老仆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老马有儿子!他呢?膝下空空。这会儿老了老了老马又有了翻身的机会,而他呢?这机会简直就是他亲手送上的!你说,这……比丢了一个亿都让人沮丧。   “再翻身,那也得伺候田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得多辛苦?除了名头好听,和平日管庄子有什么区别?最多就是他家小子将来许是能在皇庄混个差事罢了,老韩叔,这样的好处,你要了也没用啊!”   虽然这话有点戳心,可这真是实话,你又没子孙后代要照顾,还不如就图个日子轻快的好。在家里当个铺子掌柜,不一样体面?   “再说了,咱们家好歹是六品官阶,走出去也算是有些体面,他离了大哥家,就他这不入流的官身……除非一辈子就在皇庄待着,不然走到城里,不一样谁也得罪不起?日子未必有以前容易。”   这话依然是实话,而且还让老韩头心下舒坦了不少,感觉好像吃亏也没亏到哪儿去,还多了几分诡异的同情!!   哎呦,这可不符合老韩头的人设,他偷偷的看了看包三儿,暗暗唾弃了一把自己的小心眼。   不过这样的小心眼其实就是包三儿知道了也没事儿。再是不爱计较的,再是心宽的,遇上这样的事儿,不提溜点长处来对比对比,这心里也过不去是吧!老韩头这会儿这么想多正常啊!   对于包三儿来说,如今要紧的是:   “老韩叔,这老马叔和那几个佃户被调走……我那地里可还有不少东西种着呢,这可怎么好?要不就在那庄子里选个人看着?”   咦,这还真是个事儿,当时送过去的可是有好些种子的,也不知道剩下的是不是还有了不得的,这要是疏忽大意了,岂不是可惜?   “一会儿我亲自去一趟,选个老实的看着,这可不能出岔子。”   说到出去庄子里,包三儿突然想到,自己好像从没去过?要不借着这事儿自己也走一遭?虽然如今出行条件是差了点,可若是当成郊游……其实也是可以期待期待的哦!   “你就咱们一起吧!我正好去看看,那些种子都长成了什么样。” 第122章 出城、坐车   包三儿很宅,平日不是在家里店铺里,就是在周围三条街的范围内走动,往外去……屈指可数啊!如今一下要往城郊去,而且还是几乎靠近通州的田庄去,这话题一提起来,就让他心下隐隐有些激动。感觉像是郊游怎么办!   因为这点子激动,包三儿那日一早就出了门,还是坐着由江大胆这个壮劳力驾驶的,现如今京城官员们之中流行的改装版三轮车。   这世间的人啊,只要是为了需求,自来是不缺创造力的,你能想象为了体现阶级,在三轮车车厢的前半部分,一半加装能活动的上下台阶,一半加装仆人侧坐的三轮车吗?呐,这会儿就让你见识了,反正难得出门的包三儿打第一眼见着自家这三轮车开始,眼睛就没少端详。   “这车做的不错啊!”   “可不是不错嘛,价钱低,还方便改款,如今城里的老爷们进出都在用。前儿老头我去南面给人结账,还瞧见了勋贵那边的改款呢,那家伙,后车厢这里,生生的扩大了一截啊,后座都能装下两个人了。就这还不知足,长度里也加了一截,说是这样腿脚才好伸展。哦,还有,听人说,有个宗室还在寻人想做出双人骑的那种,就是双马马车那种款式,说是这样才好将车厢做的更大,更宽敞些,好放下个坐塌小歇。”   老韩头难得和包三儿一起出门,一上车坐稳,那嘴巴就没停歇过,若非这车厢顶伸的够长,遮阳挡雨的帘子挡住了前头来的风,包三儿都能担心,老韩头一个不好呛了风。   不过也正是因为老韩头絮絮叨叨的啰嗦,包三儿倒是听到了不少以往没注意的改变。对于自己引发的自行车风潮也多了几分了解的兴趣。   “那往来内外城的大车如今怎么样?用的可还行?”   “一开始不怎么样,毕竟坐的人多了,光加长加大的,骑得人也骑不动不是。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法子,将后骑的款和前骑的款直接前后卡住了来试,这么一试,嘿,虽然宽度上没能多加多少,可长度合适了。直接就能做十个人呢。如今这买卖还挺好。每天早上卯时上下,傍晚亥时左右,有时候都没空座。一人一个钱的车钱想给都给不出去。”   包三儿脑子里将老韩头说的那种情况自己勾画了一下,画面感一出来,他就有些失笑,你别说,这款式还真是挺潮。大明款公交车啊这是。   “真是够会想的。”   “呵呵,不过这样的车,转弯不成,太慢,也太麻烦,所以一般都只走固定的几条线,那些衙门小吏上下差没问题,其他的就不成了,所以如今街面上还多了其他的载人车,三爷你再想不到,这都是怎么弄的。”   哦,还有别的车?不能吧,这自行车也好,三轮车也罢,如今可都是工部和将作监在做,还是供不应求的那种,能有多少流出来给人当出租车用?一般人家就是有路子,也未必买得到吧。   不,那老话怎么说来着?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用到这里,那就是人有多大胆,钱就多大攒啊!你猜怎么的,人家是买不到自行车,可心灵手巧的能仿制啊!   虽然那什么杜仲胶的轮胎是不成了,这怎么熬制出来的,目前属于国家机密,可木车轮什么时候少过?链条这个也不是不能弄点替代品的,比如钢珠换成陶珠,钢链接变成竹木链接,不一样也能跑起来?最多坏的快些罢了,可这又能有多少成本?最多拉的人少些不是?   只要能挣钱,即使麻烦了些,即使挣得不多,一样多得是人干。所以喽,在包三儿没有注意的时候,简易版三轮车,如今外头是真不少,一个个的都开始干起拉人的生意了,甚至还有那些个连着竹木链条和陶珠都凑不齐的,直接真身上场,干起人力拉车的也大有人在。   呐,说话间边上刚刚对面跑过去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一身短打,脖子上挂着巾子的壮汉,就拉着个这样的车,包三儿一眼看去,差点以为自己到了三十年代的老上海了。黄包车车这是提前兴起了?   “这家伙,满京城的跑,腿脚可真是够厉害的。”   “都是以往的力工在干,本就是吃力气饭的,改了这一行,容易的很。听在咱们食铺吃饭的人说,最差也能一日十文。”   “若是如此,那比打零工挣得多啊!”   “可不是,江大胆,这些人你认识的人多,你说说,是不是比以往强些?”   怎么还带找人证的?前头骑得满头是汗的江大胆真心不想开口,可想想这上头坐着的不是东家就是长辈,他推脱都没个理由,只能放缓了蹬踩的速度,喘了一口子,应声道:   “到底多少我也没细问,不过能让这么多人改了行,想来确实更挣些。不过这人力拉的,肯定和自己做了车的不能比,到底骑着走更快些不是,价钱也好说。”   这肯定的,同样的出租车,只要价格差不大,总是会先挑更好的。不过不管是好还是差,终究是给了最底层的老百姓多了一个挣钱的来路,这就值得高兴。   “说来,三爷,您说,那三轮车,朝廷什么时候放开了往外卖啊?我听着好些人都等着呢。如今这车,可比牛马都让人眼热。”   “人手就这么些,想快也快不起来。”   “那要不拆了零卖?比如光卖轮子?以前没胶的时候不觉得,如今才知道,多了这么一层那车轮子就是轻快多了。”   这确实也是个好法子,哪怕是人力车呢,有了杜仲胶的车轮,也能省下不少的力气。可问题是,大面积种植杜仲才多久?附近胶源匮乏啊!如今将作监用的还是朝廷从全国各地拢来的的呢。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啊!得看朝廷怎么安排。”   心知肚明的包三儿一个太极推手,将事儿推开了,只是江大胆这人好打发,老韩头对于包三儿的影响力却心知肚明,所以听他这么说,眼睛就扫了过来,只是他知道,这里头必定有什么不好说的缘故,所以了然归了然,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三轮车的速度很快,说话间江大胆已经骑过了老城门,行驶到了外城。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外城如今已经逐步完善了起来。街道横平竖直的十分规整,街边的绿植虽还幼小,却已经有了规模,宅院铺面修建成了七八成,一个个建筑院落内开始有了住户,铺面也有了生意,人来人往中人气虽然比不得老城,却自有一番生机。   “还挺热闹。”   “能不热闹嘛,城里挪出来了三成的人口,周围县城里的土财主也搬来了一波,两厢一家,这外城啊,四成的地界都住上人喽。”   “咱们家那宅子也要收工了吧。”   说到外城的人丁宅院,包三儿猛地想到了自己在东城兵马司衙门边上买的那块地,轻声询问起老韩头来。那原本是给海哥儿准备的,不过如今自家对面有了宅子,那在给这外城的,包三儿就觉得不妥了,当儿子一样养着的外甥,还是住的离着自己近便些更好。就是那孩子想开了倒座做铺子,那离着自己近便,自己也能多照看照看不是。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头,这外城的宅子他是真没多上心,不过走过路过不错过,总是自己的产业,他还是要问问的。   “都建的差不离了,您上回特意嘱咐了,要挖个水井,所以比旁家稍微慢了些。再有十来天,这屋子最后一道漆上完,就没事儿了。”   上完漆怎么就没事儿了?这不还得晾着嘛!这么一算,想想马上就是冬日了,还能有多少上京的客商?今年这宅子怕就是干空着的份了呀。不过还好,今年是万历8年,刚过了一次科举春闱,明年国子监那边又该开始热闹了,总能租出去的。   心里小算盘算了一茬,感觉没亏什么,包三儿刚升起的几分当包租公的心又散了开来,远远的开始欣赏新建的外城墙了。一看二看,咦,那个城头上的人怎么有点眼熟?   “老韩叔,你看,那城头上的,是不是秦全福?”   “咦,还真是他,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居然也知道站岗值哨了?”   “许是因为他当了队正的缘故?”   “或许吧,若是如此,那这升职升到倒是出息了!只要他不瞎来,哪怕是熬资历呢,到老也能混个外委把总。”   “他?外委把总?不能吧!”   “怎么不能?你年纪小不知道,这家伙,别看一日日的,总是偷懒,早年间年轻那活儿,也是跟着大军去九边晃过一圈的,这样的资历,哪怕是没什么战功呢,也比旁人体面些。”   啊?那个动不动溜哨去钓鱼的家伙,居然还去过九边?是这世界太玄乎,还是他太孤陋寡闻?难道他身边的都是小说里的老爷爷?老秦是个扫地僧?不能吧!   确实不能,走一圈九边和老爷爷怎么都扯不上,看看,这值哨都值得眼珠子乱扫的秦全福,那能是个扫地僧的命?   “咦,老韩头,你怎么出城了?嘿,三爷,您也来了?哎呦,这可真是稀罕事儿啊。难不成今儿老秦我运势来了?刚上差就遇上贵人嘞。”   马屁拍的挺及时,可你要是不说话,那三爷会更高兴! 第123章 统计、农人   包家的庄子离着京城不近,还有些松散,东几十亩,西百来亩的,若非早先内买的时候抢了一波,老包家别想摸着步行一日内路程的田地。   可即使这样,和城里其他底层官员比起来,已经算是颇让人艳羡的好产业了。为此老韩头引着江大胆一路往前的时候,说起自家的产业那个骄傲啊!都顾不上包三儿就在后头坐着,突突突的就往外叨叨自家以往的困难日子,就想用对比法,让江大胆知道知道如今有多好,顺带给这个有望成为他家新长工的家伙多洗洗脑。   唉,他们家老弱不缺,妇孺不缺,这青壮……太少了,抓着一个是一个呀。   “咱们家如今可是有四百亩地了,光是靠着这个,咱们家的日子在灯市口这一带就能算是头一份。加上家里的铺子,那日子红火的,大胆啊,在咱们家干活,你是再不用担心哪日会丢了活计喽。”   老韩每说一句,下巴就往上扬一分,等着这一长串说完,下巴颏都能接雨水了。模样实在是有些欠揍,看的包三儿都捂住了脸,自夸成这样,太羞耻了。   包三儿觉得过分,老韩头却不这么觉得呀,他这典型就是瘌痢头儿子自家爱,真觉得包三儿本事的,看看,眼睛刚扫到官道边一处布满了杜仲树的小山,又有了夸耀的题材了吧!眼睛都在闪光:   “咱们家三爷,不但是自己攒家业厉害,提携旁人也一样厉害。看看,为啥今年这么多人种杜仲树?不就是因为咱们家三爷做出了带胶的车轮嘛,有了这个新东西,你说,哪怕是再不济呢,折上几根枝丫,在家里插着,三五年后,这也能给一家子添不小的出息了,是不是很能干?多少人因为我们三爷,这日子有了指望?”   江大胆一头一脑的汗,还得拼命点头,这遭遇,包三儿看着都替他辛苦。不过江大胆自己是不觉得辛苦的,因为种植杜仲树这个事儿他家也在干啊!   “可不是,我家也种了,屋前屋后的,种了不下十颗,眼见着到了深秋就能采枯叶卖了,可不就是能来钱的好事儿嘛。”   嗯?深秋的枯叶就能卖钱了?这个包三儿还真是不知道。忙探头问:   “这才种了多久,能活就不错了,怎么还想着卖叶子了?这能行?”   “怎么不行,只要活了就有叶子,而叶子黄了,落地也是当肥料的份,卖给官府,自家还干净些呢。只是树苗苗太小,叶子不多,我家种的又是就那么几颗,全收拾了也没多少,值不了几个钱罢了。”   前头还说是好事儿,这会儿又说值不了几个钱,江大胆啊,你也挺矛盾的呀。   “前儿我爹进城来看我的时候还说呢,现在就等着树什么时候长大了,只要长大了,养的枝干丰茂些,那一年年的卖修枝、枯叶什么才算是能看。按照如今衙门收的价,应该能顶上我两个月的工钱。”   江大胆一个月工钱可有800钱,两个月的工钱,那就是一两半银子上下,不占地的十棵树每年能出息这些钱,在如今一颗丰产的果树,一年出息二三百钱的年代里,这个出产实在不算高啊!   确实不高,不过杜仲树却不只是只有这些个能卖钱的。看,江大胆借着就往下说了。   “我爹和我说,他特意去寻人问了,杜仲树皮能卖给药铺,嫩叶能做茶,树杆子长成了还能做家具木料,这么一算种这个树还挺划算,不过他最想的是,朝廷能一直种这个树,这么一来,他以后枝丫什么的,还能卖多点钱。哈哈。”   说起自家爹那个种惯了地,却突发奇想,想卖树枝当培养插扦苗花匠的老头,江大胆忍不住就想发笑,甚至笑的汗珠子都开始飞起来了,总觉得这老头异想天开的厉害。   可不想包三儿对他家老头的想法却相当的赞成。为此还特意往前挪了挪,拍了拍江大胆的后背,赞同的指点道:   “你别说,你爹还真是说对了,杜仲树怕是最起码要推行十年。”   “啊?十年?不用这么吓人吧!那得做多少个车轮子?”   这话不是江大胆说的,而是老韩头,他一直觉得今年到处种杜仲已经很吓人了,就差没将其他树种给挤出京城了,怎么还要种呢?继续吓人十年?感觉特别不真实。   “怎么不是十年,要我说,十年都是轻的,老韩叔,你也是会做账的,你细细的想想。”   说让老韩头想,包三儿转头问的却是江大胆,准别用实例来给这些没点大数据统计概念的人撸撸脑子。   “江大胆,我问你,若是你有余钱,会不会想买两个这样的车轮子?让家里人田间地头运送起粮食来轻快些?”   两个带胶轮子拉粮食?江大胆感受了一下自己如今骑着车子的感觉,再想想以往农忙时拉车的吃力劲,脑袋立马点的和小鸡啄米一样。   “那,那肯定想的呀,抢收农忙的时候,年年都有活活累死的人,这时候能轻松点,简直就是救命。”   这话说的包三儿有些刺心,活活累死!这个词……多想无益。他不是圣人,也做不了圣人,更没法子普度众生。既然这样,那么就别瞎矫情,还是多做点实事吧。   包三儿将念头一收,咽了咽唾沫,继续前头的话往下说。   “那若是你再有钱些,会不会想也弄个三轮车,学着那些拉车的,给家里多整点来钱的事儿?”   “这,家里兄弟好几个,若是能有辆三轮车,哪怕是轮着给人送货呢,那也比打零工强些。”   让包三儿这么一引,江大胆骑车的速度都慢下来了,脑子里直勾勾的琢磨着这车子能为家挣多少钱,多少年能让家里多几亩地等等,那是越想越远,越想越美,脸上笑都浓了几分。   包三儿没看到江大胆的脸,不过听着声也知道他怎么想的,看,老韩头都点头了不是!说明他说的很对啊!   “所以你看,连着你家这样的都有需求,那整个京城呢?有多少人要?整个天下呢?又有多少人要?这么一算是不是不觉得杜仲树多了?再一个,你有没有想过,朝廷又要多少这样的胶,这样的车?呵呵,三五年里,这车啊,怕是光兵部都不够使唤,你说这杜仲树要种多少年?”   让包三儿这么高屋建瓴的一统计,别说江大胆倒吸了一口凉气,就是掰着手指头算的飞快的老韩头都傻眼了。   “那,怕不是以后到处都有这树才行,不然不够用呀。”   说到不够用,老韩头转头再看周围那些树,眼睛都带上了金光,忍不住扯着包三儿的袖子,低声问:   “三爷,那咱们是不是也多种些?旁的不说,田地周围种上一圈,三五年后光是买枝丫,也是个不错的出息。”   嘿,他家缺这几个钱?知道知道也就得了,还自己种?老韩头啊老韩头,什么时候竟是连着蚊子腿都不想放过了。   “那么多种子要咱们顾着呢,老韩叔,你还有精神能分出来管这个?”   “嗯?”   老韩头被问住了,他若是真能管得过来,那当初土豆的事儿能让老马那家伙去干?这当皇庄管事儿的机会能这么丢了!   老韩头说话的欲望被彻底打没了,后半程安静的,包三儿都有些不适应了。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定没什么大碍,才放松了精神,好好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时代乡下的风貌。   这时候乡下是个什么样?穷,就是全部的模样。田地里的农人衣衫褴褛,奔跑的孩子多半赤身,一路走来,满眼见不到半个胖子,到处都是枯瘦的身躯。连着青壮年也多是排骨竹竿一般的模样。   这样的百姓啊!包三儿的心又酸了几分。这会儿他迫切的希望,那些被派往南面的锦衣卫们,商户们,能多给这个国家输送些好种子,好让这些挣扎在生死边缘的百姓能靠着自己努力,多几分吃饱的机会。   同样的,他也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自己的系统商店,他这会儿真的希望这商店能感应到他的想法,为他刷出个好东西来,比如番薯,比如玉米,只要有,哪怕是冒着暴露的风险呢,他也能帮扶一把这些贫苦挣扎了数千年的可怜人。   骑着车赶路,到底比走路快的多,不到未时,一行人就到了离着京城最近的田庄,也就是包三儿家种那些种子的地儿。车子还没停下来,村子里就窜出来了一群衣不遮体的孩子,欢呼着跑到了三轮车的周围,明明十分害羞,却有大胆的围着车子不肯走,有些个大胆的,还嘻嘻笑着冲老韩头挥了挥手。   “韩爷爷。”   “韩爷爷来了。”   “韩爷爷坐车来了。”   “对对对,韩爷爷来了,赶紧的,去喊你们父母来,东家来了,让他们来迎一迎。”   迎什么迎啊,包三儿眼泪都快下来了,这些居然就是他名下佃户的孩子吗?都快和非洲难民一样了!他的佃户孩子过得居然这么苦吗?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唉,他这个东家当的,真的很不称职啊!   包三儿不等车停下人就站了起来,将手边座位上早就准备好的布带子往老韩头手里一塞,下巴指了指那些孩子,低声说道:   “我带了些糖块,你看着给他们分分。这些孩子太瘦了!真是让人不落忍。”   包三儿带糖块那是习惯,早年他去乡下采风的时候就总是这样,用糖块能忽悠乡下孩子帮着引路什么的。如今……权当是他这个当东家的给的见面礼了。   他这一出显然很出人意料,就是老韩头都忍不住诧异的多看了他几眼,然后笑着说道:   “三爷到底是当爹的人了,想的就是周全。不过这东西怕是到不了他们嘴里,乡下人,糖可是稀罕物,要不直接给塞他们嘴里?这些孩子活这么大,怕是从没吃过糖呢,正好给他们甜甜嘴。”   没吃过糖?包三儿心越发的难受了。唏嘘道:   “咱们家租子不高吧。”   “自然,周围一圈里,咱们家都能算是少的,才五成,多少人都说三爷慈悲呢。东面不远那家,佃户交了6租子还要给庄头一成的孝敬,那才叫敲骨吸髓呢。”   嘶,那可就是七成了,农人佃户还能活?这样的事儿……包三儿眸色一深,觉得以后有机会,在这事儿上也得多句嘴。不过五成……算了,这个是约定成俗的规矩,他不好出头,而且眼见着土豆这样高产的就要推广了,只要产量上来,五成应该也不算难了。   “行吧,咱们不出格,也不欺负人,这就好。走,去看看种子。”   远远的,好些农人小跑着过来了,包三儿放下了田租的事儿从车上下来,跟着老韩头就往前走。这是他第一次来田地上看种子,他得多用心啊! 第124章 希望、住宿   田地里去了土豆之后剩下的东西其实不多了,毕竟能从使馆从人身上搜刮的种子有限,好些还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一来二去的,几乎全军覆没,只留下稀稀拉拉的一些,看着也十分的不精神,不过好在惊喜还是有的。比如南瓜,这就是个大惊喜。   “这苗也不知是不是咱们种的晚了些,稀稀拉拉的光长藤蔓了,挖了地底下,也没什么根茎,看着该是长果子的,可这……三爷,您看,这都四个多月了,才拳头大。也不知道天上冻前能不能熟。”   不管能不能熟,这都是好东西啊!哪怕是要给它上盖子呢,也得护好了。这可是见闻于元代贾铭在《饮食须知》中的南瓜,是李时珍都要慎重记载的南瓜。   “南面来的东西适应不了咱们这地界,长得慢些也是常理,只要能长出来,那咱们就没白忙乎。”   见着这熟悉的叶子,看着那尚且幼小,却已经可以预见硕大的果实,包三儿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这会儿老韩头脑子突然就灵醒了,裂开嘴,冲着包三儿问:   “三爷,可是认得这个东西?这是好东西?”   “好,怎么不好,曾听人说起过,说这南瓜,对,这就叫南瓜,因为都是藤蔓的缘故,能用棍子架起来种,颇为省地,而且土质品级,略显沙地的地方也一样能种植。更好的是,听说产量还听不错,果子去皮去里头的丝囊、瓜子,蒸熟了吃特别的饱腹,都能当粮食用。哦,对了,这瓜子挑了好的做种子之后,剩下的还能抄了,当个零嘴,就是这藤蔓,嫩芽的时候摘了也能当菜。你说好不好?”   “啥?能当粮食吃?”   对于农人来说,什么菜,什么零嘴那都不需要,倒是这粮食两个字特别的入耳。所以喽,这里老韩头还没说话,引着他们过来的包家的佃户先高呼起来。而他这一高呼,得了,听到声呼啦啦的就围过来了一圈的人,一个个都满含热切的看着包三儿,若非有些畏惧包三儿如今的官身,生怕着脑了他,这会儿怕是抓着他来个马氏大摇晃术的都大有人在。   包三儿本就对这些农人心存怜悯,看着他们那希夷又忐忑、不安的模样,索性稍稍转了转身子,冲着所有人大声的说到:   “先头咱们种出了土豆这么一个高产的东西,大家都是亲眼见着的。土豆如今被皇庄收去,大面子培育种子去了,想来不用等几年,咱们这儿啊,必定是遍地都有土豆可以挖着吃。”   一说到土豆,围着的农人脸上就露出了笑,他们虽然目不识丁,见识少,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傻子,种子被收上去为啥他们还是懂的,以后总能轮到他们种这他们也是明白的。所以哪怕这会儿衣食不济的日子难熬呢,也觉得未来挺有希望。也愿意听包三儿继续往下慢慢说。   “那么同样都是从南面藩国寻来的种子,难不成就这么一个好的?”   众人有志一同的将视线都给到了那一片只留下些稀稀拉拉藤蔓的地方,有几个脑子快的,已经开始激动起来了,他们有感觉,这包东家,怕是又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就是他们这平日看着不怎么上眼的东西。   “诸位许是不知道那些藩国的情况,那地方啊,比咱们这里暖和,一年到头几乎只有春夏两季,那样的地方出来的种子产量能少?想想江南和咱们这里比,是不是江南的地出产更好些?那更南面的自然比江南更多是不是?”   你要这么去算,那就戳心了,祖祖辈辈在这里,那还扎根错地方了?   不过产量……好吧,确实江南比他们这里是强了不止一点点。鱼米水乡嘛,多少年了,他们都知道的。等等,藩国比江南还能多些?那这藤蔓……   “包家三爷,您这说的咱们都听明白了,听着是有道理,那按照您说的,这东西产量应该不错?那真是能当粮食的?出产比土豆多不?啥样的田种植容易?咱们都能种不?”   亲眼看见过土豆出土的他们,对包三儿是信任的,所以哪怕这所谓的南瓜还只是个拳头呢,他们也愿意给予几分期待和希望。并用一种农民式的小狡猾,用一连串的问题,来谋求一个种植的许诺。   高产啊,哪怕不是土豆呢,哪怕这东西没见过,没吃过呢,只要有希望,他们就愿意试试。看,别说是大人了,就是听着动静,凑热闹过来的孩子,这会儿看向包三儿的眼神都带上了光。   这让包三儿怎么说呢,就皇帝那样的人,他真不好说到时候那南瓜会是个什么样的命运。不过……这终究不是主粮是吧,应该能留下些?   不管留不能留下吧,总该给这些个人一点子希望才对。光看总是没份,也挺打击人的。   “如今我要说这能出产多少多少的,那都是虚的,这样,烦请大家伙儿多上心帮忙看着些,等着丰收了,咱们再用事实来说话。若是真的好,你们也看的上,那到时候我想法子给咱们这里留些种子如何?新种子,还能当粮食,这样的东西,朝廷肯定重视,这点大家都明白的。”   确实都明白,什么人敢和皇家抢?不要脑袋了吗?包三爷能答应给留点种子,让他们比旁人早些有机会种上,这就已经够仁慈了。   农人中一竿子长辈老人忙不跌的就开始作揖,有那机灵的还小声的喊着身边的孩子,去给包三儿取水,态度十分的热情。   许是看着包三儿好说话,许是包三儿亲自下地,查看南瓜的模样看着挺平易近人,刚来时还有些不敢上前,生疏拘谨的农人们在包三儿走了一圈地头,检查了一遍自家的田地之后,已经有几个敢上前和他搭话了。   而等着包三儿收拾收拾,准备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来送他了,特别是那些孩子,看着他的眼神,让包三儿的心酸酸的,这些人……他是不是糖带少了?   “等等,等等。”   江大胆已经骑上了车,可这时候,后头却追来了好几个人,那是他们家的佃户,手里还提着柳条小框。   “这是怎么了?”   老韩头侧身出去朝后看了看,然后不等包三儿起身,就先站起来了,   “三爷你坐着,老头去我看看。”   看什么看,都不用你看,人一过来,那筐子就递上来了。   “三爷,您难得来一趟,咱们这些苦哈哈也没什么可送的,这是早上刚摸的泥鳅,听说家里如今开着食铺?那必定有好厨子,拿了这个回去炖个菜,也算是咱们尽了心了。包家是好人家啊!自打换了包家,咱们家这租子就是这一片最低的,听韩管家说,遇上天灾人祸的,还给赊粮食?这样厚道的东家让咱们遇上了,咱们心里感激着呢。”   他做什么了?居然让这些老农们这样对他?他一个地主老财,居然还得人感激?包三儿的心就像是被冲击了一样,嘴巴开合半响,才挤出一句:   “泥鳅不错,是个做菜的好材料,若是不怕麻烦,以后得了攒上一桶,送到铺子里,铺子里收的。”   给他们多寻点出路吧,这比单纯的怜悯更实在。哦,对了,还有租子的事儿。这个村子里可不只有包家的地,隔壁那所谓的6+1的庄子也不远,若是可以,他或许该想想法子,让这些农人们少些负担,过的稍微像个人。   带着这样的心,包三儿在满村人的感激中,缓缓地往京城而去。一路上他什么话都没说,满脑子转的就是怎么将这事儿捅出去。因为他什么都没说,一时倒是有些镇住了老韩头和江大胆,特别是江大胆,本想说说这会儿回京有些太晚的事儿,这会儿愣是半句都没有了,只傻傻的踩着车。反而是老韩头,迟疑了再迟疑,最终熬不住问了一声。   哎呦,这可就问倒了包三儿了,他刚才真是没往这里想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就是想留下,这庄子上有地儿给他住?   “有是有的,当初买地的时候,这里还有个小院子呢,七八间的屋子,是原本抄家的那家庄头的。”   嘿,你怎么不早说?早说了他能急着走?   “不过这里没什么东西,也就老马头过来的时候带来的一些零碎,被褥都没一样,真相住,怕是也不能。”   哦,那就是白说了呗!   包三儿泄了气,张眼看了看周围,想了想问到:   “我记得,快到京城的地方有个驿站吧。”   “是,有一个,那是给进京错过时间的官员住宿休整的。”   “那正好,咱们去那儿。”   “咦,对哦,三爷您如今也是官了,不过三爷,这驿站休整,您是京官,他们能招待?”   “咱们给钱不就行了?”   要这么说,那真是没处不能去了,特别是如今皇帝正琢磨让驿站自己挣钱的当口,想来那驿丞应该还挺欢迎。 第125章 租子、法子   包三儿一行人确实很受欢迎,不只是欢迎,还服务相当到位,这边人才进去说明了一下身份请求,那头就被领到了单独的小院里,这待遇弄得包三儿心下都有些发虚!如今公务员待遇都这样了?还是他名声特别大?不该吧!   照理是不该的,可谁让这里是京城周围呢!谁让驿站往来消息特别灵透呢!谁让这驿丞有事儿相求呢!可不就得多上心几分嘛,没让包三儿这个匠人官,武人官,享受一把四品上文官的待遇,那都是这驿丞有分寸了。   “他想从咱们这里买三轮车?他既然连着咱们是谁都知道,那能不知道这三轮车如今是将作监的生意,皇帝的生意,旁人不好插手?”   包三儿是个谨慎人,虽然被花花轿子抬的浑身骨头轻了三两三,却依然没忘了探问个究竟,想知道知道自己为啥待遇这么好。这一打听……   包三儿看着院子里放着,时不时就被进出的人看上几眼的三轮车,突然感觉有些牙疼!简陋成这样的三轮车,居然还能混个明星车的待遇,真是够可以的,历史地位创新高了呀!   “这话老头儿我自是说了的,可,三爷,您猜,那驿丞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他听人说起,番国使臣买走了好些车,其中一些就是咱们家出的,所以想问问,那一批是否有多余的,他愿意用两倍的价来买。”   这是问多余的?傻子都知道,这样的差事不可能有多余,他这是明晃晃的用两倍的价钱,来诱惑包三儿私底下帮着做车呢,更甚者,这家伙许是还打着自家不做,可自家和将作监有关系,能插个队,搞个内买?妈呀,这走后门的事儿真是够自古以来的。   包三儿不得不承认,两倍这个词挺勾人,当然这不是说他要自家做了卖,他缺钱吗?最起码这会儿他是不缺钱的,所以不至于因为这个动了心,可当初跟着他做活的那些匠人肯定是缺钱的。那是不是能帮他们拉个线?   包三儿垂着头琢磨,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抵制住了诱惑。没法子,将作监的老板太牛逼,他不太敢瞎来啊!所以只能遗憾着摇了摇头,对着老韩头说到:   “咱们陛下是什么性子,老韩叔你是知道的,你说……我身边会少了锦衣卫?若是让他们报上去……”   多少年的锦衣卫世家了,这种事儿只要有个音,谁还能不知道个一二三?看,老韩头脸色都变了吧,而且脑袋摇的比包三儿还快。   “确实,咱们好好的日子,可不敢瞎来,这样我去和他说。这事儿咱们帮不上忙。”   “你和他说,驿站的事儿陛下上心着呢,必定优先,不用太着急。”   这话老韩头说了,可在驿丞眼里,那纯粹就是安抚人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嘛。所以第二日送包三儿他们走的时候,看着包家的三轮车,依然眼红的不行,幽怨的小眼神往包三儿这里扫了不下四五回,弄得包三儿几乎是狼狈而逃。   包三儿回到家里的时候,食铺里早饭的旺市刚过,海哥儿在门口扫地一眼扫到江大胆骑着车回来,小跑着就过来了,   “舅,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有事儿?”   “王公公刚来找你了。”   王安?他来干什么?最近应该没他的事儿吧?   怎么可能没事儿,事儿大了,宫里座钟都送完了,这会儿缓过劲的皇帝就开始琢磨这么将这门一样能挣钱的东西拿捏到手里了。   这东西是真能忽悠人啊!看看那些藩国使臣们震惊的样!想来放出去,卖个千儿八百的应该不难吧!这可比自行车、三轮车来钱快多了。   只是想想如今将作监忙得那样,想想刚梳理赶紧的二十四监人手不足的现状,皇帝不得不先压下了这股子蠢蠢欲动。琢磨着是不是先用采买的方式,让包三儿做上一批,他好用来恩赏朝臣,先给自己省点钱。   只是从包三儿手里拿的东西太多,给的太少,想要再空手套白狼……即使是皇帝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琢磨着想给包三儿点甜头。   想要给甜头,那自然先要关心一下包三儿的现状对吧!只有给的恰到好处,那才能用最少的钱,最低的成本,刷够最大的好处。在这点上,爱财的皇帝还是很有经验的。只是这一关心……好吗,包三儿做的那个什么挂表的事儿,就这么暴露了!顺带的皇帝也不开心了!   咱们关系这么亲近,升官发财我都给了,你怎么就不知道第一时间将最新奇,最好的东西送上来呢?他可是皇帝唉!   自觉被忽视了的皇帝不开心了,作为伴当的张诚立马忙上了,急吼吼的招呼了王安就往包家去。想第一时间就弄个好挂表来让皇帝高兴高兴。   只是没想到啊!日日宅在家里的包三儿这一次居然会不在家!好在包三儿终究回来的不算晚,不过是隔了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和刚回来的包三儿接上了头,并顺利的将包三儿一早就准备好的挂表给取了来。   “陛下,奴婢让王安那小崽子问了,说是包大人一早就为您做了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挂表,只是先头事儿多,他不敢来打扰,这才……您看,这可是您喜欢的景泰蓝的款式,多好看,上头还做了一个团龙呢。这样尊贵的图形,除了您,这世上还有谁配用?”   这么多日子的人脉公关起作用了,看看张诚说的多好,每一句都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独一无二?要的就是这个独一无二,而且还是早早就为他专门准备的独一无二,有了这,什么疙瘩都没了。   “确实不错。”   “陛下,您身上挂上这个,多气派。”   是够气派的,巴掌大呢,比荷包玉佩什么的,都显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这个包明成,手艺真是不错,这么精细小巧也能做出来,可见他比将作监那些人强多了。”   哎呦,这话要是传出去,包明成匠人第一的位置,那绝对是稳了呀!想想包三儿如今的年级,张诚心里暗暗咋舌。嘴上却不免又多加了几句。   “不仅是手艺,品行也好,看他处处以国事为重就知道,这是个公心重的好官。”   张诚为啥对包三儿的事儿这么上心?这么愿意帮着说话?这里头不乏私心。想想张诚,那也算是太监里顶尖的人物了,可他再怎么顶尖,那能和冯保比?不能啊!可他想不想成为第二个冯保?自然是想的。所以喽……   冯保能搭上张阁老,他没那个机会,也没那样的本事,可搭个皇帝看好的本事人,内外互助……也算是亦步亦趋了。   “唉,说起这个,这包明成……朕有心多提拔,可他终究不是正经科举出身,麻烦呀。”   皇帝不知道包三儿贡献大?不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他看的终究更远些,更明白包明成做的一切,对整个天下的好处。可他虽然是皇帝,却也不能肆意妄为,去挑战整个文人集团的潜规则。自小所受的儒家教育,也让他没有那种一言九鼎的霸气。即使博弈,也只能别出蹊径的来。这皇帝当的,其实真的,挺难的。   好在他终究不是一个人,大明的皇帝为啥那么提携太监?为啥给他们读书?看,这现成的幕僚就来给他出主意了吧!明着不成,那咱们制造机会,让他偷渡不就成了?让朝臣们忙起来,乱起来,那到时候一个小小的升官,还是这么一个小官的提升,想来就没人重视了吧!   知道皇帝有心抬举包明成,又顾忌朝官们的弹劾折子,张诚不过是眼睛微微一垂,脑子里就出现了一连串的主意,然后翘着嘴角同皇帝八卦道:   “陛下,包明成那小子难得出趟门,去瞧了瞧庄子,你猜他又看到了什么?”   “哦,他又发现什么了?来说说,他这眼睛可比旁人清亮多了,总能看到些不一般的。”   “可不就是不一般嘛,您不知道,那京城外头的好些庄子上,地租……”   “啪。”   一个茶盏摔到了地上,皇帝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黑了。   “朕记得,田租的事儿,是有规定的吧。”   “是,早年遇上这般的,百姓还能手持大浩上告来着。”   “如今这是看着大浩没什么人用了,所以他们长胆子了?混账。”   开局一个碗的祖宗,最看重那个群体?农民,以农为本这句话,历朝历代没有那家皇帝比大明的皇帝看的更重了,这关系到祖宗家法的呀。谁想如今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在变个法都要往农民倾斜的他的手里,在京城的附近,居然有这样嚣张的人,你说皇帝气不气?   “锦衣卫呢?东厂呢?他们眼瞎了?这样的事儿居然也不上报?”   哎呦,这话可就重了,不说锦衣卫东厂会因此吃多少苦头,牵连多少人,就是他和包三儿……张诚忙不迭的开始补救。   “陛下,这小一年来,锦衣卫和东厂忙得,走路都得用跑的,只恨人手不够,这光顾着您给派的大差事,那边又是下头的人私自上浮……许是疏忽了也是有的。”   忙?哦,对,锦衣卫他们是挺忙的,想想那些抄家数字,想想各处探听的新消息,想想二十四衙门清理出来的东西,皇帝心里的那股子火气稍稍下降了几分。可知道归知道,该承担的还是要承担,谁让他们就是皇帝的鹰犬呢!   “疏忽了,那就补上,去,告诉他们,最多三日,将周围的地方都给朕查一遍,记住喽,朕要清清楚楚的。哼,附田的事儿还没清理干净,这田租的事儿又出来了,这些人,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说到附田的事儿,张诚忙不跌的为锦衣卫说了一句好话:   “陛下,锦衣卫办事儿还是仔细的,听刘指挥使说,因着上回咱们那次抄家……有一小波胆小的,已经开始退附田了。只是更多的,倒是琢磨着怎么偷偷掩盖痕迹,如此……锦衣卫查证越发的难了。”   “贪心不足的东西,就不该给他们好脸。”   想想自己看到的那一连串附田几十万亩的名单,皇帝的肉都在疼,注意力瞬间从锦衣卫和东厂工作不仔细的事儿上转移开了,冷着脸一叠声的开始嘱咐人,去取那些个名单来。不用问,怕是下一波的抄家进行时即将开始了。   瞧着皇帝这样,张诚原本想说的,给包三儿趁机升官的事儿一时倒是不好说了,只能殷勤的亲自去给皇帝斟茶递水,好生亲近的服侍了一番,直到皇帝勾出几个倒霉蛋来,看着脾气下去了些,这才说到:   “这些个好歹都是读了圣贤书的读书人,也不知是怎么鬼迷了心窍,竟是如此的不知足,还不如包明成这么一个武人出身的小官呢,包明成那小子,便是开个小铺子,那税也从没少过。”   对,这就是张诚想出来的,皇帝给包三儿升官的好借口。为啥看中这么一个武人出身,靠着匠人手艺出头的小官?因为他听话不偷税漏税啊!这样的本分人给个升官的奖励怎么了?在这个大帽子的前提下,在皇帝清查附田,高田租的档口,哪个朝官都不敢龇牙!   对于张诚的这个小心思,皇帝接收良好,可却并没有接受的意思。为啥呢?以为他感觉太小家子气了!作为皇帝,不能公正公平,以功劳酬功……丢的其实是皇帝的脸。   作为一个抄家都抄出节奏感的皇帝,他不能这么憋屈!就他那能和朝臣僵的几十年不上朝的脾气,没直接对阵干起来,那都是他如今有了嫡长子,心里稳当的结果了。   “先放放吧,这样让他再多做几个挂表来,朝贡是国之大事,咱们总该论功行赏。鸿胪寺的人忙了这么一场,总也该有点奖赏。”   用挂表奖赏鸿胪寺?这……张诚品到了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后招。   “要这么说,陛下,那些大人们必定能欢喜的跳起来,这东西如今外头可没有。”   “那不是挺好?没有才会珍惜。” 第126章 升官、请客   用挂表当奖赏的手段确实挺牛,让鸿胪寺这些个常年没什么存在感的官员们好好的刷了一把存在感。   这里皇帝说藩国朝贡的事儿不容易,他们立马一脸哭唧唧的感动一把皇帝的体贴。   那里皇帝说和藩国往来博弈艰难,他们马上一个个成了脑力耗尽的模样。   等着皇帝说鸿胪寺的官员甘于平凡,不争不抢,不爱出风头,他们立马就表现出了大公无私,全新奉献的忠臣样。   这个细数多少年原地踏步的官职,那个说日常门可罗雀的凄凉,反正气氛营造的相当不错。而气氛到了,那事儿自然就好办了!你看啊,挨个奖赏的时候,皇帝顺嘴提一句包明成的贡献,然后一脸不想多出钱,只给个虚职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办?   那自然是下意识的站到了皇帝这边,帮着和那些动不动风闻奏事的清流们杠上了呗!这会儿能说包明成功劳小?说他小,那岂不是连着他们的功劳也缩水了?那不能啊!他们想要跳出鸿胪寺这万年冷衙门,那功劳就绝对不能少一星半点,一个哆嗦都有能前功尽弃知道不?   于是乎,不过是几句话来回倒腾的功夫,嘿,皇帝顺利的完成了套圈,达到了目的。将他有功就赏,不因人而异的公平公正形象刷足了。   是的,我们包三儿那个可怜的呀,干了这么多活,终于又一次升职了!从四品骑都尉!虽然锦衣卫的实职上依然只有那么个总旗挂着,可好歹档次上来了呀!这可是从四品,多少官员一辈子就卡在了四五品的关口上上不去?   包明威和包明武两个那是听到消息跑来的时候脑袋都是懵的,眼睛里全是圈圈,脸更是涨红的像是喝饱了酒一般!内院里,老包家的媳妇们孩子更是笑闹的天都快翻了。特别是王氏,满脸的欢喜那是止都止不住,除了笑还是笑,话都快不会说了。全家几乎没有一个是在状态的。   喏,看,包明武絮叨的,哪儿还有以往精明强干的样!   “前些日子,老三你立了这么多的功劳,干了这么多事儿,都没能升上去,我还想着,这只怕是咱们出身不够好的缘故,又是武人,又是干的匠人的事儿,让人看不上,所以耽搁了,白费了你那些辛苦,不想……这世道,终究还是能看到天亮的,陛下,陛下也终究是记得你的好的。”   包明武那个唏嘘的呀,明明才三十出头,竟是哭唧唧出了川字纹来,忒老相不说,整个面相都看着带上了几分苦涩。   “大哥,明明是为我高兴的事儿,怎么掉金疙瘩了。”   “高兴,怎么不高兴,上了四品,哪怕只是武勋呢,也够咱们一家子在京城里立足了。”   说是高兴,可看看这话说的,只是武勋,终究还是意难平的吧!   是的,不只是包明武意难平,就是刚才还一脸激动的包明威这会儿也满脸的无奈。   “老三干的事儿,哪一桩哪一件是小的?要是放到那些文人身上,哪怕是只有一桩呢,怕也早能混成如今这体面,可到了老三这里却……陛下也是常来咱们店里的,那不是不讲究的人,看看给老三指婚这事儿就知道,最是个有人情味的,所以这事儿十有八九,全是让那些个妒贤嫉能的给拉扯的。”   要是没这些人,就老三这些东西,不定混个锦衣卫百户千户的实职都是有可能的,若是如此,他们家又该是何等的风光!以后子弟又该有多少的前程?不定那日子嗣里出个指挥同知都是有可能的。历代锦衣卫的头头们不都是这么来的嘛,指挥使是皇帝心腹,同知和佥事从下头选拔,多好的机会啊!   被刺激的有点大的两兄弟这会儿感觉像是错过了一个亿,越想就越是要叹气,那模样,生生的将好好地一桩喜事儿给闹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什么岔子了呢!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我听错消息了?”   看,罗七就误会了吧!那满脸尴尬无措的样,包三儿那是再不想开口说话,也得说了。   “没事儿,就是感慨我这官升的不容易呢。”   “是挺不容易的,我都听说了,要不是你做的那些挂表让那些鸿胪寺的大人们都站到了你这边,这事儿还有的磨呢!说来他们也是,不过是个虚位的武勋,和文官半点干系都没有,你说他们矫情个什么劲啊。早点给你升了,这会儿许是武散官阶也能凑合着混出一个来了,白白浪费了多加俸禄的机会。”   一说升官不易,罗七特别的有感触,他在锦衣卫南镇抚司上差足足十年才混上了一个司吏的位置,若非扩建外城的机会来的巧妙,这辈子他能不能有机会成为总旗都不好说。人人都说太平盛世好,他也享受太平年间的生活,可太平盛世对武人却太不友好了。   当然,有比较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和包三儿比,他又付出了什么呢?细算起来,除了资历那是样样都没有啊,这样还能混到今天这帝位,罗七感觉,只要想一想,他心里的不平基本就能全消。   因为这种隐秘的轻松,罗七作为兄弟,自是越发的为包三儿不值,安慰起人来也越发的用心了。   “不过虽然官阶升上去是慢了,可包三儿,你也有划算的地方,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让咱们陛下觉得给少了的。”   嗯!这话是你能说的?这话里的内涵很可怕啊!好在是在他这里说,没外人能听到,不然罗七啊罗七,你这再浓眉大眼的正派脸,也挡不住皇权的铁拳攻击知道不?   “你也是听到消息来的?今儿没去外城?”   赶紧的转移话题吧,再这么说下去,好好的升官发财的大喜事儿,就让你们全搅合了。   “我家里有事儿,和人换了差。至于过来,我说三儿,你家最近的泥鳅特别受欢迎啊!我买了两回都没买到,怎么样,给哥哥我开个后门?晚上那顿留上几分?”   泥鳅?这东西最近很火吗?包三儿不知道啊!因为皇帝前头突然给了做挂表的事儿,他小半个月都没留心两个铺子的生意了。   “老韩叔,咱们家泥鳅卖的好?”   “好,好的很呢!如今连着咱们家庄子周围四五个村子的人都在为咱们家送泥鳅呢,一个村子凑一起,一日一趟,卖的都火了。”   不是吧,就是个泥鳅!   是啊,就是个泥鳅,可谁让这东西便宜呢!上个酱油来个红烧,纯纯的肉,愣是和半荤一个价,你说京城底层的老百姓能不两眼发亮来抢购?   “一日能出多少?”   “每日最少要消耗70斤,就这还不够卖,毕竟天时不对了,都冷了。不过有了这一遭,明年这生意必定差不了。”   生意居然这么好?嘿,不对啊!若是这样,怎么没见你那账本来给我看?   包三儿眼睛一扫一扫的,虽然一个字都没说,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韩头却知道他关心什么了,忙上前一步,避开了其他人,在包三儿耳边说到:   “您这不是忙得睡觉都没功夫嘛,一时不好打扰,就想着等你忙完了再说的。不想正好奶奶领着姑娘他们学看账,问我要个家里的采买单子当范例。咱们家如今吃喝哪儿还有单独的单子?都是走的食铺的账啊!所以喽,小老儿索性便将这一部分的账理出来,给奶奶当学习的范例去了。”   哦哦,若是这样这倒是处置的也妥当,不管理由是什么监督没落下,账册肯定也清晰,不然王氏不会不做声的。   “出息还成?奶奶没说什么?”   随口一说的东西火了,包三儿不免又多问了一句,   “利虽薄,量大了也挺好看,奶奶为家里高兴着呢,说三爷您就是脑子好,什么都能想出挣钱的招来。”   哎呀,这是真问着了啊!对,他就是个大聪明,只是可惜,这夸奖的话王氏怎么就没亲自对他说呢?!唉,这个媳妇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腼腆。   腼腆个毛啊,这会儿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当周围的一帮子大老爷们是空气呢?   “三儿,三儿,你家账本子的事儿回去再说成不?先说我这事儿,怎么样,给我留两斤?”   “什么留两斤啊,今儿晚上就在我这儿吃了才对。”   “哦,对哦,你升官了,得请客啊!”   才反应过来啊!包三儿看他们傻乎乎的样,摇头叹气的都不想理了!明明是他的事儿,为什么这一个个的,都比他更激动奔溃呢!连着白吃白喝都能忘了,真是奇了怪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知道不?这是包三儿一个人升官的事儿?那是领着一帮子人在升社会等级的事儿啊!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希望,能不激动?这要是夜里躲被窝的时候知道,这会儿许是连着儿子孙子曾孙子的前程都想好了。   “三儿啊,家里菜可够?要不我另外再弄点好货来?听人说这个时候的海蟹最是肥硕,豪门里头不少人家都吃这个,咱们也弄点?”   这是包明武,从他的话就能听出变化了吧!自己还只是个八品的官呢,可眼睛呢,都已经开始瞄上了京城里那些豪门贵胄了!可见包三儿这一级跳的,那是将老包家全家的野心都挑起来了。   “这会儿都过了午时了,哪儿弄那些个费事儿的东西去,就家里有的吃吧,反正也就咱们几个,哦,对了,七哥,你让你家的也来,都是自家兄弟,一起也能热闹些。”   “就咱们?老三,那不行啊。”   不行?谁说不行?包明威?这可是家里算盘珠子最会巴拉的人了,自来是只会胳膊肘往里拐的,怎么今儿也癫了?开始学会撒钱了额?   “咱们家这样的大喜事儿,若是不请了大家伙儿吃一顿,让亲戚朋友、老街坊们上门道贺……三儿,你这以后在这街面上的名声可就没了,想想家里这些铺子,还得靠着大家伙儿照顾生意呢,可不能干这样的事儿。”   包三儿一个巴掌拍到脑门上,龇牙懊恼道:   “是了,是了,我光顾着怕麻烦,差点忘了这个。这样,老韩叔,你领了家里的小子去通知街坊亲戚,就说三天后,咱们家办酒请客。大哥,你去和那些如今还和咱们家往来的世交故旧家说,四天后来咱们家吃酒。我嗯,整理一下认识的,交情好的名单,明儿亲自送帖子过去,请他们五日后来吃饭喝酒听戏。怎么样,咱们家连办三天,分开来免得大家尴尬,这么处置可妥当?”   妥当,怎么不妥当,连着阶级不同可能造成的冷场都避开了,自是一万个妥当的,可这准备时间要这么长?   “名单定下怎么也要一日吧!准备材料不还得一日?特别是大哥说的海蟹,这东西是随买随有的?怎么可能!特别是这样摆席用量大的,我琢磨着,不定还寻不到,得用别的体面东西替代呢。”   你看要是这么说,那他们就没意见了,不只是没意见,还能帮上忙。比如包明威就说了:   “我以前的东家上回得了大哥给的南面的小吃后特别喜欢,如今搭上了往来江南的客商,一旬就能送来好几缸江南小菜,什么醉泥螺啊,什么鱼鲞啊,咱们从他哪儿采买些回来,再加上几样咱们自家的拿手菜,冷盆立马就齐全了。”   “还有我,还有我,天津卫那儿有我兄弟,海味我帮你去寻,保证不耽搁事儿。”   这是罗七,一边说还一边擦哈喇子,呵呵,你这样起劲打包票是为了包三儿嘛,是为了你自己那张嘴吧!   包三儿感觉自己的银子这会儿都快长上翅膀了,捂着胸口就想喊停,可偏偏没人看他,连着包明武都被撺掇起了馋劲,摸着下巴嘀咕:   “要这么的,那要不我去寻好酒?经历司里那谁谁谁家,好像有个亲戚是开酒坊的,我去说,一定能买点他们家自藏的好货来。”   好货?好货自来就不便宜,完了,他这次真要大出血了!,妈呀,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连办三天呢!这下真完球了。   等等,让他回顾一下,这事儿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的?这程序展开的是不是有点不对? 第127章 宴席、消息   不管事情是怎么开始的,到了这个地步,再心疼也得继续啊!不单是要继续,还得高高兴兴的继续,不然这银子花的不值?这么大的场面,老包家可是难得有的,不趁此机会将人脉拢一拢,那还要等什么时候?   给自己寻了个合适理由的包三儿白日里乐呵呵的出门,一脸满意的掏钱,可到了晚上,呵呵,面具一下,那拨动算盘珠子的手指都在发抖!娘唉,这银子出去的也太快了些,他有些想捂胸口了怎么办?   “夫君,今日的账可是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就是看着这些虾蟹的价钱,觉得有些太吓人罢了。天津卫离着不远都要这么高的家,好在咱们没听食铺那些浑嘴的撺掇,去寻辽东的什么好货,不然家里还真是开销不起。”   “噗……夫君,其实你这是心疼银子了吧。”   王氏在这个家时间长了,渐渐的也少了些刚嫁进来时的忐忑和拘谨,因为管着孩子和内宅的的各种开销,偶尔还帮着包三儿算账什么的,人也爽朗大气了起来。私下里,和包三儿说话时十分的随意,再看不出往日宫中柔懦的模样。看看,这都可以开玩笑了,实在是个不错的进步。   只见她伸手取过包三儿面前的账单,上下扫了一眼,然后伸出手指将上头的几处点给包三儿看:   “可是这几个?这才多少东西,咱们家自己有厨子,各种器物又都是现成的,如此已经是省了不少的开销了。”   说话间她在包三儿身边坐下,微微依靠过去,贴着包三儿低声说道:   “别说这三日的花销加在一处,也不过是咱们家一月的开销,便是要花销上三个月,五个月的,夫君,那也是值得的。”   “哦,如何值得?”   他自然是知道值得的,只是习惯性心疼罢了,只是王氏能看出值得来,这倒是让他很有兴趣听听,看看这个宫里出来的,见识会不会与众不同些。   “夫君才几岁?如此年轻就靠着自己,从一无所有到如今越过四品的坎,给家里留下如此荣耀,那是何等的成就?妾身就是听听都觉得腰杆子硬气,如何能让夫君做那锦衣夜行的事儿?荣耀乡邻才是应该。”   说到荣耀,王氏的笑脸越发的光彩起来,   “夫君认识的人也不算少,平日因着忙碌,还有差事的缘故,往来不多,多少人脉渐渐的都有些生疏了,这次不正是亲近的机会?另外,听着大嫂他们说,祖父和父亲旧年的关系都远了?咱们家如今得了官,他们自持长辈,怕被人说攀附,不好往来亲近也是有的。趁着这次,咱们做晚辈的,给递个梯子,重新亲近起来,是不是很值得?”   确实值得,而且王氏不说,包三儿还真是漏了这么一批老关系,要这么说……哎呦,这,这花销是越发的大了。不过这会儿好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看看王氏,在烛火的照映下,轻笑温婉,整个人柔柔的像是度上了一层薄纱,清秀的眉眼怎么看怎么冻人,看的包三儿的心微微一动。   “你这是以我为荣?”   “自然,夫贵妻荣嘛。”   “好,好,只要你觉得荣耀,那我心疼也能少些了。这些银子,也算是博美人一笑了。”   哎呦这调情话说的,后头还怎么继续?王氏羞的人都坐不住了,轻轻地一个嗔了一声,给了包三儿一个羞恼的小眼神,一跺脚就窜到了里屋。   这一夜自然是和谐的,而王氏说的这一通话对包三儿的影响也同样不小,最起码第二日给钱的时候,他痛快了好些。顺带的,等着一日日的宴席开起来,这个沉迷手工不可自拔的宅男,也终于拿出了几分交际的才能,在宾客中往来自如,寒暄的十分得体。   他得体了,用心了,却不知道他这一番模样其实真的吓到了一些人啊!特别是好些年不怎么往来的老亲们,这会儿看着他简直不敢认这就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包明成。   “老三可以啊,难怪能这么快就升上去呢。”   “往日我还说他就是个呆子,只知道闷在屋子里干活,不想咱们倒是错看了他。”   “咱们这些也算是老亲了,有老三在,咱们以后日子也能过得痛快些。你们啊,就少说几句酸话吧。”   “什么酸话,你问问大柱,老三以前是不是闷葫芦?都是一起长大的,谁不知道谁?”   “是,他以前是闷了些,可你们也不想想,他一个人要养一个家,闷着能养家糊口,将他家那铺子撑起来?不就得这么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嘛,不就得学着旁人的样,和人交际才能挣钱嘛。”   “要这么说,那老三这日子……倒是也苦的很,好在如今也算是苦出来了,不然多难啊。”   “可不是,一家子人呢,没了媳妇,还得顾着两个孩子,不改了性子还真是没法子活。”   “对对对,不过这也得是老三有天分,有运势。”   “他自来是个慈和人,待人也善,他爹那也不是个冷心冷肺的,早年也帮过不少人,这么一说,老包家啊,这是好人有好报了呀。”   再怎么吃惊,再怎么感觉不可思议,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好像只要你成功了,只要你出息了,一切的不合理,自有人帮你圆起来,将所有的不合理都合理化。   包三儿是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说他的,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番操作差点露了陷,他只知道这一日招待亲友之后,送他们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临走都会拍着他的肩膀亲近的说几句好话,甚至有几个感性的,还红着眼睛,替包三儿他爹,替老包家的祖宗感慨一回,说几句什么泉下也会笑的话。   包三儿当时的表情绝对是懵的!说真心话,他绝对不想打扰到祖宗休息!他也不觉得老包家的祖宗会笑!他是个穿的啊!这会儿在下头的,肯定还有原身吧!这让包家的祖宗怎么可能笑的出来?哦,如果他们真的还能笑的话。   不过这种吐槽的心思他没持续多久,因为这是接连三天的宴会,他还有太多的人要招待,太多的恭喜要听,所以懵也就那么一会会儿,然后看着包明武大笑的和那些老亲们寒暄,微微垂了垂头,然后转身招呼起了邻居们。   “唉,是我不该说这话,这孩子孝顺啊,他爹走了都多久了,听见我说还……好孩子,好孩子啊!”   包三儿的脚微微一顿,嘴角轻抽,怎么都不敢回头了。   三日的宴请过后,整个老包家的人,包括那些厨子,小厮们都累瘫了,足足休息了两日才算是彻底的都恢复过来。可即使身体恢复过来了,那种累的感觉却还在持续,特别是包三儿,感觉自己说多了话的嘴,肌肉都酸的失了常,坐在工作室里,久久的都不愿意开口。   只是外头的事儿并不会因为包三儿懒散就不闹出热闹来。宫里的那位皇帝更不可能体恤他这种辛苦,突如其来的就派了人上门。   “温泉种土豆?”   “对,陛下昨儿不知怎么想到了这个,说是每年冬日,宫里的菜蔬都会由温泉庄子提供,既然温泉庄子能种出菜来,那想来土豆也是能的,只是那种子实在是少了些,陛下有些吃不准,所以想来问问你。”   王安脸上虽然笑的挺积极,表情动作也相当到位,可眼睛里却明显没有什么期待感。看来他也知道,这事儿来问包三儿那是相当的不靠谱。   “这,这农事上,我也不精通啊!老农们怎么说?这还得问他们吧,毕竟他们经验更多些。”   “也让人去问了,可那些人如何知道温泉的事儿?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见,所以一个个都摇了头。”   呵呵,专业种地的都摇头了,还来问他?这是不甘心吧!这个皇帝性子也太急了些。   咦,等等,他能想到温泉种土豆,这……   “可是往南去搜集种子的事儿有什么不妥?”   确实不妥,毕竟能做到一国之主的人可能脑子不够用,可能官场博弈出来的却绝对不会是傻子,那些南面藩国的官员们很显然,知道这些高产作物的好处,所以一早就下了禁令,不准往外流。   至于包三儿能在迎宾馆找到土豆的种子,那是因为他开了主角的挂,正巧那藩国来朝贡的人是贵族出身,他家的仆人也够嚣张,敢将这些官员的禁令放在眼里。不然这东西可没那么好到手。   “所以陛下生气了?”   “可不是,不过到底咱们人多,商家一时没法子,锦衣卫却还是有些成绩的,得了足足有一大筐的土豆回来。”   锦衣卫有成绩?那必定是不是什么正轨渠道,不定是偷是抢呢。不过能弄到那就是本事,这过程没那么重要。   “多了一筐是好事儿啊,比咱们种出来的都多。这下明年的种子能宽裕些了。”   “还是差了好些,陛下本想一次种上一二亩的,这些个,一亩都够呛,不过那些传信回来的商户也说了,他们另外也想了些法子,许是在冬日能有些结果。”   嗯?商户也能有结果?该不是……记得这个年代,好像南面海上海盗……有分量的有不少是国人吧!如果通过他们来弄,倒也确实可行。   “什么时候那些商户这么听话了?”   “这事儿啊,这事儿可不小,不过说给你听也不妨事。”   包三儿问的问题很尖锐,一下子就点到了关键处,那王安眼睛一眯,嘻嘻哈哈间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透露了端倪。   “前些日子因为土豆的事儿,陛下不知怎么想到了早年郑公公下西洋的事儿,就想寻海图看看,却不想那海图不见了,当时陛下就发火了,说到海商的时候……当时有好几个朝臣在呢。”   明白了,皇帝爱抄家如今是有些名气的,这一上火,一目标明确,自然有人害怕了,所以想借着这个讨好讨好?嘿,这操作,那些商人怕不是脑子进水了,这不是摆明了告诉皇帝,他们朝廷人脉广,他们家产不菲,他们还有武装力量嘛!   哎呦,哪怕是这会儿不下手,看着吧,迟早这些人的家底,都得让咱们这贪财的皇帝全给搂自己手里。   包三儿有些幸灾乐祸,不过这些话只能自己心里想想,面上还是不能这么直白的。   “要是这些商户真的能成能立功,那也是大喜事儿。”   “是啊,能多弄来些种子,总是好事儿。对了说起这个,听说你那庄子上还有个什么瓜长得不错?”   王安也是个眼明心亮的主,多少知道包三儿话里的言不由衷,也不想多说这些个,漏了什么风声,所以上嘴唇下嘴唇那么一碰,就转移到了别处,说起了南瓜来。   “确实有,不过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长得有些慢,且先看看吧,若是好,总是要告诉宫里的。”   王安本就是随口一问,能得这么一句足够了,自是不会再多嘴,闲话几句回了宫。不过他这一趟来,到底是将包三儿从那种懒散中给惊了起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啊!看看这土豆推广的难度,唉,灭国危机依然笼罩在头顶呢!加油干吧! 第128章 后续、南瓜   连着几日的宴请银子是花销了不少,可同样的,礼也收了很多。这会儿精神头回来了,那自然要关心关心。   “等你来看,东西都能发霉了。瞧瞧,这是昨儿理出来的单子,都在上头。”   什么叫发霉了?难不成他们送的都是吃的不成?   包三儿一脸不信的接过王氏递来的礼物清单,刚扫了一眼,嘿,眉头就挑起来了。   “这怎么连着鸡蛋都有?”   “周围街坊送的,好几家都有这个,凑齐了,总数有四百多个,放心,春嬷嬷一看不对就直接送到了厨房,这几日里做菜的时候都用了。”   哦,那就好!不过街坊送鸡蛋……呵呵,还有葱姜大蒜?还是几斤几斤的送?这都谁啊!送礼送的这么有创意。放出去,怕是见一个笑一个。   “你也别小看这些东西,细说起来这才算的上是贴心的,毕竟咱们这办酒席大量置办菜蔬周围都看在眼里,他们这么送也是想让咱们家少些采买的麻烦。”   若是放在别家,这确实没错,毕竟这年头没有专业养鸡场,想要大量的采购鸡蛋这样的东西十分的麻烦。可他们家是寻常人家?开食铺的怎么也不可能少了食材供应来源的。   算了算了,就像是王氏说的,这终究是份心意,   “吃的都送厨房了?”   “那是自然,你别说,还真是省了不少的麻烦。咱们这三日的宴请你也是知道的,因为来的人多,每日都有添桌的,不靠着这些个,还真是未必能办的这般妥帖。”   “既然如此,你也准别些贴心的回礼,年下的时候送去。”   “这还用你丰富,妾身早准备妥当了,先头还托了大爷那边认识的江南商贩,定了一百匹松江布呢。”   包三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家里有了女主人果然就是不一样,看看,这事儿处理的多好,省了他多少的事儿。   手里的单子有十来页之多,包三儿接着往下翻,   “送布料的也不少啊。”   “昨儿刚去库房清点了一番,多是些二等的绸子,家常用倒是合适,不过数量有些多,相公,这些个咱们给大爷二爷家分分?”   “可以,多分些吧,他们出了不少的力。”   “太多也不好,反而成了咱们不要的丢给他们了,这怎么行,单子后头有好些个摆件东西,您看看那些喜欢的,留下这些,剩下的里头捡着好的,合着那些绸子一起给,最要多些花样,那样才像样。”   还有送摆件的?这倒是挺好,他们家如今旁的不缺,就缺这样看着有些底蕴的东西了。不求多好,好歹不至于让家里的多宝阁空着,能有点斯文富贵模样。   包三儿翻单子的手加快了速度,果然下一张就是这些个,而且还写满了三张纸,可见这些日子他们到底招待了多少人家。只是东西虽然多,可……光看名字就知道没什么太精致的。   喏,绛色大肚插屏?青田石鱼跃龙门雕?青花小鱼缸?楠木童子骑牛摆件?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还不如他当初从内买场里买的那些抄家货呢!   “竹雕?这些个就存着给孩子用吧,不容易摔坏。这笔墨纸砚的,寻好的,给大哥二哥家一家一整套就成,哦,对了,书多给几本,几个孩子都到了开蒙的时候了,正好在家能练字。剩下的看着都差不离,你随便挑吧。”   就包三儿这样的手艺,在这些中等的摆件里想寻出喜欢的,老实说不怎么容易,看哪个都能看出不妥当来,你说还让他怎么挑?大撒手好歹还省心呢。   “后头还有什么?咦,怎么连着首饰都有?不知道我开金银铺子呢?玉簪子?这东西送的。还不如直接给银子呢。”   “给银子的也不少,你看看最后两页,这都是直接给银子的。”   包三儿听话的往后翻,一看那些给银子的人,再看看那给的数字,咧着嘴就笑了。   “这些个都是打小交好的弟兄,只是人大了,养家糊口的担子重了,这才往来不多。可在往来少,情分却不会少,他们这是怕我置办宴席银子不够,故意给我凑数呢。”   虽然给的都是什么五两十两的,看着数字很是不大,可想想他们好些个自家日子都过的紧巴,就知道这银子里有多少的情分了。   说到情分……他这一路飙升着往上窜,这些兄弟们……是有些太疏忽了些。而他们,估计也觉得身份上差距大了,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凑上来了,毕竟不是谁都有罗七那厚脸皮的。   “你那松江布定的好,正好给他们回礼也用这个,看着体面又贴心,对了,另外多给些米面鸡鸭什么的,省的他们过年去买。”   说到米面,他想起了上回他抽奖得来的东西,当时还觉得东西多,不好办,呵呵,谁知道食铺日常消耗竟是如此厉害,这才多久,竟是几乎全空了,连起个波澜的机会都没有。   将手里的单子重新合拢了往桌子上一摆,包三儿也不细看了,只转头问王氏,   “你可估算过了?银子多少?”   “总计约莫一千五百两上下,其中现银有四百七十两,这里头大头还是锦衣卫那些大人们给的。光是那一日的礼就有一千。”   哦,锦衣卫的人啊,最后一日来的人确实不少,也都挺体面,还有南镇抚司的镇守他们礼到人不到的情况,这样一算……   “呵呵,这么说,咱们这宴席摆的还赚了大钱了?”   这话说的越发的不像样了,王氏小白眼差点就翻出来了,拍了一下包三儿的胳膊,没好气的说到:   “咱们家回礼难不成不是银子?光是当日给客人带回去的点心匣子,就花销了二百多两呢。等着年前走礼,又是一波大的,前前后后加起来,哪里能说挣的。”   哎呦,这算的,还挺清楚啊!   “都说跟着杀猪的翻肠子,跟着当官的做娘子,你跟着我这家里做买卖的,果然不一样了啊,看看这账算的,赶明儿要是户部招女账房,铁定能有你的一份。”   户部是不是有机会不知道,不过经过了这么一场大事儿,夫妻两个打花腔的技巧越发的熟练了倒是真的。   家庭琐事看着不起眼,却相当的占时间,等着包三儿家处理好升官后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南瓜终于有熟的可以摘了。庄子里的佃户第一时间就摘取下来,送到了京城老韩头的手里。   “这南瓜看着个头可真是不小。”   青黄交加的大南瓜一送到食铺,老崔头就过来了,从老韩头的手里接过去上下打量不算,还又闻又掐,看的老韩头直皱眉。   “你要想看,直接切开不就成了?这闻什么闻?又不是花儿。”   “你懂什么,一个好的厨子,光是靠着气味就能分辨这食材怎么做菜最美味。”   “再怎么闻,该切开还是得切开,来来来,你不动我动。三爷说了,种子都在这瓜瓤里呢。我得先取出来。”   “你又不是厨子,你动什么动,我来我来。”   两个老头虽然交情不错,可在专业领域上,老崔头还是挺强势的,看看,半点都不给老韩头机会。而他也确实没辜负了这一身的本事,这边南瓜刚切开,划出薄薄的一片往嘴里一尝,他立马就知道了这东西该怎么做。   “这东西不错,清炒能吃,炖汤应该也成,对了,还能试着蒸上一回……嚼着有点粉,或许还能熬粥?”   包三儿听到信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老崔头这一通的分析,心下欢喜老崔头有眼光之外,忙不迭的就开始应和。   “这么大一个呢,要不都试试吧,让咱们也尝尝,这南面的稀罕货。”   开食铺的,哪怕一开始不是吃货,时间长了,一个个的也都染上了这毛病。这会儿老板都同意了,那还等什么?刚才零零落落的散在一边,假装忙碌看热闹的一下全围过来了,七手八脚的就将那南瓜给分了尸,各持一份开始折腾了起来。   “就用白米熬粥?这什么时候放合适?”   “看着肉挺松散,等着开了下吧。”   “小炒加点什么好?”   “头一回要不什么都不加?先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炖汤的话,这东西用什么?排骨?感觉不对啊,要不咱们试试甜羹?总觉的这东西味道有些发甜。”   “就这么直接切块蒸?许是煮的也能吃吧!”   包三儿从进门开始,就说了一句话,后头那就没他的事儿啦!看看这一个个的,眼睛都没往他这里扫一下,全盯着那南瓜了。   合着他来就是起了这么一个作用的?转着头看了一圈,包三儿拉住了老韩头,   “就送来一个?”   “说是就这个看着熟了,其他的还是全青的,他们不敢瞎来。对了三爷,这天瞧着再过几日许是就要霜冻了,你说,这南瓜……不会被冻死吧。”   “应该不能,要不这样,让他们给盖点稻草保个暖?”   “菜还能保暖?”   “为啥不能?这和人盖被子不是一个理?”   不,这理老韩头不敢想,人和蔬菜能是一样的?   不管是不是一样的吧,反正这南瓜开始上市了是真的。包三儿看着那被切开的南瓜,看着被老崔头第一时间收拢起来的瓜子,拍着脑袋叮嘱道:   “对了,下一个,下一个送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咱们先头可是保证了的,要第一时间送到宫里去的。”   对对对,这可是大事儿,可不能出岔子。   老韩头没工夫想人和蔬菜的问题了,转头对着忙碌的老崔头说到:   “还有菜单,你这要是试好了,也得记下来,到时候一并送到宫里去。”   “知道知道,我可是宫里出来的,这些个比你明白着呢。”   小炒的最快,说话间,南瓜就被端上来了,包三儿一口塞进嘴里,吃着那熟悉的味道,他脸上的笑再也止不住了。   南瓜,关键时刻这一样能填饱肚子的! 第129章 种子、种子   什么东西只要涉及到宫里,那送过来的速度就怎么都慢不了,这里包三儿嘴里的南瓜味才散,那头第二只南瓜就送到了,他紧赶着通知宫里,顺带将各种菜单和详细都另外的写了折子,一并教给了王安。   “这东西种虽说不比土豆烧,可毕竟和土豆不一样,还得留几个一直养到老,看看里头的种子是否能更好些,还要防着天气太寒可能冻坏的,故而总数怕是有限,你回去和陛下说说,别一股脑儿的都给我要了去,好歹多留几个。”   哎呦妈哎,包大人啊,您这话……让奴婢怎么和陛下开口?这听着就不像是能和陛下说的话知道不?   王安表情纠结的,脸都能拧出苦汁子了。   “包大人,这话,这话小人怎么敢说出口。”   “你和张公公说,只要意思到了,张公公必定知道该怎么回复。”   对,若是张诚这样的老狐狸确实能有法子缓转着来,可偏偏皇帝一听王安送了南瓜,直接就让他进去了呀!还就这么直直的问到了王安的脸上,这让王安怎么办?他真的是急的汗都出来了。   “怎么,让你回个话这么难?”   问了半响都没人回答,皇帝心下有些不虞,再开口这声音都冷了几分。这下可好,王安更不安了,人直接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就冲着张诚看了过去。张诚看着他这样,知道必定是有什么话不对,忙指点道:   “可是包大人说的话,有什么你听着不像的?咱们是陛下的奴婢,对陛下忠心那是第一位的,包明成那小子有什么不对,你当场就该呵斥了过去,怎么还替他遮掩起来了?你该记着,咱们这样的人,对着陛下更不该有任何的隐瞒。”   这是说王安不好?不是,是告诉王安,这会儿什么都别想,有什么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你这小子怕是要倒霉。   王安不笨,不然后来也不至于有那样的出息。所以一个激灵过后忙不迭跪下就突突的开始往外倒:   “并无什么不对,只是那包大人说的话,奴婢一时不知该怎么学,总觉得他……颇有些没大没小。”   “没大没小?”   这个词形容的皇帝失笑起来,说起来自己当初白龙鱼服的时候,包明成好像是挺没大没小的啊!如今想来还觉得有趣呢,也不知这次他又突突什么了。   “你学学看,他怎么没大没小了。”   咦?皇帝居然没生气?那样的话,那个包大人……   王安心里一凛,对包三儿的重要程度又往上提了几分,然后轻咳了一下,便演了起来。对,就是演起来,他可不敢用包三儿的口气说话,那犯忌讳,可不敢自己说他演着来……那就是出了岔子,也和自己无关是吧!   在保命这个技能点上,宫里没点亮的基本全没了,能活下来的全是提手,即使只是个孩子的王安那也一样。   王安表演天分不错,活灵活现的将他和包三儿说话那一段给展现了出来,连着当时包三儿的表情都没落下,这让皇帝看的,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啊。   “那家伙,这是怕朕兜了他的家底啊!”   这话说得,您抄家抄成了那样,谁会不防备着点?难不成您对自己还没点数?   “不过这南瓜……拿来,朕先看看。”   再看这也就是一个南瓜,能漂亮到哪儿去?皮粗糙的都能当砂纸了。   “这个头倒是不小,只是看着实在粗鄙了些,比那土豆都粗糙。”   这是吃的,吃的,又不是选美?   张诚想吐槽,可这是皇帝,所以他只能笑着打岔道:   “瞧着和苦瓜似的,是长得不怎么好。不过只要能吃,陛下,那就是好东西。”   “确实,能吃就行,这产量怎么说?”   “因着没彻底收拢,所以只记下了采下的重量,等着全收了再统计。”   哦,这也行,那就到时候再看,倒是这食谱……   皇帝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递给一边的张诚,说到:   “真不愧是开食铺的,看看,这才得了一个,就弄出这么些吃法来,你送去御膳房,让他们学着做了,朕也尝尝,到底是什么好货,让他这么高兴,一下子弄出这么多花样。”   那自是吃着感觉好呗!看,皇帝吃了也觉得好了吧!脸上的笑都浓了几分。还招呼着正好过来送折子的张阁老,让他也一起分享分享。   “那包明成旁的不说,在这些事儿上是极有运道的,看看,才这么折腾了一回,就已经有了两样好东西了。”   这是几样好东西的事儿?张阁老觉得,这皇帝啊,自己当初教的时候还是漏了东西啦,想像力怎么就这么慢呢。   “既然能有第二样,陛下,那必定还有第三样,第四样。”   嗯?这什么意思?皇帝手里的南瓜粥放回到了桌案上,抬眼看向了张阁老。   “陛下,听说去收土豆的种子不顺利?”   皇帝的脸色有点变了,他脑子反应过来了,垂头看了看那南瓜粥,嘴角带上了几分冷冽。   “年年朝贡,年年说忠心,可他们这藏东西的本事,却半点没落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说了千百年了,陛下早该知道的。”   这话说的更冷,冷的皇帝侧头看去的时候,见着张阁老的眼睛,都不由的想哆嗦。这个先生啊!骨子里那种□□上邦的傲气,在这一个怕是达到顶峰了吧!只是臣子能这么来,他这做皇帝的却不能,大局,他得先顾着大局。这也是先生教的!   “是啊,早该知道的,可大明不能啊,西南,西北,番将的心不能冷。”   西南的狼兵,西北的番将,那都是为国守边疆的重要力量,所以即使屡有叛逆,总让人头疼,可土司衙门却从不曾裁撤,缘故就在这里。还是要安抚啊!人心这东西,太敏感了。   “归化的如何还能说是异族?那些番蛮才是。”   “呵呵,先生,您这诡辩之术越发的厉害了。”   “臣自来只说实话。”   “行吧,实话,实话,这样,传令边疆各地,让他们寻种子,只要是我大明没有的,都寻来。”   丢开这个永远也说不出对错的麻烦,皇帝直接用下旨的方式,将这事儿给办了。你一处防着不打紧,只要我周围国家够多,边境线够长,总能寻到我想要的东西。   张阁老听着皇帝这么吩咐也跟着笑了起来,拱手赞了一句:   “陛下英明。”   张诚看着这师徒两个总算是又都笑了,立马解除了隐身状态,将边上重新热好的粥给端了过来,新做的几个南瓜菜这会儿正好也来了,便亲自给二人布了席,笑眯眯的说到:   “陛下,阁老,这还有好些菜式呢,闻着特别的香。”   “说来那包明成食铺里的厨子都是宫不得意的,按说应该比不得御膳房的人才是,可陛下您看,怎么老了老了,手艺反而比宫里的更好了?这菜式做的,竟是有一股子别样的清香。”   这事儿你就不该说,一说皇帝心里就一股子气。明明他这里选的都是最好的,却总是吃差一截的,他早就心里不平衡了好不。可偏偏,人家还特别的有理由。   “人家那是现摘现抄,宫里呢,不放置上一些时间,是不会上锅的。这么一来,还有个什么新鲜劲?朕吃的,从来都不是头茬。”   哦哦,明白明白,不就是怕下毒嘛,要这么说,这人御膳房也没做错,宫里的事儿,涉及到皇帝的事儿,自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   张阁老笑着不说话了,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挑事儿的意思,何必再火上浇油。不过这菜……   “这南瓜确实不错,吃着粉糯,想来也能当粮食用。”   “菜谱上写了,说是蒸出来的,或是直接水煮的,就能当饭用。”   “好东西啊!”   “是啊,但愿这次下旨,能再多些好东西。这两年常平仓有些后手不济了。”   一个皇帝,一个阁老,说着说着,这话音自然而然就又转到了民生上,张诚看着牙都要肿起来了。再这么说下去,这一顿得吃到什么时候啊!   什么时候都行吧,反正饭总是要吃完的。可事儿却永远都办不完。看看这边碟子里东西还有呢,种子的事儿才说了半截呢,那包三儿做的挂表的事儿又被提上来了。   “旁人真做不出来?”   “将作监的几个老匠人倒是能仿一仿,可作出来的总是差了些,不是大了一圈,就是时间不准。”   “座钟能做了吗?”   “这倒是已经有了些样子了,听说已经能保证十七个时辰不出差错。”   “那就让他们先在这上头用心吧。呵呵,也不知道包明成那手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巧呢。才几岁,竟是将作监的大匠都比不得。”   “这也是天分使然。总有那么些人,在某些地方得老天钟爱的。”   “老天钟爱?包明成?哈哈,若是如此,那他没大没小的胆子倒是也算长对了!不然岂不是百亏了那身本事。”   张阁老前头没来,有些不知所以然,皇帝心下感觉有趣,就让王安又学了一遍,这一学,得,殿阁里又多了个笑话的。   “他这确实胆子不小,居然还学会讨价还价了。不过心却还是好的。”   “放心吧先生,朕没当会事儿。就凭着他这两回挑出良种的功劳,便是再过分些,朕也容得下。”   这说的是包三儿?呵呵,话音里的意思,怕是只有这师徒两个自己心里知道了。 第130章 回归正业   包三儿家的南瓜一日日的熟了,不管是送到宫里的还是留在包家的,取了种子之后的南瓜都被做出了花,几乎每一个吃到的,都强烈要求此物该大种。   蒸一蒸辣么甜蜜蜜,吃起来老舒心了!做成糕点那就更赞了,粉糯糯的,每一口下去,都能感觉肚子里实在了一些。这种又香又甜又饱腹的好东西,谁能不喜欢?   当然更关键的是,这东西他产量也大啊,一亩地怎么也能出个七八百斤,若是用包三儿说的那种,用架子加起来省地的模式,便是千斤也是有的,这在气候条件越来越差,减产成了寻常的关键时刻看来,妥妥是增加粮食储备的好东西,切片晒干怎么也能存一年不是!当军粮都可以了。   朝堂上的人勾心斗角的时候看着一个个是挺面目可憎的,可他们真干起实事儿来,你别说,精英就是精英,包三儿存着一肚子的点子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的大人们已经开着小会,这南瓜的七十二种变身用法给开发出来了。   而有了土豆和南瓜这两种的成功,包三儿家地里,甚至是家里其他成活的株植立马就受到了全方位的重视,不过是几日的功夫,辣椒?这个已经小范围传开的东西这会儿直接也入了皇庄了。番茄?养在花盆里的货色,近半也被送到了宫里,想来明年是少不得同样种到皇庄的命。还有……反正只要是种出芽的,全都做了备份。   “老韩叔,你这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呢?皇庄能接手这不挺好的,那里全是种植上的好手,有他们在,我也不用总是担心养坏了不是?”   一样样的东西出去,老韩头那是看着拿走一样,心就疼上一回,三五趟过去,脸都开始发苦了,看的包三儿忍不住发笑,总觉得这老头抠门的模样诡异的和郝成刚重叠了,也不知道怎么沾染上的。   “三爷啊,老头知道你大气,可这……哪一样不是功劳?好容易有了从四品,老头心下总忍不住野望一二,想着许是老包家也有那福分,有朝一日能出个什么一品大员,超品的爵爷,如今……一下子都空了,还有什么大功劳能指望。”   自打包三儿升了官,老韩头那是做梦都想着自家哪天门口的石户能变个样,顶上个石狮子什么的。可不想……立大功的东西就这么一眨眼没了。   “一品?超品?老韩叔,就咱们这样的人家,除非重新投胎一回,哦,还有个可能送个闺女去当个皇后什么的,不然想混成那样,比登天的难度都高。”   登天好歹还能有个神州几号几号的指望一下,一下子换个阶级?呵呵了这是。   指挥着小七几个将院子里因为挖出辣椒树而空出的土坑填好,包三儿拍着手就准备回屋去吃茶。老韩头瞧着他万事不上心的样,脸上的苦涩越发的浓了。   “咱们家几代人,锦衣卫底层官职都没混到过几个,到了三爷您呢?一下子连着四品都有了,这样的运道,怎么就不能想了?许是祖宗坟地埋得好,就是风水上来了呢?若是机缘凑巧,那些种子里再有个什么好的,等着功劳大了,怎么就不能成了?”   你要这么说,那包三儿我就没法子和你好好聊天了,连着玄学都摆出来了,明显就是不会听劝了呀!那怎么办?凉拌。   “老韩叔,你好好想想,我这官都是靠着什么升上去的?”   “什么?”   干了那么多于国有益的事儿,所以升上去的呗?   “再细想想,是不是每回我做了什么好东西上去,才有这样的好事儿?”   嗯?要这么说也是,可这种子难道不也是理由?若是没有这个,上头能那么好说话,让咱们这样的人家越过四品那条线?   别当我老头什么都不懂,民以食为天,发现并种出了高产的东西,这功劳就是皇帝也不能忽视。   要说老韩头想的确实有道理,摒除了包三儿给皇帝当白衣卿相那一截,整体上也算是看的透彻。可有些事儿就不能说的太明白,比如这高产的粮食,这是一个百姓能领的功劳?这事儿能拿到明面上明示天下?   所以包三儿只能摇着头,将跟着他一起走进了工作间的老韩头往小炕上那么一按,亲近的坐到一起,小声分说道:   “不管里头是不是有这个缘故,这样靠着运气的事儿都不能长久。想要立的稳,最终要靠的还得是我这手艺。”   这几日包三儿已经逐步恢复了以往的工作,不是在制作各种精细的机关,就是在尝试着做更精巧的挂表座钟,好些个拇指大的零件已经敲打出来了,就在那工作台上摆着呢。   包三儿取了一个,递给老韩头看,并指着这东西说到:   “老韩叔,咱们不是农户,并不懂什么种植,不过是运气好,脑子快,占了个先机罢了。有了这一次两次,别人也都不是傻子,能不知道从这上头去寻讨好陛下的东西?怕是这会儿,大把的人已经往这路上去了,咱们是能和那些人比人手啊,还是比财力?”   人手?财力?老韩头脸色一暗,微微垂下了头。不用包三儿继续往下说老韩头也明白,这上头他们老包家什么实力都没有,还真是……干着急的份。   “既然这样,那咱们为什么要做这自曝其短的事儿?难道不应该扬长避短?”   是啊,他们家有长处的,那就是包三儿的手艺,如今可是中级的机关术到手了,就他这见过后世各种精巧事物的脑子,眼光,加上柔的不似常人的巧手的,只要用心,什么样的机巧东西做不出来?有了这些东西,谁又能说下一个功劳会远?   老韩头摸了一把老脸,强撑起几分笑,点着头应和:   “要这么说也是,三爷您这手艺,别人就是想抢,也没处下手。这是天分!旁人眼红都没辙。”   总算是想通了,包三儿暗暗的松了口气,将老韩头手里的零件拿回来,手下意识的开始装配,笑说道:   “是啊,我这手艺可了不得的很呢,只要能不断地做出好东西,最起码锦衣卫衙门是少不得会一直庇佑咱们的。”   这倒是,光是包三儿给锦衣卫那些暗探们做的各种小东西,就绝对够资格。   想到这个,老韩头终于露出了几分舒心的笑意。眼睛闪着光的说到:   “说起这个还这是,就是你祖父当年,也没你如今人脉广博,咱们家宴请那日瞧瞧,来了多少大人?一个个的,那都是有实权的,这一片谁家都没这脸面。光是这一份人脉摆着,咱们家就稳得很,再有您这能承袭的勋位,最起码三代不愁了。”   在包家待了一辈子,老韩头见过早年包家的小富生活,也经历过分家后包三儿家的落魄,如今又是眼睁睁的看着包三儿起来,对他来说,包家的一切,都和他骨血相融,包家的荣耀脸面就是他的荣耀脸面。   拍拍衣裳,老韩头站起了身,看着包三儿手里不停,识趣的就准备走人。只是人才有点动静,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猛地转头询问起来:   “说起这个,三爷,近些日子,好像锦衣卫那边……那些机关东西做的少了不少吧!”   确实少了不少,谁让他如今总是在赶皇帝的任务呢,那些锦衣卫一个个都是消息灵通的,哪个会在这样的时候过来?耽搁了皇帝的事儿,谁能承担的起这责任。   不过这样的事儿也快过去了,包三儿将手里的东西冲着老韩头晃了晃,不带半分烟火气的说到:   “就咱们陛下那性子,等着将作监的人将这手艺本事都学会了,你说,我这还能忙到哪儿去?到那时候,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所以啊,不着急。”   这是着急的事儿?这是咱家能传家的本事就让陛下给坑走了呀。哎呦,我的三爷唉,您这心大的,都能把老天爷都装进去了。   才消下去的苦脸瞬间再次爬上了老韩头的老脸,那差点哭出来的表情看的包三儿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将手里的东西一丢,喘着气的问:   “老韩叔,别愁了,褶子都多了三成了。”   “唉,咱们家这手艺,太好了也吃亏啊!”   “不然呢?你当皇帝就白给我这么大个好处?”   匠人,什么时候升官这么容易了?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待遇了?将作监里头发花白的大匠,给大军锻造大炮的都没爬上六品呢。   “也是,咱们这陛下……怎么都不是那会吃亏的。”   知道就好,既然知道了,那更该从皇帝这一连串的动作中明白,陛下虽然贪财了些,抠门了些,可同样也不亏欠,不白拿,这么想,这皇帝其实还挺不错的不是?   “给锦衣卫做东西挺好的,这本就是咱们立足的根基。是咱们锦衣卫世家的本分,本职。不是每一代的包家人都能有我这运气的,从长远看,再是勋位能承袭,咱们这锦衣卫的皮也不能丢。” 第131章 京城冬日   包三儿重新恢复到了以往的生活,日常不是帮着宫里做点东西,就是接待锦衣卫的各种特殊需求,日子过得颇有些波澜不惊。至于外头的动静?食铺里听八卦也挺好,只要不亲自参与,不管大大小小听其来都挺带劲,还能混个事后诸葛亮什么的当当。   说来外头的动静可这真是不小啊!皇帝如今钓鱼执法的手段是越来越高了,动不动就寻出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来搞一波抄家,弄得朝堂上的官员们夹着尾巴做人都快成习惯了。当个贪官还得先学上一波财产转移和秘密接头的本事。更让人感觉要命的是,他干个抄家还带埋地雷的。   你看啊,在地方上抄家,那些个庞大的田地是不是得先充入官田?在没有卖出去的情况下,招无地农户耕种,收取五成的租子充入国库这是理所当然的吧!那你能保证那些当地的官员不伸手?而这要是伸手了,就如今锦衣卫的效率……第二波抄家就在路上了呀!   而等着杀鸡骇猴的程序走完,那接下来地方上那些官田是不是要处理?清理了这么两回,剩下能买的起的会怎么想?大地主大富豪肯定缩手缩脚了,怕下一波就轮到他们呀!倒是小地主们高兴了,所以喽,将土地划分成小块以求快点卖出去那是必然的。   那么既然划分小块了,那消息灵通、脑子活络的胥吏啊,文书啊,能没点想法?比如:乡间族人合伙买就是个很不错的主意。一族十来户合一合去买上百来亩,回来再根据出钱比例自己分一分多容易啊!   而他们自觉自发地行为,自以为占便宜的举动,难道不是变相的让皇帝达到了目的?将土地又转回到了最需要的人手里?   反正在包三儿看来,皇帝这操作那是相当的666啊!不动声色的,就操控了辣么大的一盘棋,只要继续下去,每一个王朝末年都会发生的土地过于集中的弊端就会缓和上好些年了。   底层自耕农多了,那么国家的税赋是不是就整体的上一个台阶了?而连着清理几波贪官污吏,那地方上的政治是不是能清明几分?而地方清明了,那百姓日子是不是能过的更松快些?这就是个良性的循环。   等着皇帝让人隐隐约约的传出得到了高产良种,正在培育更多的种子的消息,哎呦,有了吃饱饭希望的百姓们那就更安生了呀!   帝国内部的百姓安生了,九边同样也挺安生,只不过给他们安全感的,不仅仅是因为粮食田地,更多是因为羊毛!经历过去年的折腾,这一次皇帝在冬天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下令了九边,告诉他们朝廷要大量收购羊肉,羊毛的意图。   九边的那些坐地户们多是武将世家出身,他们哪怕再贪,再爱财,在有大饼在前头吊着的情况下,还是知道怎么给手下分润好处的。撒出去些小恩小惠,让手下为自己扩大采买范围,搜集更多的羊毛,赚取更多的利润,只要脑子没进水,谁会拒绝?   而这些人撒出去的对于底层而言,那就是冬日救命的银钱粮食,有了这些打底,又有开春羊毛的大头在那里摆着,九边的百姓们日子一样也安生了下来。   这些人都安生了,京城却热闹了,城门口能看到一波波的九边商队赶着羊群,驮着羊毛而来。街面上无数的涮羊肉的馆子犹如一夜百花开一般,到处都是,以至于整个京城一时间都散发着羊的味道。   “可不就全是羊的味道嘛,你是不知道,咱们陛下这回彻底将毛毡给用出花了。”   包明武一边擦汗,一边大口的吞着酸辣汤,表情狰狞,满脸通红,就这样,也没挡住他吧唧吧唧说个不停的嘴。   “你是没瞧见,顺天府衙们、五城兵马司、城门卫、仪仗卫等等,凡事要巡逻站岗的,清一色,全换上了毛毡子做的军袄、大氅,除了颜色款式不同,那真是一模一样啊!”   说到一模一样,包明武的表情那是相当的纠结,看向一边自家媳妇给做的毛毡大氅,都带着几分嫌弃。还以为是什么爱心款的时髦衣裳呢,弄半天居然是街头大众贫民款。实在是太LOW了。   包明武的表情有点夸张,包三儿看着只觉得自家这大哥年级有点倒退往幼稚里缩的迹象,忙安抚着笑说道:   “凡事总要往好处想,这东西确实厚实挡风,大冬天的图的不就是这个?用这个挺好。再说了,人要知足,想想以往,那三五年都不带换的黑心棉的袄子,这回好歹是换新了,还保暖防水避雪,不用自家出钱,多实惠。”   你要这么说确实是,那些分到衣裳的底层小兵们确实都挺高兴,替家里省钱了嘛。可他呢!白高兴了呀!   算了,那些人也不容易,要是换了一二年前,他们老包家那穷兮兮的时候,有这样的好事儿也只有高兴的分。   这么一想,包明武总算是转过弯来了,可想想满大街都是毛毡,街面上走一圈,满鼻子都是羊骚气,又有些唏嘘。   “是,从挡风挡雪这里说,是强了好些,可问题是,这毛毡如今外头全是啊!呐,骑那个什么公车的穿的是毛毡袄子,各家三轮车上做挡风围栏的是这个毛毡布,连着从煤矿上过来,给人做蜂窝煤的,身上也裹着没染色的粗糙毛毡,你说说,清一色成这样……有时候一个恍惚,我都以为自己跑到长城外去了呢。”   包明武这话说的让包三儿越发的想笑了,看着他无语又无奈的样,难得起了几分戏拟的心,凑趣的说到:   “要这么说还真是,你看看,我家这门帘子也是毛毡的,哦对了,那火炕上铺的褥子也有一层毛毡,这么算,我家……不,其实你家里也一样,全是羊味儿。”   不说这个他们还是好兄弟,这一揭穿,你让包明武那大哥的架子还怎么搭的起来?   只能低头借着吃喝缓上几分,然后岔开话将火炕给提留到前头。   “自打你做了万字炕一来,京城就开始跟风,如今……你许是不知道,听说连着宫里如今也到处都是炕了。这东西是真好使,除了早起的时候鼻子有点上火,喉咙有些干燥,其他的竟是没半点不好的。”   包明武如今在经历司,日常工作接触的都是底层的锦衣卫小官人家,来来去去的,小道消息十分的灵通。而且因为环境影响,如今八卦基因相当的丰富。   “铁皮炉子更绝,你知道不,连着三大营里头也在用这个了,他们脑子还挺好,竟是想到了将炉子放在帐篷的正中间,把铁皮管子直接通到顶上戳出去的法子,好家伙,一个帐篷一个炉子那么一摆,连着日常用的热水都不用另外烧了,不知道方便了多少。”   “哦。”   “西城那边谁谁谁你知道吧,前儿上朝做的三轮车翻啦,整个人从车斗里滚出来,哎呦,那模样惨的,半条街的人都傻眼。”   “是吗。”   “祥云戏班上个月搬到了南面的外城的新戏院里之后,你别说,那些个旧折子居然又翻红了!可见地方大就是不一样,唱戏都带劲了。”   “真的啊。”   “北外城的宅子也不知怎么规划的,竟是三成都归了中三卫的人家,听说下几卫的人也在琢磨往外城搬一部分呢,要这么下去,许是咱们京城亲卫一点点的都要散开喽。”   “那真是可惜,城里要不热闹了。”   “可不是,不过一家家的都人丁多了嘛,成祖时候划分的地方不够用,这些年早就散了一部分了,如今不过是再快了点罢了。”   “也对。”   这两兄弟,一个说的热闹,一个捧哏的迅速,明明就两个人,愣是说的整个工作室热闹的不行。老韩头提着食盒过来,给他们上热菜的时候听了半截子,就笑了,走出去冲着想过来服侍的几个小子摇了摇手。   “别进去了,让他们松散松散吧。”   “韩爷爷,这热酒也不要人?”   “不用,他们自己忙乎也挺好。”   老韩头将手里的食盒往边上小子的手里一塞,自己悠闲的一步步的往铺子里走去。那架势看的几个小子很是摸不着头脑。   “小七,这是什么意思?咱们来不就是当小厮的吗?怎么不用咱们呢?”   听这说话就知道,必定是刚来没多久的。   确实没多久,这是包三儿升官后,为了撑起体面新招来的小子,同样是慈幼院出身。因为包家福利待遇都好,还有自己人做实例,这回招人,比上次都容易些,来的人干活的积极性也相当的高。   不想他们的热情竟是拍到了马脚上,这让这些一心想好好干活,多挣点钱的小子们一脸迷茫。   难道如今挣钱这么容易了?不用上赶着干活刷存在感也能混日子了?   “哪有什么不用,只是这会儿不合适罢了,当小厮也是要学点眼力见的。”   作为旧人前辈,还是个已经在铺面上学做生意的前辈,小七如今可有体面了,说话颇有几分沉稳的架势。只见他微微板着脸,煞有其事的指点着:   “咱们三爷日日忙个不停,难得这会儿大爷过来闲话能歇歇,咱们何必去招人眼?有这功夫还不如就在门外守着,听里头招呼更好些。”   说话间他还指了指门房,对着边上的人说到:   “去哪儿,问郭爷爷要个凳子在他那门口坐着就成,挡风还不耽误事儿。”   “那行,我听你的。”   “小七,在包家过日子真好。吃得饱,穿得暖,睡得也安稳。”   “那是,咱们这是遇上了好东家了。”   “咱们东家在外头可有名声了,我听不少人都说他厉害。”   “可不是,我和你们说啊,我们三爷……”   包三儿的日子安稳,可他为这个天下做出的改变,却犹如涟漪一般,无声无息中不知道改变了多少人,多少事儿,只这一个冬日就已经显出了端倪。 第132章 北归锦衣   京城的变化连着常年待在城里的人都觉得大,觉得八卦内容太丰富,那么,那些难得入京或者离开了好一阵子才回来的又该生出怎么样的感慨来?   嘿嘿,全惊呆了呀!看看,这站在外城城门口的几个,不就是这样?眼睛瞪圆了,呆站半响,都没顾得上进城。   “妈呀,这京城怎么突然变大一号了?”   “早就听说京城扩建外城了,不想这扩的……有点猛啊。”   “我家娘们说让我多带点钱会来,好买个大院子,我还说她做梦,要这么看,多了这么大的一片,以往买个小院的钱添几个就能换个大宅了吧!”   “说什么宅子不宅子的,你们看着城墙,看出什么没?”   “我看出来了,和原本的差不离,都是七丈出头,娘唉,我才走了一年多,这样的城墙,居然就起来了?怎么起来的?那什么,早年这城墙可是建了几十年的。这,这,莫不是什么仙法?”   啪,一个大巴掌拍到那说仙法的人脑袋上,一个满脸沧桑的汉子从后头走了过来,眯着眼对着这几个突突突往外冒话的人训斥道:   “什么都往外说,你们这嘴,真该糊上。”   说完这一句,他自己也眯着眼看了看那城墙,一脸恍如隔世的表情。   这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出身的百户,他长年领着人在外头走动,不是查探案子,就是跟着去抄家监督,又时候遇上了还得去各个衙门做一回暗桩,为皇帝监察百官。   这样得工作环境熏陶下,这百户自认为还是能成一句见多识广的。可这样的自傲在今日却直接碎了一地。他从没想过,有一日竟是能见证如此奇迹!   “NND,那些读书人有时候说的话还真是有道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可不就是要亲眼见了才能看出好歹嘛。这土水泥,就是好啊!看看,看看,这城墙厚实的,有这在,一二百年都不用担心了。”   说到城墙的好处,他蓦然想到了什么,然后不禁露出了几分诡异的笑来。   “头儿,你笑什么?怎么看着不像是在想什么好事儿呢?”   这人挨打不冤,就凭他这张嘴,就能看出这份,平日里必定是拱火挑事儿的主。   百户一个瞪眼过去,他都不当个事儿,还能笑嘻嘻的挑着眉,用眼神示意他解释,你说这人是不是找打?   好在这里的都是自家兄弟,老伙计,都知道他的毛病,所以除了嘻嘻笑的说他又找事儿外,没人恼他,就是那百户,见着没威慑住他,也无奈的解说了起来,如了他的愿。   “行了,别挤眉弄眼的,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啊,就是在想,你说若是当年英宗那时候有这内外两个城的城墙……呵呵,那可就有意思了。”   哦,是想到了瓦刺围城的事儿啊!这和两个城墙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将这城墙建到边境去吧?等等,为什么不能?要说这土水泥用在这上头还真最合适了。   许是兵部那边已经这么干了?毕竟那些人的脑子可比他们快多了,他们都能想明白的事儿,那些个肚子里肠子都能转九个弯的……咳咳咳,这个属于军事机密,咱们不好继续想了啊!   “这事儿放现在铁定不可能发生啊!别的不说,就说咱们这皇帝就不是一个路子。”   这话转的有点生硬,不过理却绝对没差,后头几个机灵的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跟着叨叨起来,   “就咱们陛下,有了战事还用亲自出战?这也太给他们面子了,直接拿钱往下砸,保证将人全砸出九边去。”   说这话的人其实心里还有一句,没敢继续往下说,那就是‘反正他来钱快!’   哈哈,不过他不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看看着挤眉弄眼的默契,真是绝了。   “说起这个,那土水泥真是好使,修什么都能用上。”   赶紧的再转移一下吧,这可是城门外头,辣么多老百姓就在附近呢,瞎说什么大实话。   “可不是,河道衙门这一年都快疯了,到处往河堤上打补丁,连着石头梁子都不放过,就差没沿着所有河道直接全糊一层了。”   “他们是该急,有了这样的好东西,若是在有河堤被冲垮的事儿发生……想想一年年丢在河道衙门的银子,陛下肯定下狠手治他们。就咱们陛下那利索劲,你说到时候他们会是什么下场?估计南面流放地人都能塞不下,嘿嘿。”   这嘿嘿的真魔性,他这一嘿嘿,后头一群跟着嘿,幸灾乐祸成这样,不用问,这一群果断都是跟着抄过家的。这是跟着皇帝节奏抄家都抄出瘾的一群人啊!看看,都已经学会预判了。   “也就是这会儿这东西正新鲜,陛下连着一二年手段又挺狠,他们才心有余悸,不敢大意,若是再过上几年你看吧,肯定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到时候轮到谁去发财。”   抄家什么的,虽然跑的远了点,干事儿得罪人了点,可好处却绝对不少,像是他们,为啥生生熬到轮值时间到了,卡到年前才回来?不就是为了多拿点抄家好处费嘛。这一二年,借着皇帝的福,凡是出过这样差的,那可都发家致富了!   “那就不干咱们的事儿了。反正我轮值已经结束,以后啊,没这么好的福气喽,就呆在京城混日子吧。”   “说到呆在京城,兄弟们,赶紧的走起来,也不知道那些个混账,有没有给咱们留下个自行车三轮车什么的。”   “对对对,差点忘了这个,我可是为了杜仲树的事儿忙上忙下一年多了,要是这样的辛苦还没我的份,看我怎么闹他们。”   “听了这么长时间了,回来怎么也要好好试试身手。”   感慨了好一会儿的一群人终于进城了,带着满满的期待,可等着他们进了城却发现,以往自己知道的所谓的京城的新闻还是落后了呀,看看这满大街推着煤饼子的力工,看看拿清一色的毛毡衣裳,看看十来人挤在一处乘坐的车子,看看一个个人家家里往外冒白烟的墙壁……   领头的那个百户这会儿还能绷住了面皮,将锦衣卫的架势端住喽,可后头跟着的却已经彻底换成了土包子进城的腔调,看哪儿都觉得稀奇了。   “那咋冒烟冒的这么邪乎?墙都着了?”   “火炕,肯定是火炕,我娘来信说了,自打有了这个,从去年开始,家里就没人冻着过。”   “这都是那什么蜂窝煤?这东西看着可以啊。”   “发现没,毛毡布成堆了,连着苦哈哈都能弄一件穿。”   “行了,叨叨什么呢,赶紧的,去衙门交差。”   太丢人了,没看见街面上的人都看过来了嘛!好歹咱们也是锦衣卫,天下第一亲卫,怎么能被当笑话看?   跟赶牛羊一般,将手下囫囵吞的往北镇抚司衙门那里一领,点着人头的将事儿一交,看着手下呼啦啦的散开回家,百户立马绷不住了,小跑几步就窜到了熟悉的同僚屋子里,一个小礼物塞过去,迅速的问起了他不在这些日子里京城大大小小的事儿。特别是人员调动和婚丧嫁娶。   咦,你问他为什么问这个?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员调动可以看出朝廷上下的政治风向,而婚丧嫁娶呢,则能知道各个小团伙的利益交换,这里头那可都是学问,不是传承有序的锦衣卫世家,都不能闹明白怎么整理这里头的枝枝蔓蔓。   这百户是个机灵人,心明眼亮的他知道,自己离开京城时间太久,京城变化太大,多少有些脱节了,不赶紧的将这些事儿都补上,那要是真有个什么事儿,岂不是连着怎么倒霉的都不知道?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给自己补上了这一课,而这一课补得,他觉得那是相当的有成效。最起码他知道了,自己以往认识的那个,曾帮忙做过密探小机关的包三儿已经彻底翻身了!这可真是……   “这下可麻烦了。”   “怎么说?”   “你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还琢磨让包三儿帮着再多做几个东西呢。如今他这……官职都比我高了,我还怎么上门?让比我品级高的为我做手工活儿……我可不想被套个欺辱上官的罪过。”   满京城就包三儿手艺最好,你想要什么他都能给你做出来,这样的高手不能用了,这损失也太大了!   百户心疼的脸都拧起来了!那个可惜的呀!看的收了礼物的那人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直到百户皱眉恼了,这才歇声好心解释道:   “行了,不逗你了,放心吧!没那么夸张,你想去直接去就成,都是自家兄弟,哪里那么多讲究。”   嗯?听着这话音,包三儿……手艺活儿继续做着?哎呦,那这官当得,竟然没抖起来?这性子可真是可以呀!   “那可不,除了陛下要的东西,其他时候他依然和以前一样,该干嘛干嘛,要我说,包三儿这人,正经不错。”   要是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我一路回来的时候可是想了不少要改进的东西。   等等,陛下要做的东西?陛下最近又琢磨什么了?   作为一个消息灵通的锦衣卫,他觉得他一定要问清楚喽,不然怕是跟不上形势,唉,整个京城从上到下变化速度都太快了!真是让人目不暇接啊! 第133章 腰扣、连弩   皇帝能有什么让包三儿做的?那自然是各种能省钱的东西喽,比如前几日九边那里来了反馈,说是包三儿发明的类似暴雨梨花针的守城工具相当实用,已经被九边兵士亲切的称之为‘飞针弩’。这让皇帝改造兵器的心思一下就兴起来了。   想想神机营那些沉重的大炮,想想各种老是炸膛的火器,他忍不住就琢磨着,是不是能让包三儿将宋代三弓床弩改进改进,做成战国史书上有,后来失传的那种连弩车?木头做的连弩车比铜铁做的大炮可轻多了,放在城头能少几个人操作不说,加了轮子之后,推动着冲锋应该也比大炮轻便吧!   上头想一想,下头忙断肠!皇帝想一想……包三儿能不忙起来?要不是他如今好歹也算是有了中等机关术,老实说,猛地砸下来这么一个任务,他真的要玩完啊。   什么叫失传?那就是没了发明的那个人,后来者一个都没能复制出来呀!就咱们这个民族三五年一小打,三百年一灭国的架势,战争武器能失传一两千年,这是什么概念?那几乎就是神话传说一样的存在了,你让他立马复原加改进出来,你说这难度是个什么级别吧。   反正包三儿这几日脑子都快炸了,修改了几次方案,都觉得差那么一点点,而就在这时候,那回京的百户找上门来了,这样的老客户,包三儿自然是第一时间接待的。   丢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创意,包三儿将人请到工作间里,好茶上桌,寒暄几句,套了套交情,那百户直接开了口。   “知道你忙,包大人,我也不废话了,就是想问问,以前给咱们做的那种虎头腰带扣是不是能改一改。”   “改一改?可是以往做的有什么不不妥当?还是您……”   “不不不,以前的都挺好用,只是吧……你是自己人,有些话我也不瞒你,以前那种用途有些单一,飞檐走壁的时候用是不错,可若是应对些突发情况却不成。已经有好几回了,得靠着那腕扣上的飞针对敌,可这……手一举,飞针就出去,这也太明显了,遇上机灵的总能逃过去。所以我想着,你看能不能将腰带扣上也加上这个飞针的作用?”   妈哎,这一机多能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吓人?这腰带扣才多少位置?要放这么多东西,怎么可能装得下?   包三儿眼睛都快瞪圆了,看着百户满脸都是你在怎么能这样为难人的表情,看的那人黑红的老脸都不禁浮出了几分羞色来。不过他明知道包三儿如今被上头看中,还能过来说自己的想法,那就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所准备的,所以只不好意思了那么一瞬,马上又急切的为自己辩解到。   “嗨,我也知道,这要求是哪个什么了点,不过我来和你说这个,那必定是自己已经想过了,觉得有可能才来问的。你看啊,咱们这武人寻常的腰带上就一个虎头铜扣。可这世上的腰带却不都是只有这一款不是。你想想那玉革带……”   后头的话不用那百户说,包三儿就明白了,玉革带,是了,还有玉革带,不管是兵士罩甲外的革带还是朝官官服上的玉革带,那上头扣都有三个甚至五个,虽然那都是玉质的,是为了看着尊贵奢华,显示地位用的。可若是改成铜制的……   “牛皮腰带比布帛做的更结实挺括,若是多加几个铜扣,也不是不行。”   包三儿知道人家不是戏弄他,为难他,而是真觉得有可能做到才来找他的,那包三儿那种被人为难的感觉立马就没了,而是瞬间变身工匠达人,开始琢磨了起来,先给个肯定,然后边想边说这里的难度。   “只是你要知道,正中的位置安置机关,不管做什么用,那都能保证准头,可这偏上一些……即使飞针做的再多,那最多也就是个袭扰,未必有用。”   “那若是飞爪什么的放到别处呢?都是吊着人借力嘛,歪一点应该也能行吧。”   “重心偏了可不好,半空中本就不好借力,这再偏上些,怕是一个不好,都能摔下来,即使没摔下去,动静也不会小,岂不是没了消无声息的作用?”   “那,那这就不行了?”   百户听着包三儿这么说,下意识的还站起来,子啊房间里左右扭着,试了试侧身使劲的力度,又伸出了手臂上下比划了一番,发现确实不如现有的便利,一时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   他这里失望了,包三儿这里却灵光一闪,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蜘蛛侠!急切的出声说到:   “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索性换换,将飞虎爪放到腕扣上,这怎么样?不对不对,也不行,这样一来,对臂力要求太高。”   这话刚说完,声音还没过去呢,包三儿立马又自己反驳了这个主意,他刚想到那蜘蛛侠用的是蛛丝,而且那是电影特技,不是现实,想实际应用很有些不现实。   可不想他觉得不行,那边百户却眼睛亮了,拍着桌子赞同起来。   “怎么不行,我看很行啊!做咱们这一行的,别的不说,轻功多少还是有些的。臂力也绝对不缺,不然怎么可能舞得动刀枪,拿得起弓箭?”   啊?轻功?是了,他安逸的在京城待得时间长了,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是有武功的啊!虽然不像是那些武侠小说里那么夸张吓人,可……还记得当初他发现夜探锦衣卫衙门的匪人不?那样的人copy一下蜘蛛侠好像是不难哦!   这么一想,包三儿不禁笑了起来,摇着头暗叹自己僵化,忘了这么一个大漏,嘴上忙不迭应承起了百户的托付。   “是了,是了,都是好手,确实能用,是我自己不懂这些,反而没想到这关键。”   说完这一句,包三儿心里暗暗的算计了一下这几日自己的事儿,抬眼对着百户说到:   “既然这样,我这两日就帮你做几个出来吧,不过先说好,我这几日有些事儿,所以暂时只能做出两套来。虽然东西少,不过正好也方便你拿去试试。毕竟咱们这里说的热闹,最终是不是真的合适,还是让要用的人自己体验体验效果。”   那是自然,百户自己也是干这出身的,自是明白好东西不一定人人适用的道理。   “那是一定的。对了,包大人,您的活计……我没想探听什么啊,就是想知道,若是合适,那我年后要的多的话,你这里可来得及做?”   年后?这会儿离着过年还有半个月,要是皇帝的事儿顺利,那自是没什么来不及的。只是皇帝的那个连弩车……   等等,不对,既然这个世界的人武力值高,那么他为什么一定要卡死皇帝说的木头制作这个词?很多关键位置用上铁甚至是钢,好像对兵士也不算太大的负担吧!   世上的事儿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窍通百窍灵,包三儿一下子就从原本的死循环里走出来了。而想通了这一点,他在看那百户时,那眼神哦,看的百户差点就是一个激灵。   这都什么眼神?怎么感觉有些发毛呢?哎呦喂,听说京城好些官宦子弟如今都喜好什么龙阳,那家伙,这包三儿不是也染上这毛病了吧!   百户的腹议好在是包三儿不知道,不然这会儿铁定吐血。哪有这么想人的?好好的媳妇不香吗?还龙阳?   可他不知道啊!所以他居然还满怀感激的对着百户说到:   “我今儿可真是福星高照了,大人,和你一番话,让我茅塞顿开啊!”   顿开?顿开什么?这眼神怎么越来越热切了?不行,这地方不能待了!在这么下去,他怕是得一拳头打出去不可。这人可是他们的后勤大拿,真闹起来了,以后好东西可没戏了可怎么好!先忍着,你挺住喽。   百户一边极力的安抚自己那被吓着的心肝,一边眼睛滴溜溜的转,想着离开的借口。看着包三儿大笑着过来,像是要拍他肩膀。哎呦,这什么借口他都来不及想了,脱口而出就后退着嚷嚷:   “那什么,相通了就好,就好啊!那个,我家还有点事儿,我媳妇儿子还等我回家吃饭呢,包大人,我先走了啊!做好了让人,不让罗七,罗七通知我,给我送来都成,你看怎么样?”   妈哎,要是能不接触就弄到好东西,他宁可欠罗七那小子人情。这包三儿以前怎么没觉得他有问题呢!   “啊?哦,那你忙你的去吧,我这好了就让七哥通知你。”   刚才还挺热情,挺熟络的人,怎么一下子就不对了?   包三儿有些茫然,更让他感觉诡异的是,这里他刚客气完,人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这速度就和被撵的兔子一样。   “三爷,刚……怎么了?怎么跑的这么快?”   “说是家里有事儿?许是刚想起来,着急了吧!”   “是吗!不过这有武艺就是好啊,看看这速度,一般人赶都赶不上。” 第134章 转管弩机   两辈子精细手工的经验加上系统商城里机关术的灌顶,包三儿一旦被打开了思路,那琢磨起事儿来,速度不是一般的快,三天,只用了三天,他就做出了一个大概的模型,并开始添加各种细节和机关。   那么他做出的东西是什么呢?谁都不会想到包三儿居然参考了左轮手枪的设计,你能想象□□像是开枪一样连环射击吗?更要命的是,他这比左轮更吓煞人的是,在‘填子弹’的问题上,他居然还采用了加特林的思路,是的,这一款被包三儿称之为转管弩机的东西,可以从后面往圆形转轮中间添加约莫30根□□,然后接着卡环的带动,自动填装如轨道里,在顶部发射之后,手一拨,就能重新卡好位置发射下一箭。   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的创意?反正包三儿自己已经嘚瑟坏了。看着自己刚做出来的,还总是卡壳的东西,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冲着来看他的包家大哥一个劲的炫耀,就差没说自己和太阳肩并肩了。   包三儿这样激动地忘乎所以的状态从没出现过,早先做出那么多成绩,升官发财娶媳妇这种中年男人的三大喜都没能有这待遇,为啥这次就这么特别?   包明武摸着下巴围着那个转管弩机绕了三圈,都没想明白,   “这东西……能用?”   “为什么不能用?”   他这手艺,有那么多参考还做不出能用的来,那他还是包明成?皇帝心中第一巧匠?   “你看看,看看,这□□射程才多少?一丈?两丈?这有什么用?”   转管弩机就放在工作室外的空地上,而不远处半合拢的大门后头,挂着的标靶上□□还杵着,很明显是实验发射的结果。这么近的距离,包明武看着真想摇头,孩子射箭都比这远些。   “我这是在自己家,要弄个强力的,围墙还能保住?放心,这个是能调节的,调节好了,最起码五十步没问题。”   他还不至于这么傻,设计这东西的时候就搞这么点距离,那岂不是成了玩具?他这可是为九边设计的利器。   “五十步?这也差了些,百步穿杨,这说的不仅仅是射手的本事,也是弓弩的好坏,没有这点距离的弓弩,放到哪儿都没人待见。”   要这么说,那就很不愉快了啊!他这是初版,还不允许人一点点改进了?   “我会再修改的,你先顾着别的呀,呐,说说这东西实用不实用?若是放到九边,能不能用上?”   “若是用来守城,那这个东西搬上搬下是容易,可射程却很成问题,除非是对着攻城爬上来的射,不然作用不大。若是平地上用,这个又矮了些,搬动……你用了这么多铁,怕是分量不轻吧,那搬动是不是要两个人?如此行动也算不得便利,除非放到车子上。”   别说,包明武的眼光确实不错,不过包三儿早就有了一定的对策,指着边上的一个架子说到:   “你看看这个,来搭把手。”   指挥着包明武,和他一人一边的将转管弩机往那架子上一放,嘿,绝了,卡住了位置的转管弩机居然可以上下左右三十度转动了。   “看到没,这个帮着可以调整方向,只要加上这个,守城的时候绝对指哪儿射哪儿。另外你再看这边。”   他又指了指边上类似三轮车的架子,   “这是另一个架子,有轮子,只要卡好了,不管是人推着,还是用牲口拉着,都能随便移动,边上的空位还能放置一百上下的□□,有了这个,等于是自带补给,走远些也不用担心里头的□□用光了白占地方。”   居然这么周全?那既然这样,除了射程,包明武觉得这东西就再没有别的问题了。   “什么时候能做出最终的成品?”   “看吧,若是调整的顺利,约莫三五天的,就可以了。”   “那好,我五天后再来看?”   “那怕是你看不到,你知道的,我这里……许是一做好,就该送到宫里去了。”   这里怎么样,包三儿不用说,包明武也明白,都做这样的东西了,皇帝怎么可能不让人盯着,许是这会儿宫里都已经知道消息了。   “那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啊,你要愿意,这几日就和家里说一声,住我这里不就成了?我改动好了,总要送到宽敞地方去试一试的,正好你在还能给我搭把手搬运一二。”   嗯?他今儿看到他就这么激动,一上来就那么热情的介绍,详细的解说,不会就是在这儿等着吧?   “你倒是本事了,居然还知道算计起我来了。”   “大哥,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样的东西,你说,我要运出去试,谁跟着能放心?还不就得找你?就是你今儿不来,我也得找人喊你去。”   虽然包三儿说的时候舔着脸,一看就有些心虚,可你别说,这话说的确实合情合理,而且还特别的戳中包明武的心。兄弟到底是兄弟,和外人总是不一样的。   “知道了,这样让你家的小子跑一趟吧,顺带的也将我换洗的衣裳带一套过来。”   嘿嘿,这样就忽悠了一个帮手?包三儿高兴坏了,一叠声的就开始喊人,那迫不及待的样,包明武看着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答应错了。   “我怎么感觉,你小子没憋着好呢?”   “那不能,你可是我亲哥,我还能害了你?”   确实不能,不但是没害他,反而带着他得了好了。看看,这调试完送到宫里没多久,包明武就立地升官,成了一名小旗,从七品。彻底从不入流的行列里走出来了,混入了正式官员的行列。   至于包三儿?想想他才升官多久就知道这一次想再往上爬一级,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从一开始,包三儿就没想着能得什么好。却不想从来都小气巴拉的皇帝这次竟是也难得爽气了一回,给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一箱子十来件不上不上的各色摆件物品,二十匹各色绸缎,一套宫制的器皿,一整套12盏宫灯,一套不错的文房四宝,一扇花鸟八宝紫檀屏风,一百两银子,皇帝手书的‘巧工大成’牌匾,这就是他所得的全部。别看这东西好像看着都不值几个钱啊!那分量都在最后的那一项呢。   这年头能得到皇帝御批肯定的都是什么人?能挂上皇帝御笔牌匾的又都是什么人?在皇帝心里没点分量能有这待遇?这是将包三儿皇帝心腹爱将的身份彻底坐实公开了呀。   “歪了,歪了,小心着些,这可是陛下御笔,摸一下都是你们祖宗八辈的福分,可不能大意了去。”   老韩头这会儿是真高兴啊!看着几个小子再工作间里挂牌匾的眼睛里全是光,还带着几分水汽。   他虽然不是那有见识的,可到底也是皇城根边上住了一辈子的人,如何不知道这东西的好处。有了这匾额,便是自家以后没官了,凭着这个,在大明,那也绝对是独一份,什么官见了也得多几分避忌。不比那什么丹书铁券的差到哪儿去。   “好好,就这样,赶紧的,趁着还没下来,多擦擦,记住喽,半点灰都不能有。”   “韩爷爷,刚挂上来之前不是刚擦过?这再擦……擦多了,上头的清漆会不会薄了?”   “不会,我让人上了五层呢,怎么可能薄了?听话,多擦擦,这挂上去了,以后再想擦就难了,一年能有一二回就不错了。到底是皇帝陛下的亲笔,得多恭敬些,不上香就已经够委屈它的了。”   啥?还想上香?给一块牌匾?   包三儿本是站在一边端着茶,就近看老韩头闹腾的,让他这么一说,满嘴的茶就喷了出来。   “老韩叔,你这也太夸张了。”   “不夸张,不夸张,咱们这陛下可难得有墨宝流传出来,这样的殊荣,再怎么恭敬都不过分。”   咦,说到这个,好像还真是,咱们这陛下这么抠门,怎么就没学康康那样,用写福字糊弄人呢?可见抠门这个词用得还是不够准确呀。   “对了,三爷,陛下一下子这么大方,给这么多东西……”   对于这一回宫里一下子抬进来这么多东西,其实老韩头心里也是觉得惊诧的,这简直不像是皇帝的风格对吧!   “呵呵,那一箱子摆件,那些绸缎什么的,你没看出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不用说,大家心里都有数,必定是抄家剩下的呗。可那不是还有好些宫制的东西嘛,这样的以往除了那些勋贵宗室,可没人能有份。再说了,那屏风,那一百两银子,这东西可实实在在的,都值不少钱呢。   “可是那东西特别好?”   不管怎么说,也是给了大赏了,特别是这牌匾,哎呦,真是每看一眼都觉得光彩。   “调到最大,能有150步的射程,你说好不好?那可是只要不卡壳,□□供得上,就能一直射下去的东西。”   150步?老韩头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睛瞪得老大,快步凑到包三儿的身边,小声问道:   “若是如此,那神机营……”   “放心,和咱们不相干,他们那边,最远可是能有300步上下的。”   “这么远?”   不然呢,你当为啥这东西那么难做,那么抛费,大明也一直没舍弃?就因为这射程有优势啊!   说来,大明在这火器的制造改进和发明创造上还是很有些成绩的,只是可惜了,萨尔浒战役之后,因为雨水天气等原因导致大败之后,这火器……改朝换代之后,因为汉人掌握着这方面的技术,被清防备和管制,以至于彻底落后了世界,这种落后真是让人心疼唏嘘。 第135章 权利进退   包三儿在家里说起神机营,却不知在宫里,皇帝也正和几个亲信大臣说着神机营的事儿。皇帝看着那转管弩机眉眼都展开了,一边摸着那钢铁的卡扣,一边说道:   “也就是射程近了些,不然怕是比神机营那些东西更顶用呢。再看这造价,那就更有优势了,这才几个钱?那是几个钱?唉,神机营……这些年年年往里头砸钱,怎么就没能做出一个像样的东西呢。”   这话说的有些偏颇,神机营发展还是有的,最起码那窜天猴不就给弄成了神火飞鸦?攻击力虽然不成,可因为飞得远,声音响,在敌方骑兵冲击的时候,用来惊马和扰乱骑兵队形还是能起很大作用的。   只是这神机营……从开国到现在,因为粮饷高,福利好,任务轻松,不用驻边等因素,渐渐的已经成了朝中勋贵重臣子弟混日子的地方,连着各级官吏将军也多是勋贵武将世家出身,如此一来,你要说他们每年拿的钱真都砸进了研究里?傻子都不信。   所以啊,皇帝这么一开口,你说谁能反驳?没人!也就是张阁老了,到底是帝师,在下面人下意识的全往他这里看的时候,不得不出来打个圆场,免得场面尴尬了去。   “这弩机到底是古来就有的,改进起来相对容易些,那神机营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从无到有?这研制没了可以借鉴的东西,自然就麻烦些。”   当然说好话归说好话,该给的棒子确实也不能少,不然那些人,指不定还会想着顺杆子倒打一耙呢。   “不过他们的抛费确实多了些,陛下要不您给定个规矩?比如有改进就有奖赏?或者多考核几回?按说,京城周围的几个大营,担负着防卫京畿的重任,本就该比地方上更军规严谨些,您多加考核,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定还能从中寻出几个人才呢。”   张阁老一番话说的不带半点烟火,可现场的一众大臣们面上不动,心里却已经一个个开始砸吧嘴了。   阁老就是阁老,瞧瞧这水平,这甜枣和棒子夹杂的可真是够丝滑的,让人明明背脊发凉却怎么都寻不到反驳的借口来。   不过这又甘他们什么事儿呢?就是倒霉,那倒霉的也是勋贵,是那些武将,和他们文人不想相干。   所以这些人紧跟着就开始点头,一个个顺着这师徒两个的话音就往下说。   “确实该时常整肃了,这几年北面遭的灾可不比咱们少,就那些人的虎狼心性,便是再有羊毛的生意拉扯着,怕是也会打咱们的主意,这会儿整顿起来,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三大营那边去年就演武了一回,虽说平白多了几分消耗,可瞧着精气神就上来了好些,可见这整顿很是在理。”   “陛下,今年毛毡得的少,只够给京城内的亲卫和衙门兵丁换装,为此三大营等多少都有些微词。说是……说是明明都是在护卫京城,守护陛下,他们却成了后娘养的……”   这话有点粗,实在不像是他们这样的重臣老头平日能说的,大殿里好些人都忍不住失笑起来,看着那说话的人眼神戏拟。不过那人表情却稳稳的,半点都不带波动。为啥这么稳?因为他是张四维啊!山西盐商出身,高拱一派的能人,作为张阁老对头家的娃,能在张阁老手里混的如鱼得水,那是什么样的性子?能在意这个?   他自来觉得,咄咄逼人,过于锋锐的做法太没水平,平衡相互牵制才是治理天下的最佳方案,所以这么些大臣听皇帝埋怨,就他一个扩大了从别处解决问题。   “臣下等都知道,陛下再没这样的意思,不过是事有先后罢了。只是下头这些粗人,自来就不是能说的通道理的,所以臣想着,何不传令给京城周围的各个军营,令他们好生操练,开春后大比一场?到时候谁得胜,明年第一批毛毡新衣就归谁。若是这样的方法能成,那以后军械更新,各处补给供给,咱们……”   后头的话不用张四四说,大家伙儿也都听明白了,这人,这是想一箭数雕啊!一来能将毛毡新军服引起的其他军营的不满压下去,免得败了皇帝的名声;二来能将京营相互牵制各不统属的事儿放到能说的出口的明面上,方便皇帝更好的掌控军权;三来能免去兵部因为各处供给先后而惹来的埋怨;最后,通过这个方式,变相的提升京营各处的战斗力……   皇帝看向张四四的眼神瞬间就变得相当的满意,张阁老看向这个自己大度容下的对家娃也微微点了点头,摸着老长的胡子笑了起来,其他人……其他人都惊呆了!   亲,都是拍马屁,你为啥这么出挑?你不爱当壁花的嘛?这么突然之间就变了?难道是觉得张阁老要退了,所以想求个表现?若是这样,亲,你这样卷,让大家伙儿很难办啊!   其他人觉得他卷,张阁老却觉得正好啊!他老了,即使如今和皇帝关系重新缓和了,可自己到底年纪大了,再受不住高强度的工作,已经有了趁机病退,好好养身子的心思,这个时候次辅能刚强起来担事儿,那就相当重要了,这是权力顺利过渡的保障呀。   “陛下,子维所言很是有理,武人本就好斗,与其让他们闲着没事儿吵闹,还不如给个正当的理由,好好争一争,咱们也能落个清净。”   “也行,那先生这事儿……”   皇帝迟疑着开口,他想将这事儿教给张阁老,虽然他亲政后,对自己这个师傅权柄过大,是有些忌惮,可要说最信得过谁?你别说,还真就是这垂垂老矣却依然兢兢业业的先生排第一。事涉军权,你说他能放心别人?   可张阁老如今却不想多沾这些事儿了,他都想退了,还死拽着干嘛?没得惹人嫌!当他不知道朝廷里多少人反对他啊!权相这身份,忌讳的不仅仅是皇帝,就是下头想爬上来的,也一个个恨不得他早死呢。   “既然是武事,陛下,这事儿就该归兵部管。若是不放心,让子维看着些就是了,老臣老了,又是这一副病弱的身子,实在是不成,陛下且让臣也偷懒一回吧。”   张阁老这话说的,那就和亲自推荐张四四,让张四四以后当自己接班人一个意思了。这么明确的政治意图表示出来,皇帝还没怎么样,其他人……已经控制不住惊诧的表情,集体开始倒吸气了。   号称圆滑小壁花,内阁隐形人,自认隐忍第一的张四四也不禁瞪大了眼珠子!   这,这是什么操作?你这样,这样……其实你不这么说,以后我接班也挺稳的呀!对吧,看看周围,除了我,能当首辅的还能有谁?一圈没敌手啊!   倒是如今……平白欠了大人情了,这以后要是想绊到你,我岂不是还得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哎呦,这事儿可怎么好!剧本不该这么来啊!   是滴,张阁老不过是顺嘴一说,偷懒白赚个人情的事儿,却不想机缘巧合就为自己家留下了一个后路。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张四四后头当了首辅的十个月里,最大的成绩就是弄没了冯保,清除了张派官员,然后提拔了一堆反张阁老,和张阁老有仇的大臣。这也是为啥后头老张家辣么惨被饿死的源头。   如今这人情一下来……将来哪怕是看在这份上呢,张四四也不好对老张那一派的人赶尽杀绝对吧!有了老张一派的人在朝,那老张家至于那么惨?怎么都能留下几分余地不是!   当然这会儿现场这些人是不知道后头怎么回事儿的,他们能看到的,听到的,终究只局限于现场的一丝一毫。   “这……也对,张大人曾主持过武举,与这些人也算能说的上话,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老了这样的话,先生可别再说了,细说起来,先生不过是比张大人大一岁罢了,如何能说老?”   说到年岁,看着先生因为病弱而消瘦疲乏,尽显老态的脸,打量了一番差不多年纪却看着年轻不少的张四四,皇帝心下又是一软,回头对着张阁老说到:   “先生这些年为了天下辛苦了,身子不好,那就好好调养,总能缓过来的。”   这话说的让心下总琢磨搬倒张阁老的张四四心下一沉,可他壁花当惯了,刚才又刚出了头,这会儿自是不会再冒失,所以垂着头只静静的听着。   “陛下说这话,老臣可当不起。”   “如何当不起,朕登基时天下是个什么样朕幼时许是不知,如今回头去看难道还能不知?若非先生,怕是早就有大乱子了。可再看如今,天下又是什么样?朕知道,早年不少人都说主弱臣强,非兴国之兆,可在朕看来,先生……堪称在世周公,功在社稷呀。”   这评价吓人了啊!张四四都惊得抬头了!殿上的其他人也集体失声,瑟瑟的恨不得挖个坑躲起来,这样的历史性时刻,是他们能听的?能看的?真是再不知该说什么了。   别人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张阁老自己能不察觉?在欢喜皇帝肯定的同时,心里满满都是喟叹。   这是皇帝看出自己要退,欢喜自己要退,再堵自己的后路啊!这是生怕自己这退不过是病中所想,病好了……刚才还说让他好好调养,转头就……哪怕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呢,这皇帝就是皇帝,终究是不一样的。   “哪里当得起陛下如此夸赞,臣……能看到陛下成为一代英主,臣便是闭眼,也有脸去见先帝了。”   他能怎么说?都周公了!哪怕是为了身后名,为了家里因为自己不得出仕的孩子们呢,也得配合着将戏唱好了才是。几句话的功夫,怕是谁也没能想到,这朝堂权利就这么开启了交接程序。这……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第136章 炮车、驰道   张阁老近一年里,因为身体的缘故时常病休,一个月里有小半个月没法子上朝,就是皇帝开小会也常缺席,本就处于随时隐退的模式里,这会儿话赶话到了这份上,不用说,他回去后肯定得写辞呈。   不过这年头讲究的就是一个三次三留君臣情深的调调,所以即使大家都知道他要走了,因为程序,怎么的,还能留上那么一阵,倒计时上最少三五个月,要是不要脸些,拖拉上一二年都是可能的。   而且因为他即将走了,众人肯定对他会多迁就忍让几分,来个好聚好散,如此他倒是能更洒脱些,说上些以往不会说的话,将自己看不惯的都突突出来,反正以后不用他接手,不用他解决,再麻烦也不关他的事儿对吧。   这么一想,张阁老的心情莫名愉快起来。   嘿嘿,以往都是你们给我找麻烦,让我头疼,这会儿机会来了,终于到了我让你们头疼的时候了!   心思一转,鬼主意一上来,张阁老瞬间回到了那种王铁血宰相的架势,冷冷的对着周围的同僚们那么一扫,一针见血的说到:   “神机营那边确实也该多敲打敲打了,一日日的,日子过成了老爷样,哪里还有早年的英武。旁的不说,只说这火炮吧,像是这转管弩机一般加个车架子很难吗?三轮车、自行车都出来多久了!杜仲树都种下了一大片了,也没见他们想着给按上,可见往日有多松散。陛下,玉不琢不成器啊。”   本就缩在一遍的大臣们听着张阁老这话,更懵了!   往日张阁老虽然也提携了些武将,比如戚继光什么的,可他并不是个会在武事上指手画脚的。自来就是你有才,说的有理,我就挺你,其他的不插手。可如今……   壁花张四四看了一眼张阁老,默默的又重新低下了头。他能说什么?人家都要走了,这明显是想最后发挥一把,不管手伸到哪儿,都得宽容三分。   顶上去来个弹劾?说他插手军武?那可就太难看了,整个士人阶层都得说你不讲究,更别说他这样刚几分钟前刚被推荐过的了,那更不能说话了。还是继续当个哑巴合适。反正在大明这个时期,文人挑武人的刺,那是政治正确!挺好!   不仅仅是挺好啊,因为张阁老即将离职这个状态,张四四没了搬到张阁老的激进心思,从心理上将自己摆到阁老的位置,所以喽,想事情自然更客观了,然后……客观上讲,张阁老说错了吗?没啊!   不单张四四暗暗点头,觉得张阁老说的对,就是皇帝也一样点着头赞同,看着自家师傅愈发的顺眼了。   上赶着给自己发作人寻理由不说,这最后一句,那是连着惩治人的锅都接过去了!这个贴心的,果然师徒感情深就是不一样。   “让包明成去神机营,就说朕钦点包明成为神机营机器局提点,教导机器局制作炮车。”   皇帝声音一落地,所有人集体抬了头,看着皇帝的眼神相当的无辜,特别是张阁老,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半响才回神!垂头间有些后悔!   敲打……是这么敲打的?你这是让包明成去做炮车?去点炮还差不多。连带着将张阁老也一并给点了!   武人会怎么想?就皇帝以往的战绩,就包明成那绑得死死的锦衣卫身份!呵呵!瞧着吧,出京的小道这几日怕是要热闹了!   确实是点炮,这里消息刚传出来,那边神机营里就炸了锅了,特别是后勤那部分,不管是管维修的,还是管制造的,一个个脸苦的都能榨汁当苦瓜用了。   “这事儿可怎么整,明显上头对咱们不满意了呀。”   “我早说了,偷懒也得有分寸,你们看,让我说对了吧。”   “这加会儿说什么马后炮呢,上差的时候偷溜回家种地的没你?还是吃醉了不来点卯的人里没你?”   神机营别看在京城不怎么显眼,轮百姓中的威名,还没旗手卫的人出挑呢,可待遇那是真不错,看看这屋子,看看这些人身上鲜亮的专属战袄,再想想他们自己嘴里说的偷懒手段。就是自己人,这会儿说起来也颇有些气虚的很。   “哎,哪怕是下个申斥的旨意呢,那也比如今好,来个锦衣卫的人……这叫什么事儿哦。”   “咱们神机营到底还是打眼了呀!也是,谁让来咱们这里上差的官们,都是有来头的呢,怕是不少人早就看着眼红了。”   “这两年咱们这陛下,那抄家抄的都快成瘾了,你说,该不是那些文官内官的,他抄的起了兴,看着咱们这些个苦哈哈也眼红了吧。”   “这话都敢说,你不要命了?”   下头的人吵吵的闹翻天,上头坐着的几位把司官,把牌官终于听不下去了,啪啪啪的将案桌拍的作响,直到下头的人讪讪的禁了声,这才没好气的点了点他们,烦躁的说到:   “这会儿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咱们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这事儿怎么应对得好。”   “怎么应对?凉拌,该干嘛干嘛。哥几个,那包明成我知道,离着我家就两条街远,那确实是个不凡的手艺人,也做了不少武器上的改进。我琢磨着,陛下能想到让他来,只怕是真觉得咱们这些东西不争气了。既然上头不满意,那咱们何不趁着这个机会,跟那包明成学上两手?他什么没有都能做出那么些东西来,若是学了他的本事,那咱们……”   一个群体里终究不可能一个明白人都没有的,看看,这就是个明白人,而且还是个聪明人,知道将劣势转化成优势的关键点在哪儿。   “那包明成是头一个靠着手艺升到四品以上的吧?”   “可不是,前些日子我家小子还说呢,说是我这给神机营当了那么些年的修补,竟是还没那么一个没根底的升的快。”   “说起来,这炮车,咱们以往不也有?就是偏箱车也有,都是顶大用的。这让他来做……陛下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嫌弃咱们的炮车不够好呗。你别说,那三轮车也好,自行车也罢,那轮子是真好。”   “不过要是咱们用,那这轮子还是窄了些。”   “能做窄的,自然能做宽的,能做厚实的,许是就这么个意思吧。”   是不是这个意思的,包三儿来了不就知道了?包三儿……包三儿刚开始知道的时候,心里其实并不想来,更觉得皇帝坑人,可真的到了神机营,见到了那些大大小小的炮,这不愿意来,不该来的心思却没了,心下剩下的满满都是庆幸,慢慢都是可惜。   “这炮车真要收拾,那该收拾的可就多了。”   “这怎么说的?不都挺好的额?我说包大人,你可不能因为要踩咱们一脚,好在陛下面前邀功请赏就埋汰咱们啊,神机营可不是什么犄角旮旯,没人撑腰的地方。”   能说这话的一听就知道必定是个粗人,直肠子,这样的人只要你真有理,反过来相处起来比旁的还更容易些。   包三儿很知道这样的道理,也接触过不少这样的人,对待这样的,他自有一套。   “别着急啊,我既然敢一上来这么说,那自然不会瞎说,不说别的,你们都是地头蛇,我要和你们胡来,那还能站着出去?”   这话挺实在,几个头头听着暗暗点了点头,觉得包三儿是个明白人,所以其中一个就过来打了个圆场。   “行了,人家刚来,就是在不满意,那好歹也得听人说完话不是?”   “那行吧,给你个面子,就听听他怎么说。”   怎么说?那要说的可就大发了!来都来了对吧!   “都说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书这个咱们知道,就是统一写小篆,度同制也简单,就是统一了度量衡,那这车同轨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可知道?”   “嘿,我说包三儿,你在咱们这一群老粗堆里酸什么酸?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还给咱们来这么一段,什么意思?笑话咱们没文化怎么的?”   有粗人一点就炸,感觉受到了侮辱,可也有人眼睛一亮,扒拉开旁人,窜到包三儿面前,机灵的接话。   “你别闹了,包大人,难不成你是想说这车同轨,就是炮车这样的一个尺寸?可这一个尺寸……打仗的时候除了摆出来看着齐整,也没多大的用处啊!干啥秦始皇那么费劲?可有什么门道?”   门道?确实有门道,而且还是个说出来很黑科技的门道。   “你们许是都知道,车子越是重,压在土路上车辙就越是深,那么问题来了,若是这车都是同一个尺寸,卡在同一个车辙里,那在压实了的车辙里跑起来,速度是不是会更快些?”   嗯?这个理由很给力啊!可那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咱们这样的战车,从来都不走重复路的。   “这一条上咱们用不上,可另外一条可就用的上了,秦始皇做的驰道可不仅仅只有土路,我曾看过一个杂记,里头说秦朝车轮奇特,有些竟是有内弧。仿佛能卡住什么。”   卡住?卡什么?所有人面面相觑,总觉得自己听的云里雾里的。   这时候包三儿四下看了看,从不远处寻了点木头树枝过来,摆了个简易的铁路造型,然后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指着那“铁路”对着众人说到:   “你们看,若是直道边有这样的轨道呢,那你们说,统一了尺寸的车轮卡上去,马车拉起来是不是更快,更省力?”   娘唉,这怎么可能?这得用多少木料?得多少人力?修多少时间?这要真是秦始皇干的,想想那遍布天下的直道……   “难怪秦朝没了,这,这,这也太吓人了。”   一群大老粗眼睛瞪得老大,使劲的点头,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有些大了。   “秦朝怎么吓人咱们不管,只说这东西,若是放到行军上,你们说,大炮拉出去速度能不能快一倍?若是用四匹马拉,能不能跟上骑兵的速度?若是能,那这战事又该是什么样?”   什么样?那是骑兵到哪儿,大炮就能跟着到哪儿,那天下还有他们攻不下来的地方?别的不说,草原那一片,肯定给轰的草都断了根了。   不过问题来了,这东西看着好,可就现实来说,基本没法子做到。   “这东西哪怕是做好了防水防腐呢,木头轨道也不长久,秦始皇都白忙了一回,啥啥没留下。咱们……陛下可不会舍得这么花钱。”   “陛下舍不舍得咱们不知道,可咱们却不能不往这靠不是,毕竟凡事总有个万一嘛。万一陛下发了狠,万一遇上要赶时间的时候,万一……到时候只要修轨道就成,岂不是省了不少的功夫?”   要是这么说,那这炮车统一一下好像确实也挺有道理的啊。   是啊,挺有道理的,所以喽,包三儿用一个他都不知道真假,后世从某些小论文里看来的消息,就这么顺利的,不起半点波澜的,融入到了神机营的大集体里了。从这个上头来说,他的成绩那是大大滴。   只是不知道等着皇帝听了某些暗探的全程转播之后,会起什么心思了,这可是个发起了万历三大征的男人!还是那种一辈子将周围一圈小国基本都打了个遍的皇帝!   作者有话说:   有关于驰道的问题,感兴趣的可以查一下“秦朝的铁路”这个关键词,或许有惊喜哦! 第137章 藏钱的官   皇帝听了也是白听,因为他只稍稍一想,就知道这事儿太玄乎,基本不可能办到。甚至还对这事儿的真实性十分怀疑。理由嘛,就像是这会儿他对张阁老说的那样:   “始皇帝若是真修了这样的驰道,那得动用多少木料?怕是天下的木头被砍光了都未必够用!太夸张。还有,为什么后头的朝代没有一个记录?由此可见,这事儿,以讹传讹的可能更多些。”   已经递过一次辞呈,走了一回程序的张阁老如今已经是提前进入退休状态了,虽然还来宫里和皇帝说话,可不管是心理上还是仪态上,都放松了好些,说起这些个闲话来,也多了几分随意。   “这可未必。”   若是以往,张阁老怎么也不会如此直白的反驳皇帝,可如今不是君臣奏对,他只当自己是个先生,和自己学生八卦,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许是只选了了些要紧的地方这么修?谁知道呢。反正始皇帝那样的人,做出什么决定,都不让人奇怪。至于后世记录……”   张阁老嘴角一抿,略带几分嘲讽的说到:   “后来者给前朝修史,还是造反起家的人家,你能指望他说多少真话?陛下,臣早年教您读史的时候就说过吧。史书也未必都是真的。”   虽然知道,可你这么一说……突然对自家以往给前朝修的史有点不敢看怎么办?   皇帝偷偷的摸了下鼻子,在抬头,机灵的略过了这个话题。   “神机营那边最近动静挺多。”   “哦,是藏钱的多了吧。”   已经开始习惯性摆烂的张阁老一开口就十分的戳心,差点将皇帝噎着。   “先生。”   撒娇叫先生也没用。   “陛下下旨让包明成过去做炮车的时候怕是已经想到这一点了吧。”   说到这个,张阁老撇了撇嘴,没好气的看着皇帝说到:   “好歹收敛些,陛下难道不知道,官员俸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光靠着这个,一家子人怕是连吃口肉都得算计着来,别太苛责了,在这么下去,怕是上上下下的都要换一轮了,就这还未必能杜绝的了。”   这话更戳心了,那俸禄的事儿是他定的吗?不是啊!是他祖宗定的,那个讨饭出身的老祖宗,给官员算俸禄的时候,那就没算过肉,只按照多少粮食能养活多少人算的。你说,让他怎么办?   再说了,他其实已经很放松了好不,最起码比他祖宗好说话吧!   “冰敬炭敬,三节两寿,只要当了官这些还能少了去?怎么着日子也能过。再加上从考上举人开始,附田的出息,先生,除了个别实在倔的,或者家里人多负担大的,官员们日子都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说到附田,陛下,上次惩治了一波之后怎么样?收获可还行?”   说到官员家底,张阁老其实也心虚,他爹当初不过是个秀才,还是军籍,到如今自家虽算不得家产庞硕,和那些田产上万的不能比,也不济勋贵豪门宗室,可拢一拢十万是有的。而这还是他平日好美食华服,好藏书,好笔墨,开销颇大之后的剩余。   这几乎翻了几十番的家财怎么来的?少不得他早年借着身份给人附田收拢的好处,也少不得当官后旁人送礼积攒下的财务。所以说贪腐……其实他自己也未必真干净。   所以喽,只能学着皇帝也牵着线的转移一下话题。   “终究还是心存侥幸的人更多些。说道这个,先生,听说你家大公子回乡去退附田了?”   “是,除了族里的那些,其他的都退了。唉,陛下啊,这一退……家乡父老骂臣不顾及乡情,不庇佑家乡父老的比比皆是,臣,臣将来怕是只有等躺进棺材里才敢回乡了。”   说到这个,张居正笑容十分的苦涩,   “嘉靖三十三年,臣因病回乡时就在《荆州府题名记》中说过:‘田赋不均,贫民失业,民苦于兼并。’这是大明想要中兴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可……真算起来,臣自己其实也是这兼并田垄中的一员……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终究为名所累,只敢从清理隐匿田地和人口中寻求解决之道,用各种法子节省开支来增添国库。臣,臣何其胆小,何其无奈,何其无用啊!”   那些心存侥幸的,许是有人是为了钱财,可……在官员自己已经不怎么缺钱的情况下,和他一样怕名声有损,怕不敢回乡的许是占了多数。   老百姓知道什么?他们不懂什么国家财政的多少,只知道附田了他们的税赋就能少交些,只知道挂在官员名下,就能没了小吏的花样盘剥,所以想要解决附田这个事儿,光处置举人以上是不够的。   想想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想想皇帝干净利索的抄家,想想……这问题几乎成了死结,将来到底该怎么办,张阁老有时候想想,夜里都睡不着。   张阁老感觉心累,感觉无力,难道皇帝就不这么觉得了?   这也是为什么清理了一次之后,皇帝就没在急吼吼动手的缘故。他如今想起锦衣卫查探来各个地方上的动静,也相当的头疼啊。   “先生留在京城也好,只要在京城,咱们师徒就还能常常说话,省的隔着千山万水的,让人心里惦记。”   皇帝只说留人的话,却避开了不想谈这附田的事儿。这事儿太糟心,实在太影响心情了。顺带的因为前头说起包三儿,让皇帝心下不禁琢磨着哪日再去寻包明成,看看这人有什么新法子。   新法子?包三儿以后会不会有新法子说给皇帝听这个不知道,反正这会儿他是什么法子都不敢想了,整个人都快傻了。   不过是在神机营那边呆的忘了时间,晚了点出来回家,你猜他看到了什么?哎呦喂,大半夜的,居然还有人偷偷从军营里往外溜啊!   这是哪儿?这可是神机营!他们这,这都是想干啥?   “别看了,赶紧的走吧。回家,回家。”   啊?不用看?这,这什么意思?等等,难道这些人,身边的工匠们都认识?那他们……   包三儿的脑子关键时刻还是挺管用的,只被提醒了这么一声,几个弯一转,就明白了那些是什么人。忙不迭跟着走了几步,避开了那些人能看到的方位,然后低声问道:   “这是偷着出去藏东西的?”   “呵呵。”   呵呵什么呵呵,这么魔性的声音,真的是……包三儿除了抽抽嘴角,都不想说什么了。   “胆子可真不小,咱们陛下可是……哪怕在营里挖个洞藏呢,也比这强。”   “那不是你来了吗,锦衣卫总旗啊!你这身皮,可不就将他们给吓得魂都散了?”   这话说的,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作用?不过身在军营都能藏下财货,这财货从哪儿来的?怕是后勤的账也很有问题吧!唉,这么一想,六十多年后大明灭国好像……果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包三儿感慨着军队贪腐严重,连着京畿这边,皇帝眼皮子底下的都这么夸张,那头几个小心的抬着箱子出去的却已经落网了。   就在他们走出大门不远,刚在接口拐了个弯,一支支火把转瞬间被点亮,三五个呼吸的功夫,这拐角就宛如白日一般。街对面的某个铺子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大门,大门口的太师椅上坐着个太监,边上站着两排东厂番子,这架势那么一亮相,不等说什么,那几个抬箱子的自己就先利索的跪下了。   “眼神不错啊,既然眼睛挺亮堂,怎么就不知道走正路呢,看看,大半夜的,还得劳动杂家来走这么一场。”   “公公,公公开恩呐。”   “开恩?呵呵,杂家可不敢,这是哪儿?天子脚下,只要陛下想知道,什么事儿能瞒过他?你们是谁?神机营的人,陛下最依仗,最不能出错的亲军,杂家就是拿了你们,也不能随便折腾不是,你们啊,还是等着和陛下亲自去求的好。”   说话间,太监起身了,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捂着嘴轻笑着摇了摇头,淡淡的说到:   “别说杂家不讲究,提醒你们一声,你们是第一批,想落个干净,不牵连家里人,知道怎么做不?”   怎么不知道,想保住家里,那就得出卖兄弟呗。唉,早知道就不这么急吼吼的了,藏军营不挺好的?不管是东厂还是锦衣卫再嚣张,也不可能冲到里头去搜。   这下好了,神机营怕是要一锅端了!他们……也不知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   这可就说不好了,因为短时间谁也见不到了呀。   第二天包三儿再次来到神机营的时候,人还没进军营大门呢,就感觉到了周围看着他躲闪的目光,而等着他到了里头,不说人少了多少吧,这个他刚来,确实不怎么熟悉,清点不出来,可一下子没了人和他说话那是感觉的真真的。   “这都怎么了?”   好容易抓住一个昨儿还和他一起加班的人问,那人还得左右看看,见着没人瞧见他们说话,才敢小声告诉他:   “昨儿一晚上,抓紧去了七八个,今儿早上听说还有人被传唤了,包大人,这次阵仗怕是要闹大发了。”   啊!这就开始抓了?昨儿那几个……坏了,肯定是那几个当了线头了,这一串的大闸蟹,还不定扯出什么来呢。   “咱们神机营……都是武将世家的子弟吧,上头不少还是勋贵出身。”   “可不是嘛,所以才说闹大发了呀,里头还有国公府出来的呢。”   “若是这样,事儿再大,怕也不会太过,开国靖难的情分可不一般。”   “谁知道呢,看陛下怎么想吧。不过这么一来,神机营最起码三五年里是能清净些了。”   哦,听这话音,对这些勋贵人家出来的,下头的人还不怎么待见?咦,不对啊,不待见,你们这么待我?   “你小心些,有些个不敢和陛下去闹的,怕是到时候要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你是锦衣卫呀!你来了,出事儿了,不找你?”   哎呦,那可就真是不讲理了啊。   勋贵人家你居然还觉得他们会讲理?白日梦也不是那么做的。看看,这才说完,那头军营门口就已经闹上了。包三儿听着声,浑身汗毛都起来了,瞧瞧的凑到窗户边往外看。可惜,这方位有些不合适,什么都看不到,不过听着声,那哭骂的相当厉害,里头果然有锦衣卫等等的词。   完了,真让人当软柿子惦记上了,怎么办?凉拌。   包三儿忙不迭的就开始往最里头走。他想的挺明白,惹不起那就躲起来。至于晚上下班怎么办?呵呵,等着吧,一家子不可能一个明白人都没有,等一会儿必定会有人来劝的。   为什么?呵呵,皇帝都没给落罪呢,你们就这么闹腾,这是不满皇帝处置呢还是觉得自己比皇帝能耐呢?这是怕自家人脑袋不掉啊!   这会儿找人说情那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敢上门闹得,哪家没点依仗人脉?托人进宫很难吗?   包三儿心里吐槽,脚步却半点不含糊,而和他一样眼明心亮的显然也大有人在,这不是,包三儿人还没到最里头呢,外头的声音已经开始小了,可见他猜对了。不过即使如此,包三儿依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锦衣卫这身皮啊,真是…… 第138章 吵架、便携   神机营的事儿最后到底成了什么样,包三儿没去打听,也不方便打听,毕竟这个军营和别处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机密性挺高,打听多了,谁知道会不会套上个什么罪名呢是吧!锦衣卫人家出来的,对这些事儿最是敏感,哪怕是包三儿这样的半吊子也一样忌讳着呢。   可即使再不打听,有些消息还是能入耳的,比如又抄了不少人家啦,比如谁家老太太去宫里哭诉啦,比如谁家谁家的孩子交了一大笔的罚银,丢了官人却保住啦等等。反正最近一段日子包家三兄弟一碰头,嘴里就没少了各种杂七杂八,真假掺半的消息。   “勋贵人家出来的终究底气比咱们足啊,犯了事儿都能比旁人少些罪过。唉,也不知道咱们家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体面。”   “别,那我宁可家里的孩子以后都不当官,也别犯事儿,更不想要这体面。哪怕是人保住了呢,这名声还能听?一辈子怕都毁了,还连累子嗣后代,祖宗挣来的名声都快被糟蹋没了。还体面?”   包明武的唏嘘很有些不着调,什么叫体面?这也能是体面?丢脸还差不多,反正包三儿那是第一时间就反驳了包明武的话,在这事儿上那是半点没顾着老大的面子,说的包明武脸都红了,瞪着眼睛看了包三儿好一会儿,才拍着拍大腿,低声为自己辩解到:   “怎么不体面了?能保下命,那就是体面,别家想有还没处找呢。再说了,这是武将家,都说‘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这天下就能大治’,武将人家出这这样的事儿本就比文人好通融些,怎么就说不得了?”   “呵呵,难不成你还觉得武官贪财是应该的?文官怕死也是常理?大哥,你要将来这么教孩子,怕是不成的。气节、品行、底线,这东西可一样都不能丢。”   一直以来包三儿对包家两个哥哥那是真的,挺尊重,挺恭敬的,可这不代表在大是大非上也能含糊着附和,他也有自己的底线的。   “嗨,你个混账,跟我闹得什么倔啊,我是这个意思?”   包明武那是不知道大是大非的人?怎么可能,只看他怎么对待兄弟、怎么对待同僚,怎么对待家人和邻里的事儿上就知道,这人啊,三观还是挺正常的。三观正常的人怎么可能不懂这些?   “小子唉,你说的我懂,不就是觉得这些个人都是败家子嘛!觉得那些开国靖难的功臣搏命一场,最后后继无人丢人呗。可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谁能保证自己的子嗣后代各个都是争气的?你能保证?”   包明武急急地说了这一句,转头就准别好好喝上一口水,滋润一下口舌,好和老三掰扯明白。   边上包明威机灵的很,一瞧这架势,立马开始端茶倒水,全力当小厮,生怕一个不好,自己也落一身炮灰。   包明武这会儿且管不着他呢,粗粗的喝了一口,低着声继续说到:   “谁都不能保证以后,所以啊,咱们这样当爹的能做的,就是打好底子,让孩子们将来能多一份依仗。像是这次的事儿,不就用上了?隔着一二百年还能庇佑子嗣,我羡慕羡慕人家有个好祖宗怎么了?哪儿错了?”   那倒是没法子吵吵了,这涉及到了观念上的差异。包明武当爹当祖宗,那是保姆式的,觉得尽一切可能给子孙后代创造条件,这才是负责任的做法。而包三儿呢,那是觉得什么都比不得教育重要,只要孩子教育得当,那哪怕是没依仗呢,好歹也能安生过日子,不给祖宗丢脸。   这能说谁错?谁也没错。更要紧的是,这会儿两家孩子还都没成年呢,所谓的子孙更是影子都没有,这会儿说这个……   听了半响,感觉吵架吵得相当无厘头的包明威终于有了插嘴的理由了。讪笑着插到两人中间,一边一个的拉着笑说道:   “大哥,老三,你们争这个干吗?大哥,咱们家想成为勋贵那真是,重新投胎都比这容易。老三,子孙怎么样……你家小子才几岁,你这会儿想的是不是有些远?你说说你们,这吵吵的……有这个功夫,还不如说说老三什么时候能做完神机营的活儿更实在。”   嘿,还真是这样,这吵架吵得,感觉全是废话。包明武反应过来后自己都被自己气笑了,摇着头,嘟囔了一句‘说晕了’,然后一脸慎重的加了一句:   “行了,知道了,白白废话了呗。不过话赶话说到这儿,老三,哦,对了还有老二,有句话我还是想说给你们听,不管是不是认同,反正你们记住喽:对于上头的人来说,只要符合那句话里的两点,那哪怕是犯了错,上头就愿意多几分容忍。即使是咱们锦衣卫的指挥使,你们细品品,驭下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同样的路子?所以你们以后在衙门办事儿,这上头可千万别栽了。”   若是单单挑出这一句,从这个角度来说,那包三儿也是认的。看看海瑞,那人真有多少政治才能?那不能,可为啥名留青史,皇帝都给做脸?因为清名啊!为啥武将偷藏战利品这样的事儿,从未断绝,上头也多不重罚?因为用的是人家的勇武呀。   至于锦衣卫指挥使?看看他身边重用的人,调理下头,施恩收揽人心的时候,呵呵,用人之道上,还真能找出类似的痕迹来。就是当初自己没官职的时候,郝成刚不也多少有些这架势?不然自家那么些赏银怎么来的?   既然他认这个话,那有了台阶就赶紧下来吧,到底他最小,冲着哥哥们闹脾气什么的,好说不好听的很。   “要这么说,大哥说的也对,不然九边那头,怕是砍头都能砍出一座山来了。朝堂上也每一个能站稳喽。”   “好小子,你总算是不用拉长个欠债脸和大哥我说话了,刚才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出了个铁面御史了。”   “那不能,咱们家有一个算一个,就没科举出头,去当这么一个官的能耐。”   包明威这话说的,三兄弟同时失笑起来,包三儿更是直接将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捏着的柿饼直接丢了过去。   “笑话谁呢,万一你侄子真读出来了呢。”   “呵呵,老三,你做梦呢吧,那小子,比我家那个都皮。”   这三兄弟向来就有商有量,从没红脸的时候,今儿这一吵吵,那是差点就将屋子外守着的小子给惊着了,急吼吼的去喊了老韩头,不想等着老头来了,还没听明白事儿,想好劝架的话呢,里头又笑闹上了,弄的老韩头一时都以为是小子听错了。   “刚才真吵了?”   “韩爷爷,真吵了,声音老大的,不信,你问牛蛋,他就在门房里,肯定也听见了。”   是,是听见了,不但是牛蛋,那门房老郭头都听见了。   那这……兄弟几个这变脸变得可真是够快的。   “哦,那许是一时没说拢,兄弟嘛,谁家兄弟没个闹腾的时候。”   这定性定的,是将三位爷们当孩子呢!不过这话不管是谁,都只敢心里腹议一二,没傻的说出口。   “那咱们……”   “该干嘛干嘛吧。对了,瞧着这时辰,大爷和二爷怕是要在咱们家吃饭,你去隔壁走一趟,让他们留点好菜。”   屋外瞧着没事儿的老韩头遛了一圈,吩咐了一句又回了前头的金银铺子,而工作室里头呢,两兄弟这会儿终于又问到了包三儿的工作。   “许是再有十来天,神机营的事儿就该了了。”   “你这不是就去改个炮车嘛,这么简单的事儿,怎么就干了这么些日子?”   车轮子而已,这是难事儿?就他们两个以往帮忙的经验来看,这差事对自家老三那真是和三个手指捏田螺一样的简单呀。   “那自然是有别的事儿了,不过这个就不好说了。”   不好说?那就是涉及到了军事机密,想想自家老三的本事,两人立马闭了嘴。   不过他们不知道,皇帝却在东西还没完成之前,就已经知道的,喏,这不是,正听着神机营管这事儿的内监禀报呢。   “……炮车已经做出来了,奴婢让人试了一回,确实好用的很,比平日快了将尽一倍,另外那驰道……”   “驰道?那东西也做了?”   “也不知道那包大人是怎么想的,竟是和那些大匠们一起,做了个能拆卸能快速装好的轨道,一里的驰道呀,只要人手充足,训练得当,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装起来,炮车一上去,哎呦,陛下,哪怕不用马,只用人推呢,那都和飞起来一样了。”   “快速拆卸装配?这怎么弄的?”   “木头都编上号码,然后用一个叫u型卡扣的东西那么一锁,立马就全衔接上了。放到地面上,缝隙还能用随处可见的泥土沙子填充;若是有什么坑洞,垫上块木板,也能承受的住火炮过去。让奴婢瞧着,这要是放到草原上,两军对阵的时候,突然冲出来,怕是对方都没反应过来呢,咱们大炮就能打出去了。”   居然还能这样?那这……   “这东西可做好了?”   “听着大匠们的意思,许是再有十天半个月就能做好,大匠们定下的图纸上写着,这驰道总计三里呢。”   三里?这个距离……倒是也合适,可这只能平原用吗?山丘什么的?可能行?九边……平整的地方可不多啊!南面和东北高丽那里……怕是更不得用了。   刚才还有些激动地皇帝只略想了一番边境的各处地形,心又慢慢的冷了下来。到最后更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东西怕是实用性不够强啊!可惜了。 第139章 延伸、学习   这轨道驰道的叫什么不重要,这会儿是不是实用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这个,就打开了所有人有关于加速的概念,知道怎么取巧了。   你看啊,这边包三儿领着人刚将火炮的轨道做出来,那边就有人将早年包三儿做的大号暴雨梨花针一样的飞箭匣子给改良了,做出个横着的长索道来,好方便这东西左右移动位置,这家伙,如此一来,守城的时候,只要是正面来攻,怕是那边都躲不开了吧!   还有机灵的结合了外城建城墙时,包三儿给做的轱辘,做出斜面轨道的。这用在哪儿?还用说,自然是往城墙上运东西了。这要是放到九边……打起仗来运送物资速度得加快多少?   反正吧,包三儿就觉得自己不过是刚开了个窗呢,这个时代的匠人们就立马像是开始学会踹门了一样,一个个往新世界跑的十分迅速。   那一溜能拓展的都让人给琢磨出来了,接下来他该干嘛呢?包三儿不安全感蹭蹭的开始往上涨,涨的吃饭都不香了。   “要我说,差事完了,回家继续咱们自己的日子不挺好?”   王氏调养了这么些日子,身子眼见着是好了不少,唇红齿白的,脸色十分的好看,身子都丰腴了好些。可这女人吧,丰腴这个词到了她们这里,那就不怎么美好了。所以为了身材好看,近些日子吃饭都只捡着素的来,吃的都快和兔子差不离了。   包三儿本就胃口不好,看着她这样,在听她这么一说,筷子啪的就放下了,叹了口气,摇着头说到:   “是陛下让我去的神机营,这会儿东西做好了,上报了,却没说让我回来,你说,我敢走?可这不走,在那儿什么都不干?偷懒也不是那么个偷懒法,事后要是问起来,妥妥就是个罪名。”   所以啊,我这是没事儿也得想个事儿出来琢磨琢磨才行,懂不?   不懂,王氏要是这么懂,那历史上她就不会落到那个下场了。不过人后教妻嘛,包三儿说了,她哪怕不懂呢,听多了也知道哪个该做,哪个不该做,这挺好。   “那要不将神机营里其他东西也改一改?”   “那都是别人手里的活儿,我干了,别人怎么办?抢活儿可不是什么好法子,容易得罪人的。”   “这么说,只能另起一个事儿来?”   “是啊,另起一个。还最好和陛下先头嘱咐的活计能连上的,不然……”   “那这事儿还真是够难的。”   不,不难,这一说包三儿脑子里灵光就闪出来了。炮车,炮车为啥一定是那样的两个轮子?为啥不能做坦克一样的履带轮子?若是履带的,那是不是上上下下的会更容易些?   还不对,这履带的好是好,可这拉起来可就费劲了,这又该怎么解决呢?动力用什么好?这会儿可没发动机!用什么可以代替呢?   包三儿坐不住了,站起来围着桌子就开始转圈,一圈两圈,转的王氏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捂着嘴就那么看着。   门外有丫头提着羹汤过来,她忙不迭的就挥手,让人赶紧走。为了不打扰到包三儿,王氏还轻手轻脚的往外移动着,一会儿该是三爷给两个孩子看功课的时间了,她得去拦着些,可不能让孩子打断了思路。   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断的,生产力在这里摆着呢,很多事儿包三儿也只能想想,真想做出来却是不能的。所以他想了又想,最终也不过是喟叹一声就罢了手。然后顺着刚才的思路往宽里,往简单里去琢磨。   履带的不成,那若是做成滚轮一样的呢?前头一个,后头一个,这样应该能改善一下应对各种地形的不便利吧!或者三个轮子那种?杜仲胶不缺的情况下,多几个轮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   包三儿越想脑子里东西越多,想到最后脑仁都开始发胀了,手一下下的开始揉着额头,却依然没法子将皱紧的眉头松下来。   看着他这样,在门口已经屏息了好一会儿的王氏再也忍不住了,轻声说到:   “相公,想不出来,要不咱们今儿就别想了?歇一歇,许是明儿一下就想明白了呢?”   嗯?歇一歇?什么歇一歇?   包三儿这会儿脑子都有些糊涂了,一时竟是分不清王氏在说什么,只是当他一睁眼,看着外头已经漆黑的天色,这才有些恍然。   “竟是这么晚了?”   “可不就是晚了嘛,相公,赶紧歇着吧,明儿还得去神机营呢。”   是啊,还得去神机营,那就歇着吧!可歇着他那脑子也没停下思索,做了一整晚的梦,以至于早上起来挂了两个大黑眼圈!   “这都快成熊猫了。”   “什么熊猫?”   “啊?哦,没什么。”   包三儿擦着脸,没心思和王氏解释什么,带着头疼缓步去了神机营。等着他到了那里那么一看!嘿,他这一晚上瞎想白费了唉!你道怎么的,那神机营里几个匠人竟是已经堆炮车又做了一番改动。   和包三儿那乱七八糟各种不可能实现的想头不同,他们做的那就相当的附和时代特点了。   “这地方留着空是为了插长杆子进去的?”   “就是这个,我们琢磨着这炮车光靠轮子是不成的,遇上沟沟坎坎的,总的有个能越过去的法子。可怎么越,战场上,也不如直接人抬着走利索。所以就想着加个抬杆能使劲的法子,包大人,您看着可成?”   怎么不成,在一切动力都没戏的情况下,人力那是最容易也最实在的法子了!所以……所以他一晚上的罪全白受了,还是说不出来的那种。   “这挺好,想的挺齐全。”   他还能说什么呢?就这么着吧!不过这事儿解决了,那他的活儿……还得接着想啊!这事儿还真是够烦人的。   包三儿烦的吃不好睡不香,另一头家里呢,王氏也正和两个孩子说这事儿呢。   “你们爹爹最近事儿挺多,一日日的竟是耗费精神去了,你们可得乖着些,有什么想要的,就来和我说,知道不?”   听话?哦,他们一向很听话,这个没问题啊!小满点着头就应了,不过立夏这皮小子许是和王氏如今处着好,什么都敢说,所以撇着嘴嘟囔。   “爹不是刚干完了活儿嘛,怎么又有事儿了?他的事儿怎么就没停歇的时候呢。”   这话说的,要是真停下了,那才是出大麻烦了呢,皇帝不找他了这说明啥?说明没用了呀!当官的,那就不能没用。   “那不是你们爹爹本事大嘛,能干的总是忙些。”   “要是这么说,那我也挺能干的,一日日的都得往学里跑。”   呵呵,要这么说,那这天下能干人还真是够多的。这小子,没法和他说话了,再说下去,都能笑死。   “那你这学上的怎么样啊?比旁人强些不?”   “还成吧,先生说的都能听懂。”   呦,都能听懂?那学的不赖啊!要不你给学学?都听懂什么了?   王氏兴致勃勃的将孩子拉到身边坐下,笑眯眯的问,边上一圈的上下人等也跟着好奇,伸着脖子等着。   这架势闹得,立夏这人来疯立马就嘚瑟上了,脖子扬起30°,学着包三儿的样,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朗声说到:   “先生说: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这个对,都说修身持正,那就是说只有修身了,人才能懂事儿,才能知道是非,知道好赖,知道什么是道德伦理,这没错。   “不过我觉得这一条,其实挺难做到的。”   这也没错,道德标准是一会儿是,可能做到又是一回事儿,这世上知道是非,知道好赖,可自己做不到的人多了。   “比如我最喜欢睡懒觉,这就很不修身了。姐姐一边说胖,一边还爱偷着吃点心,这也不修身,哦对了,我爹每每说要早起练武,却总是没能坚持住,这一样没能做到修身,唉,所以啊,我就发现,道理说的再多其实也没用,都是自己糊弄自己呢。”   妈哎,这孩子要上天吧!说自己也就罢了,这连着亲爹都编排,你这屁股蛋子痒痒,想来一顿竹笋烤肉了呀。   作为后娘,王氏心里摇头这孩子欠揍,可嘴上到底还是好心的劝了一句:   “立夏啊,这话……你爹回来你可别说啊!听话,不然这家里这么一群人怕都保不住你。”   “这会儿就保不住他。”   “哎哟,姐,姐,你干嘛,干嘛?”   “我让你说我偷吃,我让你说……”   得,差点忘了,家里还有个看着乖巧,其实虎的不行的大闺女呢!立夏这是自己送上门找揍呢。就没见过这么皮的孩子。   “奶奶,这……”   喊什么喊,姐弟两个打闹着玩,这也是下人能管的?就是她,那也不好插手,不然小满那孩子还不得羞的不行?闹吧,闹一阵,这尴尬就过去了。   “没事儿,亲姐弟,越是闹越是亲。” 第140章 胶底、胶鞋   连着三天,包三儿除了帮着神机营的大匠们改良各种底座,就没在寻到任何能有作为的地方。这让他不免开始有些心浮气躁起来。吃不香,睡不好,人都眼见着瘦了。这让王氏心下十分的不忍,有心想多说几句吧,想想上回包三儿说的难处,她又生生将话给压了下去。   不压下去她能怎么说?劝他放弃?明知道不可行,又何必开口。   话在舌头底下转了三圈,最后说出口的不过是:   “这些日子你这都干什么活儿了,看看这鞋子磨的,才穿了两个月的功夫,鞋底子都快平了。”   说话间王氏顺手从炕边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双新鞋来,递到了包三儿的面前。   “喏,好在我早有准备,才不至于让你没了鞋穿。”   “是是是,多亏了你了。不过这鞋底子……”   鞋底子什么?包三儿突然住了嘴,眼睛里更是闪过了一丝欣喜的光。   “怎么,鞋底子有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是太对了。”   包三儿人都站起来了,拿着那双新鞋不断的翻看,然后一把拉住了王氏的手,略带几分急促的说到:   “咱们家奶奶这下可是立了大功了,这鞋做的好,做的好啊。”   什么好不好的,你这到底要说什么?   “你说,那杜仲胶若是做成鞋底的模样,缝到这底下可能用?”   咦,可以这样吗?那应该很有用吧,最起码磨损会小很多。只是这杜仲胶是何等的要紧珍贵,用到鞋底子上,这真的可以?   “且先不去看珍贵不珍贵,只说实用,嗯,不只是剪出模样缝上去,其实还能直接浇上去,若是能将这边上也一并浇出来,那便是下雨天也能穿了,雨鞋?对,还能直接做鞋,做成雨鞋。这样大军出征的时候,不管天气如何,都能快速行军了。”   本就是前世常见的东西,这会儿一旦被点拨开了,包三儿脑子里款式立马就丰富了起来。人也一下子精神了!   嘿嘿,这下好了,有了鞋子这事儿,他也算是又有了自己的新发明,这段时间不用白瞎了。甚至弄好了,还能再刷一波皇帝面前的好感度,好让自己从这不上不下的境况里脱身。   “你这有多少双新鞋?你的,孩子的都可以。”   包三儿的声音有些急切,眼睛里的光更是闪的王氏心扑通扑通的跳。   娘唉,这,这是有多大的好处,怎么相公看着自己这么热切呢,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新鞋?哦,做好的有四双,对了,还有三双刚砌好的鞋底,这个可能用?”   许是让包三儿的眼神给刺激了,王氏这一刻的脑子那是前所未有的敏锐,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处!   “能,怎么不能,都拿给我。”   只要是鞋底子,那就没有不能用的,别的不说,剪出个前后脚掌贴上去,不就挺合适?   从王氏手里接过那一打的鞋子鞋底,顾不得这会儿天色已经开始发黑,匆匆的就往工作室去。刚从门外走进来的小满姐弟看着他这样,一时惊得都张开了嘴,瞪大了眼珠子。   “这,爹爹这是做什么去?”   “你们爹爹想到了好主意,这会儿正准备去试试呢。来,过来吃饭吧,别去闹他。”   “爹爹如今日日上差,好久都没和我们一起说话了。”   小满略有些不满,小嘴都有些嘟起来了,只是说归说,身子却十分听话的往桌边坐了过去。顺手还拉了一把立夏。   王氏瞧着她那小模样就笑,伸手抚了抚小满的后背,柔声劝道:   “谁让你们爹爹本事大呢,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做出别人做不出的东西,这样的本事若是不好生的用,岂不是白费了老天爷给的天分?再说了,若非你们爹爹如此本事,咱们家如何能有如今的门楣?你们姐弟又如何能有官宦家子弟的体面?有的就有失,你们且多体谅几分吧。”   不得不说王氏这个媳妇,包三儿那真是娶着了。有这么一个人在后头帮着安抚孩子,教导孩子,省了包三儿多少的麻烦?即使他日日忙碌,忽视了对孩子的关心,也没让孩子们和他生分了去。   看,这会儿这两个孩子就相当的懂事儿。刚才还有些不虞的神色这会儿全不见了,满脸都是理解和骄傲。   “也是,爹爹也是很辛苦的。”   “爹本事确实大,我和同窗说,那自行车是我爹爹做出来的,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春嬷嬷端着羹汤进来就听到了这么一段,脸上的笑那是止都止不住,看向王氏的眼神都带着感激。心里更是止不住的念佛!当初继室进门的忧虑这会儿已经消了九成了!如今她心下就只剩下一个事儿,那就是新奶奶什么时候能有孕,还有等着新奶奶有了自己的孩子,还能不能一如既往的对这两个好。   包三儿这会儿对这些后宅的事儿那是全然没有动心思去想的功夫,匆匆来到工作室的第一时间就点燃了炉子,取出了架子上的某块早就提炼好的杜仲胶。   “三爷,怎么不吃饭就过来了?可是有事儿?”   听到动静,在门房那边和老郭头爷孙搭伙儿吃饭的老韩头把饭碗一放,匆匆的就走了过来,看着他忙乎,立马接手了烧炉子的事儿,边干边问讯。   “我刚想到了个杜仲胶的用法,这会儿来试试。对了老韩叔,你去问问春嬷嬷,可有给你做新鞋,有的话就取来。”   新鞋?老韩头转头看了看一边放着的一叠鞋子和鞋底,眉头一抬,大致明白了包三儿的想头。   “将杜仲胶贴到鞋子上?是鞋底吧!哦,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弄好了便是积水遍地,也不用担心鞋子内湿了。不过三爷,这杜仲胶做鞋底……可要像轮子上那样,做上花纹?”   “那是一定的,不然岂不是容易滑倒?”   “若是那样,还得做个模子才成啊。要不要去喊个木匠来?”   “不用,这点子东西,我随手就能做出来。”   “这么些鞋底子呢,大小不一的,需要的怕是不少,要不您说,老头儿我来做?”   这帮忙的心还挺急切,包三儿笑着点头。   “成啊,不过是横竖里划拉几道的事儿,你来就你来。”   有个帮手也行,速度还能快些。   确实很快,那边内院里饭刚吃完,这里就已经做出了几个前后掌来,用包三儿自制的鱼胶那么一贴,嘿,这鞋子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   “走着好像还挺软乎?三爷,有了这个,这鞋子怕是能穿到鞋帮子散架。”   “可有不舒服?”   “没有,没有,好着呢。对了,那整个鞋底怎么浇?”   “我觉着一样用模子就挺好,直接一按,边上全护住了。”   “也对,来,我来搭把手。”   还搭把手呢,也不看看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春嬷嬷站在门口,看着这两个干活干到忘了时间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重重的敲了几下门,等着他们回头看过来,这才没好气的对着老韩头说到:   “你自己吃了一半放着也就罢了,三爷一口都没下肚,你怎么就能干看着?”   啊!三爷没吃吗?哎呦,他刚才都忘了问了。   “赶紧的,都吃饭去吧,有什么明儿做不行吗?”   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放下吧。   不过这既然已经开了头,接下来想全做完还是挺快的,第二日包三儿托人去神机营请了假之后,不过是半日的功夫,就什么都做完了。然后……然后还用说?就包三儿这路子,自然是直接就送到了宫里呗。   于是乎,我们的皇帝提前几百年,穿上了胶鞋!!!还是靴子款的!这潮的,后世人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 第141章 杜仲,买山   对于包三儿送上来的胶底靴子皇帝那是万分的满意。没法子,即使他是皇帝,也一样会遭受雨雪无差别攻击不是。如今有了这样的鞋子,皇帝可算是解放了,再不用因为担心脚底受了寒气,而一遇上雨雪天就只能关在殿阁里了。   “那包明成送了几双?”   跺一跺脚,感受了一下脚底的柔软,皇帝的笑又浓了几分,低头再看着靴子,那是越看越喜欢。   皇帝喜欢的张诚就喜欢,只见他眉开眼笑的跪在地上,时不时的擦拭一下皇帝的鞋子,回答说话声音都带上了雀跃。   “做好的就一双,其他的鞋底子倒是有十双,不过大小不一,许是那包明成不知道陛下鞋子的尺寸,故而多备了些。”   “嗯,他也算是用心,这样,你将朕能用的挑出来,其他的看看谁合适,都分了吧。哦,对了,那做胶底的法子他可送来了?”   “送了,送了,陛下您是知道的,包明成那人在这事儿上从来不藏心思。”   确实不藏心思,那包三儿送东西进来的时候还特意让王安透了消息,说是他家里还剩下好些杜仲胶,让他有空过去一趟,好方便给他定制一双合脚的。哎呦,这么贴心,这么想着他的人,你说,张诚回话的时候能不帮着说几句?虽然他只是个内侍,可那也是讲究人,知恩图报着呢。   知道包三儿半点没藏私,皇帝也感觉相当不错,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一句。   “那就给尚衣监送一份,这样的好鞋子,不说太后皇后得有,就是你们这些个日常要在外头走动的也不能少了去。”   “陛下隆恩,奴婢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才是。”   “少来这套,赶紧的办去吧。”   说了这么多好话皇帝居然没半点表示?这要表示什么?有时候没表示那才是真合算呢,因为那说明皇帝将这份功劳记在了心里,不定什么时候,有个什么借口,包三儿就能得个大好。想想那四品怎么来的,难道还不清楚?   清不清楚的,包三儿这会儿没放在心上,他本也没想着靠着这个就能得个什么大彩头。不过他开始忙起来了倒是真的。谁让他做鞋子的时候没关照封口呢,这下好了,东西宫里是送进去了,同样的,自家的,隔壁家的,隔壁的隔壁锦衣卫衙门的,那是全知道了。   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好东西,你说,会没人动心想弄一双穿?怎么可能,旁的不说,包家两兄弟那是来的相当迅速的。   “这鞋子真是好啊,看看,这一脚下去软乎的,踩着像是踩到了云里。”   不,没那么玄乎,最要紧的是,你这穿的还是我的鞋,这软乎该不是占便宜占出来的心里错觉吧。   “确实好,有了这杜仲胶做底,往哪儿走都不怕了。”   不可能,踩着石头该疼还是一样会疼的。你这话分明别有目的!   包三儿眼睛不住地往包家兄弟走来走去的脚上看,那两个这会儿穿的那可都是他的鞋子,唉,让他们这么一穿,这么一赞,完了,想拿回来那估计是不可能了。   你说说,这两个也是,拿着家里的鞋底子过来让他浇不就好了?干嘛就偏要穿他的鞋子呢?唉,这兄弟当的,真是太吃亏了。   心下吐槽着吃亏,动作却十分的大方,点着架子上那一团的杜仲胶,对着两人说到:   “我这还剩下这么一团杜仲胶,多了没有,家里人一人一双应该够用,什么时候将鞋底子拿来吧。不过说好了啊,这干活儿的事儿你们也得搭把手,不然光靠我一个,弄到什么时候去。”   “这肯定的,你的活儿我们什么时候不帮忙了。不过说起这杜仲胶,老三,我怎么感觉如今这东西用处越发的多了呢。”   那自然,现代社会连着床垫都要做出个胶的来,可见这东西只要肯开发,那真是什么都能往上套的,作用能不打?   “怎么的,你心动了?想多种些?”   “可不就是心动嘛,让这鞋子勾的,如今想想,当初只在庄子的田地边上围着种了一圈实在是太少了些,若是能学着那些个勋贵人家那样,直接买个山头种上,那才好呢。到时候不说卖出去能得多少出息,光是自家用,那也能容易好些。”   “那就买呗,攒了这么些日子,手里银钱也有些剩余了,哪怕是一家子不够,咱们三兄弟合拢了算,怎么也能买下个小山来。”   对于种植杜仲,包三儿是赞同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嘛,这个肯定不会错的。   可他点头赞同了,那边包明武却遗憾的摇头了。   “若是以往,这事儿是可以办,可如今怕是难喽。”   “这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我说老三,大哥的意思这么明白,你怎么就没听懂呢?”   包明威这会儿也走累了,一屁股做到包三儿的边上,端起茶盏,也不管是谁的,咕噜噜的就往嘴里倒,大大的一口下去,这才一脸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对着包三儿解释道:   “若是你没做出这鞋子来,那事儿隔了这么久,杜仲的风头也下去了,咱们买山什么的,自是挺容易,没什么人会抢,可这会儿呢?这鞋子如今不说小半个京城吧,最起码只要是和锦衣卫,和宫里能搭上关系的,基本都知道了,你说,他们会怎么办?”   怎么办,杜仲又火了呗!   “是啊,杜仲又火了,都不是笨蛋,再联想一下车轮子,哪里还不知道这东西种的再多也不会跌价?这么一来,你说,种杜仲是不是又成了抢手的好事儿?”   你要是这么说,倒是也对,作用越是广泛,那种出来就越是卖的出去,卖得好了那价钱自然不低,那种的……   “合着你们急吼吼的过来,穿着我的鞋子憋屈我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你啊你,你说你既然知道了这东西用处这么大,怎么就没想着先通知咱们兄弟一声?让自家抢个头筹?再不济,稍微遮掩一二,让消息传的慢点也成啊,可你……三儿啊,你该不是当官当傻了吧!咱们锦衣卫世家雁过拔毛的祖传本事全丢了不成?”   还祖传本事呢,这话说的你羞不羞?就没见过将这抠唆占便宜的事儿说的这么光明正大的。   不过这事儿……   “是我疏忽了。”   包三儿喟叹一声,垂头可惜了起来。   “当时光想着这杜仲胶做鞋底的好处,竟是忘了先布局给自己留点后续。不过好在这会儿也不算太晚,往勋贵豪门不怎么注意的地方去寻,总能寻到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的。”   “呵呵,你这是肉吃不到,喝汤也好是吧!”   包明武听他这么说,跟着也笑出了声,大笑间许是因为心宽的缘故,心里那股子可惜和懊恼一并也散了七八分。终于能好好的说话了。   “三儿啊,你这脑子呢,那是真好,总能想出些旁人想不到的,手艺那更是顶呱呱,不过你这心思……以往我看着,倒是个兴旺家业的样子,不然也不能攒下这么多家当是吧。可这当官当的久了,怎么就丢了呢?”   包明武往边上一坐,看了看脚上的鞋子,抬脚,用手捏了几把有些个瘦紧的脚背,让自己的脚丫子松快了几分,继续说到:   “咱们三兄弟,如今就你最是出息,名头也好用,积攒家业也最容易,你啊,得多上心。”   说完这一句,人重新站起来,蹦跶两下,感觉彻底舒坦了,这才冲着包明威看了眼,笑着说道:   “一会儿我回去将家里的存银收拢收拢就给你送来,老二,你也是,三家合拢到一起之后,老三,你出面去张罗这个没问题吧?”   他能说有问题?呵呵,你这大哥的架子都端出来了,有问题那也要说没问题啊,不然这事儿怕是过不去。   “行,这事儿我办。”   大不了刷个赖,托了锦衣卫里的同僚呗,他如今到底身份不同,想拐着弯的去寻关系办事儿比两个哥哥总是容易些。   “那就好,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老二,走着?”   “走走走。这新鞋穿着走出去,想想都让人高兴。”   你们是高兴,他这发明人倒是落了个一双都没有了,这事儿闹得。   闹得事儿还在后头呢,这里包明武兄弟刚走,熟识的锦衣卫们就上门了,还是一个个很不见外的,伸手就想直接要的,你说这事儿让包三儿怎么办?   反正弄到最后,一个傍晚的功夫,他就许出去了二十来双,也不知道要忙乎到什么时候才能让这事儿告个段落,真是烦死人了。   不过有个事儿,他从这些个陆陆续续的来人嘴里听到了,让包明武说中了,这里他鞋子的事儿刚传出去,那外头想着置办产业种杜仲的就又多了好大一批,包括这些过来找他的锦衣卫们,都有小半琢磨着这事儿。   “三爷,杜仲树这事儿……咱们怕是得抓紧了。”   “再要抓紧,这会儿也是白想。这样,等着大哥他们银子送来,你就盘算一下总数,看看够买哪儿的,想好了,我就去寻。”   “唉,唉,这个我来。” 第142章 遍地杜仲   包三儿很忙,比杜甫还忙,忙得都脚不点地了,每每回到后院都得天黑,如此王氏自然忍不住说嘴了。   “再没见过你这样的四品官,看看你这折腾的,也不怕让人知道了说嘴。”   嘴上絮叨,王氏的手却没半点空闲,忙着收拾床铺,好方便一会儿包三儿休息。白皙的脸庞因为忙碌而染上的一抹红晕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生动。包三儿每每回头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嘴角含笑。   和早先刚来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相比,这样的日子真是好啊,好的让人心里总是软软的。   “说什么嘴?都是多少年的邻居世交,难不成咱们家有个官身,就搭架子什么人都不理了?在没有这样的道理。”   包三儿抬起浸在木桶中的双脚,利索的擦了擦,然后一个侧身躺倒在炕上,然后就那么看着王氏忙碌,眼睛跟着她转来转去的,明显心里没想好事儿。   他这模样王氏看在眼里,忍不住羞了脸,轻啐一口,歪过身子一叠声的喊了小厮进来将洗脚盆拿出去。   见着媳妇羞恼了,包三儿见好就收,立马接着前头的话继续说到:   “再说了,人家也没那么厚脸皮,你看看那些来求的,大多都自己带了杜仲胶来,还只带了一双鞋底子来让我帮忙,这事儿做的多明显,就是想让我打个样,剩下的回去自己干呢。人家这么识趣,再推辞,我都不好意思。”   要这么说,确实不好推辞了,这会儿对邻里世交之类的很是看重,多少人因为一诺千金而散尽家财?这么一对比的话,包三儿干的还真是不算什么。   可再有道理那也不能阻止王氏心疼男人不是?所以没法子从这里寻个说法的她不由的就寻了另一个借口来撒气。   “说来他们眼睛也正是够尖的,你这做出来才多久,竟是传的都知道了。”   “一日日的食铺里要来多少人?又都是衙门里出来的,听个风都能听出三五到拐来,更不用说这些了。再一个,你别忘了,那日宫里的人来取的时候可是捧着走出去的,那架势,难不成还指望能瞒住喽?”   哎呦,你这怎么当人丈夫的,明知道是为了心疼你,王氏才吐槽抱怨,怎么能她说一个你堵一个呢?这日子是不想过了吧!看,王氏都恼了。   “行行行,你自己不怕累着,我白操这个心做什么。”   说完脱下外衣往边上那么一丢,也不管灯还亮着呢,卷着被子就躺下了。一个侧身,背对着包三儿不说,中间还隔了有一尺,闹情绪闹得十分直白明了。   “怎么这就睡了?”   “睡了。”   “那我熄灯了?”   “嗯。唉,你干什么呢?别闹。”   “怎么能不闹?别恼了啊。”   熄灭了灯火的内室里,男子和女子低低的打着花腔,让清冷的夜色也染上了几许暖色。   包三儿忙了十来日之后,终于没了找上门的人。说来这做鞋底的事儿毕竟容易又简单,只要学过一次,回家自己哪怕做的难看些,厚薄均匀度差些,也一样能凑合着用了。如此一传二,二传四,等着一二十人能开始往外传,谁还会为了这么一点子小事儿找上门来浪费人情?   如此,唯一能阻止京城人民穿上胶底鞋的也就只剩下杜仲胶不够用这么一个问题了。而因为这个问题,得了,那杜仲的火爆程度还用问?反正这天还没到开春呢,各处派人手去寻找杜仲苗的事儿就已经掀起来了。   而与此同时,买地种树也开始成了潮流。便是包三儿家附近的那些锦衣卫底层的人家,也多少参与了几分。比如学着包三儿家那样,在自家田地的边上讨些个树枝插仟。甚至还有人直接将杜仲树种到院子里的。   “好在咱们反应快,去寻得地方又偏些,不然哪里还有咱们家插手的份。”   “真这么夸张?往北都有种了?”   因为包三儿宅男的属性,包明武和包明威两个在包三儿一步步升官之后,就自觉的成了他的包打听,每每有什么事儿,他们都会跑来和包三儿说一声,免得这个一门心思沉浸在手艺里的弟弟知道了少了,那日出去和旁的官员碰上犯了忌讳。   这一来二去的……包三儿和其他官员碰面的事儿少之又少,倒是他们的八卦属性被全面开发了出来。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谁成全了谁。   “可不就是嘛,以往人家都说江南那是遍地桑麻。呵呵,说这话的人真该往咱们这儿来看看,以后啊,咱们这是遍地杜仲了。”   “可有侵占田垄的事儿?咱们北方本就产量比不得南面,若是田地也被占了,那以后这粮价怕是又要涨了。”   “那不能,你也不想想咱们陛下是个什么性子。说好了只往山地,荒地上种,谁敢胡来?一个不好,那可是要抄家的。”   说到抄家这个事儿包明武眉眼突然就跳了起来,动作迅速的往包三儿身边那么一贴,用一种和他那结实的武人体格完全相反的猥琐模样轻声说到:   “告诉你个事儿,北面外城西北角中官巷那地方你知道不?”   知道,那是外城建好后,宫中一切内官们集资买下的地方,有一横两竖三条街,约莫百十来间屋子,这地方怎么了?   “怎么了,昨儿那地方被抄了一家。”   “啊?抄那儿?那可是新建的地方,还是专门给那些宫中不得志,老无所依的老内侍养老的地方,那地方有什么可抄的?”   “若真是不得志的人住的地方,那自然是没什么可抄的,可若是个被人借壳藏东西的地方呢?”   啊!还有这样的?是了,差点忘了,宫里那可是有读书处的,不少太监学问都能赶上翰林了,脑子快些,学个三十六计怎么了?寻常操作是吧。   可这事儿怎么外头半点风声都没有?二十四衙门的内官该查的不都查了?这是又逮着谁了?   “谁?你再不能想到的,居然是有人告了那冯保了。”   冯保?包三儿心里突的就是一惊。冯保本身没什么,虽然都说他政治才能不错,说他在扶持幼帝的时候功劳不小,可他本性贪婪这也半点没假,出事儿那是一定的,可如今这个时候……莫不是因为张阁老退了,有人就想从这冯保入手,然后清理朝廷张派的人了?   “不是,这事儿许还是宫里相互倾轧的缘故,听说告的也是个姓张的,叫什么张鲸。”   张鲸?这人名字有些耳熟!许也是个历史上有名的?不过只要不是涉及到张阁老,那他就没什么可多琢磨的,毕竟宫里斗争嘛,想管也管不了是吧!   “是看上东厂了,还是看上秉笔太监的差事了?”   “都有吧。不过最关键的还是,那冯保老了,这么大的年纪占着位置还不肯下来,下头的人急了。”   这也是道理,当年严嵩为啥后头那么惨?除了本身不是什么好人和政治斗争的因由,多少也有他占着位置时间太长,下头的人看不到熬出头的日子,联手了的缘故。当官这个事儿,到了一定的层次,怎么全身而退其实比一直勇猛精进更难。   “那皇帝怎么处置那冯保可有听说?那也算是太后的人吧,又有早年的情分在,陛下应该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吧。”   包三儿不知道冯保什么时候死的,不过他大致记得应该是张阁老死了之后,要这么算,这人出事儿怕是比历史上要早啊!结局许是也会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盟友还活着,情分也没消耗尽,煽风点火的大半不敢出头,如此哪怕再有不是呢,有这么些人的脸面在,皇帝也要宽容几分,终究是伴着他长大的老人不是。   “那不能,咱们这陛下真说起来,心还算是软的。你看看以往那些,最终送了命的才几个?只要不是太过分,总能留下口气的。”   果然,自己的判断还是有点道理的,包三儿心里暗暗有点小爽,然后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笑着调侃道:   “那就是要钱了。就抄了这么一处?”   一说这个要钱,包明武也笑出了声,再也撑不住刚才那种样子,一屁股坐稳了,喝了口茶,这才揭了底。   “我听锦衣卫里头的人说,冯保的宅子不少,不过才抄了三处,那冯保就立马求饶了,许是找人给出了主意还是怎么的,一路哭着,将财务亲手送到了宫里,还明言自己只留下了一千两养老。”   “呀,若是这样,那皇帝反而不好严惩了。”   果然,能在宫里混出头的,能在历史上留名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还真是不赖。   “可不是,不但是没严惩,反而另外从哪些财物里取了五千两给冯保,并留下了那中官巷的房子,说是让冯保就在那儿养老。”   “若是这样,那这冯保以后可就稳了,皇帝亲口说的让他养老,还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周围那么多宫里人看着的情况下,谁还敢落井下石?”   “可不是,这作威作福了半辈子的老家伙,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怕是很多人都没想到。就他那搜刮的本事……真是老天没开眼啊。”   说这话的时候,包明武的嘴角有些下拉,表情十分的复杂。那人功劳虽然不小,可在外头的名声却很不好,说贪腐,这真细查,这老家伙绝对能排前几位。如此结局……   “别人怎么想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老天爷也没空管这么多。”   看着包明武的笑,包三儿扫了一眼就给出了这么一句。太监脏,难道朝廷那些官就不脏了?说贪腐,那都一样,不定仕宦家还更厉害些呢,只是人家做的隐秘,你们未必知道罢了。   至于名声?左不过是争权夺利下的口水仗,太监人少,又只集中在一处,没文人宣传手段高罢了。真说起来,太监里也有高人:比如郑和,七下西洋的壮举,几个文人能做到?而文人里呢,贪官更多,刮地皮天高三尺的比比皆是。   这种隔着高墙和他们不相干的事儿,包明武哪怕觉得自家老三说的有些偏颇呢,也没心思争嘴。只扯了扯嘴角,然后幸灾乐祸的下了个总结。   “反正吧,咱们那陛下,这一回又发了笔大财!这财运,你说,咱们皇帝该不是财神爷下凡吧。”   嗯?这个比喻!很好,你很有前途,皇帝肯定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有关包三儿当了官还姿态这么低的问题。   1.他那官就是个庙里的菩萨,看着好看,其实啥用没有。手下人每一个,具体官职没有一样,权利管辖没有一分,你说他能干嘛?   2.古人对重情重义很看重,贫贱之交不可忘,也是义气和品格的一种。他自然不敢瞎来。   3.包三儿本就是个匠人出身,性子平和,又是多少留存了几分人人平等的思想。所以没将自己看的太高。   4.明中后期,武人的地位普遍不高,三四品武官给六七品文官作揖的大有人在,戚少保能保住军队指挥权都得靠抱大臣臭脚,如此他自然更不敢张扬。   5.他家还有两个兄弟都是底层微末小官呢,他看不起别的小官,那他兄弟会怎么想?   诸多因素合在一处,包三儿就成了这么一个没架子的官。 第143章 官靴、旧邻   皇帝虽然喜欢抄家,爱财的天下皆知,可他不是什么时候都抠门的,比如这会儿,刚刚又发了一笔大财,还是别人主动送上门的时候,他手比平日就松了不少。在意识到这胶底对冬日雨雪天气相当友好之后,立马就下令将去年存着的杜仲胶取出了六七成,为仪仗卫等禁军、京城的各级官员、以及宫里有等级的内监换上新鞋。   这命令一出来,几乎所有人都在高兴,哪怕皇帝说了,因为杜仲胶库存不多的缘故,只能一人一双呢,那也是大恩典!这能让多少人的脚丫子免去受寒受冻的折磨?可户部的人就苦着脸了!因为这抠门皇帝,发个善心当回财神都当的很让人无语,他愣是下令说让户部拨做鞋子的开销!   好吗,人情全让皇帝做了,私库依然只进不出,这真是憋屈死人了。可偏偏受益的人太多,每一个人占得好处又特别的少--一双鞋子能有几个钱?让他们……想反驳都不敢开口啊!生怕惹了众怒,看看,连着户部自己衙门里的人都一个个盼着呢,你说怎么办?   摸着鼻子只能掏钱的户部官员一个个心里暗骂皇帝不做人,可真的等他们穿上靴子,一个个的又十分的满意起来,总算这银子没白花,这鞋子穿着就是舒坦啊!   官员禁军们都穿上了有胶底的鞋子,而这加个胶底又不涉及服饰规矩,如此一来,胶底鞋一下子就火了,成了无数人想要彰显一下身份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想出来的法子,为了招摇愣是将这本该鞋底边缘露出的那一截生生的往上提了有一指的长度,以至于看个鞋面都能看出胶来。这样的鞋子……   “这不时瞎胡闹嘛,要么索性鞋面全糊上,权当是雨鞋了,要么就只加到鞋底边上,防止雨水渗进去,这不上不下的,白白浪费胶。”   包三儿站在金银铺子门口,看着街面上路过行人的鞋子,眉头都快皱起来了,只觉得这胶底流行的很无语。白白浪费了那么多胶,若是像他说的那样节省着来,这么些浪费的能做出多少胶底鞋?   不过他这个想法别人可不认同,特别是那些个常年奔波的,而且道理还很说得过去。   “这怎么能说浪费呢,多了这一指,正好将平日踩到水塘容易溅上水渍的位置给护住了,多好啊。”   齐书生过年前在文庙边儿的书铺外摆了固定个摊,从卖各种对联桃符到代写书信,很是挣了一笔,最近又接了个正月十五的元宵出猜谜的差事,手里头银钱宽裕,就想着来包三儿这个老熟人这里,买个便宜的首饰,好给他看中的女家下定,不想一进门就听到包三儿说这鞋子,立马就不乐意了。   他也是那胶底高出一截的拥护者,这会儿脚上穿的就是这么一双,包三儿那话说的,就像是说到他脸上一般,那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嘴上反驳的话就出口了。等着说完,才反应过来包三儿是官,不是他能随便招惹的,立马眼珠子乱转的还是说软乎话。   “不过这浪费……终究还是咱们杜仲种的少了!若是想让更多的人能穿上胶底鞋,那确实是省些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知道不?不过到底是老邻居,包三儿不想大家脸上难看,就索性当没这一茬,直接冲着齐书生笑说到:   “齐先生今儿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呵呵,上金银铺子自是为了买东西的。”   买东西?他一个男人,买什么东西?给谁买东西?   包三儿脑子里还在转这个问题呢,那边老韩头脑子快,已经想明白了,忙不迭的就开始恭喜。   “嗯?莫不是……齐先生,恭喜了。”   “多谢,多谢。”   瞧那春光灿烂的脸,嘿,还真是要成亲了?哎呦,这消息来得,可真是够突然的?谁家这么想不开?寻了这么一个大窟窿?   “不知是哪家?竟是有这样的福气,配的了齐先生?先生可是读书人,温文尔雅,一表人才,性子还温润,嫁过来不定哪日就成了秀才娘子,举人娘子了,那可是大体面。”   老韩头嘴上恭喜的厉害,心里其实想的也和包三儿一样,齐书生啊,那真是个大窟窿。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小子还年轻啊!哪怕是当初搬家的时候因为三伢子和包三儿帮衬了一把,给寻了不少的活计,以至于让齐书生一举得了笔大钱,利索的在靠近外城的某个偏院里买下了一间半的房子,算是彻底的有了房产。不至于没招没落的。   对一个对科举还没绝望的书生,即使有了房子,即使自己也挺知道寻摸,那花钱的地方也绝对不少。光是一二年一次的科举结保钱,就能掏空喽。更不用说日常的笔墨纸砚了,那流水一般出去的花销,一般人家那可扛不住。   两双眼睛带着好奇看过来,齐书生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近来许是他这样被看被问的多了,脸皮得到了一定的锻炼,所以虽然不好意思,他还是带着几分坦然的咧嘴一笑,开口说到:   “这说来大家也认得,就是以往的隔壁邻居王氏。”   王氏?什么王氏?怎么说老丈人家不说丈人名字,说个女人……妈哎,该不是王寡妇吧!那个一家两寡妇的那家?他要娶小王寡妇?   晴天炸雷了呀!包三儿和老韩头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表情都让这消息给炸懵了!   虽说这时候不是后来的满朝,什么贞节牌坊的没那么稀罕,寡妇再嫁也并不稀奇,可这齐书生和王寡妇……这戏怎么唱的?   怎么唱的?那真是巧了。若是回顾第64章 咱们就知道,那小王寡妇当时是去了绣庄,当了在册绣娘的。可即使在册了,活儿有保障了,在绣庄后街租房子安全也有了一定的保障了,可日子就一定好过了吗?   不一定的!哪怕老王寡妇还接了些给人浆洗的活儿呢,可她年岁大了,眼睛又不好,有几家用她?此外孩子一点点的大了,吃喝也比奶娃时候要多了。再一个,一个男娃,总不能一直和两个女人住一个屋子吧!   两个女人要养个4岁上下的孩子,那是日子越久这该谋算的就越多。所以这老王寡妇想借着老关系,多找点活儿干挣钱,多正常。   这么正常着,正常着,寻到了齐书生那边,为这个有了房子,有了固定活计的老邻居做点杂事儿,换几分庇佑,这里那自然也一样正常。   可谁想女人多的地方,那舌头也长呢!不过是老王寡妇一日崴了脚,让小王寡妇帮着送两日给齐书生浆洗的衣裳,这就惹了闲话了。说是小王寡妇有了再嫁的心云云。甚至还有人逗那4岁的孩子,说什么他就要有新爹了!   这些个杀千刀的,你说这口舌让不让人恨?小王寡妇苦的,那绣房的活儿差点就没法子做了。不过这么一来,倒是也真让老王寡妇琢磨起了让闺女再嫁一回的事儿。没有个当家的男人,没了以往那安生的住所,她们的日子太难了。   那齐书生呢?其实早年住在三伢子家的时候,他对小王寡妇就多少有点意思。孩子更是他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也有情分。让这闲言闲语的一闹腾,不禁也琢磨起了这事儿。   他无牵无挂,单吊的一个人就是一个家,以往住三伢子那儿的时候还好,有个事儿一个院子的总会帮一把,如今呢?他靠谁去?   他买下房子的那个偏院就狭长的一条,一共两间半房子,他买了一间半,另外一间却是个没人的,虽说如此等于是他一个人一个院子,住的十分舒坦,可同时也没了搭把手的人,什么事儿都要自己来,这让一个大男人真的挺难。   可让他娶亲?先头就说了,他想娶媳妇挺难。没家没业,没稳定的收入,还读着书……只要疼闺女的,都怕他将来一门心思科举,掏空了自己不算还害了媳妇孩子,顺带带累岳家。如此想娶只能多出聘礼,寻那爱钱、嫁闺女等于泼水的人家。   可那样的人家齐书生能看上?他还嫌这样的人家反过来容易成了他的累赘呢。如此都搬出去这么久了,有房子这么长时间了,这事儿也没办妥当。如今这小王寡妇……   “虽说这看起来等于是一拖二,一下子多了不少的负担。可王大娘本也不是那干不了、挣不了口粮的,王氏自己也能干,日常过日子并不会难了去。至于孩子……本就是我看着长大的,往日叔叔,叔叔的喊得也亲,玩累了睡到我屋里的时候也不少。趁着这会儿孩子不怎么记事,换个称呼,和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将来还能帮着带弟妹,多好。我啊,这一下子就成了一家四口了!想想都热闹。”   齐书生说的坦然,一脸的磊落,一时让包三儿和老韩头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说挺好?这婚事按照这个时代的潜规则来看,真不能说好!完全是凑合型的。说你再想想?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这事儿可不能干!再说了王寡妇家多不容易啊!能多个男人,几乎是让她们压抑的喘不过气的日子多了一抹光了,他不能干这样缺德事儿。所以……   “你说你那偏院另一个屋子空着?”   “嗯,空着。”   “你没想着买下来?就你那一点子地方,要住四口人可太紧巴了。还是买下这一间妥当,好歹这样这院子彻底成了你们一家的了,是吧。”   “是这么想呢,不过手头银子不够,所以想着先租下。”   租下?那齐书生也算是个会打算的。不过这租下……寡妇门前是非多,多了这么一个时常会上门的人,许是闲言闲语不会少了去,不定怎么给人堵心呢!   包三儿有些欣赏齐书生的磊落,也想帮王寡妇家一把,所以想了想,直接转头从柜台里取了5两银子,寻了张红纸那么一包,然后就塞到了齐书生的手上。   “多少年的老邻居了,你既然要成亲了,那我这怎么也得给份贺礼,这银子你拿去,凑一凑,也好将那屋子买下。对了,还有王大娘那里,老韩叔,明儿让春嬷嬷走一遭,也包个5两送过去,给天生娘添妆。”   “包大人……”   包三儿帮衬的意思明明白白的,齐书生听着话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表情突然就尴尬起来,他只是想过来买点便宜东西,不想……怎么弄得像是特意过来讨要好处了?这真不是他本意,这样……他怎么有脸拿!   “是了,是了,老街坊了,贺礼、添妆都是应该的。那什么,齐书生啊,你这娶媳妇家里可布置妥当了?家具、被褥可准备了?哎呦,你就一个人,怕是什么都不懂吧。这样,明儿我就去你那儿,帮你张罗张罗。咱们家人多,办事儿快着呢。”   什么张罗张罗了,要让老韩头这么说,齐书生这喜事儿怕是泰半开销,老韩头都准备包了呀。   什么包了,根本轮不到老韩头,三伢子那边也听说了,早就已经忙乎上了,寻了人将齐书生那屋子里里外外的重新刷了一遍,折腾的十分鲜亮。   此外,三婆婆家帮着剪了红纸,买了红烛;老郭头亲手做了藤箱;江大胆给寻摸了个七八成新的红漆方桌;再有齐书生以往结交的街坊你送一篮子鸡蛋,我给一斤红枣……零零星星的一点点积攒起来了,这些老邻居们愣是将这孤寡一般的两家合成一家的喜事儿办的相当的热闹。   包三儿领着老韩头老两口去吃了顿犹如老街坊聚会一般的喜酒,回来的时候唏嘘了一路。到家了还忍不住和王氏说:   “原以为这散了就是散了,不想今儿才发现,这情分啊,只要有心那是怎么都散不了的。” 第144章 清扫、种子   齐书生家的喜宴日子定的好,正在二月二龙抬头的那天,过了这春耕节,哪怕如今冬日比以往都长些冷些呢,这个时候郊外也开始有了青草发芽的痕迹。好些日子不怎么样的正琢磨是不是往城外走走,去寻点子鲜嫩的野菜,这边皇帝又发起了一次京城大扫除。   “连着几年了,年年都要大清扫,陛下如今可真是爱干净。”   京城从来不缺闲汉,在锦衣卫衙门口附近那就更多了,这些人就靠着帮这些权力部门的兵丁跑腿混点零碎吃饭。所以啊,看看,外头扫大街的忙乎的不成,衙门的衙役们都跟着到处查看,就他们,不是缩在各个衙门口,就是盯着各个百户所,笼着袖子耍嘴皮子。   “爱干净还不好?要不是爱干净,咱们这街巷能都铺上那什么土水泥?若不是有了土水泥,就这天气,走出来保管一脚一坨泥,脏不起你。”   “那不能,如今可是有胶鞋的,稍微攒一攒,谁家不能置办上一双穿?”   “说来,这几年你们发现没,咱们这京城啊,那真是变得够多的。”   “怎么没发现,我早就琢磨这事儿了,而且还发现了个大事儿,你们察觉没,自打有了外城,咱们京城的人口那是越发的多了呀,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这么些定居的。”   “对对对,我也察觉了……”   “既然知道京城变得多,你们的耳朵眼睛那也该忙起来,而不是在这里瞎混。”   闲汉们说嘴说的起劲,围成一圈彻底忘了自己还在衙门口呢,这下可好,正好让从门里出来的给抓了个正着。呵呵,让你们八卦,被训了吧!   “走走走,都给我散了,去各处瞧瞧,有没有漏下的地方,巡城御史的眼睛可利的很,别咱们辛苦了一场,还得吃挂落。”   “哎哎哎,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走人却没动,知道这是想讨要点好处。那人也不啰嗦,从怀里摸出一把的散钱来,往那几个人怀里一塞,   “检查仔细了,若是除了岔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赶走了门口的帮闲,那锦衣卫人却没动,眼睛扫过土水泥的地面,心下不禁也嘀咕了起来。   日里日日忙碌,从没细想,如今想来,确实这两年变得有些快啊!细算起来,这一二年的变化,怕是比以往五六年都多些。也不知道是陛下亲政的缘故,还是大明中兴的命数真的到了。   他疑惑的皱了皱眉,吐了口气再抬头看了看周围,见着刚被清理过的街巷里,一个个笑着奔跑的孩子,嘴角不禁也牵了起来。   好在这些变化都是好的,只要是在变好就成啊!其他的,他就是个小人物,也不能知道更多,管更多了。   包三儿不知道自己不小心引发的改变,已经有人心生疑惑了。嗯,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太当回事儿吧。毕竟这改变本就是他的目的嘛,在一切有迹可循,有理可解,还有个皇帝大粗腿可以抱的情况下,他还是挺有底气的。   所以这会儿他一个劲的忙着自己的事儿,准备将这改变往大里再撑一把。   “怎么样,种子可都清点出来了?”   “放心吧三爷,这可是咱们家的大事儿,老头我小心着呢,喏,你看,一样样的都理的干干净净的。”   炕桌上一个个粗纸包里,南瓜种子,西红柿种子,辣椒种子等等,不管是以往种过的,还是新寻来的,都按照品种和饱满程度分了类,一眼就能看出一二三来。   包三儿看着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对老韩头说到:   “老韩叔办事儿果然还是那么细致。很好,这么分清楚了种下去,等着能采摘了,就能分出好赖了。等着再代代选优下来,许是不用三五年,这些东西收成就能涨上一大截。”   “收成好那是最好了,不过三爷,这种子,您真准备分给那些庄子里的人?”   包三儿让他准备种子的时候就说了,今年要将辣椒种子放出去,庄子里的人来求,按照外头菜种的价卖。这让老韩头可看家犬一般习惯了往家里扒拉的老头十分的不舍,总觉得这么下去,自家独门的菜式,街坊们送礼才能求的种子,以后就要不值钱了。肉疼的很。   瞧着老韩头的表情,不用问包三儿都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就想笑。   这老头啊!你要说他不好?眼界小?格局不够?偏偏他为的全是你,心里全是这个家,怎么,也不能让老人寒心。可要说他好……家底贫寒时确实好,不然也不可能帮着包三儿把家撑起来。可家大业大了,成了官宦人家了,老头这点子抠门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这东西街坊之间都散出去了多少了?就是咱们不敞开来往外散,最多不过两年,辣椒啊,也能种边这周围。既然如此,老韩叔,这好人干嘛不咱们自己做?再说了,这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咱们只要自家够用,哪怕散出去之后和白菜一个价呢,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不和他说什么大道理,只从这细处、价值上去说,你别说啊,老韩头反而更听得明白些。所以他虽然依旧有些肉疼,却还是点了点头。   “三爷您说的在理,没得咱们家寻出来的好东西,平白让别人得了夸,那太亏。行吧,这事儿老头我去办,肯定让庄子里的人都见咱们家的好。”   见不见好的其实包三儿并不在意,就那一个土豆,就够他在百姓间有个好名声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倒是这散出去了,以后这冬日百姓就能多些暖身的东西才是真实惠。也算他没白白用这辣椒折腾一场。   “说起种东西,老韩叔,咱们家种杜仲的事儿怎么样了?种子、插仟的枝条可筹错好了?”   一说起杜仲,哎呦那什么菜种子都要抛脑后了,这才是事关家里将来出息的大事儿,老韩头人都一下精神了。   “好了,好了,跑了四五处地方总算是凑齐了,说来咱们家如今到底是不一样了,三爷,您这名声啊,可好用了,只要一说是咱们家要,那些勋贵庄子都给几分脸面。”   哦?还是从勋贵庄子上寻摸的?嘿,老韩头啊,你如今路也走宽了啊,居然还知道往这些人家去寻了?   “呵呵,这不是,那什么还是罗七给老头我指的路嘛。”   罗七?好像好久没见他了,这人……自打调到了外城,总感觉有些生疏了呀。   “你哪儿见着他的?最近都没见他来衙门,我还以为他又出外差了呢。”   “就在城西三里地的位置,瞧着像是刚从什么地方回来的样子。”   明明在东面的外城当差,怎么从西面回来?还是京城外头?总觉得有些不对。难道他猜着了?真有外差?   确实是外差,而且还是和包三儿有关系的外差,因为人罗七是从去了西北的互市场,运送羊毛回来了。   “羊毛?”   “对,这一开春,那些牧民就开始收拾羊毛了,这会儿不赶紧的去弄回来,看着吧,还不定有多少又要被烧了呢。”   俗语说‘说曹操曹操到’这话用在罗七这里特别的合适,每每包三儿想到他,似乎都能在不久之后就见到人,这也挺神奇的啊。   更神奇的是,他一个百户所的武官,怎么就去了西北了?只怕还是有什么秘密差事,不过这个包三儿就不好细问了,所以权当没察觉,只打量了一番罗七变黑变粗的老脸,嗤笑而来一番后,探头问到:   “要说做毛毡布,这个应该够了才是,哪怕是军需上要用呢,也能在西北直接弄出来,这一定要运送到京城……上次我说的防羊毛线的事儿听说将作监做出了各种粗细的来,还特别的好使,这会儿是为了这个吧。”   “你啊,这脑子就是好,确实是这个,听说都已经能织出和粗布一般厚度的羊毛布来了。还特别的挺括。”   哎呀,要这么说的话,那这羊毛要飞啊!好,好啊,有了这个,江南的布上们怕是要哭了吧,那些被改成桑田,棉田的良田,是不是有可能重新变成种植粮食的好地?这大明啊,只要粮食能充足,那能少多少事儿哦。 第145章 法子、说项   吃着百姓饭,操着阁老心的包三儿心下暗喜了好一会儿,直到罗七走后才慢慢的缓和了下来,可他这边好了,那边旁听了一会儿的老韩头却过来询问了。   “三爷,这罗七说的羊毛织布……和您上回在家做的难不成不一样?”   “听着他的意思,怕是很不一样,约莫和外头那些粗麻类似,许是还能再紧密些。”   “若是如此,那这确实是好布,旁的不说,以后春秋做外衫就很是合适。”   “是啊,等着这布大量的做出来,以后咱们有毛毡布做披风大氅,有这羊毛布做外衫,那什么松江布之类的,怕是只有夏日还有做里衣的时候用的上了。”   “羊毛才多少钱?棉花又是多少钱?这一来一去,可是省了大钱了。这事儿三爷,您办的真是漂亮。”   看,就是老韩头这样一个男人都知道怎么选,放到掌家理事,精与计算花销的内宅女人手里,这结果还用说?江南的布商还能怎么办?怕是想堵都堵不住喽。若是他们聪明,这会儿就该想着是不是也跟着养上些羊了。   不过江南养羊……怎么也不可能和草原比的,这草原……   “刚才忘了问他带回来多少了,若是少了,怕是还轮不到咱们用。”   “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个东西,咱们能收,那边铁定全往咱们这儿送,哪里还用担心没得用?”   是啊,草原上是不缺,可问题是,草原上那些可汗们也不是笨蛋呀,能不知道真不加以节制,以后草原上会变得养羊多马少?别闹了,就是可汗们没想明白,大臣们中间也总会有聪明人说明白的。   不,这会儿许是草原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呢,也或者是因为交易的都是靠近边境的,小部落的头领们因为自身的利益,不想被人分润而有所隐瞒,以至于草原的可汗们还不怎么清楚?   反正这一趟,罗七他们一队三十来人去采买了一回,带回来了足足有百十来车的羊毛。还是西北当地的军户们已经大致清洗挑拣后的。这么一算这个数量……   不到半个月,包三儿这个皇帝面前有些脸面的红人,也分到了一匹染成了青色的羊毛布。   “这布真是不错啊,相公,你看看,比江南来的还匀称些。”   是很匀称,而且还特别的细密,包三儿撑开一角,对着阳光再端详了一番,不禁点了点头。   “将作监就是有能人啊,不管是纺线的,还是织布的,那机子都改的很好。”   “这还能看出来?”   “怎么看不出来?布越好,那机子就越好。”   “那,这样的你能做出来不?”   “我做?做什么?”   “若是能,那咱们自家去收拢些羊毛,不就能自家织布了?这布就这么一匹,外头还不见卖的,家里这么些人呢,怎么够用。”   想的倒是挺美,可你宫里出来的脑子呢?怎么就丢了?   “先不说我能不能做,就是真能,那是随便能做的?一做出来,就咱们家这情况,能瞒得住?怕是到时候来看样子的能踩断了门槛,到那时候……呵呵,和皇帝抢生意,这是活的不耐烦了不成?”   咦,要这么说还真是,王氏懊恼的拍了拍嘴巴,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外头,低声讨饶道:   “就当我没说,可行?”   “怎么不行,只要没真做出来,谁会那么无聊偷听了报上去?”   那就好,那就好啊,唉,外头的日子太安逸了还真是容易让人脑子倒退,这才出来几年啊,竟是忘了谨慎二字。   王氏赶紧给自己上了根铉,不过上铉归上铉,有些问题却还是想问问:   “那别人就不会做这布了?前儿还听说有木匠自己弄了个纺线的机子,去乡下寻摸了羊毛来准备做成线呢。”   难怪你突然想着自己织布,合着是听到了别人有这么个举动,你也跟着心动了呀。   “只要没这好,粗粗的只能自己穿,那应该没什么妨碍,毕竟做出来了,旁人也未必看得上。再有,这样的零零星星的能有多少?还不够塞牙缝的。”   “那要不咱们也纺线?”   咦,刚才还说要上铉,这怎么又动心了?   “这不是想着上次你说的那什么毛衣也挺好的嘛。”   哦,这个啊,这到也不是不行,不过最好还是和上头知会一声,得个允许妥当些。毕竟咱们这陛下……抠门贪财的性子,谁知道会用到哪儿上头是吧。   包三儿是个好说话的,也是个疼媳妇的。这里听着有理,第二日便寻了个机会,去找了王安,用那羊毛布稀少做借口,细细的问了起来。   这事儿……他还真是问到了点上了,因为啊谁也没想到,在皇帝那里,羊毛布居然还是个添头,那一批带回来的羊毛泰半都被做成了毛线了。   “陛下那边已经安排了人在南市那边收拾了个铺子,大概半个月吧,就要将各色染好的毛线上柜了,你不用自己折腾,直接去买就成,价钱听说并不高。”   “怎么弄这个?那布做的多好啊。”   “好是好,可这布做起慢的很,陛下就想着索性先将毛线的钱挣起来,至于这布,权当赏赐用。”   明白了,机器改的太好,又还没培养起熟手,所以想走物以稀为贵的路子是吧!不过你别说,这还真是个妥当法子,而且……那话怎么说来着?事缓则圆。这里出布少了,还当赏赐用,那对江南的布商冲击就小了,冲击小了,影响不大了,那对整个江南的经济市场影响也小了,算起来倒是阴错阳差的,不至于江南动荡了。   为什么这么说?呵呵,种棉花的是农民,织布的是织工,若是江南布商垮了,最先倒霉的还是他们呀。   包三儿三分水的经济思维晃荡了那么几秒,立马十分肯定的开始点头捧臭脚。   “陛下想的妥当,毛线这个做个半截一样能穿,天冷了往外衫里一添就成,又省事儿又省羊毛,同样数量的羊毛运进来,这么一处理,能多一倍的人保暖,这是推恩给了更多的人了。”   这话说的真是漂亮,漂亮的王安下意识的就用心记了下来,嘴上还呢喃着重复了一遍。说完了才想起来还在宫门口,忙不迭的描补道:   “你别说,先头还真是没往这方面想,让你这么一说才知道,陛下有多慈悲。”   果然是聪明人,拍马屁都能顺杆子来。   “那这布……快不起来也是麻烦事儿。多好的东西啊。听说西北那边田地贫瘠,种地收成十分不好,好些人都没活儿干?你说若是将一部分工序分到那儿去……那边工价可比咱们这里低多了。”   看看,又操上阁老心了吧?为了给西北最苦的地方多寻点生路,他连着皇帝抠门的性子都利用上了。工价低?再低那不还得多加上运费吗,再低,那不还有过路贪三分的官嘛,真要放过去,未必会低到哪儿去。   可这王安不知道啊?只托着下巴琢磨了一番,然后说道:   “确实啊,那边是工价低的很,像是这回,上头吩咐说让他们将羊毛清洗,挑拣好再送,拿回来一看,成本竟还是和白菜一样。”   没涨?怎么没涨?本来是一个钱一麻袋20斤生羊毛,如今呢?那是一麻袋清洗过,挑出了杂物的20斤羊毛3文钱,这怎么就没涨了?只是因为依然和白捡一样,才没觉得涨价。可就是这样,那过手的也挣钱了,因为在那边各个军堡收的时候,是20斤清理清洗好的2文钱。翻倍呢!   已经听过一通罗七西北旅游通稿的包三儿心下吐槽,嘴上却一句没漏,只心里一个劲的盘算着主意,然后点着头赞同道:   “那边风沙多大啊!这羊毛装袋子运送的时候一个不好,散开袋口子,飞了那可就可惜了。还不如做成了毛线再运,那样的话,一团团的团好了有点分量,也压的住。”   “确实确实,包大人,你说的还这是道理。”   点头赞同一通后,王安终于反应过来了,抬头看着包三儿,痴痴地笑道:   “包大人,您为了自己能做毛线用还真是……”   哦,这是以为包三儿想曲线救国?想着做毛线的手艺散开了,他自己就好再家自己做了?若是你要这么想,那也行吧。   “我也不是想做这生意,只是家里妇人没事儿也能闹着玩玩,给家里人添件衣裳。再说了,咱们这里本就不缺羊,这要是一样不放出……时间长了,总有人会自己琢磨的。还不如大方些放开来呢。”   “这样,奴婢帮着和上头的爷爷们说说,至于到底如何,还得看陛下的。”   “那是自然,这天下什么不是陛下的?自是要他说了算的。”   说话间一个小银锭子消无声息的塞到了王安的袖子里,并在王安一个抖袖中,落进了他怀里。   “即使这事儿不成,想来就包大人您的体面,陛下也不会否了您自己做机子家里用的请求的。毕竟谁不知道您是个巧手呢,自己用着用着,许是还能想出更好的法子来呢。”   包三儿又是给出好主意,又是这么通情达理给好处,王安相当讲究的给了一定尽心的暗示。   这就很讲究了嘛,给钱没问题,贿赂也没问题,只要你真给我办事儿,那你就还是个好同志。   包三儿满意的拍了拍王安的肩膀,然后目送人回了宫里。只是等着他转身往回走的时候,人猛地就打了个机灵。   自己什么时候竟是也习惯了这样塞暗手,走路子,给好处的处世之法?还这样的习以为常?动作熟练?果然社会就是个大染缸。他啊,终究是和光同尘了! 第146章 绿色、多事   毛线的事儿终究还是让包三儿撺掇成了,当听说皇帝真的下了令,从九边收毛线的时候,包三儿自己不知道那一刻他的笑有多灿烂。灿烂的让包明武都侧目了一回,狠拍了他一巴掌问:   “这事儿和咱们又不相干,你高兴个什么劲?”   是啊,他高兴个什么劲,他半分好处都没有,要说自己是为九边的人多了几分生路,将来起义可能消弭高兴,别人怕是会以为他是疯子。所以他能说的就是:   “陛下收毛线了,那么也就是说,外头自己纺羊毛的事儿就不会犯忌讳了,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难不成你还想弄个纺线的作坊?”   这个倒是个不错的朝阳产业,就自家老三这手艺,做出来的纺线机子必定很不错,家里人手又不缺,哪怕是只操办个小作坊呢,也能挣不少的钱。   包明武眼睛都亮了,他如今家里日子是过得不错,可那么些孩子呢,一个个风一吹就该长大了,到时候嫁妆啊,聘礼啊,想想心里都发麻。所以能多个来钱的事儿他起劲的很。   可惜他刚升起的金光大道还没走出两三步,就让包三儿一个白眼给熄灭了。   “我如今好歹是官,还是京城的官,开了两个铺子就已经够显眼的了,要是连着这个也明目张胆的来,以后这衣裳还穿的安稳?”   说到这个,包明武就不服气了,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这里头的勾当?   “嗨,都说官员不得经商,可聋子都知道,这一个个,从没少了这些个出息。”   “知道是一回事儿,摆到面上又是另一回事儿,别忘了我家那食肆,陛下可常来。”   这话就像是一击绝杀,直接将包明武给打懵了!嚓,还真是,更要命的是,他哪怕不在这片当差了也知道,自家老三……身边怕是没少了陛下的人吧。想是他这样的,身边的还不一定是锦衣卫的自己人,很可能是东厂的那些番子。若是这样……还像个毛线啊!   “等等,那不对啊,既然不想办作坊,你这高兴什么劲?”   “作坊不办,家里还不能用了?别的不说,咱们三兄弟只要置办上一个,那以后毛衣还用外买?”   那你这追求可真是落差够大的呀。别人遍地开花,才换这么一个纺线机子。不过没有苹果,给颗枣也行吧。好歹是没空手。   “那机子你做?”   “我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我做。”   “那做两个吧,也别放你这里了,放我和老二家,好歹我们两家比你总宽松些。”   那也行,反正这东西真做出来了,一人有个两件衣裳的量也就差不离了,也不怎么耗费功夫,各家不缺人手的情况下,速度还是挺快的。   这边两兄弟说定了这些个事儿,那头老韩头拍着灰进了门,最近一些日子他都没在家里呆着,那金银铺子都让小七给接了手,为的不是别的,就是家里那些个杜仲树的事儿。   这会儿回来一看包明武也在,他立马上前将山里种树的事儿给絮叨了一遍。到底是三家一起的,他做了主,重要让大爷和二爷都知道知道不是。   包三儿没理这些,只留了一只耳朵听个大概,手上却忙乎起了别的,一张张的图纸被画了出来,又一张张的被划拉了下去。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攒出了一叠的废纸。   包三儿在忙什么?呵呵,就他那阁老心,能忙什么?左不过还是那些个民生的事儿呗。如今可是万历十年了,他虽然对这个时期的事儿记得不是很清楚,可大略上似乎有那么一个印象,好像近几年开始,大旱大水的事儿就要开始冒头了。   所以最近没什么精细东西要他亲自上手,有些空闲的情况下,他就琢磨了,这发大水他是没什么本事能力挽狂澜的,可这大旱……若是多了大水车这东西,是不是能稍稍起点作用?让百姓能稍微好过些?田地里能多点出息?   可大水车这东西,体量太大,他就是想干,也没那么多木头让他试验不是?所以就想着做个小的,比如花园水池里就能安放的那种,有了这个,等着哪日皇帝来往他面前那么一摆,想来皇帝看到了,肯定能联想到用处吧。   皇帝是不是会想到关键点上这个暂时不知道,不过包三儿以前埋下的种子,如今倒是发芽了,看看这京城,因为包三儿接连几年引到杜仲胶的事儿,如今多了多少树木?   “春日的京城啊,看着还真是够鲜亮的。”   包三儿今儿约了人去木场子看木料,一出门就遇上了要去外城上差的罗七,两人便结伴一同坐在包家重新改大了的三轮车上。江大胆踩轮子踩的飞快,三轮车呼呼的那么一加速,原本种植在街巷边,院子里的树木绿的像是连成了一片,一下就将刚才还说着闲话的两人吸引了过去。   包三儿看的满心欢喜,呐呐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这让罗七一下就大笑了起来,转头对着包三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取笑着说到:   “我说包三儿,你这有多久没出门了?”   “啊?”   “啊什么啊,怎么也是个大老爷们,你啊,都快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了。什么春日、鲜亮的,我和你说,咱们京城啊,如今哪哪儿都鲜亮。”   说到这个鲜亮,罗七明显有些小兴奋,带着几分八卦的对这包三儿说到:   “知道不?咱们陛下要给大皇子办册封大典了。”   大皇子?哦,皇后生的那个嫡长子?是了,那孩子也一岁多了,按照这个时候的算法,说是两岁也是合适的,自然也该是能走能说话了,可这会儿办立太子的大典?一般不是说,到了六岁才算是站住了吗?这会儿皇帝怎么就着急了?   “陛下倒是无所谓,皇后娘娘那里也没听见让人催的事儿,大臣们原本也没说一定要现在,可……”   可什么可,你这挤眉弄眼的到底想说什么?难不成是因为在大街上所以不好说?若是如此,你刚才就不会说了,可见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呢?   “宫里,听说有宫人有孕了。”   啊!这样啊!那他倒是能明白突然搞这一出为什么了,这是想从源头上,掐死后宫那些有孕后妃的野心啊。要这么算的话,皇帝到是干的挺利索。   不过这会儿宫人有孕……包三儿不期然的,脑子里就闪过了自家媳妇的脸。历史上似乎那个只当了一个月皇帝的家伙,也是十年出生的吧!那是不是这个时候有的?这就不怎么清楚了,时间上算应该差不离。要是这么的……是别人取代了王氏,还是历史自有惯性?   包三儿小小的回忆了一下皇帝的子嗣数量,好像这家伙生的还不少?更绝的是,他生的奇葩还挺多?好像还有拿了娶亲的银子然后死不成亲的?算了,宫里的事儿他想那么多干嘛。就皇帝这岁数,他就是有野心那也轮不到混从龙之功的那天,管他谁是谁呢。   心里过了那么一遍乱七八糟的事儿,包三儿砸吧一下嘴,就将飞出去的思绪线头给扯了回来,接上了前头的话。   “哦,那陛下倒是干脆。不过这你激动个什么劲?”   “这不是说鲜亮吗?有了这么一个大事儿,你说,京城能鲜亮成什么样?不但是各种布置会多起来,就是人怕也不会少了去,你想啊,咱们□□上国册封太子,那些藩国是不是该派人来上贡贺喜?各地封疆大吏是不是该送点祥瑞,以示天人同喜?还有……”   还有什么还有,你怎么就只看到好的地方呢?   “这么大的事儿要办下来,那银子怕是要花销不少吧。”   “那肯定的。”   “那你说,咱们陛下要是心疼银子了,会怎么办?”   罗七突然不想说话了!这能怎么办?以前的例子不就在那儿摆着吗?为了皇后养胎能多吃点补品,皇帝都能干出差二十四衙门账的事儿来,那这太子册封……   “不会吧。”   “呵呵,我看,这是很会。还有,这要是番邦来人多了,那京城的治安……想想那些高产种子,陛下可一直没忘了搜罗,你说他会不会想着接着这个机会再搂上一回?”   不能再说了,在这么说下去,锦衣卫也好,东厂也罢,怕是累死都未必能做完了。   罗七看向包三儿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恳求,等着余光瞄到大街拐角的一颗大树时,更是哆嗦着手指,点了点那树,笑的十分难看的说:   “这,这树多了确实挺好啊!那什么,马上就清明了,你说咱们是不是又该种树了?上回你不还说,北面树种多了寒风都能少一截嘛,我觉得挺有理的。要不咱们发动发动?”   发动?是想借着这个借口逃点差事吧。这可不由咱们说,这要找你干活,你可没处逃去。不过种树种的多……这个可以有。   “我是一定会的,只是你嘛,看情况吧。”   这话就戳心了啊!好歹是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啊! 第147章 番茄红了   罗七看到了什么手都哆嗦了?包三儿一边不走心的搭话一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眼睛也是一凝,心提了起来。   那树后蹲着的人……若是他没眼瞎,似乎是北镇抚司里的暗探吧!对,应该是他,那嘴角上的红痣一般人可没有啊!跟个媒婆似的。这人……早先到他这里来过,为的是定制一些飞檐走壁的东西,据说业绩相当不错,属于暗探中的顶尖好手。   这样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这旁人不怎么会注意的地方,还穿了一声力巴的衣裳,用毡帽遮住了半边脸,这能是干嘛?铁定又是盯上了什么人家。而这样的人都放出来了,那先头他们说的那些话……   包三儿和罗七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那种又来了的眼神,一时没了说话的心气。直到江大胆将车子骑出了内外城衔接的城墙,包三儿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低声说道:   “早先我让人寻了个有温泉的地方,买了块地基,盖了几间土房,在里头种了些东西,也不知道这会儿长得怎么样了,想着这几日去看看,七哥,你呢?最近可有忙乎的事儿?这会儿正是开春,乡下春耕都来不及,没什么人往城里来,你们应该也挺闲吧。”   虽然明知道真来事儿了,忙的人手不够了,躲哪儿都没用,可这人啊,就是这么个劣根性,只要没临到头上,就总想试着挣扎一二。再不济那也能算是提前休假了不是。   “我倒是没什么事儿,不过从去年开始就没休过,每每到沐休日都在帮人顶班,这会儿要是想挪出几日往外走走亲戚,应该也是能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罗七其实心里并没能躲过去的希望。   他们就是猜到了又能如何?谁知道上头什么时候点人干事儿?别正好他们外头忙完了回来,这里直接接上,那这可就有意思了。   不,其实还是能挣扎一下的。   “那要不跟我去看看我种的东西?那可是咱们这儿没有的,真要是好,往宫里一送,许是还能得些赏赐呢。”   新鲜东西?是土豆那样的?你又寻着好东西了?   “也不能这么说,算不得主粮,也就是能做个菜,当个果子吃。”   哦,那还好,还以为你神农转世,掐一个是一个,全是好货呢。嗯?不对啊,若是这样,那这新东西怕是重要性不够强啊!皇帝能愿意听你说这个?   “再不强,只要味道够好,东西够稀罕,那想来陛下肯定也会想着多种点吧,连着羊毛布都能用来赏赐,那种在花盆里,又能看,又能吃的不也能这么干?”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咱们抢先一步,用这个东西去接下个差事?要是这么操作,倒还真是个法子,只要有了差事,还是皇帝亲自嘱咐的,那后头再有什么忙乎的,应该也轮不上了对吧!   “那要不我跟你去瞧瞧?”   就这么说定了,今儿我去木场看木料,你呢去交接一下差事,请个休假,然后明儿咱们一起出门。   包三儿利索的安排好了今明两天的事儿,将罗七送到他上差的地方,一身轻松的坐在车上,由江大胆载着去了木场。   听了个全场的江大胆瞧着离了外城,周围也没了别人,忍不住转头问包三儿:   “三爷,您倒是脑子快,帮着罗大人寻了偷懒的法子,可咱们自家的大爷可怎么办?”   嘿,你小子,胳膊肘倒是歪的挺顺溜,不过,知道顾着自家,是个好伙计。   “我能这么大方,那自然是有缘故的。”   这城外没什么人,包三儿也没官家体面需要顾及,索性起身往前头挪了挪,坐在了离着江大胆最近的边角位置上,一脸面授机宜的说到:   “你忘了,咱们家大爷在哪儿上差了?”   “经历司啊。”   “对喽,经历司,你什么时候见过经历司的锦衣卫去干抄家的力气活儿了?最多就是跟着去盘个账,清点些东西。这活计分润不少,事儿却轻松,你说,为啥要躲?”   是哦,锦衣卫和锦衣卫也是有区别的,干力气活儿的和拿笔的那不是一个档次啊!   江大胆立马想明白了,偷着笑道:   “要这么说的话,大爷那边怕是还求不得呢。”   可不就是这么说嘛。所以啊,就别想着去当这个好人了,那是在断人财路。   “离着咱们那土房子还有多远?”   “咦,不是说去木场吗?”   “是一条路上不?”   “是啊!顺着木场过去就是了。就在前头,离着咱们家庄子不到2里地,平日都是庄头去看顾的,翻过个小山坡就是。”   “那就先去那边,看看情况,回来再去木场。”   怎么突然就变了?刚才还说明儿和罗七一起去呢。不过包三儿是东家,他说什么是什么,所以江大胆不过是一个搁楞,立马就听话的换了个方向。   确实不远,不过是擦着村子,沿着官道,往东在多走了半个时辰,远远的就能看见一片林子了。别处此时还只是略带嫩绿,那边却满山都是浓绿的颜色,只是这一眼,包三儿就知道,那地热的范围怕是不小。   “这山上买宅基地的人多不多?”   “多,周围好几个别庄呢,都是城里勋贵人家的,若非咱们家那个泉眼是刚发现的,又正好当时老韩叔在,当场买了下来,这地方怕是轮不到咱们。”   “我想也是,咱们小门小户的,真和人抢起来,哪有那本事拿到手。”   “三爷,车子上不去了,咱们得从那边走上去。”   三轮车来到了山脚下,江大胆下车推着车就往一边的木棚子去。边走边指着青石山道边的某处小径指了指。   那路一看就是平日没人走动的,杂树乱石成堆,包三儿走上前,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地面。很好,这地面确实不怎么冰手,看来他预计的对,这山里的地热范围很是不小。   不小好啊,不小就不用担心自家那豆腐干一样的地方被人眼红了。   江大胆停好了车,快步过来领着包三儿就往小路上去,边走边说到:   “别看这里偏,东西房舍却十分齐备,像是刚才那棚子,就是专门给上山的人放置车架的,若是从青石山路走上去,三百来步的地方还有个石亭供人休息呢。”   走三百步就让人休息?这是给女眷准备的吧。你别说,这地方冬日带着家人过来郊游洗温泉,还真是挺惬意的。   包三儿嘀咕了几句,想到自家媳妇,还有孩子,不免也跟着有些心动,随口问道:   “咱们家那屋子呢?要走上去多少步?”   “那可就远了,从这上去约莫四百多步,到一处山崖边再朝上走三百多步,然后再翻过一个小山脊,朝下走一二百步,这才算是到了咱们家的地方。”   这么多嘛?听着还要翻山越岭?若是那样,自家那些女眷可就别想来了,大冬天的一个滑脚摔下去可不得了。   “那咱们得赶紧了,不然晚了,回去怕是又得住到驿站了。”   江大胆一听这话,忙不迭的就加快了脚步。人还特别机灵的转过来想拉包三儿一把,给他借借力。不想才转身,就见包三儿脚步轻盈,走的很是顺畅。不由又讪讪的笑了起来。   “三爷,您这身子骨可真好,看着都不像是不出门的人。”   若是不说后头半句,那说的多好听?可惜,也不知道包三儿是什么命,招来的人那嘴巴子永远都不怎么机灵。听得包三儿都想翻白眼。   “我是不出门,可我平日打拳,练武,虽说和老大他们不能比,可走点路还是成的。”   别说的他像个闺秀成不?这些人,怎么就不懂宅男的优点了。像他这样有家有业,有才有身份的,不出去招蜂引蝶,放浪形骸有多难得?世纪好男人都能评一个了。   “是是是,三爷本事还是不小的。”   “赶紧走,别废话了。”   “唉。”   那屋子真的是不算远,特别是两个人腿脚都不错的情况下,不等开始喘粗气呢,这地方就到了。   包家那不到两亩的宅基地里盖的屋子确实不怎么样,泥胚墙,茅草顶,若非收拾的齐整,屋子盖的也高大,院子也围拢的十分像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山里贫民人家的宅子呢,十分的不起眼。   可等着推开门,到了屋子里头……什么起不起眼的,那都没有这一拢拢地里泛着红色的果子亮眼。   “这番茄真的成了呀。”   说话间包三儿的喜色那是这都遮不住,急不可耐的摘了一个果子下来,擦都不擦,就往嘴里塞。   “三爷,这果子。”   “放心,能吃,嗯,好吃,慢慢的酸甜味。”   包三儿这会儿整个就是个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样,等着一个果子进了肚子,那股子兴奋才缓了过来。绕着这些个番茄看了好几遍,然后一挥手,领着江大胆走了出去。   “走吧。”   “这就走?”   “嗯,看过了,知道能摘了就成。明儿你提醒我,要带上些花盆,再带上些竹筐什么的。对了,提醒我让罗七也骑着他家的车来。帮他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用用他家的车,帮我运送东西,也算是让他还上人情了。”   这人情,还能这么算?怎么感觉你这就是故意的呢? 第148章 番茄炒蛋   去木场挑木头很顺利,第二天带着罗七去摘番茄也很顺利,但更顺利的是一盘久违了的番茄炒蛋。包三儿亲自上手做的,真是没想到,虽然有些手生,可他居然做出了以前的味道!真是,真是太让人怀念了。   “这,这果子居然还能这么吃?”   老崔头打从十岁入宫,就在厨房干活儿,做了一辈子的饭,他从没想过,这曾经被叫做狼桃的东西,居然还能做菜?还是这样美味的菜?若是这都能做菜,那以往他们这些厨子到底是浪费了多少东西?   想想眼睛都直了好不!宫里那可是从来就没少过各种奇奇怪怪的植物!   “不都说这东西有毒嘛,毒呢?”   是啊,毒呢?边上其他几个当厨子的太监眼神也有些茫然。太颠覆他们认知了,合着他们这些人全是瞎子傻子啊!   他们是不是瞎包三儿不在意,他这会儿正往嘴里塞番茄炒蛋呢,每一口下去,都感觉心潮澎湃的很,眼睛都带上了几分微微的湿意。   “唉,你给我剩点,吃那么快干嘛。”   这会儿罗七自然也是在的,毕竟帮着干了一上午的活儿对吧,辣么好吃的果子,不亲口尝尝做成菜是个什么味儿那岂不是亏了?   只是一口,罗七就竖起了拇指,这果子送到宫里,包三儿这小子,又要立功了,虽然这样的功劳在朝臣们眼里很是不起眼,就是个果子对吧!可在皇帝眼里呢?那就不一样了。连吃个好吃稀罕的果子都记得皇帝,这得有多忠心?   什么?献媚?佞臣?呵呵,他们是锦衣卫,干的就是皇帝鹰犬的活儿,献媚那才是他们的本职。   所以罗七对包三儿这趟的事儿那是相当的看好不说,还隐隐有了几分羡慕。   “说起来,你小子,近几年的运势真是了不得。你也就不是内官,不然这会儿怕是东厂督主都要给你让位了。”   嘿,小子唉,这里可有不少内官出身的老头,你这是找打呢吧。看看,一圈老头的眼神都扫过来了,还特别的严肃,看的罗七立马就拱手开始讨饶。   “诸位,诸位大爷,是罗七的不是,说顺溜嘴了啊。”   老头们也不好和这么一个孩子较真,看着他讨饶的快,撇撇嘴就揭过了这事儿。不过该提醒的却没漏。   “小心些,那张鲸可不是什么慈善人。”   张鲸?是那个绊倒了冯保的那家伙?那确实不是什么良善人,不过宫里的人……想过的好,活得久的,良善这品质还真没法子有。所以只要和他们关系不大,管他慈善不慈善呢。   当然了,老头们是好意,这情得接,所以包三儿立马点了点罗七表态。   “咱们锦衣卫和东厂属于相互监督的关系,以后能少扯几句就少扯几句,免得多事儿。”   “对对对,是我大意了,咱们不说这个,说这果子,那什么,三儿,这怎么叫番茄?我瞅着和茄子也不像啊,倒是和柿子看着像是表亲。”   呵呵,这还有给果子攀亲戚的?你这转弯转的可真是够机灵的,迪士尼都快装不下你了。   “那要不叫西红柿?反正就那么一个名字,随便喊喊的事儿。”   “问陛下,这样的事儿问陛下那是再不会出错的。”   果然,锦衣卫就是锦衣卫,在拍马屁这事儿上,相当的业务熟练。包三儿当场就笑出了声,一边点头一边点赞道:   “是个法子,你倒是机灵。”   包三儿觉得罗七机灵,边上一样在品尝这新菜的几个老头一样也觉得罗七机灵,这或许也是另类的人与群分?毕竟这里坐着的,没有一个是走正轨科举,玩清流人设的是吧。   包三儿是个谨慎人,他知道自己厨艺其实并不好,所以在做了一次番茄炒蛋之后,就将这道菜的几个小窍门告诉了老崔头,然后由老崔头反复试菜,直到做的比包三儿更好了,这才去寻了王安,引了张诚过来,让他先试吃一回。   送果子和送别的不一样,入口的东西,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否则一个不好,全家甚至全族的脑袋都得不保喽。   试吃的张诚自打跟着皇帝,就没少过这样的事儿,包三儿这边一喊,王安这小子那么一说,他立马就明白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对于包三儿,张诚还是很信任的,所以过来后也没搞什么复杂的验证手段,只让老崔头做了个菜,亲口试吃了起来。   “嗯?确实很不错,包明成,你小子可以啊!这是又该得赏了。”   原以为不过是吃个稀奇,逗皇帝一乐的事儿,不想才入口,就感觉一阵的惊喜。老崔头是个什么手艺他还能不知道?要真手艺不凡,也不会边缘化的到宫外的地方当厨子了。可就这么一个凑合型的厨子,做出来的菜却能让他这个跟着皇帝吃惯了好货的人都眼前一亮,这说明啥?说明这果子确实了得啊!那还等什么?不赶紧的献上去讨个好,那不是白费了这一顿的机缘?   张诚是个果决的,当下也顾不得桌子上包三儿特意给他准备的好菜了。屏息都等了一刻钟,确定肯定没有问题。立马伸手让跟着的王安亲手将桌子上剩余的番茄都取了过来,一一验看,确认果皮无损,个个完好,这才装到了他反复检查过的食盒里。   “行了,包大人,杂家这就回去了,你啊,就等着好消息吧。”   说完,张诚还冲着老崔头招了招手,略带几分笑意的调侃道:   “你个老家伙,老了老了,不想倒是又有了回宫里伺候皇上的机会,福分不小哦。”   “都是托了您的福了,不然这样的好事儿那里有老奴的份呢。”   是的,老崔头那一手炒菜的本事没白练,他也得跟着进宫一趟,虽然按照规矩,他这样的即使进去了,也没有做菜给皇帝吃的份,就是个在厨房给御厨当示范的。可出来了还能再回去,这事儿本身就很不容易,是难得的荣耀。   传出去,以后各处的内侍见着他都得扬起几分笑给个脸面。再那群已经出来的老宦官中间,更是拔份。所以老崔头对这事儿那也是相当的上心。   人嘛,活的不就是那么一张脸嘛,更不用说像是他这样无儿无女无牵挂的了,在吃喝不愁的情况下,这脸面自然越发的看重些。   为此,老崔头那真是不知道怎么感激包三儿才好了,其他那些和他一样在包家当厨子的更是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这老崔头,真是让他赶上了。”   “有一就有二,下次许是还有机会的。”   “若是做面食,那怎么也轮不到他,也就是粘了那果子的福了。”   “这日子过得,真是有滋味。”   “可不是,我还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着了呢,不想越活越有劲了。”   说酸话归说酸话,为老崔头的高兴的心却不作假。说到后头一个个的笑容比谁都灿烂些。   看着这群老头这样,包三儿笑了笑没说话,转身招呼人去收拾番茄了,家里有了,给宫里的也送去了,那剩下的就该给两个兄弟家分上一些了,这样的新鲜东西,便是大人不贪嘴呢,给孩子吃也是好的,这会儿可是开春,最是缺果子的时候。   包三儿这里果子送出去,这事儿就算是了了,可宫里这会儿却热闹上了。不说御膳房里那些个厨子们怎么龇牙咧嘴的看稀奇,就是皇帝尝了一口生果子,也被惊着了。   “这居然是那种说有毒的狼桃?还是酸甜味儿的?怎么可能这么好吃?”   谁能想到啊,咱们这皇帝抄起家来一波波的上,狠厉果决的一塌糊涂,可口味上确实个爱吃酸甜的呢,这反差萌厉害的,一般人都不敢信。这也是为啥张诚一尝觉得好,立马二话不说就想着带回来的缘故。顺口呀!   “可不就是这个嘛,奴婢听说包明成那小子说要敬上的是这个,都吓坏了,还是他当着奴婢的面尝了,看着人好好的,这才信了。这一尝,哎哟,陛下唉,这果子不知道顶了别的多少去,实在是美味的很。而且还能做菜,你说多稀罕啊!”   皇帝听着猛点头,确实稀罕,这样顺口的平日可不多见,更不用说还是这个时候了,那真是一口下去,精神头都上来了。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要这么说,咱们以往岂不是白白的浪费了好些?”   都说奴似主人型,看看,从皇帝这言语你就看出端倪了吧。和那些出宫的老太监们都是一个调调呀。可见这皇帝的影响里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你精神头一好就想这个……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些。   “要这么说也是,不过好在以后不会浪费了,奴婢记得这东西咱们宫里也是有的,让人趁着节气正好种上些,没几个月立马就能吃了,到时候还不定能省下多少开销呢。”   哈哈,这能省多少!你这是存心的吧!看,皇帝都笑了。   “那才多少东西,还省开销?得了吧,能不浪费就是好事儿。对了,那菜呢?”   “正做着呢,一会儿就能敬上来。”   “让他们赶紧,对了,多做几分,太后那里,皇后那里也送些过去。”   “喏。”   宫里主子都吃?不用说了,接下来番茄必定得火上一把了。 第149章 妙用海盗   宫里皇帝的欢喜包三儿心里有数,毕竟这东西在后世那可是家常菜中的家常菜,这说明啥?受众广啊!所以他半点没有送了东西进宫该有的急切和期盼,只开心的招待着吃番茄吃着好,领了一家子过来的两个兄弟。   “觉得不够吃,路过来说一声就是了,我能不给你们送去?都是自家人,哪用得着这样寻上门来。”   包三儿伸手在侄子侄女脑袋上一个个的揉过去,收获一叠声的问好,听着心下十分的欢喜。连着做了一半的活计都丢到了脑后。   “等不及了呗,你是不知道这几个孩子有多闹腾。反正这些孩子也多日没一处玩闹了,索性便带来热闹热闹。”   说是热闹热闹,可等着一群人到了内院,包明武还是将孩子们哄着赶到了一处,自己则拉着包明威和包三儿三个人坐在了堂屋里,说起了话。   “这才刚开春,城外就热闹上了,特别是皇庄那边,日日有人过去。”   “去皇庄?干什么?”   包三儿听得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会儿什么时候?春耕唉,这会儿去地里看什么?看怎么翻土吗?   “为了土豆呗,还能是什么。”   “土豆?这东西这会儿种下去,怎么也要到夏天才能有收获,他们这会儿就惦记那些种子了?也不怕咱们陛下盯上。就咱们陛下的性子,没个一二年,将皇庄都种满,攒出一个省的种子来,怕是不会放开给他们的。”   听到是土豆,包三儿都想笑,这些人该不是想从皇庄里偷点种子出来吧?要真是这样,那怕是家里爵位都有危险了,咱们这陛下,对一切盯上他钱袋子的事儿都深恶痛绝的很,绝对会下狠手的。   “问陛下要种子?呵呵,那你可就小看他们了。别看这些勋贵如今看着不成器,可要真发动起来,那本事,依然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包明武一听包三儿这话就开始笑,说话时更是挤眉弄眼的,一看就是很有问题。这下好了,包三儿的兴趣起来了不说,就是边上啃着番茄当旁听的包明威也好奇上了,探着身子就问:   “这话怎么说的?我听着这意思,他弄到种子了?不能吧,就是陛下,又是让商户去买,又是让锦衣卫去收,各种法子试了,也没弄回来多少呀,他们……出了什么天外飞仙的招了?”   “天外飞仙?你别说,他们那些招啊,用这个词形容还真的挺贴切。”   真有这么玄乎?包三儿瞬间好像听到了八卦到来的声音,赶忙一脸殷勤的开始给包明武泡茶端水,一边的包明威更夸张,凳子都拖了过来,用那双还沾着番茄汁的手,飞速的给包明武开始敲腿,把包明武给恶心的,差点没一脚踹出去。   “躲远点,看看你这手?也是当爹的人了,怎么什么恶心招都往外使呢。”   得,马屁拍马脚上了!包明威讪讪的接过一边小厮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可再不满,那凳子却没弄回去,耳朵也依然竖的高高的。   包明武享受了一把弟弟们的殷勤,又借机摆了一回大哥的威风,心下满足了,这嘴巴也就松了。   “这些勋贵的祖上那都是武将出身,如今朝廷上下虽然文官更吃香,可真办起那些个……啊,那什么的事儿,歪招还就得他们这样的来。”   歪招?这个方向说的包三儿心里就是一动。偷?抢?骗?不是吧,他们那儿来的那么长的手往南面那样的地方去?难道是张家也出手了?还是走了沐家那边的私人关系?应该不会,张家打南面那是多少年前了,关系不可能保留到现在,沐家虽然是南面的坐地户,可那么多土司围着呢,光是和他们玩就能耗费九成的精力,能空出手给这些老交情干这事儿?   “赶紧说,到底用的什么法子。”   “哈哈,你们再是想不到,他们居然通过金陵那边的老勋贵,去联络了江南的海商,并通过他们,搭上了南面的海盗,哈哈。”   海盗?娘唉,这可真是个大新闻!   确实是大新闻,万历皇帝听说的时候,刚咬了一口的番茄都掉了。眼睛看着殿外,眼神都快直了。只是他反应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朕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伴伴,你说,朕要是让人去说,只要给朝廷送来十船土豆种子,就招安给他们封官,这些人会不会拼命?”   会不会拼命?那是一定的,因为这会儿鼎鼎有名的那些明末海盗们还没上场呢,郑成功他爷爷才刚出生,离着被称为“开台”第一人的颜思齐出生也还有7年,这会儿的海盗啊……很多都是早年跟着小本子家的浪人一起,混个“倭寇”凶名,被戚继光打残了,无路可走流落到小本子及马尼拉周围的穷苦人的后代。   这样的人对于认祖归宗,对于落叶归根有多期盼那真是……想都能想的到,毕竟如今的大明,那还是□□上国对吧!是周围种花文化圈的老大对吧!血脉里的骄傲让他们看不上周围那些小国,能有机会回来,怎么可能不拼命。   皇帝虽然对这些人不怎么了解,可他作为中央大国的天下之主,这份自信却没表错。最起码周围的人那是绝对认可的。   “哎呦,这,这要是传出去,陛下,别说是这些个凶悍的像是个蛮子一般的人了,就是流落在外的庄稼汉子怕是也敢搏一搏了。这是多大的恩典啊!不但是不计较他们以往的罪过,还给了衣锦荣归的机会,陛下恩德比天都高。”   是不是比天高这个见仁见智,可这法子那是真没错,皇帝啊,那是一下子开窍了,从勋贵人家这说不得的猥琐手段里看到了自己干没本买卖的大机会了。   大明的皇帝性子奇葩是出了名的,想想那个封自己当大将军的伯爷爷,想想他当道士当的皇帝都快不想干的亲爷爷,皇帝想搞一波海盗头子的角色扮演……那算是个事儿?   “去去去,赶紧的,将刘守有给朕喊来,对了,那几个挺有想法的勋贵也找来,哈哈,这么好一个发财的机会,居然敢不通知朕?难不成想吃独食?美不死他们。”   不,他们这会儿一点都不美,知道自己操作的太着急,露了痕迹,这帮子人早就慌了,等着听到内官上门,说皇帝召见,那更是一个个哭丧着脸,往家门口去的时候,就差没抱着门柱子嚎几句祖宗了。   “娘唉,这可怎么好啊,儿子怕是要回不来了……”   “爹啊,要不您去吧,儿子我脚都软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就说这事儿不能干,不能干,看看,这下出岔子了吧……”   “都是老孙家那个憨货,急吼吼的往皇庄里去看什么?想知道怎么种的,暗地里塞点银子,不一样能让人说出来?就是找了来亲自教,又能多给多少?这下好了,全漏了。爷就不该心软,带上这样的蠢材……”   “没事儿,不就是陛下召见嘛,爷们一年不知道见陛下多少回呢,交情在这里摆着,能出什么事儿?”   你要是说这话的时候,那脸色不是白的和鬼一样,爷也就信了!   才传人的几个内侍见着这花样不一,应对奇葩的勋贵家主们,心里的吐槽都快成河了,面上却半点不敢露,没法子,皇帝喊人的时候那激动地小嗓门他们还留在脑子里晃悠呢,明显心情很不错啊,而且很大可能还会用上这几个,你说他们敢这时候坏了皇帝的事儿?   连哄带骗,连吓带拉,反正是什么招都使了,这才顺利的将一干人等都带回了宫里。   要说这帮子纨绔那也是绝了,在家的时候表现的那个怂啊!可等着到了宫里,看着皇帝的笑脸,听着皇帝一脸八卦,用十分感兴趣的语调问起事儿的时候……   哎呦,那立马就不一样了唉!一个个就和打了鸡血一样,眼睛放光,一张嘴,各种自我吹捧全出来。   怎么变得这么快?呵呵,这年头想当个合格的、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都能顺溜的把家顶起来的纨绔,那也是要有点水平的。比如这察言观色上,他们的水平就都很不赖。   他们是看出来了,他们干的这么些个事儿啊,皇帝半点没降罪的意思,相反还从中看到了更大的利益!那这事儿就好办了嘛,自家皇帝是个什么性子他们能不知道?只要利益够大,让皇帝挣钱挣高兴了,那就什么事儿都没了。一个不好,不定还能让自家重新“简在帝心”一回,这事儿能不干?   既然能干,而且还是个机会,那这事儿就有讲究了。   先得说一下他们怎么会想到去干这事儿的!这个简单,不就是想要为陛下分忧嘛,他们可是与国同休的勋贵,铁铁的保皇党啊!那自然是该想陛下所想,急陛下所急对吧!   然后呢,就该摆各种困难了!这什么联系人不容易啊,这什么海商不识趣不愿意帮忙啊,这什么好容易通过各种法子拿捏了一二人,又遇上了海盗不讲理啊等等,反正三天的难度得说成九天的,若非怕露馅惹恼了皇帝,他们都恨不得说出个九九八十一难来。   等着说完了联系人的难处,再说到海盗怎么办的,这个事儿就该用春秋笔法了,毕竟这有点上不得台面对吧!至于他们从中花费的银子,那更是要大说特说,不说消耗大,怎么能显出他们的拳拳之心?   他们对皇帝知之深深,可同样的皇帝对他们也一样知根知底,谁是个什么货色,不用锦衣卫他心里都清楚的很,毕竟他可是长出宫晃悠的,又有武清侯那样的舅舅家帮着当眼睛耳朵,还有张阁老那样一个不藏私的先生,什么不知道?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打着折的在听,那些个吹嘘的全当他们说书了。等着他们说完,确定了那些海盗还挺有用,一挥手,这群不着调的就又被立马送出了宫。   什么?用他们?呵呵,这个先等等吧,他先安排安排,看看锦衣卫有什么法子再说。免得一个不好,让这些不中用的坏了他的大计划。   “刘守有,你可听明白了?”   “陛下,臣挺全乎了,也挺出端倪了,那些海盗……用好了是个不错的好棋。您看,锦衣卫给出几个低等武官的职位……”   “你是锦衣卫指挥使,这事儿你做主就成,朕就一个要求。在南面寻个大些岛,建立一个据点,用海盗当掩护,给朕死死的盯着那些藩国。有什么好东西,半点也没漏下。你可记住了?”   明白,都这么说了怎么可能不明白,陛下这是想彻底将这些小国当自家的仓库了吧。   “臣明白了,也记下了,只是陛下,这些人到底都是好勇斗狠的桀骜之辈,用起来许是不会那么顺手,为了以防万一,这水师……”   “这些个朕另外会安排,你就不用上心了。”   “是臣多嘴了,陛下圣明烛照,自是心里有数的。”   有数?他这会儿心里数的全是别人家库房的家底呢,有数。不过这消息若是包三儿知道了那铁定会乐呵的。因为这么一来,第一,弯弯许是会提前归国了。第二,知道了海盗和海商的勾结,那郑和下西洋的海图……怕是藏不住,要事发了呀。第三,有了水师,那大明对周围国家的威慑力又会增加多少?这会让大明无敌舰队的阴影可还没散呢。还有第四……   第四就别说了,反正连锁反应下来,这个大明啊,生机怕是又要增加不少了。最起码有了这些眼睛,当国内粮食不够吃的时候,看着南洋那边一年三熟,到处堆得快腐烂的稻米能没点想法?   哦,对了,有了这么一出,想来这以后南洋那边的汉人日子也该好过些了吧,毕竟后头有撑腰杆子的人了呀,还有那郑芝龙,李旦,颜思齐,南海的海面上还有他们称霸的土壤?这可真是不好说喽。 第150章 清查免税   皇帝的钱总是感觉不够用,特别是在琢磨南面藩国家底的时候,那更是觉得自己挺穷的。你看这想要在海上弄个岛,怎么也要划出点钱来,弄点基建吧?不用三通一平,搞点能住人的房子,运过去点粮食这总是要的吧!就是让出去的人自己想法子呢,那实际东西没有,犒赏也该有的是不是?   那要给多少呢?去监视那么多个小国,人少了能顶用?人少了你能保证那些海盗不会反复?卖了你?所以怎么也得去个小一百人。那么问题来了,自家这一百人的开销,加上收买海盗的花销,这银子少了去?   而且这还是小头,想要收拾整顿水师这才是大头。而且还是刚发现的,国家边防的大漏洞。   “早些年打倭寇的时候,那水师不还挺有用?怎么这才停了几年啊!一个个的,船居然都不能用了?水师的人都吃什么了?”   “陛下,户部就给了这么多钱,九边军费本就抛费硕大,顾着了这一头,那另一头……自是少给了些,底下的人有久无战事痞赖了几分,这才……”   这是兵部的,一听说是问水师他立马就知道不好,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那真是一年能给四成银子就不错了,听说水师那边的兵丁平日都靠着打鱼混日子呢。   唉,你说怎么就这么寸呢,前任在的时候什么事儿都没有,到了他手上……皇帝怎么就想到他们了?太倒霉了。   “朕不想听这些借口,没做好就是没做好,没什么可说的。现在的问题是,赶紧的,将这事儿抓起来,该修修,该练练,再不能有半点松懈。”   “陛下,这……莫不是有这么战事?周围……可多是不征之国啊。”   能干上兵部尚书的,哪怕是文人出身呢,那脑子在武事上也是有几分敏感度的。一听皇帝的口气,他心都提起来了。这要真打起来……战胜了还好,有个闪失那倒霉的绝对有自己一个,想想嘉靖年间为了一个倭寇倒霉了多少兵部的官吧,那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忐忑,皇帝才让他吓一跳呢,他不过是盯着钱财罢了,怎么就说到打仗了?这事儿是随便能开的?   “什么征不征的,朕说了要打仗了吗?啊?这么耗钱的事儿,朕比谁都不想干,可再不想干,有时候该动还是得动啊!别的不说,你就说那土豆的种子,那些藩国怎么干的你不知道?再不给点颜色看看,他们都快跳到朕的脑袋上来了。”   咦,是为了这个?那这个就没问题了,反正钱也不是他出,弄好了也是增加了他们兵部的实力,他自然是要支持的。   “若是如此,陛下确实该动一动,最好南北的水师都收拾妥当了,上下迅游一二。免得有了这么个出头的,其他人跟着有样学样。”   在维持□□上国的体面和威严的问题上,这些文官还是很讲究的,不然后来也不至于支持皇帝打了那三大征。   “现在的问题是,银子,银子,知道不?南北水师都收拾,那得花多少钱?”   “陛下,近两年您这……要不您先出点?”   上下五千年,这样爱敛财的皇帝真的不多见,老朱家这么有钱的皇帝也一样少有,所以兵部尚书第一时间就先琢磨上了从皇帝的手里扣钱。   哎呦喂,这可真是捅了大篓子了!皇帝的眼睛都快瞪圆了。   “你们自己不作为,白白的耗费了那么好的底子,这会儿居然还有脸问朕要钱?”   “这,这,陛下,臣和您说句实在话,那么一大笔钱,若是臣去问户部,怕是会被打出来。”   这谁啊!哪家养出来的憨子?你这话不是摆明了皇帝比户部的人好欺负?你这官还想不想干了?   不,人家想干着呢,就是因为想干的长久,所以才犯了毛病。这个朝代的特色呀,党争无处不在,同僚之间下绊子很容易就被搞走,可反过来对着皇帝使脾气呢?嘿,一个不好还能换个犯颜直谏的清流名声,让同僚给你数个拇指,你说这选择题怎么做?   他选择题做的很清晰明白,事儿也确实如他所想,出了宫门户部上下都给了大大的笑脸,觉得他仗义,可皇帝差点被恶心的气傻了。   你们让皇帝恶心?嘿,那皇帝也不会对你们客气,抬眼看看一边的屏风上的各种痹症,皇帝冷笑了几声,让张诚唤了几个人来,然后出绝招了。   皇帝是怎么干的呢?他很痛快的下了个令,说是各地反应,地方上很有些人强势争夺平民的田地,并偷税漏税,为国家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所以他将派遣东厂和锦衣卫详查各地。   这个民心下的,朝中大臣们一时很有些莫不着头脑啊,哪怕是知道皇帝最近想搂钱的几个,也只觉得皇帝该不是想用这里有抓几个名声不好的乡绅什么的,给水师弄点经费?   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并没有阻止。可这一个没阻止通过,哈哈,后头的事儿就有意思了。因为锦衣卫也好,东厂也罢,他们下去查的是举人以上的读书人无限制收取附田的事儿啊!   你说,这一个锅盖那么猛的一下掀开会是个什么结果?反正各地的读书人都快哭了!想说锦衣卫和东厂迫害读书人?不成啊,人家如今可有条理,可有脑子了,一上来就先将朝廷规定的,可以免税的田亩数额贴了个满大街都是。然后查一家,就将这一家的田地数目往外宣告,然后宣讲一下,因为少了这么多田税,以至于国用不足,杂税添加的后果。这么一来你说,他们能说啥?百姓看着他们眼神都不对了好不。   毕竟能拉上关系附田的是少数,穷苦的税都交不起的人家才是大多数,就是已经附田的,那不是锦衣卫他们还说了国家规定的田税吗,这国家规定和地方上收的可从来都没一致过,地方上往上不知道添了几成,这么一来他们还能觉得自己是占便宜了?啐一口觉得被骗了还差不多。   所以啊,借着这个事儿,皇帝几乎是刮地皮一般,光是各地的罚款就罚出了三四个水师重建的银子来。若是加上某些确实有巧取豪夺犯罪事实的人家被直接抓起来抄家的那些;难得干点正义之事的锦衣卫们,在百姓感激中帮着主持公道清理的一些官商勾结的大案;领着帮忙的卫所兵丁们清理的山匪山寨……哎呦喂,那真是,国库从没有这么富裕过呀。比张阁老积攒了几年的家底都厚实。   那皇帝这么干,下头就没反对的声音?有肯定是有的,可谁让这一次皇帝干得挺心慈手软呢,除了那些犯事儿的,寻常读书人家只罚了这些人多附田部分十年的税赋,没让这些人破家,功名上也只是全部降一级,没灭了他们上进的希望。官宦人家还特意放宽了五成附田数来统计,也没牵扯到他们当官的子弟。   这么一来……就皇帝以往的抄家名声,皇帝都这么给你们脸了,你们要是再闹事儿,那可就是你们自己不想好了。在百姓中名声已经被毁了一遭的情况下,再出手那很难吗?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若是逼得没退路了吧,那勇气是说来就来,可这要是余地挺大的,还有胡萝卜在前头勾着,那这勇气……想想那头皮痒,水太凉的典故,就该知道他们会怎么选了。反正除了吵吵些,其他什么乱子都没起,这事儿就利索的办好了。   这事儿顺利的程度,皇帝很是诧异,他原本就是一时气不过,等着人派出去,多少也有些忐忑,总觉得怕是会闹出什么乱子,到时候怕是要挨先生和老娘的骂,可又不好出尔反尔,毁了自己金口玉言的人设,这才后头追了人去,让锦衣卫动作别太过火,留点余地什么的。   不想就因为这样,这事儿愣是变成了这么一个样子,他坐在殿阁里反复琢磨,怎么都没琢磨明白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变的。   他没琢磨明白,听到消息的包三儿一样也没琢磨明白,坐在工作间里反反复复的想,都没想出什么道理来。不过他心宽,又不在其位,所以啊,想不通就想不通吧。反正对于这结果他挺高兴就是了。   清理了这么一回,别的不说,国家税赋那一定能上升好大一截,国家有钱了,那军费也好,救灾也罢,就有钱能用了,这不值得高兴?   而有了这一次的震慑,地方上的士绅人家必定会缩头缩脑一阵,不敢太过指染百姓的土地,对于抑制土地兼并那是有好处的。   同时因为宣讲了国家税赋政策,和免税政策,小吏也好,地方官员也罢,想多加摊派那就要谨慎再谨慎了,毕竟愚民虽然好欺负,可同样也不缺少愣头青啊,若是他感觉被欺负的过了,来个告御状怎么办?或者更直接点?来个刺杀?撞死到衙门口?哎呦,想想这几年锦衣卫和东厂往地方上来的频率,他们可不觉得自己能一手遮天。别银子没拿稳,自己脑袋先送了出去。   最后一点,民心上皇帝也算是大大的收获了一把。知道皇帝并没想压榨他们,还派了人帮他们讨要公道,你说淳朴的百姓能不感动感激?百姓感激感动了,那起义什么的,是不是能少些?   包三儿用事后诸葛亮的角度好好的盘算了一回好处之后,朝着皇宫的方向那是狠狠的大笑了几声。   虽然不知道皇帝这是无心插柳干的,可他依然觉得,这皇帝不错!若是他能多活几年,许是大明真的就有希望了。 第151章 人力风扇   感觉大明续命有望,包三儿连着吃饭都多了几分精神。一个人呆在工作间每日一刷系统商城的时候嘴上连着小曲都哼了起来,那个乐的,真是整体精神面貌都提升了一大截啊。   许是这心情也能影响系统?反正这一日不过是随便看看,以为大概率又是白瞅的时候,嘿,系统居然真给刷了个好东西出来。   “齿轮结构大全?我要这个干吗?”   钟表都做出来了,自行车、三轮车都满大街溜达了,这会儿来个齿轮结构大全,那和马后炮有什么区别?不过这东西只要10点……那还是很香的,最起码能多学点东西。   这么一想,包三儿利索的就将这个技能给点了。   嗯,这齿轮感觉可以啊,这种按压式的结构、还有这个触摸式的、重力卡环等等,不对,这东西看着怎么有点像是盗墓小说里的各种机关?喂,他这穿越的好像不是盗墓世界吧,学了这个难不成去给皇帝造陵寝?那不能,干这个的十个里头九个半是别想活着出来的,他可还想多活几年呢。   心疼外加可惜的包三儿捂着头就想将这些知识丢开,不过这动作做了一半,他脑子就猛地闪过了一束灵光。   他能做钟表,那其实说起来在齿轮结构上,已经很有水平了对吧!那既然这样,他为啥不能用这个技能做个八音盒?也不用里头有什么音乐,光是小人在上头跳舞,难道就不是个好东西了?   还有汉代的计里车,这虽然也是个玩具,可走一里一敲鼓,能帮着计算距离的东西,这不实用?若是能复原出来,皇帝能不喜欢?   最后一个,齿轮会玩了,那么风扇能不能做?若非没有蓄电池,就是脚踏式发电机其实也不是不能试试的对不对?   想到这些,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包三儿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也顾不得这会儿马上就该吃饭了,取过一张纸,拿了一支炭笔,就开始了写写画画。   转眼就该入夏了,这个时候做出人工风扇来那是正正好好啊。不但是能讨皇帝的欢喜,还能借此在锦衣卫多刷点存在感。   终究是锦衣卫里的人,哪怕自己只是挂个名字的虚职呢,多多往来总是不会错的。   东西还没做出来就已经有了去处,那接下来该干什么还用说?包三儿立马就上手了呀。这对于连着钟表都能做出来的包三儿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儿,以往不过是没想到罢了,如今想到了,三下五除二,不过是三日的功夫,一个硕大的人力风扇就这么做出来了。   “嘿,这东西可以啊!只要有人在一边踩着,这风就不会断了。”   听说包三儿又做了稀罕东西,包明武第一个上门来看。唉,说来他也不想这么急吼吼的,搞得像是很贪财一样,弟弟家有个什么都想往回捞,实在是他家老三啊,有个什么新玩意都往宫里送的习惯,若是他不抓紧些,一个不好,那就未必能有他的份了,便是后期能补上……自家人做的东西,他不能第一时间有,那多跌份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家这老三啊,这手艺,这脑子那真是好的,简直不像是他们老包家的人,看看这风扇,这要是放家里,到了暑天该是何等的凉快?这么一想,这一趟他还真是来着了。   包明武一脸赞叹,一脸惊喜,包三儿对这个成品却并不满意,耷拉着嘴角,微微皱着眉头,叹着气说到:   “这还只是初步的构想,我琢磨着这人踩还是麻烦了些,若是能做上发条,和座钟一般,上好发条就能转一日那就好了。如今唯一还没确定的是,这上了发条之后会一直转个不停,该做个什么样的开关,卡住能随时停下。”   “三儿啊,这就是你想错了,这事儿不能这么来。”   包明武觉着吧,自家这老三样样都好,就是在人情世故上……总是容易脱线,就像是这一次:   “凡事儿不能太求全,就像是这风,风扇是吧,既然已经做出来了,那就该赶紧的送进去。至于你琢磨的新法子,不用那么着急,先缓缓,等上个一年半载的,想的周全了再做出来往上送。”   这意思……是让他将一份功劳掰开来分成几次,是这个意思不?   对,就是这意思,你说你是不是傻啊,这做好的能用的,摆在家里不送进去,一个劲的再其他地方琢磨,你让皇帝怎么想?皇帝会不会以为你这是舍不得?既然好不容易抱住了皇帝的大腿,那你就该谨慎些,殷勤些,宁可多跑几次,多浪费些时候,也不能让皇帝有一丝半点觉得你不积极知道不?这是态度问题。   包三儿也不是真的没脑子,他是真的让发条和开关的问题给卡住了,这才一时没想到,如今包明武这么一说,他还能不知道事儿该怎么办?   只见他微微一笑,扫了一眼那风扇,然后朗声说到:   “大哥说的是,确实该先送上去,不过这个不过是试手之作,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这样,大哥,你帮个忙,我有些好木料存在对面的院子里,你领人去帮我取来,我收拾收拾工具,趁着天色还好,赶紧在做起来,若是顺利,明儿就能做个更好的,送上去也能体面些。”   这有什么,包明武给包三儿当下手不是一回两回了,一听这话,立马就喊了门口的几个小厮忙乎了起来。等着木料搬来,他还帮着做了好些个小工的活儿,连着打磨都一并上了手,陪着包三儿生生的做了个通宵。直至天明才一脸困顿的归了家。   “你这是又帮老三做活儿去了?你好歹也心里有点数,再是要帮忙也不能忙乎一夜啊。也就是今儿沐休,若非如此,你这样岂不是耽误了差事。你得知道,你和老三毕竟是不同的,他可以日日在家,你可不能。”   包林氏看着一回来就往炕上倒,鞋子都不脱,浑身脏兮兮的包明武,那是越看越上火。可让她说不让包明武去?这却又不能,毕竟那是兄弟,她若是多嘴说了,岂不是成了里间兄弟了?所以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说了这么一番,期望下次包明武能稍微有点分寸。   只是她这刚说完,那边包明武却一把拉了她的袖子,将人拉近了之后低声说道:   “原本我也以为这回和以往一样,只是帮着搭把手,可不想做到半夜,老三才偷着和我说,这次送东西上去会让内里的公公提一嘴我的名字,说那是我和老三一起做的。”   听到这个,包林氏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转头一脸激动地看着包明武。   “老三这是……以往可没这样,这次怎么这么突然?”   “以往?以往我和个跳豆一般连着跳了几回,你当这里头就没老三的脸面?”   包林氏一巴掌拍到包明武的身上,让这壮硕的汉子下意识的就缩了缩,然后一瞪眼,一叉腰,低声询问到:   “不是,我什么时候是这意思了?你别闹,我问你这一次怎么突然说要和陛下提你?这,这莫不是他听到了什么消息?有什么机会?”   到底是锦衣卫人家的妇人,这敏感度就是不一样,一下子就问到了关键点上。包明武敢不对媳妇说清楚?别闹了,就他那怕老婆的性子,这简直就是笑话。所以啊,你看,他立马就讪笑着凑到媳妇耳朵边,小声说到:   “机会说不准,不过老三想未雨绸缪。”   “真有机会?”   “恩恩,也许吧。”   “快说说,什么机会?让老三这么上心。”   “这事儿其实你也知道,就是立太子的事儿。”   “太子?等等,你是说大典的事儿?还是藩国来贺的事儿?”   “都有吧。”   “这算什么机会?这样的事儿以往不是也有?这还用神秘兮兮的偷着说?你脑子没丢吧。”   “哎呦,你,你这人,你也不想想以往陛下没现在这么有钱啊,以往陛下也没想着扩大水师不是?”   若是这么说,这机会还真会有!毕竟水师真的起来了,那要不要往里塞锦衣卫?那肯定的!太子立了,东宫那边要不要塞?那也是一定的。这两头一动,锦衣卫必定又要调动一番,扩大几分。如此……必定要从下头再提上几个来。   “我怎么觉得,这几年你们锦衣卫扩张的有点快呢,这都第几回了?”   “是啊,好几回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锦衣卫的好日子啊,又要来了。”   包明武说话的声音虽然轻,可声音里的期待却浓的带着光彩。   “若是这么下去,咱们老包家三兄弟许是不用几年,就都能混上个六七品了,等着那时候娶媳嫁女会是和什么人家结亲?等着这下一辈起来,又会多出多少官宦人脉?到时候啊,咱们家在京城,那才算是真的根底深厚了。”   包明武犹如呢喃一般的一段话说的,就是包林氏一时也没了说话的心,虚虚的看着窗户,脸上多出几分期待来。 第152章 琉璃、玻璃   包明武虽然抱大腿抱得很有水平,看机会也算有点眼光,可到底水平不够,事儿并没能如他所想的发展。白白耗费了几百两银子,让王安和张诚在皇帝面前提了一嘴,最后除了皇帝的一句夸赞什么都没落下。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虽然包三儿心里多少有点准备,知道这事儿就是碰个运气,不撞个几回木钟怕是没什么希望,可心里失望总是免不得的。   可有时候事儿就是这么奇怪,东边不亮西边亮。这边皇帝啥表示没有,另一头锦衣卫那里,包明武却一下子变得吃香了起来。   其实说起来也不难解释,毕竟包明武已经被皇帝称赞了是吧,又能帮包三儿做点手工活,属于有点本事的,那自然也就很容易被锦衣卫的一些大人看成了有潜力的好苗子。既然是好苗子,那还说什么?赶紧调来用啊,谁知道哪天是不是会被皇帝提起来呢?若是真有那一天,自己岂不是平白混个有伯乐的名头?就是后头没戏,那也有包三儿这么一个兄弟在后头撑着呢,以后在包家弄点好货也算是有了由头是吧。   于是乎包家兄弟还没琢磨明白一二三呢,那头包明武就接到了消息,说是西北如今帮宫里做羊毛粗加工正缺勘察审核的人手,要调他过去出个远差。   而这个远差……锦衣卫还是很人性化的,干苦活的从来都不缺奖赏,所以包明武最终还是升官了,唯一不同的是,这不是他们兄弟期待的原地往上提,而是套上了一个小旗的身份,跟着一位百户大人直接成了督查西北军堡的外派官。   这让包家人怎么说?不满意?别啊,这好歹也是从七品,从此入流了呀。可满意……这一趟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是回不来。   “你说说这事儿闹得,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包林氏一边给包明武收拾行李,一边絮絮叨叨个不停,偶尔抬眼看向包明武,眼睛里也满满都是不舍,说来包明武在锦衣卫这么多年,那出外差的次数是少之又少,而且偶尔出去,也多是近便的地方,上回去江南已经是最远的一趟了,可就是这那去的也是繁华的地界,如今去西北……   “那地方听说风沙大的,脸皮子都能吹走一层。这真不能不去?”   “行了啊,怎么都是从七品了,这就该满足了。再说了,又不是不回来了,等着回来了你看吧,要是差事办的好,再往上升都有可能,若是真这样,媳妇唉,那我这总旗可就有指望了。”   男人和女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包林氏满心满眼想的都是那边的苦,可到了包明武这里,心下琢磨的却全都是干好了有前途。   “西北,如今陛下正看重呢,若是能做的好了,以后常来常往的走着,不说官职能稳下来,有希望往上提一提,就是外快也能多些。”   “外快?那穷地方,不自己贴钱就不错了,还外快。”   “怎么没有,这羊毛不就是?咱们也不说贪陛下的,给自己找事儿,就自己顺路的带着走点货,那钱不就来了?”   “别啊,相公你可别犯傻啊!咱们陛下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在他挣钱的事儿上伸手,便是老三有点脸面,到时候怕是也护不住你。”   皇帝那抄家的习惯别处许是知道的不算详细,可京城……在皇帝时不时来一下的动作下,已经是尽人皆知了。这样的情况下,包林氏听到包明武说要顺路弄点钱?哎呦,那真是心都快跳出来了。一把丢开了手里的东西,拉着包明武的胳膊就是一顿的劝。   “咱们安生些,安生些明白不?别惹事儿,只要事儿办的好了那就成。钱不钱的,咱们家也不缺那么几个。”   怎么不缺啊,他是大哥,可他如今和老三比起来,差了多少?有时候夜里睡不着想想,都觉得脸红,等着将来下去了,到了他爹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可这样的心思他能直说?哪怕是个妻管严,包明武也是要脸的,所以他只笑着拍了拍包林氏的手,慢慢的解释道:   “这你就不懂了不是,我这走的可都是正路。一来越是穷地方,这外差的补贴就越是多,这是一笔吧?而来……越是没人愿意去的地方,偶尔伸伸手,越是没人说嘴。不然,以后谁愿意往哪儿去?就是陛下,你看着吧,他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只是权当不知道罢了。”   真有这样的说法?包林氏有些不信,可她听出来了,这事儿啊,自家这男人是打定了主意了,那怎么办?去和老三说,让老三来劝?估计是不成的,包明武的心思她其实也有,有时候看到王氏,她总是会下意识的有些自卑。这样的情况下说给那边听……   包林氏琢磨了一下,抿了抿嘴说到:   “即便如此,相公,咱们也得谨慎些,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呢。这样,跟着别人走,不比别人多,尽量做到不显眼,你看这样可行?”   可行怎么不可行,和光同尘还不起眼,并他想的还周全些呢。   “行,我听你的。”   包明武家两口子说话间定下了一个未来三年的工作生活计划,而另一头包三儿则在看着自己的系统商店发呆。   他是真的没想到啊,他有一天这运气还能好到这个程度,前些日子刚得了个齿轮机械的技能,一个转眼,他曾经想要而怎么都想不起来的东西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琉璃?玻璃?这些东西都出来了?这啥意思?让我干这个?”   包三儿刚来那阵子,不是没想过弄点玻璃什么的,毕竟这属于穿越三件套对吧,水泥、玻璃、肥皂!可他更知道自己,那就是个手艺人,而且还是个金银匠,对这些属于化工的那是一窍不通啊!所以想归想,感觉想不明白,想不清楚之后,丢开手也十分的利索,没有半点含糊。   可谁能想到呢,就在他不去妄想的时候,这东西他自己就这么出来了。那要不要买呢?肯定要啊!一个20分,就他目前好几百积分积攒的底气下,不买那才是有病呢。可这手点下去了,技能进脑子了,接下来呢?他要怎么办?   首先琉璃,这个好说,别看这东西精贵又稀奇的,可这年月还不缺琉璃匠人,最起码宫里是有的,还做的挺好,不然皇帝也不至于用对不对?所以这个可以自己藏着,做了往铺子里一放,换点钱。   倒是这玻璃……包三儿回头看了看自家那窗户,有了这个东西,镜子不镜子的,他还不至于太激动,可这玻璃窗……他是肯定忍不住要做出来装到窗户上的。既然装上去,呵呵,铁定是瞒不住。就这光线明亮度,多少人会看稀奇?   所以想要不出岔子,不被人惦记,从而引来不必要的是非麻烦,这东西还是得往宫里送,甚至将自家当个示范点,让皇帝来看,看的他心里惦记,装到宫里的各个窗户上,自己才能彻底没麻烦。   包三儿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的将事儿琢磨了一遍,又写到纸上上上下下顺了一溜,等着感觉没什么遗漏了,立马将纸烧了,然后把所有的东西那么一收拾,得,回去睡觉了。   什么?为啥不赶紧做出来?呵呵,原料他手头没有啊,做个毛啊!他刚才顺了一溜之后吧,发现既然要献上去,那这事儿就该反过来操作。比如先通知宫里,他得了个很了不得的方子想试试,问问皇帝支持不支持。如此……原材料还用他操心?只要是能挣钱的事儿,皇帝比他更积极。   皇帝确实很积极,这里包三儿刚送进去,那头皇帝就亲自过来了,和包三儿好好的了解了一二,跟着两人又畅想了一回,随即……随即这原材料啊,包三儿这里刚出了几张图纸,那头就送来了,还是锦衣卫压着好几辆车来的,你说这迅速不迅速?   好吧,其实这迅速不迅速不重要,重要的是,包三儿连个样品都没出,皇帝就这么配合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包三儿在皇帝这里很有信任度啊!哪怕是为了这个呢,送东西来的锦衣卫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献媚。   “包大人,您瞧瞧,这东西可对?”   怎么不对,当初他就差没画个图纸,标出地址了,这样若是还找不对,那锦衣卫也太废物了些。锦衣卫能纵横大明整个王朝,那自然不是什么废物,所以送来的不仅仅是对,还特别的好,一看就属于那种没多少杂质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哎呀,辛苦诸位兄弟了,让你们这么大老远的跑一趟。”   人家办事儿办得好,包三儿自然感激又客气,一边说客套话,一边小红包就塞了过去。有红包?哎呦,那几个锦衣卫和包三儿就越发的亲近了。   “哪里值得包大人如此客气,您也说了咱们是兄弟,同为锦衣卫中的一员,同为陛下的亲卫,自是该团结一心,您的事儿不就是咱们自己的事儿?”   呵呵,若是你收红包的动作不那么熟练,这话我也就信了。算了,还是商业互吹吧,这个比较省钱。   “兄弟果然忠心耿耿,陛下派了兄弟押送,这真是慧眼识珠啊。”   “哎呀,这话说的,兄弟我愧领了,愧领了呀。对了,包大人,这东西咱们这会儿就交接。”   “好,这就交接,老韩叔,赶紧过来清点,可不敢耽误了兄弟们的差事。”   老韩头不知道自家三爷又要干嘛,不过看着动静,只怕不是什么小事儿,所以一听招呼,他动作十分的利索,不但是亲力亲为的盘点安置,连着接手的人都盯得很紧,等着锦衣卫走了,另外还关照了几句保密的。   包三儿看着他这样,明知道这东西过些日子想保密都不能,心下却依然十分的满意。小声的嘱咐道:   “老韩叔,这事儿你看着些,陛下要的东西,就是传出去也该是陛下来。”   “放心吧,老头我有数的很,倒是三爷,这东西……”   “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确实知道了,大白天的装上去,那窗户反光的呀,稍微多看几眼,眼睛都发红流泪了。   “三爷,三爷,这,这,这是水晶?还是琉璃?怎么,怎么,这太奢侈了。”   奢侈嘛?若这是奢侈,那么奢侈的大明就要开启了。 第153章 一片亮光   玻璃这个东西,只要知道工艺,材料够好,手艺不潮,那做起来速度还是很快的,毕竟包三儿做的也不是什么大玻璃对吧,而且这年头有点小气泡什么的,没人太在意,只要挑出最好的给皇帝用,那就行了。   所以啊,等着宫里皇帝的大殿各个窗户都装上玻璃,皇后和太后的宫里正门位置的也换上一排,哎呦喂,包三儿领头组织的玻璃作坊里,那有瑕疵的已经堆满一个库房了。若非这东西的成本不高,就工艺难了些,只怕皇帝在开心自家殿阁改天换地之余,心疼病都能一并起来了。   当然,现在的皇帝那心疼病肯定是没有的,不但是心疼病没有,下巴脱臼的可能倒是更多些。为啥这么说呢?因为这玻璃火了呀!就宫里装了这么几个殿阁的功夫,这玻璃窗已经借着那些大臣的嘴给传出去了。好些勋贵,宗室为了看个新鲜,还特意寻借口往宫里来溜达,平白的让皇帝多了不少礼物。   等着这些个不差钱的舔着脸讨要……皇帝高兴的小舌头都笑出来了。上赶着送钱给他,这样的好事儿以往真不多见,就是当初羊毛那事儿,他卡的那么紧,都没耽搁这些人偷摸着自己操作。如今彻底扳回一城了,那还等什么?不宰一刀,他都觉得自己亏大发了呢。   外头还有一堆和老韩头一样,被闪的眼睛发红的勋贵宗室在哪儿等着,宫里头还有九成九的宫殿没装完,各个衙门也热烈期盼着改善工作环境……眼见着这玻璃的行市不是一般的好啊!操作利索了,怕是能高价火上几年。   事儿到了这里,包三儿很自觉,立马就知道到了他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为什么这么说?你看啊,这虽然是他的方子,可所在的作坊是皇家的呀!他一个外来的长期在这儿给人做玻璃算是个什么事儿?除非他就想当个皇家二十四局里的匠人头头,不然啊,该走就走吧!不然以后可不好说了。虽然心里没偏见,可现实摆着呢,武人的身份比匠人总高点。   再一个,既然方子献上去了,怎么干也教了人了,这要是再流连不去……那可就难看了啊!就他们这皇帝的小心眼,谁知道后头会怎么想?识趣些,反而能以退为进,换点实在好处。   包三儿走的相当痛快,这撒手的速度,加上教导手艺的情分,倒是一下子戳到了那些匠人的心里了,特别是那几个一直担心包三儿抢饭碗的小官们,几乎是弓着身子,舔着笑,举着一堆的好处,恭送的。   那头皇帝知道了他的举动,也微微的点了点头,开始琢磨给包三儿点什么了。这么识趣一人,还那么有才,更重要的是给他带了财,那不多给点,即使是抠门如他,也会不好意思的。   皇帝也好,作坊也罢,包三儿都处理的很顺溜,刷了好大一波的好感,可到了家里,却将老韩头和过来凑热闹的包明威给吓着了。   “三儿,这,这,这么多带回来真没事儿?”   包明威看着三轮车上那一堆的玻璃,眼睛亮得很,只觉得自己家可能也快升级换代了。可与此同时心里多少也有些慌,生怕为了这个,自家老三吃了挂落。   “有什么问题?我选的都是有瑕疵的,陛下挑剩下的,这能有什么问题?”   瑕疵?没轮到说话的老韩头立马朝这三轮车开始探头,仔细打量了一番拆开了包装的玻璃,看到里头大大小小的气泡,微微松了口气。   确实是瑕疵品,还是那么明显的瑕疵,宫里是怎么都不会用的,看来应该没事儿了。可这宫里不用,那外头的人呢?他们可是听说了,好些人为了抢个先,差点都打起来了。   “可,可那不是好些世勋高官们家里都还没有嘛。”   不用老韩头问,同样看了一眼的包明威先问了,众人皆知,他算账算出了职业病,遇上什么都爱在心里计算一二。这事儿自是也不例外,所以啊,早在众人哄抢玻璃做窗户的那会儿就在心里大概的算了一回人数和需求。   按照他计算的,没有三五个月,京城那些个勋贵宗室人家都装不完。等着这些人满意了,后头朝官们又是一大波,而且还是人数庞大的一波,再有其他低等的官员……按照他想的,这玻璃,能装到普通富户,底层官吏,比如自家,那没个一二年,怎么都轮不到。   这猛地一下自家要有了,哪怕是瑕疵的呢,小心肝也有点扛不住啊。问起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小颤抖。这没出息的样哦,包三儿看着都想翻白眼。   “那样的人家,能用瑕疵品?自是要等着用好的。不然相互之间一请客,保准来一堆的嗤笑。”   咦,这还真有可能,那些个勋贵平日没事儿干,尽玩这种相互斗气的事儿了。不过……   “用好的?那这瑕疵的就都不要了?”   “怎么可能,那也是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怎么能不要。”   那你说个毛线啊,既然是要的,你这拿回来……老三啊,宫里的便宜可不好占。   “二哥,我既然敢拿回来,那自是有法子解释的。喏,你看,这样不就能解释了?”   怎么能解释了?把瑕疵的划开了就是解释,皇帝高官豪门这些个,用的最小都是二十公分长的,装到窗户上一扇窗才六块,亮堂的吓人。而包三儿拿回家准备装备自家和兄弟家的呢,被他几下一划拉,就成了巴掌大小的了,虽然一样能装到窗户上,还不妨碍木头窗户凹造型,可这气势立马就没了,看着也不够透亮。档次明显下降了好些。   “看到没,去了瑕疵之后,这玻璃只能做出这么大小来,你说,那些最爱脸面的能要?”   “要这么说确实,就咱们小门小户的用着不用计较,大户人家可不行,太跌份。”   “所以啊,我这不是占便宜,而是帮着清理库存,你是不知道,作坊那儿这样的都快堆不下了。为了清理一二,整个二十四衙门都这么办了。唉,就这样,还堆了三房间没清理呢。”   啊?!!还能这样算?等等,要是这么说的话……   包明威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包三儿,略带迟疑的问:   “那要不咱们都给拉出来?帮着处理一下?亲戚朋友,锦衣卫的同僚,还有我那边……都是小门小户的,不讲究那么些个体面,用上也挺好。”   挺好?是挺好,还能换钱是吧?还能赚人情是吧?可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有这脑子,二十四衙门的人脑子哪个都比你快啊。   “二哥,这一车,是我的份额,其他的……宫里那么些人,都是有一颗为陛下分忧的心的。”   不用说的这么满含深意,里头的意思包明威还是听得懂的。只是他心疼啊,比皇帝都心疼。   “可惜了,这可是三儿你的方子,怎么就不能多弄点出来呢。”   “我没花钱,可其他不是玻璃作坊的,你觉得陛下能随便让他们拿出来?”   啊,不是吧,这有瑕疵的挑剩下的,陛下还收钱?   怎么不可能,那可是他们陛下啊!只要是他知道的,你什么时候见过皇帝吃亏了?   听到还得要钱,刚才还积极的不行的包明威立马就叹气没了兴致。不过转头他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老韩头已经开始处理的玻璃,低声冲着包三儿说到:   “那些等着好货的一个个还盼着呢,下头咱们这样的倒是先得了,这事儿弄得,不知道他们知道后,会不会气出病来。”   “那不能,这事儿早处理妥当了。”   咦,这还能处理妥当?   怎么不能啊,捡气泡最多的,最不成样子的让他们中最爱脸面,最八卦的看一眼,然后说,要给下头的人当碎玻璃使唤,立马他们放行的十分痛快。毕竟这样的在这些人眼里那就成了垃圾了呀。他们能在意垃圾给了谁不成?   “也是,不过要我说怎么都称不上垃圾,看看,虽然只是巴掌大,可一样透光,一样挡风,多好用。”   “其实就是真碎的也一样能用,谁规定这窗子一定要规规矩矩的做方格款式的?哥窑裂纹的花瓶不一样有人喜欢?”   可不是,碎的也有碎的好,所以啊,这些个就要便宜我们了。   想到这里,包明威兴致又上来了,凑到老韩头边上,小心地挑拣起来,一边看一边絮叨着说:   “要不我就做成这样的好了,我琢磨这样的其实还挺雅致。”   “这随你,不过大哥那里总是要弄的好些,他不在家,你家就在边上,你看着些吧。”   “那肯定的。对了,你到底弄回来多少?咱们三家可够?”   怎么会不够?他可是领头的,还那么识相,就是旁人家不够,也不可能让他家不够。再说了,就是真不够,嘿,你当他就没留几手?自己做又能难到哪儿去?   “抓紧些吧,就目前这速度,许是今年年底,咱们这京城啊,窗子都该换一茬了。你想装好了在同僚面前涨涨脸,可没多少时间可用喽。”   这么快?对,就这么快,有银子催着,皇帝的效率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看,让包三儿说准了吧,还没到冬天呢,这京城啊,只要是有闲钱的官员,家里都用上了。虽然受限于产出,很多人家多是只装点了门面,就几个待客的屋子换了,可有了就是有了。以至于整个京城都像是亮了几分。   当然了,这再亮也没皇帝的眼睛亮,内库的银光亮,这一遭银子挣的,皇帝抱着他家大儿子亲了十来口都没止住笑出声。   “朕这儿子,天生带财啊,自打他出生,看看,竟是些来钱的事儿。”   好嘛,包三儿这功劳明显要打折了呀!还是让个小屁孩给抢了!这都找谁说理去? 第154章 千里镜!   包三儿的功劳想打折这其实也并不容易,因为除了玄学,人包三儿还能创造不是!就说这玻璃吧,包三儿在宫里是整的挺好,做出来的颜色虽然泛绿却透明度足够,做窗户一万个好,可并不代表说这只能做成这个颜色,这个款式了不是?   包三儿那可是看过红楼的读书人,哈哈,玻璃小炕屏这个东西他还是记得的。所以喽当他回到家里之后,琢磨了几下就开始用这玻璃开始制作工艺品啦,一会儿是做个立体雕花的玻璃花瓶,一会儿呢,又是个桃园三结义团的小圆屏风,东西都不大,却个个精致,做好了往铺子里那么一摆!嘿,立马档次都不一样了。   等着小的锻炼了手艺,按这玻璃炕屏就可以开始制作了,依然是从小开始做,什么百花屏风,喜鹊登枝等等,或是三扇的或是四扇的,最多六扇,做好了,摆在工作间和自家屋子看到的都说精致了,这才开始着手做给皇帝的。   给皇帝的东西自来都是有一定的规制的,就说这屏风,不管大小尺寸,十二扇是一定的。不然送了皇帝也不会用。至于这上头的图案……这个包三儿早就有了准别,他啊,选了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作为立体雕琢的内容,用深深浅浅的青色玻璃做材料,再以浅黄色半透明玻璃为背景,黄花梨木为框架。这做出来……   “巧夺天工,真正是巧夺天工啊。”   皇帝绕着摆在桌案上,高度不到80公分的炕屏已经转了好几圈了,越看越喜爱,越看越觉得精致,唯一不好的是:   “小了,若是做的再大些,朕正好能摆到西苑的暖阁里,一推窗,就能和海子交相辉映,湖光山色尽入眼中,这该如何的恢弘大气,如今这样,唉,只能放到炕上,实在是可惜了。”   西苑的暖阁?若是放到那边……确实不错,毕竟这《千里江山图》算不得正轨的帝王专用图案,放到皇宫的休闲区确实合适,可问题是,要想和什刹海,□□,北海这样大的湖泊交相辉映,那得做多大?就目前才开了头的玻璃制作技术,能做的出来?包三儿觉得,这基本是做梦,除非过上几年,技术成熟了还差不多。   不过这话不能这么说,搅合了皇帝的兴致可不是什么聪明人该做的事儿。   “还是陛下想的周全,确实是大了更好看些,只可惜,臣到底手艺还不到家,没法子做出更大的尺寸来,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先讨饶说自己不对,隐晦的点一下皇帝,这尺寸问题很严重,然后包三儿继续说到:   “好在这东西搬动便利,臣想着,陛下要是喜欢,今后去哪儿都能带着走,到也算是个好处。”   随处带?哦,那倒确实可以,如今宫里到处都有火炕,便是西苑的亭子,为了让他赏梅看冰嬉容易,也加了一圈带着火道的窄炕,若是到时候用这个屏风挡风……颜色鲜艳,还能透光,确实挺不错。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这样,你在做几个,依然以画为范本,”   嗯?除了《千里江山图》还有什么画能让皇帝这么想要?等等,该不是《清明上河图》吧?哎呦喂,若是那个,那做起来可耗死人了。或者《富春山居图》?《女史箴图》突然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怎么办?   “史上名画无数,可这些画作即便是摹本,也非寻常人所能得见的,你多做几个,等着那日宫中宴请,朕摆出来,也能让一众朝臣们多些观赏的机会。”   观赏?包三儿不觉得皇帝是想给人观赏,因为他这会儿眼睛亮的有些吓人,让包三儿总感觉他是从中看到了银子在闪光。这样的东西怎么才能变成银子?答:拍卖。   这会儿可不是以前了,经历过几次拍卖内买的流程,皇帝对于如何炒作,如何抬价,已经有了很明确的认知,套上一个宫中独有的名头,加上一个制作艰难,存量稀少,你说这价钱……   唉,包三儿忙断腰,皇帝狂揽金,这世界对他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可他能说不?不能啊!好在他还有个后招,能让皇帝不至于将这事儿全推给他一个人。   “陛下的想法确实妙,不过这事儿若只有臣一个人做……不若臣将这手艺也传给二十四监?那边匠人手艺不差,人数也占优,陛下若偶有灵机,嘱咐起来也方便。”   “你这是想偷懒了?包明成啊,说个理由,若是说的不好,可别怪朕将你的好处给收回去。”   皇帝说话时是笑着的,还带着打趣,可包三儿却不敢不将这话当真,毕竟是皇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能为陛下分忧,那是臣的荣幸,在没有躲懒的道理,若是能一直这么下去,臣怕是反而会笑出声来,毕竟那样一来,臣在陛下这里可算是简在帝心了,再不用担心哪日陛下忘了臣。”   这话说的讨巧,也在理,这世上确实在没有比简在帝心更让官员在意的。既然在理,却还推脱……皇帝正色了起来,这怕是真有什么要紧的吧!不然这人虽然大胆,却也不会如此不知道轻重。   “那就说说吧,你这是有琢磨出什么了?”   自然是好东西了,千里镜啊!这东西你说重要不重要?   “陛下您看,这是臣刚做出来的千里镜,这边对着眼睛,这边朝外,您就能看到更远处的风景。”   更远的风景吗?皇帝拿在手里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举到眼前那么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取下,再举起,举起再放下,来来回回几次,然后猛地就哈哈大笑起来。   “确实,确实,这东西比那什么屏风更要紧。不过这个……装着的似乎不是玻璃?”   “确实不是,是白水晶打磨而成,不过臣进来正在小规模实验,按照进度,若是不出意外,最多三个月,就能用玻璃代替白水晶了。如此这东西……”   后头的话就不用说了,皇帝毕竟是皇帝,对于这些军事上的事儿比任何都敏感些,如何不懂包三儿隐含着的意思。   “三个月嘛,也好,这样,这屏风的事儿先缓缓,等你有空了再说。至于这千里镜……这一个先留在朕这里,你呢,委屈些,家里给锦衣卫留个屋子,有他们贴身护着,也能少些麻烦。”   咦,只是给锦衣卫留个房间方便他们封锁技术吗?看来皇帝对他的信任度还真是不小啊,他还以为送上去这个之后,又要在宫里待上一阵了呢。   待什么待,待在宫里吃喝用不都得皇帝自己出钱?在神机营这么久都没漏出过风声,有什么东西还主动往宫里送,这样的若是还不信任,让他回家吃自己的,那皇帝还能信谁?   不得不说,大明的皇帝有时候真的很不拘小节,虽然这后果……(他儿子,那个历史上王氏生的,生个病,人家说献的药好,能治病,立马连个试药都没有就往自己嘴里塞,生生的吃死了自己,蠢的没眼看。)可在这会儿,用对了地方,那真是很让人感动的。   看看,这会儿包三儿就很感动,而感动之余也很识趣,笑着在拱手行礼时就说了该说的话。   “这东西说透了就是一张窗户纸,容易的很,臣要不先将这东西的原理给……好歹用白水晶先做几个,方便各处试用。等着臣将那无色的玻璃试出来,咱们再多做也来得及。”   军中用的到的机密器物,只自己一个人知道是不安全的,只要图纸送出去了,宫里人会做了,那自己就安全了,而且功劳不会少还显得忠心,一举多得多划算。对了,连着用不用锦衣卫来看着都能打商量了,多好。   “这也是个法子。”   “陛下,图纸臣带来了,请陛下过目。”   这么积极?来之前就准备好了?这忠心程度还得往上升一级啊!   皇帝看包三儿眼神都带上了温情,想起包三儿这一段时间的成绩和发明,心下又软了几分,一边示意正常将图纸接过来,一边冲着包三儿许诺一般的说到:   “你向来忠心耿耿朕是知道的,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就按照你说的来,一会儿先去将作监,材料……张伴伴,你让人去领来给他们送去。至于那无色玻璃,不用太着急,尽力就好。”   笑的这么暖,嘴里却和周扒皮没什么区别,什么叫一会儿先去将作监啊?这是不将技术交出去就别想回去了呀!   “臣这就过去,都是熟手,有些个老师傅的手艺更是让人惊艳,想来只要稍稍解说,就能做出比臣更好的来。”   “哈哈,别恭维他们了,一个个的都是死脑筋,行了你去吧。”   包三儿听话的走了,张诚也利索的让人去皇帝的私库选了透亮度最好的白水晶送过去,皇帝……皇帝用手指敲着桌子,眯着眼睛,开始琢磨怎么奖赏包三儿了。   “包明成在锦衣卫依然是总旗?”   张诚眉头一跳,心下暗暗为包三儿感慨,这家伙总算是有了往上升的希望了,不容易啊。   “是,陛下也知道,他说来不过是挂个名头罢了,没什么实际的差事,这没差事就没功劳,没功劳这升职……”   虽然他和包三儿关系不错,可刘守有和他关系同样不差,没道理为了一个踩另一个。再说了,作为皇帝的身边人,越是说话公道些,越是长久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所以张诚说的每一句都往理字上靠,听得皇帝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不管有理没理,该恩赏的就是该恩赏,这是他作为皇帝必须有的表示。   “一会儿去告诉刘守有,提包明成为百户吧,真说功劳,包明成的功劳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光是这次的千里镜……有了这个,便是寻常小兵都能做到料敌于先了,能让九边安生多少。”   “陛下说的是,这聪明人就是不一样,一个想头军中大小都能受益。”   “嗯,还有这玻璃……前儿下头有人来报说,用玻璃做了宫灯?说是只要一盏,比以往七八盏都亮堂。瞧瞧,这事儿以往怎么就没人做出来?可见这样的人才啊,太少了!”   “也是陛下福德深厚,老天爷这才降下如此人才以供陛下驱使。”   看看,这就是贴身伴当的水平,谁功劳大谁功劳小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皇帝福德厚,不然哪儿来的功臣?   皇帝被他这么一说,脸上的笑立马就深了!心下暗暗点头:是啊,就是朕福德最深厚,不然你看,大明这么多皇帝为啥改变不大?反倒是他在位的时候这新东西一个劲的往外冒?   心里高兴了,那对这个给天下带来改变的包三儿自然越发的欢喜了,给恩赏的幅度也增加了。   “武勋上再给升一升吧,给个从三品的轻车都尉,如此也好让他封妻荫子。可惜了,他终究不是武将,不然给个武散阶,将来也好上朝。”   散阶?呵呵,不管是文是武都虚的很,除了那些个纨绔子弟图个好看,如今还有几个稀罕这个?就是发禄米,都是最低档,宝钞掺和的最多。还上朝?若是光有个散阶,哪怕是一品,敢靠近宫门都能让人鄙视的吓跑喽。   张诚心里腹议,嘴上却嘻嘻哈哈的拿包三儿打趣说到:   “陛下,这就很可以了,包明成那小子原本是个什么出身?如今又是如何的体面?才几年啊,就混到这份上,祖坟都能冒青烟了,祖宗十八辈在地底下都能笑醒。哎呦,说起这个,陛下,奴婢真是疏漏了,很该提醒那包明成,去好好的修修祖坟才是。”   张诚说的有趣,皇帝听着也乐呵了起来,抚着千里镜,心下不无感慨的想着:   “祖宗吗?有了这千里镜,朕怕是也能干出让祖宗高兴的事儿来了。也不知□□成祖若是当年有了这个,又会是何等的痛快。”   这世上只要是当皇帝的,只要不是生来咸鱼的,哪一个没几分开疆拓土的梦?作为一个尚在青壮年的皇帝,自然更不可能少了。千里镜就像是一个线头,抽起了皇帝蓬勃的野心。   作者有话说:   千里镜在中国   明代学者张自烈(1597-1673)在他写的书《正字通》里说:“又:《方舆胜略》:满刺加国出叆叇。今西洋磨玻璃为千里镜……这里提到《方舆胜略》说的“千里镜”,亦即是望远镜。   而结合了中国古代弩机上望山的瞄准设备的原理,明代学者薄珏又发明了火炮和千里镜的结合瞄准。   同样是这个时期的学者明代孙云球写了一本《镜史》的书,里面大量的光学镜片原理都描述的清清楚楚,千里镜也是其中之一。   由此可见我国的光学发展其实真的很犀利,只是灭国之战让这些东西都烟消云散了。 第155章 远来粮船   开疆拓土确实是每一个想当千古一帝的皇帝最美的梦,可惜同样也是最难的梦,因为咱们这种花家的幅员太辽阔了,年年都是灾荒不断,就比如这会儿,虽然因为皇帝年年抄家,还大手笔的清理了不少的附田问题,又有这两年清理隐匿田亩,盘点常平仓等措施,让整个国家的财政健康了好些,各处粮仓也还算丰茂,可接连的天灾却依然让皇帝很有些捉襟见肘。   “近来各处赈灾的事儿处理的如何?”   瞧着手上又来了一份报灾的折子,皇帝的心情十分的不美丽,转头对着刚上来的张四维询问起政务来。   “各处常平仓已经放开了救济,救济银子也发了,陛下,咱们该做的都做了,如今就看当地的官员们怎么办了。”   他能怎么办?他是内阁阁老啊,又不能亲自下去操办?这么问他真的压力很大的。   以往在下头听吩咐干事儿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一旦真的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张四维才知道这位置有多咬人,那真是干什么都容易被人喷,他这会儿再去想已经致仕的张阁老,以往派系不和的那种愤恨是真的没剩几分了,反过来对他的敬佩却愈发的浓厚起来。   这个人虽说霸权了些,强势了些,也手段狠了些,可在处理国事的手段上,真的,不得不让人佩服。执掌天下十年啊!愣是在无数的天灾人祸中,将这个已经开始倾塌的国家重新拉了起来,生生熬到了陛下成年。还教导的皇帝这般……可见水平。   只是再敬佩,一朝天子一朝臣,该干的事儿他还是要干的,比如借着这些事儿,将下头的人换上些自己人。再比如军权上……算了这个先等等,最近北面不怎么太平,以稳妥为要。   新张阁老心下一会儿一个念头的在转,那头皇帝的感慨又上来了。   “真是让人发愁啊,如今才刚入冬,想想这几年的天气,看看这几日天冷的速度,再过上一个月,怕是又要听到雪灾的消息了。这粮食还是不够用啊。”   地里长的东西,再怎么清理蛀虫,一年就那么些数量,总不能让他这阁老去变戏法吧!张四维心里的苦都要翻出来了,抿了一下嘴,压下了那股子无奈,劝慰道:   “陛下,您得这么想,如今这火炕已经遍地都是了,铁皮炉子也不算少,有些能为的人家家里,火墙火道也都修整的利索,比起以往,冬日遭灾的已经多了不少的生机。”   “朕知道,所有朕才不说这个,只说粮食,对了,皇庄的土豆这一年收获了不少,那些勋贵人家呢?他们得的种子也不少,可有听说产量?”   呵呵,原来你说了这么多,是打他们的主意?那这主意怕是不成喽,那些人家哪家田地少于万亩的?得来的种子能顶几个用?没个两三年,不将自家的地都种满喽,怕是未必肯放出来。   “听说产量还成,只是种子数量实在是稀少了些,这会让怕是十分之一都没种满呢。”   “种不种满的且不说,朕只是想着,有了他们,再有皇庄那些,只要咱们再熬上几年,这粮食的问题怕是能缓解了,想想心下都觉得宽慰。”   这倒是的,就是他,上位之后梳理各处政务,看着这事儿也心下十分踏实。咱们这国家啊,只要百姓吃饱饭,那是什么事儿都能扛过去的。   “陛下,近来各处已经很安生了,军饷发的虽不满额,却也超过了八成,粮饷给的虽不是好粮却也足额,田赋因为陛下的整顿,虽今年还不怎么样,可到了明年怎么也能增加三成。眼见着中兴有望了。”   是啊,中兴有望,因为包三儿的乱入,因为皇帝被提早开发出了抄家技能,过去几年本该发生的什么兵变啊,闹饷啊,都消失无踪,从这上头来说,这个大明真的已经比历史上好了不知道多少了。   可对比皇帝不知道啊!他看着几乎每个月都有的各种灾,依然头疼的不行。心里火头一上来,说话也变得分外的不客气,差点直接掀了桌子。   “你说的都是户部下发的数字,真到了下头到底能剩多少?朕心里有数的很,都不是两袖清风的主儿。”   “有锦衣卫和东厂盯着,又有陛下威名赫赫,下头的人便是再贪,也有数的很。”   “但愿吧,不过这粮食的事儿还是得上心,这次能足额,那是正好抄的都是江南的富户,粮食贮备的足,今年才手头松些,不然怕还和以往一样,能有六七成就不错了。”   “可这,陛下,这粮食……春种秋收是有时令的,想加快哪有那么容易。”   遇上这么一个皇帝,那真是要逼死阁老啊!难不成张阁老这么痛快致仕其实是受够了皇帝这脾气?   新张阁老无厘头的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不过转头又自己将他压了下去,继续维持自己好说话的人设。   “陛下若是担心常平仓空了,冬日再有灾情措手不及,不如咱们往南面几个产量大省收些粮食?朝廷平价收购,想来应该能收上不少吧。”   “南面?算了,江南的差不多已经扫了一遍了,再去,怕也是无用功,若是再往南……那边山民狼族本就不怎么种地,存粮能有多少,别一个不好反到闹出事儿来。不过这收粮……”   皇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屏风,脑子闪过了当初包三儿说起南面各国事儿的时候的形容,眼带思索的摸了摸下巴道:   “水师战力恢复了几成?”   刚才还说粮食呢,怎么一下又跳到水师了?皇帝怎么想的?   张四维本能的也往屏风看去,可惜,那贴满了纸张,写满了各种痹症的屏风并不在这里,在皇帝的寝宫呢,这里有的不过是寻常的屏风,所以他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能扫过一眼,就老实的答道:   “约莫有早年五六成的模样,到底那些老旧的战船都不中用了,修修补补,拼凑下来,能用的也就剩下这些了,剩余的想恢复起来,得等到新船建造完了才成,这时间……怕也得一二年。”   怎么又是按年计算?真是太耗费时间了,不过也罢,能有的用总比没有强些。   “让兵部出个条子给水师,就说为防冬日雪灾缺粮,令他们急速前往南面各个藩国,采购粮食,对了,让鸿胪寺也下个令,让各藩国这两年朝贡都折算成粮食送来,还有各沿海商贩,告诉他们,只要从外头运送粮食进来,朝廷就照价收购。”   嚯,这,这下可真是大手笔了。这一波下来,若是各处都积极些,怕是入冬运河冰封之前,能填满两三个常平仓吧。那这银子……   “陛下,这银子……”   “户部今年不是收入挺多?还能怕出这银子?”   就知道是这样,圣明之君的名头皇帝要了,银子呢,户部出了,这亏吃的,真是让人心酸,有苦说不出啊!陛下唉,朝臣们那也是要名声的,你好歹留口汤啊。   “怎么?不行?”   他怎么可能说不行?他要敢说不行,信不信这不讲究的皇帝就敢将这消息散出去?到时候……他的名声怕是能在百姓间臭了。   “若是让藩国朝贡多送些来……陛下,主意是不错,可他们这速度怕是不会不如人意,如此,想储备冬日救济的粮食就全得靠朝廷自己运和采买了,那消耗可不小。户部……户部总得留下明年开春的开销。”   藩国这种生物,要好处的时候来的绝对快,可要他们付出……那拖拉水平绝对是学中原学到了精髓的,从哭诉到卖惨,什么招都能往外使,你真的能指望他们?别一竿子扯到三五年后,那就什么茶都凉了。   凉?怎么可能凉,也不看看他们遇上的是哪位皇帝,在这位皇帝手里,那就没有凉的可能,有的是招对付他们。   “你啊,这脑子真是不够灵活的,你忘了,立太子大典早先就说过年的时候办,这时候藩国能不来?只要加急送信过去,告诉各个藩国,就说此次恭贺太子立储的贺礼,每家都要带上两船粮食,这事儿不就解决了一半了?”   啊?强行摊派?这能行?藩国能干?   怎么不能干!水师忽悠悠的跑一圈,明面上是采买,实际上和半抢有什么区别?有了这武力威胁,再有明显和以往的皇帝不一样态度的明文下令,你说这些藩国是什么感觉?   他们第一感觉就是,是不是得罪宗主国了?这是不是借机警告他们?再或者是不是想用这个当借口,谁家不听话,就好借机派兵来打一场,搜刮一番?皇帝抄家的名声,这些一直盯着的藩属国还是知道的,遇上这么一个为了钱财不择手段的宗主国皇帝……   新张阁老是怎么都没想到啊,这里他一心忐忑的下令才没多久呢,最近的棒子国送粮的船就已经在登州靠岸了!而随着这棒子一动,好吗,东瀛也机灵的立马加速来了,虽然他们送的有些牛掰,米粮才半船,鱼肉干却来了两船,让人不懂他们怎么换算的,可这一样是吃的对不对?   而这两家动了,那南面本就粮食堆成山的藩国能不动?反正吧,冬日的那些日子,海面上突兀的就那么热闹起来了,每天近半时间靠岸的那都是粮船,看的沿海的百姓眼珠子都快瞪圆了。   什么叫大国号召力?这就是了! 第156章 三品威力   当棒子的粮船到来的时候,包三儿正站在自家刚改了规制的大门口,和包明威两个看三品的石当门户,一脸喜色的畅想未来老包家成为京城中等坐地户的好日子。等着粮食被押送入京,包三儿府邸各处已经彻底改好了格局。   不等他享受一把三品武勋的特权,就亲眼看到这些粮食,听到了东瀛也送了粮过来的消息……包三儿心里那个火热的呀,总觉得眼睛都开始返潮了。   NND,这帮吃棒子不吃好的混球,后世要是也有这么听话,那能闹出那么多事儿来?不过后世没能看到这样威压不服的霸气劲,这会儿经历一回也算过瘾。   “三儿,你这看什么呢?”   包三儿还在那儿小激动呢,这些日子因为包三儿成了三品武勋,而自觉身份又涨了一层,底气足了不少,特别骄傲的包明威又来了。人还没进门呢,就抬眼看向了大门,和包三儿说话都习惯性的打量街面上走过的人看向门户时,小心恭敬的眼神,并暗暗的得意。   “这街面上的风景还用看?有这功夫还不如在屋子里歇着呢,大冷天的。”   呵呵了真是,你要真这么宅,一日日的每天两次往我这里来干嘛?还说话说那么大声,明显就是想彰显一下身份,当我不知道啊!   不过这种带着几分暴发气息的炫耀包三儿自己这些日子也没少过,所以心里嘀咕归嘀咕,配合起来却十分的利索。   “这不是听说今儿有粮食送进京嘛,就来瞧个热闹。陛下这一招用的,真是够妙的,一下子安了不少的人心。”   看人家送粮食?这有什么好看的?咱们不够,让藩国送点过来周转那不是他们应该干的事儿?不然凭什么得咱们庇佑?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有咱们在上头撑着,偶尔帮着调解一下纷争,这些个小国,光是自己内耗都能玩死自己了。   “要我说,陛下还是太过仁慈了些,才两船?这不伤筋不动骨的,估计也就是清扫个库房就能拿出来了。很该要他们送个十船八船的,这样咱们西北的兵堡明年的粮食也能够用了。”   这可真是个狠心的,你怕是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国家到底有多小吧,多穷吧!除了那些个一年三熟的国家,其他的像是棒子和东瀛,出十船?还是以咱们大海船为计量的算?这数字,怕是他们国内怕是能饿死三成。   这样的要求不逼得他们反了,也得逼得他们联手干点恶心人的事儿。而他们一旦真这么干了……能被恶心的百分百就是咱们自己,这么一来,吃亏占便宜的可就不好说了。   “咱们藩属国多,一家两船就够用了,很不必多要。没得让他们以为咱们……真露出疲态来,这些个豺狼一般的怕是会动了反噬的心思,平白给边境弄出麻烦来。”   包明威在锦衣卫圈子里长大,如今又是在六部衙门里上差,眼界早不是原本在酒楼时候的那一点了,虽然包三儿说的含糊,可他听的却十分分明,垂眼想了想,默默地点了点头,叹口气说到:   “还真是,不然早年倭寇也不至于闹得那么凶。这些个看着温顺的,心里野着呢。”   “可不是,这样就挺好,不多,一看就知道是用来救灾的,所以他们只会以为是咱们哪里遭了灾,又赶上冬日,一时不凑手,所以才临时调派。再有过些日子太子立储的大典镇着,量他们也不敢掀起风浪。”   两兄弟看着车队过去,看着提早入京准备参加典礼的棒子跟在粮车后头走过,包三儿一摆手,引着包明威就准备回去。不想这里他刚转身,眼角却扫到那棒子里有什么人盯着他家大门看了好几眼。   嗯?这是什么意思?不认识的人,还是外邦的,看他们家?   自身有着大秘密,还归属于保密技术开发人员的包三儿警惕性一下子就起来了。假装不注意的往里头走的同时,对着隔壁铺子门口站着一样看热闹的小七就使了个眼色。   小七在包家几年了,又常替老韩头看铺子,那机灵的,察言观色的技术都快练到高级了,一看这样立马眼睛一瞪,然后手一拢,左右一看,缓缓的退回了铺子里头。   等着人到了铺子里,喊了另一个后来的小厮看着铺子,自己则飞快的从后门窜到了院子里,冲着包三儿的工作间跑了过来。   “三爷,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见着小七这么机灵,一个眼色就知道有不对,包三儿十分的满意。微微点了点头,招呼着听到小七说话一脸诧异的包明威在一边坐下,然后对着小七说到:   “你一会儿去一趟锦衣卫衙门,告诉他们,就说刚才那棒子使臣里有人盯着我家的门看了好几眼。让他们是查查,这里头的人是不是有问题。”   “看咱们家的门就有问题?三儿,不至于吧。”   “是不是真有事儿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这里方子不少,我脑子里更有不少的秘密,你说,这路过都要盯几眼,是不是该重视一下?这些可是棒子,他们反反复复闹腾的事儿还少了?”   要说别看后来大明完了之后,那棒子一个劲的喊什么小种花,什么书籍记录用明朝历书,看着忠心的不得了,可事实上呢?在明朝的时候,他们和早年隋唐时期一样,那也是个没信誉的反复小人。或者这么说吧,他们国内,那亲明派和反明派自来都是一样的多。所以防一手?那才是正确操作。   包明威听到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是一凛,忙不迭的对着小七关照道:   “是这个里,这事儿要是他们不重视,小七,你也提一句刚才你们三爷说的话。别看他们送粮食挺快,该防备的时候可不能手软,谁知道他们这次这么殷勤是不是有别的目的。旁的不说,就是咱们的土水泥,那就够他们眼热的。”   土水泥?哎呀,那可是能建城墙的!还是那种刀上去都不带印子的结实城墙。   这下小七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虽然他只是个孤儿出身的小厮,可他也是分得清楚内外的。所以那脑袋立马点的和小鸡啄米一般,   “明白明白,防着他们,我这就去说。”   说完这话他又看了一眼包三儿,见他没了别的吩咐,立马小跑着就从大门直接出去了。   小七跑的很快,话说的也清楚,锦衣卫呢,警惕性只有比他们更高的,自然一听就行动了起来。只是这一查……好吗,一个大乌龙就这么出来了。   那棒子为啥看包三儿家的大门?因为他们对大明的门户规制很了解啊!猛地看到街边走过的地方有个三品人家,还是以往不知道的人家,就有心记了地址,想知道这京城又多了哪一位高官。   要知道这个,也不是不是为了什么图纸秘方,而是为了送礼!对,你没看错,就是为了送礼。想想大长今里皇帝立个太子都得上折子请旨意册封,还要那样慎重的接待大明使臣就知道,这个时期的棒子,为了自家皇位稳当,国内有事儿好求援,有宗主国支持,对于明朝官员的笼络和讨好,那是从没少过。   既然要笼络讨好明朝的官员,那怎么做才最划算,最到位?自然是每次来朝贡的时候,就给最上层的官员送一遍礼呀!只要走礼走的多,拿到好处的人哪怕只有三成,关键时候多说一句好话,那他们日子就好过多了嘛,比如回礼的时候能分到点别家没有的珍贵东西啊,比如明朝采买人参等特产的时候,标价能高点啊!一来二去的,反正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是不会吃亏的对吧。   听到锦衣卫送来的消息,包三儿长大了嘴巴,那是半响都没说出话来!他还没出去试一试这三品是个什么成色呢,不想好处自己就先跑过来了?这……这就太让人嘚瑟了有没有?   “还能这样?”   “小子特意寻了衙门里的几个老人问了,确实是如此,每次他们来都送礼,基本都是四品以上的,哦,若是鸿胪寺的,便是底层的小官也都有。虽然每次东西都未必多,可在京城还真是没落下过谁。也就是三爷您这官职升的有些快,平日也不出门上朝什么的,所以前两年没送过来,打今年开始许是就不会落下了。”   小七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那眉眼都是扬着的,他底层出身,以往也从没精力过这些个,猛地知道自家三爷如今这么有体面,那种与有荣焉的高兴劲哦,回家的路上若不是这几年老韩头教导的得力,知道低调的重要,怕是早就跳着走了。   三品的威力如此之大,包三儿确实也没想到,可就是知道了……包三儿心里那根铉却也没松了去。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到:   “听着是挺正常,可俗话说的好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说,这棒子为啥这么大批量的送礼?还一直不断?可见他们所求不小。再有咱们家……那是能和别家一样的?小七啊,秘密多的人家,越是谨慎,就越是不会错,这样,今儿你夜里和你那些兄弟好好说说,平日让他们也多长一只眼,盯着些。我是不信,他们若是知道点什么,会不打咱们家主意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防备着总不会错。”   这话确实有道理,小七虽然感觉包三儿谨慎的过头,却依然点着头应承:   “唉,小子必定不敢忘了。对了,要不平日我在铺子里的时候,也看着些外头?”   “这可以。”   那么包三儿这防备的到底对不对呢?这就下回再说了。 第157章 防备结果   包三儿用小七这样出身的孩子来干盯梢的事儿那真是用对了人了。这小子许是因为包三儿的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心下觉得不安稳,所以在嘱咐了依附包家的那些同样出身的孩子之外,还去寻了不少已经在街面上寻活儿,自己养活自己的往日伙伴们。   小七能认识熟悉的,多是十一二到十七八大小的男娃,这些人或是在酒楼茶肆做活,或是跟在各个衙门门口坐帮闲,甚至还有当乞丐、小偷、力工、跑腿的。这么一伙子不受重视的小子们将眼睛都盯到了一伙子人身上。嘿,那真是没事儿都能让他们寻出事儿来,更别说本就多少有些心思的棒子了。   于是乎,不过是三五日的功夫,小子就来寻包三儿说起了这些人不正常的举动。   “……那家小子记得,就是早先从海商那儿得了土豆的种子,被宣进宫过的,三爷,您说,一个棒子的仆役随从,和这样人家的管事套近乎,能没点事儿?而且……这塞东西的动作还那么隐秘,若非跟着的那个早年从被几个惯偷养过一二年,都未必看得出来,你说他们这……”   还这什么这,明显就是对土豆感兴趣了呀,这些个棒子,田地面积比咱们可不如多了,全是山沟沟,这样的地方哪里会少的了高产的需求?这会儿知道咱们有了,能不动心思?不行,这事儿不能让他们得逞了,要是他们自己去南面寻,那还罢了,从咱们本就不够的种子里扒拉……那可就太恶心了,合着咱们辛苦一场,是为他们做嫁衣?   “你这样,一会儿在去一趟衙门里,将这事儿告诉郝大人。”   “郝大人?三爷,这样的大事儿,郝大人能管得住?”   “让你去就去。”   “哎哎哎,就去。”   小七跟被狗追一样,嗖的一下就窜出了大门。老韩头看着他跑远,皱着眉问:   “那小子虽说多嘴了些,可这……三爷,这事儿还是告诉宫里更妥当。”   他能不知道告诉宫里更妥当?可这事儿一来他只是怀疑,二来小七找的人是有暗底的,一个不好可能将那帮忙的孩子折进去,三来……他都通知过锦衣卫了,结果锦衣卫没当回事儿,然后又被他发现了问题,直接报到了最上头……   作为锦衣卫中的一员,他真这么干了,呵呵,这事儿闹出来,你说,让锦衣卫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这是包三儿存心踩着他们往上爬?别忘了他如今唯一算得上有点实权的官职,是锦衣卫的百户,哪怕是为了维护这个集体的荣誉,不被东厂抓住了鞭子攻击呢,也得先告诉他们。由着他们核实了再往上报,如此才算是皆大欢喜。   当然了这样的事儿和老韩头没什么可解释的,解释了老头也未必能想明白这么复杂的问题,所以他只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到:   “那些孩子只能看个大概,可锦衣卫出马……不管藏着什么心思,都能给梳理清楚喽,这样也免得冤枉了他们,妨碍了两国邦交。”   这个理由很强大,老韩头听得一脸恍然:   “确实是,差点忘了这个,不过这些人也真是够猥琐的,明明是来恭贺咱们的喜事儿,居然还打起了咱们的主意,真不是个东西。”   包三儿听他这么说,没好气的说到:   “到底是别国,你还期望他们什么?去烧点热水吧,若是我猜的没错,郝大人一回许是会来。”   郝成刚会来吗?那是自是一定的,上次包三儿给他示警,他没查出问题,这次又一次来报若是他还不当回事儿,那他这位子也别做了,锦衣卫,容错率可不高。   看,这边水刚烧开,那大门就已经被敲响了。郝成刚一进门就开始冲着包三儿拱手,一个劲的唏嘘:   “包大人呐,这次郝某真是,差点没脸来见你啊,你说说,这事儿怎么就成这样了呢?明明刚来的时候还挺懂规矩的呀,这一眨眼……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啊。”   上来就给这事儿定性?真是意思他们本来只是想送礼,不想听到了意外的消息,所以动了不好的心思?若是这么去想,其实也没问题,毕竟两国到底距离不短,说他们特意为了土豆来,好像是有些不可能。   可这事儿郝成刚能讨饶,同样的包三儿也得解释解释,不然他成什么了?锦衣卫汇报了不信任?所以一直盯着?没事儿总盯着番邦的人……他这身份也敏感不是。所以他缓着声的笑说到:   “这事儿确实不能怪兄弟们,这样一个积极回应陛下号召,为咱们送粮食来的藩国,谁能不多点好感呢?更别说这些人还一次不拉的礼数周到,那更不愿意将人往坏处想了不是?也就是我,因为家里图纸多了些,小心谨慎惯了,又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儿,所以特意让人多留心了几眼,以防万一,不想……就得了这么一个意外的消息。”   我不是不信你们也不是特意防备谁,就是突如其来的享受到高管待遇,自己情况又特殊,所以特别小心了些,不想就抓住了这么一个事儿。这真是意外,真没和你们置气博个高低的意思。   包三儿连消带打的将所有的事儿缓着说了个透,郝成刚立时也松了口气,接过老韩头递来的茶盏,捧在手里一边暖手,一边低声说道:   “听你家小子那么一说,我这又另外派了人去,想来不用到明天,该知道的就都能知道了。唉,这事儿闹得,这要真核实了,那后头来的其他藩国咱们怕是也不能大意了。”   说到这个,郝成刚脸上的苦涩都多了几分,都快过年了,猛地来了这么一个事儿,还不定要忙成什么样呢,若是这些藩国一个个的都有异心,或者都有什么盘算,哎呦,那真是,年都别想过好了,不定多少人手得派出去呢。那样的话,下头的抱怨怕是能把桌子都掀翻喽。   “说来,这事儿不该归你们管吧,怎么惊动了你自己过来?”   这些查探的事儿一般都是北镇抚司在管,包三儿送信爱往南镇抚司送,那是因为地理位置摆着,离着他们最近,几乎是隔壁,通知他们也能换个好。可这差事儿也归了他们……这可就不对了呀。   “还能是为什么,北衙门人手不够用了呗,说起这个,你应该知道啊,你家老大不也出去了?这会儿可是冬日了,北面草原上正大批的杀羊呢,这会儿的皮毛多好啊。”   哦,是为了陛下的挣钱大业啊!那这就没问题了,咱们这陛下,有多看重这个谁都知道。不过说起这事儿,包三儿八卦的心不免上来了,探头问到:   “咱们要这么多羊,这么多羊毛,那北面……日子应该比往日好过了些吧。”   “可不是,这些个牧民好打发的很,旧衣裳,各种陶罐铜壶,各种糖稀茶砖,都能换回羊来,官方的榷场里,粗盐都快卖疯了。听说有那胆子大的,还骑着马,拉着一车的旧衣裳,换回来了足足一百只羊呢。为了这个,临着边境的兵堡都兴旺起来了,日日有南面过去的人借宿吃喝,几个月的功夫,店铺都多了一倍。喂马的老汉家里都养上了牛羊了。”   生意竟然这么火嘛?要这么说起来,他的羊毛主意是出对了呀,盘活了九边多少经济指数?救活了多少人丁?   想到这里,包三儿脸上的笑那是止都止不住了,脸色都红润了起来,总觉得自己功德蹭一下的,涨了一大截。   “要这么说,我家老大这一遭跑的,怕是能混点功劳回来了。”   “一定的,虽然那边苦是苦了些,可只要顺顺当当的,将东西运回来,那怎么的,明年升个半级是没问题了。”   哦!居然还能打包票?要这么说,那边……莫不是锦衣卫在那边还有别的布置?也对,生意都做上了,经济人口都提升了,那多安插几个探子好似也理所当然了啊!不定这些人还琢磨怎么往草原去搞点事儿呢。若是这样,那便是一场下来,攒个军功,升上一二级也是能的。   不过这事儿就不好说出口了,能心照不宣就行了。人好郝成刚能透露这么个信儿,那还是看在棒子这事儿上有些理亏,想着弥补才给的。   所以啊,包三儿微微笑,冲着郝成刚拱了拱手,就压下了这事儿。反过来继续说起了今儿这事儿:   “我总觉得棒子这么积极的来,有些怪,他们那地方你也知道,本就不是什么鱼米之乡,这么听话,这么快筹集好了送来……谁知道他们琢磨什么主意呢。不是有求咱们,就是算计东西。要不您琢磨琢磨?”   “你的意思是他们老家出事儿了?”   “多准备些总不会错,万一陛下问起呢?知道的详细了,也能有个回话的余地。”   “嗯,也对,一会儿我就去查查北面的消息。咦,你听,可能是咱们的人来了。”   是来了,锦衣卫出全力的时候,查什么那都快的很,专业技能强悍的,这年头说是全球第一都不为过。   “大人,东瀛倭寇盯上棒子了。”   郝成刚呢,听到汇报的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包三儿。包三儿……拍着大腿一脸你看,我就这么说吧的表情,直接将郝成刚的感慨堵回去了。   他还能说啥?干了一辈子的锦衣卫,愣是没个手工匠人敏感,如果可以,这会儿他都想自己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包大人啊,这次人情欠大了呀。”   “客气了不是,咱们都是自己人。”   “对对对,自己人,行吧,我这先去忙,这人情我记着了。”   记着了就好了,这样的人情包三儿不嫌多的。 第158章 对外计划   锦衣卫送消息入宫从来都是没有任何阻碍的,所以距离郝成刚走出包三儿家不住一个时辰,皇宫里,皇帝就赢穿戴好了常服,在寝宫的暖阁里开始听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的报告了。   “朕就知道,这些棒子这么积极铁定有事儿。果然,这是想两船粮食卖个好,换咱们给他出面调停,换个大好处啊。”   将国事说的和做买卖一样,以好处来划分大小,这皇帝当的……水平绝对不一般。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这一点,皇帝天然就领悟透彻了呀。   刘守有不是买卖人,不过他这活儿本来就简单直接,一切只要顾着皇帝的利益就行,所以顺着说话那是半点没毛病。   “陛下,咱们若是帮着调停,虽说东瀛那边有早年的威慑在,应该也容易,可就两船粮食……显得咱们也太不值钱了些。”   对吧,对吧,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臣子,看人刘守有说的多有道理,皇帝都点头了。   “确实,而且东瀛那边不是也来人了嘛,送的比棒子还多些呢,这让咱们都不好意思偏心了不是。”   嘴上说不好偏心,可那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却摆明了他这是想两头吃啊。刘守有又不是没长眼睛,怎么可能没看出皇帝的意思来?忙上前一步,略微低了几分声音说到:   “既然这样,陛下,您看,臣这儿是不是派人去……”   去干吗?透个消息?这个可以啊!这么一来,东瀛肯定得急,不定还会因为想要将这占了先的给压下去,多送点东西来呢。只是这动作不好太明显了,不然就太难看了些。   “这不小心说漏嘴是可以,可若是太直白就不好了。还有棒子那里,虽然他们对着宗主国都用小心思,是不怎么妥当,可到底来者是客,该客气的时候还是要客气些。”   哦哦哦,明白,就是尽量看着宽待些,然后撺掇几句让他们和东瀛自己对上是不是?这个很可以的,即使他们不拿手,东厂那帮子肯定拿手,毕竟太监这样的身份,有时候骗人更有优势对吧。   “还有,那东瀛为什么突然会盯到那边,你这里也赶紧的查查,这东瀛人能盯上棒子,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又想着来咬咱们一口?那可都是喂不饱的白眼狼。好歹要心里有数。”   皇帝爱财归爱财,在国事上见识还是很不错的,从这些藩国的动静里,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关键。   “这个事儿上,陛下,臣多少倒是有些知道,毕竟咱们锦衣卫外派去藩国的也不在少数。”   看到没,锦衣卫虽然名声不好,可人家那是真干事儿啊,从国内国外的情报搜集上,那是出了大力的,堪比现代老美那CIA+FBI,哦,不对,还得加个国税局和纪检委。这工作量大的,执法过程粗暴些,好像也能理解了啊!哈哈。   闲话少说,转回来看现场,皇帝一听锦衣卫知道些消息,那自是立马就关注上了,   “哦,你知道了什么?”   “听说因为东瀛那边近来似乎出了个能人,颇有些一统天下的架势,故而有些战败的就……”   刘守有说的简单,可皇帝却听得差点跳起来。   “一统天下?就他们?弹丸之地,也敢称天下?等等,不对,战败?刘守有,让人盯着沿海,早年倭寇怎么来的?不就是因为他们那边打的乱了,战败的才来咱们这里劫掠讨食?这又来一遭,谁知道会不会又有不长眼的,看上了咱们这里。”   嘉靖年间为啥倭寇那么猖獗?是,后头是咱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可最开始呢?能标注上倭寇的名字,那就是说实打实都是东边的矮子呀。他们怎么来的?那样的航运条件还能过来,可不就是让岛国所谓的战国时代给闹得呗。来的,都是战败的武士和落魄的浪人。烂命一条不怕死的,冲击上了最安逸富贵的江南,这才闹大了呀。   这会儿听着那边又开始打仗了,而且还想搞什么统一?哎呦喂,听听就知道这阵仗小不了,战败的更是数不胜数,你说,皇帝能比急?   “朕记得,锦衣卫记档的军余有不少吧。”   “是,自打开国,就有了咱们锦衣卫,哪怕是总有为国捐躯的呢,一代代下来,锦衣卫也从没少过后备的人手,如今光是在册的军余,就不下五千,若是将各家闲散子弟都收拢起来,便是万人也是能凑出来的。”   一听皇帝问军余,已经因为外城而拓展过一次人手的刘守有立马知道,增加手里武装力量的机会来了,所以不光是说了人数,还隐隐的为锦衣卫整体表了一番忠心,诉了一番的苦。   锦衣卫作为皇帝鹰犬,皇帝手里的刀,一二百年了,那真是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替皇帝背了多少黑锅。可即使如此,在起起伏伏的受人排挤时,锦衣卫也从没有背叛过皇帝,这份忠心,这份苦劳……   皇帝听着他说话,表情半点波澜都没有,只顾着用手指敲击桌面,等着刘守有停声,这才淡淡的说到:   “朝堂上年年都有约束锦衣卫、东厂的弹劾折子,可细算起来,锦衣卫的人数,却自来只有长的,没有少的。刘守有,你可知为什么?”   这敲打的,不就是想说皇帝一直庇佑锦衣卫呗,行了,想要点多余的好处怕是不能了。   “咱们是陛下的人,有陛下庇佑,自是不用担心这些个杂事儿的。”   “所以你们事儿也要办的漂亮些才行啊。”   明明该是最亲密的君臣,这一来一往的,脑子稍微慢点怕是都不能明白这里头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   “敢不为陛下拼命。”   “这就好,多给你1000 个名额,你去吧,好好的将这些不安分的东西的老底子给掀出来。”   1000?全是为了藩国?要是这么的,这北镇抚司暗探那边力量是不是就太大了?   刘守有想细问,可才抬头,就见着皇帝皱着眉看着一本册子,心下猛地灵光一闪。是了,自己才是锦衣卫指挥使,只要完成了陛下的事儿,这人手怎么分派……   “臣这就去办,陛下,天色晚了,早些歇着吧。”   “歇不了,多了这么一个事儿,怎么也要和内阁的诸位阁老说一声才成啊。”   虽然他贪财,虽然他总折腾士绅,虽然他抄家抄的名声不好,可国事上,皇帝真的很尽责。   尽责的不只是皇帝,在听到宫里急招,一个个已经都花白了头发的阁老朝臣们一样尽责的从床上爬了起来,顾不得一脸困顿,吃着冷风进了宫。   “这么说,东瀛怕是动荡不小啊。”   “动荡大了虽然不好,可若是他们真统一了,陛下,也未必是好事儿,这事儿该插手还是要插手的。哪怕只是将那些战败的逼回去,让他们内斗呢,也能削弱几分东瀛的元气。藩国太强了,对咱们可不利的很,特别是咱们水师如今正盯着南面的时候,更是不能让他们有力气出来捣乱。”   看看,虽然这些老狐狸在闹幺蛾子的时候特别的招人烦,也特别的讨厌,可真要是对外了,嘿嘿,老奸巨猾的本事用出来,那感觉就不一样了。英美的什么平衡搅屎棍本事,细说起来,那都是学的咱们啊。   可这并不是极限,先头说了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臣子,被皇帝抄家敛财发好处一连串的招式熏陶下,这些老学究出身的大臣阁老们,眼睛盯起东西来,也相当的有目标性。   “陛下,臣记得,您曾经说过,锦衣卫在东瀛北面曾发现个大银矿?”   “银矿?大银矿?什么时候的事儿?咱们的藩属国,那这银矿是不是也该有咱们的份?”   “多少大?陛下,那储量多少?”   “听说,怎么都能采一百来年吧。边上似乎还有金矿?反正挺馋人。”   “这么多?哎呀,这东瀛就更得让他们乱了呀,不乱,这金子银子怎么弄到咱们这儿来?陛下,听说他们地方小?马都没多少?那咱们自行车、三轮车应该挺有用吧,您说,这东西翻上几番卖给他们……”   “对对对,这车子弄好了,不管是送军情还是什么的,都挺有用,实在不行还能在后勤当个运送物资的家伙使,越乱他们就越需要。”   “我看当战车都成的,前头一个骑着,后头的站着射箭,比骑射都不差。对了,配合上咱们淘汰下来的那些短弓箭,正好能卖个大价钱。”   “打仗的话,他们衣食都得荒一半了吧,吃的还能用海里的,可这穿的……陛下,咱们多收点羊毛吧,多弄点羊毛布卖,这应该也挺好。”   好吗,明明是讨论东瀛和棒子有可能的纷争,怎么一个转眼就变成做生意了?这套路变得可真是,连着皇帝都差点傻眼了。双眼无神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赞同的说到:   “这些确实可以考虑,不过这之前,棒子那边……”   “这个调停嘛,总要联系双方,了解情况,最好在实地去看看,不然怎么能公平公正?”   呵呵,这是变相说拖延时间是吧!顺带还能多收几次好处,这些人算计起人来,还真是可以啊!   “觉得不安全,那就多买点东西嘛,咱们是宗主国,宽大为怀是一定的,即使银钱不够,那别的也是能顶账的,比如棒子那边的人参就可以吗。”   “其实东瀛的海珠也算是个特产了。”   行吧,既然你们一个个挤眉弄眼的,看着好像主意不少了,那就说关键的,有些事儿内阁阁老们是有权知道的。   “朕另外给锦衣卫多添了1000个名额。”   这么多?干嘛用?   “棒子和东瀛既然会有事儿,那其他的藩国呢?咱们不能每次都两眼一抹黑,等着出事儿了再去打听,还是得做个先手。”   哦,要是用在这上头,那没问题了,陛下您自己看着办就行,不过说好了啊,只是对外啊,别全用咱们身上,一天天的总抄家,他们老了,心脏受不住的。   那皇帝会这么听话?这会儿会吧,可以后,呵呵,那就说不准了,毕竟抄家的爱好培养起来容易,想戒掉可就难了对吧。 第159章 算计、纷来   皇宫里,皇帝和大臣们用了一个半时辰,将事儿重新理了一遍,并给出了各种计划,外头的鸿胪寺国宾馆里,棒子的人这会儿也在开会。内容不出包三儿的预料,近半都和他有关。   “都打听清楚了?就是那个咱们来时看过的三品武勋?”   坐在主位上的使臣并非是进京时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而是路过包三儿家时多看了好几眼的人,这样的座位分布让匍匐在屋顶上,偷偷探听的锦衣卫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正主居然是个使臣队伍里不起眼的随从,这样的安排你要说这些棒子没点小心思,傻子都不信啊!   所以喽,机灵的锦衣卫悄悄的拿出了一个细长铜管,两头带着个耳朵状喇叭的东西,从瓦片的缝隙里神了进去,贴到了木梁边上,偷听起了里头的谈话。   “确实是他,下臣塞了不少钱,问了多个勋贵人家的管事才弄清楚的,那位包大人是皇帝陛下的新贵,被不少人誉为百年来大明手最巧的人。前次皇帝陛下赐给国主的大钟,也是由这位包大人制作的。自行车、三轮车,甚至是这些日子在高官中流行的胶底靴子,也同样是这位包大人发明的。”   说话的人声音很平稳,可语气中浓浓的崇拜却半点没掺假,听得锦衣卫都下意识的勾了勾嘴角。   “□□果然就是□□啊,这样惊才绝艳的大才,我棒子国怎么就没有呢。我们才是最需要胶底鞋的国家啊。”   “是啊,还有那建城墙的土水泥,也是近几年的新东西,多好的东西啊,若是有这些,我们建立在崇山峻岭中的城市,会如何的便捷?海岸线上,若是有了土水泥,防御又该是怎样的坚固,上天对我棒子国太残忍了。这样的艰难,还有那些东瀛人窥视我们的国土和海洋,那一片海,那些大鱼,是我们沿海百姓的生存底线啊。”   还有海的事儿?怎么和海有关了额?屋顶上的锦衣卫皱眉回想着棒子和东瀛的地形,这一想立马就想到了釜山那边,好像确实和东瀛就隔着个海吧。这是为了打鱼闹上了?嘿,这可真是够糟心的。   “好了,这会儿不是说这些丧气话的时候,既然这位包大人是这样的重要,那么这次的礼品我们就要多上心些,准备些贵重的,好好结交一二,若是能得到这位包大人的垂怜,许是能让咱们这一趟有个好收获。”   想要好收获?看样子他们真的在打那些秘方的主意。   锦衣卫小心的朝缝隙里张望了一二,见着他们开始整理各种礼物,只用心将他们说到的大臣的名字记下,然后趁着没人注意,迅速的滑下了屋顶,然后在某个隐在暗处的,仿佛是清扫小厮的掩护下,快步走近一处假山,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了这院子内。   种花家几千年前就已经有了用间的历史,在这些事儿上经验丰富的都能出一屋子的书,在这用作招待外人番邦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点暗地里的措施?不但是有,甚至因为要顾忌脸面等问题,巧妙的一般人想都想不到。   所以啊,这里探听了一个全场,棒子却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清楚就在他们吹灯准备睡觉的时候,他们的对话,甚至是送礼的名单,都已经送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的手里。   而这些东西到了他的手里,呵呵,不用说,明儿一早怕是皇帝就该知道了。有了这么一个贪财的皇帝在,棒子们的礼物啊,怕是没什么作用喽。   不信你看,这一大早的包三儿就接到了传信,嘱咐他该收就收,但堤防不能少。这意思还不明白?对待糖衣炮弹,糖吃掉,炮弹当没看到呗。   这样的事儿包三儿能说不?怎么可能,那一盒子红参,两张貂皮,六张一斗珠羊皮,他一个转手给媳妇多体面?过年的大衣裳立马就能上个档次了呀。   “看看这手笔,也不知道东瀛的人来了知道这一茬,会不会也送一回,若是他们也跟着,媳妇啊,咱们今年全家大衣裳都能换身富贵的喽。”   “这么好的皮子,这么用了多可惜,存着吧,咱们家小满可不小了,也该准备起来了,这样的好皮子,放到嫁妆里,那才是真体面呢。”   王氏爱惜的摸着那些皮子,一下一下的,眼睛里光都亮了几分,可嘴上说的话却半点不含糊,看她表情那真心实意的样,就知道这话她不是糊弄包三儿卖好的。   这么一下子对小满的事儿这么上心了?包三儿微微坐正了几分,挑着眉头看了过去。王氏也不遮掩,抿嘴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声说到:   “养了几年的身子,大夫说妾身早年的亏损已经都补上了。”   补身子?哦,对,这是早先包三儿为了拖延要孩子的时间说的话,如今这么说,王氏是想着生孩子了?是了,年岁不小了,嫁进来也有了年头,若是再不生……外头已经有了说她不下蛋的传闻,再耽搁怕是家里也会有人闲话了她这是急了吧。同时多少也看出了包三儿的心思,是顾忌着前头的两个孩子,所以才用这个方式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说来王氏嫁进来这几年做的确实不错,教导小满很用心,点点滴滴的,让那么一个闷皮的像是个男娃一般的闺女,如今正经的有了官宦人家小姐的模样。立夏呢,许是因为在外头读书,见识多了的缘故,人也变得稳重大气起来。日常吃穿用度的,王氏安排的也十分的妥当,这么一算的话……包三儿心下微微一叹,寻思着好像对王氏是亏欠了些。   “既然身子养好了,那咱们也努力努力,争取明年就让家里多个孩子。不过小满……如今的女子成婚太早,身子骨还没长成呢,就要开始生孩子,这不仅是孩子危险,大人也一样危险的很。咱们等等,不到十六身子骨长好些不出嫁,这样怎么也能让孩子将来少受点罪。”   听到包三儿这么肯定的应承,王氏高兴的脸都有些发红了,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都带着水润。说起小满的事儿来更温顺了几分。   “过了年,到底也是十二岁的孩子了,便是真要留到十六,十四五也该说亲了,既然这样,那这嫁妆如何能不开始准备?别人家孩子四五岁就开始攒的大把都是,咱们这样都已经晚了,也就是相公升官快,不然怕是春嬷嬷他们都要急了。”   这到也是,他们家本不过是寻常百姓,早年为小满备嫁想的也不过是做点榆木楠木的家具,弄上几套好些的首饰,待到定了亲,置办点满面的好布料罢了。如今这武勋三品人家的闺女……说句不客气的话,便是和那些世袭勋贵家嫡次子结亲,都有了资格,这置办起来可就得全面推翻,重新大办才行了。那样的话,这能是一日两日置办齐全的?   “还是你想的周到,那这事儿我就托了你,看看怎么办妥当,咱们就怎么来。”   这份信任很珍贵,王氏也很看重,所以包三儿一说,王氏就高兴了,摆着手指头说起自己的想头:   “上两回相公内买来的几样好摆件分出四五样来,应该是得用的。家具的话,若是新作,这会儿咱们就该开始存木料打起来了,这东西最是耗时,便是你认得不少好手,能加快些速度,没有个小一年也是不成的。布料这个当年买才好,能捡着最时兴的来。瓷器也是一样,首饰这样的,咱们家最是不缺,也不用太着急。只有剩下的皮子和药材却不是一时半刻能收到好东西的,所以也很该多留心攒攒。”   这么一说,王氏又将视线放到了那貂皮和一斗珠上,再次摸了一下,轻叹着:   “这样的好货,以往可少有,以后有没有也难说,自家穿戴何必浪费了去,存着吧。”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你让包三儿还怎么说?他垂头沉思了不过几秒便笑着点头道:   “也罢,就先存着,若是有了好的,咱们再换就是了。”   说到这里,他扬起个笑脸,作怪的低声对王氏说到:   “这么一来,我倒是开始期待那东瀛人会送什么了,若是也有好货,那咱们才是真划算了,咱家闺女的嫁妆可就去了好大一笔开销了。”   合着这是想用别人送礼来凑啊!这人,越发的促狭了。   促狭吗?不见得,他啊,这是看透了棒子和东瀛相互攀比的心了。你看,果然不出他所料,不过是几日的功夫,东瀛的人一到,也开始四处送礼了,而且送到他这里的也一样是好东西,巴掌大的一盒子珍珠,一整套八件的银梳子,两对海马药材,两对金花首饰,从价值上看,比棒子的只有多没有少的。   这一下,就是王氏都察觉出了不对来,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一脸忐忑的问包三儿:   “这,这是怎么了?这东西……相公咱们收了真的没事儿?”   “放心,陛下心里都有数呢,既然没让人来说,那就没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包三儿眼睛虚虚的看着外头,脑子里计算的全是各个藩国送来的粮食总数。大明的朝贡国是很多,可这次需要送粮食的其实并不算多,毕竟太远的,一时半刻消息是送不到的。可哪怕挑了最近的来……   按照一船5吨算,这怎么也能有近百吨粮食了吧。这么一笔,西北、九边、还有受灾的省份,这个冬日应该没问题了。可如此一来大明的虚弱……但愿不会被盯上吧,自来中原就是这些群狼窥视的唐僧肉,真是让人发愁啊。   作者有话说:   《万历明会典》规定朝贡国分类如下:“东南夷”(上)包括朝鲜、日本、琉球、安南、真腊、暹罗、占城、爪哇等18国;“东南夷”(下)包括苏禄国、满剌加、锡兰等44国;“北狄”包括鞑靼部的8个部分;“西戎”(上)包括西域38国在内的58国;西戎(下)包括吐蕃部14国。   明朝国内藩国以天子之兄弟子侄位王分封全国各地藩国以屏王室。终明一代,亲王和郡王超过一千八百位。藩国更是大大小小多达一百二十多个。   明朝在拓展海外藩国中-郑和下西洋作用最大,明朝的进贡国达上百,藩属国达五十多,比大汉时多了十个。此时,中国的经济,军事都达到了世界巅峰。 第160章 说粮、中兴   包三儿位卑忧国的操心着,这种谨慎和戒备旁人却是没法子理解的,毕竟在这时代,大明真的很强,强到只有打别人的,没有别人敢惹他的。满朝文武对着外邦都存着俯视的心态,你说,百姓有几个会居安思危?反正吧,一车车的粮食送近来后,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脸上带笑了。等着沿岸见着的,知道的开始往外传,便是灾区的百姓都去了大半的愁苦。   “真有那么多粮食?”   “全是船,海边的人都见着了。”   “不只是海边的,京城那边也都知道。”   “这个事儿我知道,我知道啊,听说是咱们陛下下的令,说是让来参加太子册封大典的藩国各送两条船的粮食来。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我怎么听说是十船?”   “怎么可能是十船?人家家自家日子不过了?”   “我听说南面的粮食可不值钱了,种子洒地上自己就能长,这样的话,十船都少了吧,一家给个一百船才合适啊。”   “老天爷爷,你这做梦了吧,一百船?那些小国才多大?早年我家祖上那也是跟着英国公征过交至的,那地方,都没咱们一个省大,还到处都是山,你说,那能种地的地方才多少?这一个国家总共才多少粮食?一年能富余多少?要我说,五船,这已经是极致了。”   “他们国家吃不吃得饱关咱们什么事儿?咱们是宗主国,要他们粮食那是看得起他们,是给他们占便宜呢,不然一年年让他们进贡珍珠玛瑙的,他们还不定怎么亏呢。”   前头还说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臣子,可这会儿还在西北军堡里等着羊毛粗捡完成才好回京的包明武听着那些个卫所兵丁的话却觉得,那是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百姓啊。听听这话说的有多霸道?多不讲理?可为啥连着他听着都这么带劲呢?   唉,京城最近应该挺热闹吧,可惜了,他这边活儿还没完,不到开春是回不去的,这大热闹没运气掺和了哦。别的倒是不妨碍,也不惦记,可这媳妇孩子……算了,这个不能想,越想心下就越是难受。   包明武搓一把脸,小酒往嘴里一倒,探头冲着屋子外头,正在值守的兵丁喊道:   “消息挺灵通啊,不过说话归说话,眼睛可不能闲着。”   “哎呦,吵着包大人喝酒了不是,大意了,大意了。”   “包大人,咱们也这么熟了,天天的给您站岗放哨的,能问个事儿不?”   “问什么?”   “您说,京城得了这么些粮食,那咱们这里……今年上头说是发了足额的粮,可那粮食,近半都有些散了,一煮立马成糊糊,实在是顶不了多少空隙。”   散了的粮食?那就是差点发霉的呗?这样的粮食怎么下来的?这次足额的粮食下发,可是京城几个衙门的大臣为了太子立储,特意相互调剂出来的,为了这个,差点连着皇庄的仓房都给半空了,京城周围粗粮都涨了一截的价,这才凑够,怎么到了下头就成这样了?   包明武眼睛一闪,捏着酒盅的手顿了足足有三秒,才大概的想明白了这里头的关窍。怕是发下来之后,各级官员,各地卫所的大人们,因为上头下了死命令,这次必须足额支付粮饷,一时没了好处,所以发了狠,将里头好粮,新粮全换了吧!   要这么来,你别说,这事儿他们干起来还真挺有条件的,毕竟地方上再没粮食,富户乡绅家总是不缺存粮的,用新粮好粮,一比二,一比三的换这些人家家里快要过期霉变的出来,谁会不愿意?有了这么一批进来,多出来的放到外头,寻个粮商那么一接手,最起码两成的好处就这么挤出来了。   看透了这些官员的手段,包明武心下唏嘘,可心下却没多嘴当出头鸟的意思,毕竟他很明白,这手段虽然难看,可真说起来各级官员也是不得已,因为他们不仅要管着下头的兵丁粮食,还有一堆的亲卫,一堆的辅官等着靠这些粮食吃饭呢。不想法子往多里变,手下的人吃什么?没了好处,谁还会对你忠心?   只是不想归不想,抬眼看这这些个因为粮饷不足,而瘦弱的不行的兵丁……包明武多少有些不忍。要不回去和上头提一嘴?权当是随口这么说?许是这样一来下次有锦衣卫盯着能好些?   算了,这个先不说了,到底这些事儿他这会儿想伸手也勾不上,还不如多说点别的好呢。   “想知道这粮食你们是不是有份对吧?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们也见着了,我什么时候来的?那时候可还没这事儿呢。不过咱们这陛下是什么人,你们也知道,自打陛下登基,九边的粮饷克扣就少了吧?如今还有了这羊毛的活儿做补贴,你们的日子是不是也更好了?这样的好陛下,有了粮食能不想着你们?我琢磨吧,怎么的,九边总能分上一些。只是到底这地方多,人丁多,是不是有你们的份,这就不好说喽。毕竟西边比你们苦的不是没有。”   在普通人眼里,锦衣卫是什么?不是阎罗殿出来的就是皇宫里走动的。这样的人有权有势还消息灵通那是绝对的。所以啊,这几个兵丁见着包明武好说话,就忍不住心生希夷,想多问几句。   可谁想包明武这话说的,一波三折的,差点将这几个心都钓出嗓子眼了,好在是最后那一截说到了他们心坎里,让他们感觉到了希望,也隐隐的有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庆幸,这几个被包明武折腾的,估计都能哭出来。   “九边能有?那咱们这里应该不会落下,到底咱们这也算是最前沿了。”   “别闹,好好听包大人说,包大人,您是有见识的,不像是咱们,只知道咱们藩国不少,心下却没个准数。要不您给算算,这一遭咱们能一下得多少粮食?”   嘿,听听这话说的,这小兵挺有心眼啊,还知道套话了,可惜他哪怕是知道藩国多少,知道每家给多少呢,这宫里朝廷没正式往外说,他也没那个当大喇叭的胆子啊。   “这我可不好说,藩国是不少,可你怎么知道人家都接到信了?就是接到了,就一定都送来?或者人家家真有富裕?这都不好说。”   几个兵丁失望的眼睛里光都暗淡了,后头看着才十五六的一个瘦小大头兵用长满了冻疮的手一下下的扣着□□上的红缨子,垂头小声说到:   “要是多些,咱们这里也分一些就好了,我还没吃过藩国的米是个什么味儿呢。”   “还藩国的米?老子长这么大,什么米都没吃过,不也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只要不是高粱粗麦,那肯定好吃,这是一定的。”   一辈子没吃过米吗?那人有三十来岁了吧,这日子得苦成什么样?包明武以往走的地方也不算少了,可自打来了这西北,才真的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穷的地方。心下不免又多软了几分,小心的琢磨了一番,然后略带几分笑的,用一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的样子,对着这几个小兵说到:   “说来你们啊,那是赶上好时候了。”   “啥?啥好时候?就咱们这样,不上差只能一日两顿稀粥糊弄的,也能算好时候?”   听着这话,包明武第一反应是去看几个兵丁的眼睛。对粮饷有意见啊!这九边的兵丁是不是很不满?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迹象?作为锦衣卫,他下意识的就警惕了起来。可等他看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双双坦然而又单纯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羞愧冲入了包明武的心里!   他的忌惮、怀疑、警惕,在这一刻就像是个巴掌反过来打到了他的脸上。朝廷给出这么一点的东西,让他们吃饱都难,可他们呢?付出的是什么?是世世代代守在这最危险的地方,为国驻边,这么一想……那些贪了九边兵丁粮饷的人,怎么就那么的不是东西呢。   有了这么一个情绪,包明武再说起他想说的东西来,那突突出来的就多了,也全乎了,没了原本说一半,夸大一半的心思。   “嗨,这是你们不知道啊,这会儿是不好,可两三年后,那就好的不能再好了。”   “咦?怎么的?难不成藩国年年都能给咱们送粮食?”   “都说靠山山跑,靠人人倒,老是用别人的算是个什么事儿。我和你们说,咱们陛下啊,在皇庄种了好几个庄子的高产粮食,就等着种子够用后,散出来给大家伙儿种呢,那可是比寻常的麦子稻米高了好几倍的好粮食。”   这年头的卫所兵丁,其实和普通的农民也没什么两样了,只要不打仗,他们基本全在地里,为了一口吃的忙乎。这样的人一听到有好粮食,还是几倍产出的粮食,那是一个个眼睛都开始发红了,眯眯眼都能瞪出铜铃牛眼的气势来。   “啥啥啥?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什么粮食这么高产?不是仙粮吧。”   “你们是不知道,这事儿说来也是巧了啊,这东西呢,是藩国人自己带来的,正巧被我兄弟搜集各种种子的时候发现了,当时没在意,只是随便种了下去,可谁想啊,这东西竟是高产的吓了所有人一跳啊。然后,你们猜怎么的?”   “怎么的?这样的好东西,那就该归咱们有啊。多弄点种子回来,咱们那以后还用担心粮食?”   “可不就是这么说嘛,所以啊,陛下派了好些人,商户啊,使臣啊,哦,还有咱们锦衣卫,一波波的去搜集种子,可谁想啊,这东西那些藩国居然藏着掖着,不想给咱们。”   “哪家?哪家这么坏?包大人您说,咱们告诉了其他卫的兄弟,直接打上门去?反了天了,这可是藩国,居然还敢对咱们使心眼子了?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哎哟喂,看看,刚才还憨憨的和个傻子似的兵丁这会儿世代当兵的模样出来了吧!常年在边关,守着边境线,动不动动刀子宰人的,那平日里再老实,骨子里的血性和普通人也是不一样的。   “放心,就咱们陛下,那是能让他们忽悠的住的?具体怎么办的,这个我不好说,你们也别问,反正吧,如今经过一年的折腾,这种子啊,最起码京城周围应该是够用了,而有了这一波,等着开春再种一波,最起码四五个省能散开来,等着再过一年……你们说,这高产的粮食能没你们的份?再怎么轮也能轮到喽。到时候几倍的出产,你们说,这日子能不好?旁的不说,吃饱总是能了吧?”   这说的都有条理?就是再不懂的,听着这一条条的也能听明白,这事儿啊人包大人说的半点没掺假。既然没掺假……   “那就是说,过上几年,咱们,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最小那个这会儿眼睛已经开始含泪了,红彤彤的和快成熊掌一样厚实的冻手一下下的擦泪,边擦边乐呵。   “那我回去一定要告诉我娘,让她也高兴高兴,她昨儿还发愁,说是洗羊毛的活儿不知道能做多久,怕没了这活计,家里没了买粮食的钱。”   “确实,我回去也告诉我爹去,只要再熬几年,咱们这日子就能好了,这可真是有指望了。”   “早先有个算命的说,咱们大明又有了中兴的迹象,往后咱们都能过上好日子,我还觉得他忽悠人,吃都吃不饱,怎么能算好日子?如今看来,那算命的还真是有点本事,竟是说对了。”   “对对对,中兴,咱们也能中兴呢,听说早年成祖爷在的时候,咱们九边的兵可威风了,能一直打到草原上去,吃的羊,羊血将海泡子都染红了呢。”   ……   中兴啊,包明武听到这些话,一时也有些眼神虚无了,这算是中兴了吗?也许吧,大明的京城已经和以往变了一个模样了,等着这种变化慢慢的散到全天下,那这个大明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第161章 传开、机关   九边属于战略要地,这里除了兵堡还是兵堡,里头基本全是军户,少有外来的,这样的生存环境下,结亲什么自是就在周围圈子里转悠,再加上各种调动,一二百年下来,一线的兵堡,基本全能连上关系。   如此这般的地方,一个人知道了土豆的消息,嘿,那真是不等包明武完成任务回京,整个九边就基本全知道了。有些个和上头有联系往来的中等军官还特意往京城去了信,求证了一番,再知道这确有其事之后……整个九边都快沸腾了。   西北地界本就不是什么草木丰盛的,再加上几乎每年都有的战事,这里的土地已经贫瘠到了极致,粮食产量比起旁处能有七成都是老天保佑,这也是为什么这里的人总是吃不饱的缘故之一。粮食没法子满足自身需求嘛。   可如今,见着光亮了呀,若是那高产的能送到西北让他们种,哪怕依然比旁处差些呢,有这么个量在,那还用担心肚子里没东西可塞?而只要吃的问题能解决,那其他的还是问题?   有了这么一个光亮,心气起来了的九边,瞬间精神面貌就不一样了。当初听说羊毛能换钱,朝廷置办作坊提供一定工作岗位的时候,确实大家伙儿都挺高兴。可这毕竟不知道是不是能长久,毕竟工作岗位就那么多,惠及的人丁有限。如今呢?种地啊!这九边的人什么时候少过种地的事儿了?哪怕是老弱都得下地操持,所以,这事儿一旦真的成了,那是每一个人,只要是喘气的,都能受益了呀。   为此好些自认能和包明武说的上话的,那是全找上门了,不是送点西北特产,就是提着酒坛子来显示一下亲近。为的也不是别的,就是希望借着锦衣卫的关系,让上头通融通融,将自家地盘列入第一波接收高产粮食种苗的地方。   这包明武敢打包票?不能啊,他是谁他自己不清楚?那就没说话的份。所以巴拉巴拉的,许了一堆肯定往上报这里辛苦的话,转头就死命的催货,等着东西大致齐全,连着最后一顿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急吼吼的走人了。   妈哎,再不走他怕他回京的时候,那需要呈情艰苦的地盘能将整个九边全给笼罩啦。   包明武急匆匆的在回京的路上,而包三儿呢,亲眼见证了一场明代皇太子立储大殿,也亲眼见证了这个时代万国来朝的盛况,正满心激动的准备再做点什么。   可做点什么呢?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做的其实已经很多了,多的有时候自己回想起来,都想倒吸一口凉气,你看啊,土水泥?有了,玻璃?有了,千里镜?有了,连着自行车都有了,杜仲胶也风靡了,这再下去……穿越三件套他好像就剩下个肥皂没做了吧?可这和他的专业不相干啊!他又不是学化学的对吧!想做……好像也有点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那要不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干点机关的活儿?比如鸟统改进改进?这怕是不成,这个时代神机营在这方面技术其实并不差,专业的统匠靠着个小锤子就能做出把鸟统来,他便是在本事,也是比不得的。就是想弄出个定装铅丸火药的小发明来,因为如今还是前装式,一时半会儿也不算合用。   所以……给个小建议可以,自己上手还是省省吧。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做点机关盒练练手。   等等,机关盒?包三儿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这东西其实也挺有用处的,比如各种情报专递的时候,比如机密文件需要传递的时候,这东西就很有用嘛。特别是他们锦衣卫,需求量应该不少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包三儿那是精神头都上来了,顾不得吃饭吃了一半,放下筷子就往外走。   “唉,相公,你这是干什么去?”   “没事儿,就是突然想到点东西,你吃你的吧,一会儿给我工作室送碗汤就成。”   看着包三儿像是后头有人追一半,小跑着往工作室去,王氏轻叹着也搁下了筷子。遇上这么一个痴迷手艺的男人,她有时候觉得这日子过得实在是有些冷清,看看,连陪着吃个饭都能只干一半。   “奶奶,您这……再进些吧,才吃了几口,一会儿还得盘账呢,怕是顶不住。”   是了,她还有好些事儿要处理呢,内宅妇人看着清闲,实际上一日日的同样忙的很,特别是他们家这样,有铺子,有田地,还养着那么些人手的情况下,光是盘账,就能耗费上一两个时辰。   王氏很听劝,重新拿起了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继续自己的午饭,顺嘴还关心了一下家里的孩子。   “姑娘哪儿可吃好了?”   “好了,今儿许是早上练字累着了,四个象眼大的馒头都吃了,一碗蛋羹也下去了大半。”   “姑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点正好,对了,前些日子爷说让弄点羊奶,牛奶的,这个你们可问了?”   “问了,给咱们家送羊肉的老方家就有刚产仔的母羊,平日也往外发卖些羊乳,只要20个钱一桶,韩管家已经和他说定了,打明儿起,每日清早就送两桶过来。”   “办好了就好,既然明儿就有了,那从明儿开始备上吧,一人一碗,用杏仁茉莉花煮了。”   “奶奶,这真能去腥味?”   “宫里的老法子了,自然是那得用的。”   ……   王氏絮絮叨叨的为家里忙乎着,包三儿却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一到了工作室就开始扯着一张纸开始画图,满脑子都是早年电视里,书里知道的各种机关盒,并一心想复制出个最厉害的来。   什么是最厉害的?他其实也分不清,反正越是复杂,越是难解,应该就越符合锦衣卫的需求吧!若是这么算……那他还是挺有信心的,毕竟后世作者的脑洞一个个的可都不一般呀。所以如今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那就是怎么做出来。 第162章 密匣、订单   包三儿的机关术已经达到了中级,到了这个级别,一般二般的东西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了秘密。调整上四五回,拆了装,装了拆动几次手,所谓的机关匣子到他手里已经如玩具一般的简单了。   搞定了设计,制定了款式,接下来三下五除二做出一溜八个不同的款式,仔细端详没什么不妥当,包三儿立马就提留着去了锦衣卫衙门。   “这……机关匣子?”   郝成刚看着桌子上的匣子,满眼都是兴味,明明是好货,这家伙怎么就能做出个平平无奇,不用心直接忽略的东西来?这水平,真是奇了。   “是啊,就是机关匣子,这个八是以八卦的方位来定的款,若是有另外的需求天干地支也能用上,这么一来款式越多,开启的方法也就多复杂,免去了被破解的麻烦。”   因为是参考了密折制度下的功夫,包三儿在一开始就琢磨好了,这些匣子不能一个款式,不然容易露馅不说,万一被破解了,很容易牵扯到他这做匣子的人身上。所以一开始就往复杂多变里准备,这会儿说起话来自是底气十足。   “怎么突然想做这个了?咱们这儿以往鲁班盒不也能用?”   这东西确实是不错,可若是只用来传递个东西,那往日的鲁班匣子也是得用的,一般二般的见都没见过,更不用说开了,还算是挺有保密性。所以问题来了,既然锦衣卫里有,这包三儿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做这个了呢?   还能为啥?为了给锦衣卫技术升级呗!东瀛和棒子都闹上了,谁知道那一场三大征之一会不会提前喽?要是真提前了,那不好好武装武装锦衣卫,岂不是白瞎了他这世世代代锦衣卫的身份?耽误了这些兄弟们的性命?   根据后世的一些小道消息,三大征时期,就那已经落寞吃不饱的边军们能打出大明的威风来,里头填进去了多少锦衣卫的血肉性命,搞情报,还是在国外搞情报,从来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所以啊,哪怕是为了这些功臣能少死几个,他也不介意自己高调一把。   “那你就不知道了,我这个可是水火不侵的,另外,你看这里,往上一推,发现没,立马就成了普通盒子的模样,遮掩的效果比鲁班盒更好。不管是放到哪儿,传递起来都更容易些。”   这下郝成刚那是越发感兴趣了,若是说刚才还只是觉得这小子做的东西隐藏性好,这会儿那已经是到了大巧若拙的地步了。   小心的将东西翻来覆去的试了一遭,越看越稀奇的郝成刚拍着桌子点头了。   “确实不错,若是上一层黑漆,那就更不打眼了。你小子,这心思算是又转回来了,前些日子还以为你准备一门心思往二十四衙门走了呢,干的全是精巧的。”   如今包三儿的身份不一样了,撇开武勋这种虚的,一个挂名百户,也算是和郝成刚成了平级同僚,所以这会儿郝成刚对着他说话的态度也变得亲和熟络起来,甚至还借着打趣隐隐的点了点,卖人情卖的相当有水平。   什么叫往二十四衙门走?什么叫全是精巧的?怕是锦衣卫上头的堂官们在下意识的将包三儿剥离锦衣卫的势力范围吧。这可是不是什么好事儿,作为一个没有别的根基的虚官,若是连着锦衣卫上层都生疏了,那他若是出个什么事儿依仗谁去?   “咱们这样的,什么时候能随心所欲的做东西了?左不过是上头想要什么,咱们拼命完成罢了。还二十四衙门,我要敢有这心,宫里那些早将我生魂活剥了,再没有隔着行还过去抢饭碗的。”   包三儿表明立场十分迅速,还特意自嘲一般的展示了一下自己清醒的脑袋。说的郝成刚都笑出了声。   “你别说,这还真有可能,那地方一般人可挤不进去,就是这回陛下清理了一番,看看如今上来的几个,一样还是那个圈子里,隔了两三层的人。由此可见,那地盘啊,人家护的严实着呢。”   哦?居然还是那些人的关系户?这消息……若非他来这一趟,即使和郝成刚交好了这么些年,怕也不会轻易说给他听吧,果然,这次他来对了,事儿也做对了,不然这锦衣卫的老底子怕是就得晃悠喽。   得赶紧的将篱笆重新稳固住,怎么办?凉拌,他来的时候本就不止带了一样东西,本是当个后手的,这会儿倒是正好用上了。   “郝大人,看看,这是什么?”   包三儿故作神秘的从怀里取出一个精工打造的折叠小千里镜,冲着郝成刚眼前那么一晃,立马吸住了他的目光。   “咦?这,这是千里镜?好家伙,早就听说,你做了个能一目千里的东西给陛下,不想今儿我居然也有幸能得见了。”   “不是有幸得见,而是得手。郝大人,这是包某专门为锦衣卫做的,虽说,这个不及献给陛下的精致,看的距离也近些,可胜在小巧,你看,这一折,便是拢在袖子里,也不妨事了。”   “确实,确实,这就该是咱们锦衣卫用的好东西啊,好,好啊。”   郝成刚这会儿是真激动了,这样的东西陛下拿着有个什么用?上朝的时候看哪个大臣没刷牙吗?这样的东西,就该在军方,比如给各个将军大帅观察地形,遥望敌军布阵,甚至是神机营看方位什么的。   至于这个小巧的,哎呦,做探子的有了这个,那还用冒险去看?远远的那么一瞄,什么都知道了,寻上几个会唇语的,连着上房梁、挖地洞、钻窗户底的事儿都能省下一半。   “包大人,这东西……做起来可快?”   “打磨镜片挺耗费时间的,若是去了这个,就容易了。”   “那这镜片……”   “我那儿有十付备用的,三日内能做出来给你,至于再多些……怕是没有一个月不成。”   “那好,我就定30个,十个三日后交付,剩下的一个月后。你说吧,多少钱?”   “30两一个”   “什么?这么贵?”   刚才还豪气冲天,一口气定下30个千里镜的郝成刚瞬间变换表情,捂着胸口,一脸喘不过气的模样。   “你这是打劫呢?”   “哎呦,我的大人唉,那可是透明水晶做的镜片,你说说,光成本得多少?这么和你说吧,陛下那个,成本就得120两。而你手里这个呢?镜片是小了些,可一样是透明水晶,本钱不低,你说说,能便宜到哪儿去?”   “透明水晶?等等,你看这样成不成,这透明水晶我找人去寻,你就收个手工钱?”   “啊?”   包三儿彻底惊呆了,知道郝成刚抠门,却没想到他能抠门成这样,这已经不是抠了,这是吸血啊。   “郝大人啊,难不成我这外壳的架子就不用钱了?这机关就不用钱了?再不济我这手工也是值钱的吧,要一个月呢。”   “反正30两不成,绝对不成,你自己说,这最大的开销透明水晶材料费不管的话,你要多少?多了,我就寻上头和你说话。”   “郝大人啊郝大人,你这……没这么压榨包某的,要都按照你这么来,包某怕是明儿就该喝西北风了。”   “你家开着食肆呢,谁喝西北风也轮不到你,赶紧的,来个实在价。”   还能怎么实在?行吧,15两总成了吧,再不行他宁可不做了,真是没得自己给自己找乱子。   行不行?自然是行的。其实人郝成刚心里大致也知道透明水晶的价格,知道这真的已经卡到了底了,所以这里包三儿一说,他立马就点头,好像刚才死劲压价的不是他一般。   “给你面子,就这么定了。”   这到底谁给谁面子?包三儿觉得每次和郝成刚说一通生意,他这寿命就得少一个月,实在是太磨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东西有了锦衣卫的订单,他接下来也算是有了忙乎的事儿了,这也挺好。   唉,你当他为啥如今总是动不动的往宫里送新奇东西?一来确实是为了牢牢地抱住皇帝的金大腿,二来就是……如今的身家太高,一般二般的人已经不敢过来向他定制东西了,真是人生寂寞如雪啊! 第163章 三年变化   包三儿在工作室里又一次忙碌了起来,不过这次工作间里不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家最近放假的儿子也开始跟着学些手艺本事。你说包家如今已经是官宦人家了,儿子将来哪怕是科举不成,武艺稀松也能轻松混个官职,为啥还要学手艺?   只包三儿是靠着手艺起家这一条,立夏若是不能学出一二三来,将来就免不得被人说一声忘本。再有皇帝那个远超他祖宗的超长待机帝王年份……不管有没有天分,学上一手总不会错的。   与此同时,包三儿也没将手艺传承的指望都放到自家儿子身上。就他这名声,只要他传出风声说要收徒弟,从慈幼院领来的跑腿小厮中大把的人可以挑选不说,连着隔壁邻居,亲戚朋友家,就他如今差点被传成大明百年来巧手第一人的名头,也不缺可以挑选的余地。   当然,他也不至于真这么高调,好歹也是常常给皇帝做东西的人,要是一个不小心,收进来什么别有用心的,那出了事儿算谁的?所以他最后不过是将慈幼院出来的那些挑选出来品行不错,手脚灵活,细心聪慧的孩子,收成了半个徒弟半个伙计,让他们在一边打打下手。可即使如此,那些个苦孩子就已经激动地不行了。   你看啊,有学厨的,有学看铺子的,有学金银匠手艺的……还给吃给穿给月钱,这样的好地方好日子,他们以往那真是想都不能想啊。为此,在慈幼院,包三儿算是彻底的出名了,不等他家再次招人,走过路过的慈幼院的孩子见着铺子忙碌都会主动来帮忙,偶尔还会帮着介绍点生意,换口吃的和散碎铜板都拿的都下意识想推却,为的就是他们真招人的时候能有个机会。   哦,这话有些说远了,继续这里,就在工作间里,包三儿将大致粗磨了的透明水晶片递给边上的几个小子,由着他们小心的打磨,自己则小心的开始敲打铜片,因为要做的小巧,还得能拉伸,这千里镜的手工就得极其细致。   立夏站在一边,手里小心的打磨铜片,眼睛却不住的往自家亲爹的手上看,瞧着他一阵的敲击过后,那铜片变大了一圈,内里却半点痕迹都没留,眼神就不由的开始发亮。嘴巴一呶一呶的,就想问些什么,可看着亲爹小心的样子,又咽了下去,直到包三儿停手,这才小心的说到:   “爹,这得敲打多少回?”   “多少回?到合适为止。”   “那怎么才算是合适?”   “到了你需要的大小就是合适。”   这云遮雾绕的,立夏听得眼睛都犯晕,可让他赌气不干?那不能,他打小看着自家亲爹用这一门手艺养家糊口,如今有看着亲爹用这手艺升官发财,哪里不知道这手艺的好处。便是在外头有人妒忌眼红,说他家是匠人,他都不带听的,早就盼着有日自己也能和亲爹一般的牛气了,如今有了机会满心满眼都想着学呢。   所以即使听着亲爹不像是存心回答他问题,也能自己笑笑,换个话题重新再来,只求能多学几分。   “那,爹,这东西锦衣卫要的多不?”   问多少?包三儿终于抬眼看自家儿子了,瞧着那机灵的小眼神,就明白他琢磨什么呢,这是想着若是单子多,许是也能让他练手来上几下?   练手的机会总是会给的,毕竟是自己儿子,手艺不全教给他还能教给谁?徒弟?便是为了不哪天出个白眼狼,反咬他们家一口,再踩着他们家的名声自己往上爬,在精巧本事上留一手也是必定的。反正学了他的手艺,哪怕只有七八成,也足够出去自己开店创业了,他不亏心。   “放心,有你动手的时候,赶紧干自己的事儿。”   “唉,爹,我干着呢。”   得了应承,立夏脸上立马笑开了花,做活儿的速度都上来了,边上其他几个小子羡慕的看了看立夏,又低下了头。这一幕看到包三儿眼里,暗暗的点了点头。还好,这会儿这些小子还算是懂事儿,心性也没看走眼。   包三儿有了帮手徒弟,做活儿的速度自是上来了不少,给郝成刚的千里镜愣是提前了好几日就全部完工了,可这完工却没阻止他继续忙碌,因为接着有一个大单下来了,不过这次不是锦衣卫,而是东厂,这两家是老冤家了,锦衣卫有了心装备,东厂自然得跟上,不然岂不是落后了?   而随着锦衣卫的千里镜在几次出任务的时候出彩,将作监那边压力就直接上来了,没法子,皇帝手里有这东西,还是大的,比锦衣卫还看得远的这不是秘密。既然比锦衣卫的还好,那边军大将们能不想要?   可偏偏那边是生手,哪怕是有了图纸,从无到有的做起来,光是一个打磨水晶的事儿就耗费了他们大量的时间。反复试验下来,加上将作监如今要做的东西实在是多,能分出的人手不足,顶级大匠更是只有一个,如此自是供应不及了。   这样的情况下,将作监的一部分急单也被划到了包三儿这里,如此叠加之下,你说包三儿能不忙?他都快忙死了!而这样的忙碌,他足足折腾了小一年,直到将作监终于能大批量上市千里镜,东厂和锦衣卫该有的都有了,这事儿才算是彻底完结,可到了这儿,外头知道了这东西好处的人又来求上了,你说包三儿能不干?   哪怕是为了保证锦衣卫等的优势,从军用改个民用版本,那也得干啊,不然亲戚朋友的还处不处了?各路的人脉还要不要了?而这零零碎碎的又差不多做了小一年,才算是将这一股子由千里镜窜起的火头给压了下去。   而此时,离着包三儿第一次做千里镜,已经将近三年了,而这三年,京城的变化有多大,那真是谁看谁吓一跳。窝在家里忙忙碌碌的包三儿好容易得了空,领着孩子逛个街,都差点看傻了眼。   “这,自行车这么多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差点以为他是到了后世了呢,这满大街一会儿一辆自行车,一会儿一辆自行车的,一个街口,他就站了几分钟的功夫,就过去了不下十几辆。   “这多吗?”   跟着出来的立夏眨眨眼,看了看周围,然后笑了笑,冲着他爹说到:   “咱们这儿是多些哦,毕竟离着衙门近嘛,到了外城就没这么多了,最起码少一半,剩下的多半都是三轮车。”   这意思很丰富啊小子,合着满京城自行车和三轮车到处都是了对吧。离着他造出来才几年啊,这速度也太快了些,又不是后世有工厂流水线,这么就这么多呢?   “这能有多难?爹,人家将作监如今可有法子了,那车轮都是直接给木器行做的,好些铁匠铺子只要考核过了,还能领做钢珠的活计呢,这么一来,那车做起来可不就快了。”   这是外包了一部分?如是这样,这倒确实是能做到,只是,这消息自家小子从哪儿知道的?他这个发明人都不知道,这孩子消息是不是太灵通了些?   “我一个同学他叔在工部当小吏,这些消息又不瞒着人,怎么就不能知道了?”   好吧,算你说的有理,当然包三儿不想细究的缘故是,这京城街面上还有好些稀奇他还没弄明白呢。比如这街角的厕所门口,种的树围了一圈,澡堂子那边外头砌了个大水池子,这都是这两年新添的。   “都没听见什么动静,什么时候这里又多了池子了?这个,儿子,干嘛用的?”   “爹,看你,老不出门,这下傻眼了吧,都快成土老帽了,这是净池,澡堂里换水的时候,将脏水提出来先倒到这边,等着凉了在往水渠里倒。”   “要这么麻烦吗?热水冲水渠暗沟怎么了?不也挺好?还能冲洗一二,少些脏污呢。”   “可这水浪费了呀,这两年时不时的就干上一阵,哪怕是如今水井打的够多,也免得偶尔有不凑手的时候,所以很多人就说了,说是澡堂子太费水,很该关门,可习惯了在澡堂子洗澡的不愿意啊,所以衙门索性起了这么一个,脏水先放出来在净池里,谁家缺水浇花浇树的,直接过来就能提。偶尔有路过的,还能冲个手脚什么的。反正免费嘛。”   哦,合着什么凉了再倒就是个说头?不过节约用水这事儿干的却是不赖,就这几年的气候,这样真的挺合适。   咦,说到浇花浇树……包三儿领着儿子走了几步,到了主街左右一打量,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这京城的变化不仅仅在街面上,各个院落里头,也有了不一样,看看那连绵不断的树冠,这是各家各户宅院里没少种树吧,看看,这和街上行道树都连成一片了。而城里这样,那城外想来只有更多的,这样好啊,树多了,水土稳固了,那水源也能更丰富些,哪怕寒冷依然会年年加深呢,有了这些个,干旱起来也能多些活路。   再看看那水泥的地面,水泥抹过的宅院外墙,水泥修建的水渠暗沟,有了这些个,蛇虫鼠蚁的应该也不会太过泛滥了,那么可能的鼠疫是不是也能免去了?   包三儿这么一想,心下突然就有了一种急切,他想知道这个国家这几年的变化,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想知道这未来改变的可能是不是又多了几分……   “走,回家。”   “回家?爹,你说好了带我去书铺买纸笔的,怎么突然又回家了?”   “哦哦,差点忘了,走,赶紧去买,买好了咱们就回。”   “爹,那说好的酱牛肉呢?也不给我吃了?”   “行了啊,你缺这口?让家里做就是了,未必吧旁人的差,赶紧的。”   “唉,我就知道,和您出来,就不能指望干点啥。”   嘿,臭小子,这是叛逆期到了吧,居然还顶嘴了。 第164章 实力、梦境(大结局))   包三儿以往消息不灵通那是他不怎么关心外头的事儿,真想知道了,他弄消息还是挺快的,别的不说,包明武那儿就是不错的来源。   说起包明武啊,这几年混的还是可以的。靠着常年出外差的苦劳,加上包三儿的脸面,和包明武自己会做人,顺顺当当的升到了正七品总旗的位置。虽然只是在经历司当个护卫一般的差事,可总旗就是总旗,有了这个身份,将来哪怕是他没了,儿子顶缺的时候,也能因为是个官宦子弟,而直接得个正职,而不是从军余做起。   除了包明武,包明威那里如今也大有起色,借着皇帝整顿各地驿站扩充人手的时机,混到了车驾清吏司里,成了一名从八品的典簿,对,就是核对各种仪仗物品的活儿。这差事难吗?对旁人许是有些繁琐,可对于一个账房出身的人来说,那真是再简单没有了。包明威在那里干的那个顺溜啊!除了不容易出彩,不容易升官,包明威觉得就是让他长在这位置上都没问题。怎么的,他家孩子那也能凑上官宦子弟的名头了不是。   而且他也有心的很,知道自己底子薄,又没有功名傍身,想再上几步十分的艰难,就小心的盯住了太常寺和光禄寺。同样是典簿,那边一个是正七品,一个是从七品,这差距……同等职位调派,应该比他费劲在兵部往上爬容易多了对吧!他还不到四十,有的是时间谋划。   包家两兄弟心下有谋算,那在本职上的差事干起来自然没有磨洋工的时候,而想做的好,结交人脉,留心细节自是必不可少。如此一来,你说,他们的消息能少了去?   反正吧,这里包三儿一喊人,说是要打听些消息,这两兄弟那是信心满满的就过来了,准备给自家老三来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么这几年包三儿闷头做活儿的时候外头到底怎么样呢?蝴蝶大发了好不。   先说那土豆,有皇庄和勋贵人家的田地里不断地育种,有水师、海盗接二连三的从藩国那边偷家,再有南方边民占着地利小规模、细水长流一般的输入,三方齐聚之下,如今这土豆啊,已经在整个大明的范围内遍地开花啦!   虽然种植数量只占了总体的三成,可这并不是因为土豆种子不够,而是大明的税赋需求决定的,五谷得交税啊!可即便只有三成,整个大明的粮食情况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最起码从去年开始,九边的兵堡里就已经能保证七八成饱腹了,这对于饿了无数年的军户们来说,真的,和天亮了差不多。只要吃饱,就他们这种代代守边的人能爆发出什么不样的能量,这都不用想啊!   除了这最苦的九边,底层的百姓们有了种子也燥起来了,一个个再不是以往死熬的麻木样,不但是纷纷开辟荒地,以求种植更多的土豆,还因为南面储存困难,自动自发的将土豆粉条之类的耐储存的方式也开发了出来,并传了开来。如此一来整个天下吃饭问题压力至少减轻了近半。   而吃饭问题有了缓冲,那各地自然就越发的安稳了,而百姓间安稳了,那些家有资产的姿势过得越发肆意了起来,像是自行车,三轮车这种京城流行,甚至还赏赐到了藩国的东西能没了市场?   而这些东西有了火爆的趋势,那些眼尖消息灵的又怎么会不关注杜仲树这个能常年生财的树种?   种树的多了,水土就稳固,水土稳固了,旱涝之类的就有了缓解的余地,如此青山绿水的,再有朝廷从各个藩国时不时压榨来的粮食压仓救济,有了灾祸还至于没半点希望?   咱们这个国家的老百姓啊,不管是百年千年,只要日子还能过下去,只要抬头还有希望能看得见,什么起义,什么造反都没什么市场。便是偶有闹个饷的,委屈大发了杀官落草的,那相比这诺大的国土来说,真不是个事儿。   再不济那不是年年还有锦衣卫和东厂下地方上办事儿嘛,你要真委屈了,冤大发了,寻个机会攀上去,不定还能玩出个告御状的戏码呢是吧。   皇帝这些年干的也挺有招,从抓举人附田的事儿开始,慢慢的,就和蚕食一样,将土地兼并的问题做了一定的调整,接连几年下来,如今不能说没有阡陌连天的豪门大户,可土地危机的红线却绝对已经拉远了。什么一家人占上一县一镇的,基本已经绝迹。   而且吧,已然田地数字不菲的人家查的还挺严格,扣除免税的部分,那该交的税再有关系,在锦衣卫和东厂时不时复核的情况下,谁家也没能逃脱多少。要包三儿说,如此也就可以了。谁家的家业不是祖祖辈辈攒出来的?总不能真全宰了吧,那还让不让人上进了?   除了这些,商税也开始提升了,皇帝机灵的没从祖制的税赋定额里下手,而是卡住了海运和互市的关口,只有交税到一定程度的才有资格参与,而且还得缴纳一笔保证金,毕竟你这是出国门了对吧,谁知道你会不会叛国?会不会贩卖禁运物资?   有了这么两招,商户们那个难受的呀,小商户还好说,本就没什么机会,最多就是老实交税,攒着额度,期盼一下以后。那些背后有人,习惯了官商勾结的能干?呵呵,不能干啊,那咱们皇帝就乐了呀,锦衣卫和东厂一出手,得,你什么也别交了,直接全抄家充公了。   皇帝的抄家攻略让用的很顺手,与此同时,也让自己反贪的名声全天下皆知,明明干的都是让当官的恨得牙痒痒的事儿,可百姓却一个个全喊着陛下英明,圣主在世,这让无数的官员们背地里都想捂着被窝哭一场,就没这么欺负人的,他们贪点容易嘛!   可你说这事儿也怪了啊,官员们让皇帝整的□□,那商户明明也一样被折腾的不轻,怎么对皇帝感觉就挺好呢?嗨,这事儿说起来终究还是因为利益呀。土水泥记得不?皇帝虽然抠门,爱财,可在搞建设这事儿上却很舍得,即使肉疼的不行,依然坚定、坚持的将水泥路一点点的以京城为中心往四面拓展了开来。   特别是往西面去的路,三年的时间,这都已经建到了西陕省了。虽然这原本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能让九边在草原上的羊毛能快速的、省钱的运到京城来,让皇帝二十四衙门下属新建的织造坊能做出更多的羊毛布,为他的小金库多挣点钱。可“想要富先修路”这话放在哪个时代都是通用的,自打这路越秀越远之后啊,好家伙,西北突然就成热门地方了。   先是那些个牲口贩子乐呵呵的增加了往来的次数,后头知道些草原人什么都缺,生意特别好做的中原小商贩跟着发起了行动,在后头随着羊毛布越来越火,南面一些生意失败想搏一把的也跟着走上了这条路。而随着这些人增多,知道九边如今兵堡的人不再是除了土什么都没有的情况后,各种小商贩自是越发的汇集了起来。   这么些人一来……地域鄙视链立马就出来了吧,这个说我家那边绿树成荫,鸡鸭遍地;那个说我家那边各种美食遍布,果蔬不绝;还有京城周围的说什么水泥路面骑自行车如何的方便,水泥修的水渠如何的清澈,建筑用了水泥如何的光鲜等等,反正各种家乡好,各种西北鄙视看不上,这下好了,九边军户的汉子们恼了。   越是穷困的地方越是要脸面,越是性子直的干事儿越是卖力气,这里一恼,那边立马就铆足了劲想赶超。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相互那么一搭手,没两年呢,这西北各个府城,县城,甚至是哥哥兵堡什么的,那水泥就遍地都是了,郊野的树木也开始多了起来,连着各种鸡鸭鹅的小家禽都开始多了。这么一来这九边的经济啊,嘿,嗖的一下竟是活了好些。连着京城为了防干旱多挖水井,多做暗渠的手段都给学了去,你说这会儿西北是个什么样吧。   本就比后世的西北草木更多些的九边几乎是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城市也干净了,各处荒芜也恢复了,草木鸟兽也回来了。这会儿要是离了五六年的人再回去,怕是都能吓一跳,惊呼一声奇迹了。   你说九边怎么有钱干这么多事儿?商户多了,那做工的机会是不是也多了?做工多了,那挣钱是不是也容易了?本就因为土豆开始填饱肚子有了指望的军户,有了这些个挣钱机会,攒了余钱,那养鸡鸭鹅会犹豫?而知道杜仲叶子能卖钱,家里家外栽种一二颗会含糊?几样做下来,有了余钱看到了好日子的希望,那是不是干活会越发的努力?良性循环下什么干不成?   就是这都不济,没本事干,朝廷掺和了锦衣卫的人重新厘定了收费项目的驿站,如今一样需要不少人手呢,干杂活的,给人送信件包裹的,这样的事儿哪样不是他们军户专属?这不一样能养家糊口?   所以啊,西北,和以往大不同这个事儿,只要细想就知道,这是必然的。   而随着水师被重新重用,海运也开始崛起了,至今已经有了和运河漕运分庭抗衡的模样,如此一来,好些以往因为这运河上的蝇营狗苟而感慨出行难的小商户自然就有了新选择,如此南北商业自然越发的茂盛起来,沿海一带说一句欣欣向荣都不为过。   一个九边,一个沿海经济起来了,内陆又因为水泥官道的延伸一点点的被衔接了起来,这就像是重新疏通了血管,整个大明活力值自然也跟着上升了。   “真好啊!”   包三儿听着包明武和包明威东一句西一句的细数,整个人都像是飘在云里一样,直到他们吃了饭走人,脑子还没缓过神,直到躺到了床上,这才猛地唏嘘了起来,听得王氏差点被吓着。   “这是怎么了?什么真好?”   什么真好?他能说这个世界比历史上的好,所以他感慨吗?不能啊!所以包三儿只能笑着拢了拢媳妇儿,闭着眼睛笑说道:   “大哥和二哥今儿来说了些闲话,说起九边各处如今日子好过了,我心下觉得欢喜。”   王氏知道自家男人向来有些爱操心,听着他这么说,虽然还是有些失笑包三儿管得宽,可疑惑却去了,重新躺下打趣一般的说到:   “你不过是三品的虚衔,便是不好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亲自去大殿上分说不成?”   “那肯定不能。”   “这就是了,你啊,也就是在家里听听消息的份,就别想那么多了。赶紧的睡吧。”   包三儿这会儿早就回神了,知道和王氏说不清楚,自是不会再多嘴,索性便压下了心里的万千思绪,只顺着她说道:   “近几日你倒是越发睡得早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妥?”   本不过是随口一句,可这一出口,包三儿微微就是一个愣神,突然眉头一挑,一把抓住了王氏的胳膊,低声询问到:   “可请了大夫?你这可是……”   可是什么?王氏到底是怀孕了呗。这都几年了,终于有了喜讯的她这会儿正忐忑的很,生怕自己弄错了呢,如何会明说?只红着脸凑到包三儿耳边小声说到:   “还不能确定,且再等等,过了这个月,再请了大夫,应该就能知道了。”   “这可是好事儿,怎么不和我说?”   “我……说来我自己都觉得怪,自打感觉是有了,这夜里总是爱做梦,梦里有个人似哭似笑的欢喜着,我心里总觉得不妥当,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什么缘故?包三儿怎么可能知道?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平日一直没喜讯王氏心下着急了?所以这有了些动静,梦里就发泄起情绪了?   “怎么个似哭似笑了?”   “梦里好似再宫里,像是在冷宫?又不像,反正类似这样的地方,冷清的吓人,一会儿生孩子?一会儿好似在和什么人告别?反正挺奇怪的。”   这……包三儿脑子里蒙了一下,突然就想到了王氏原本的命运,生了皇长子封了妃,却犹如被关入冷宫一般过了一生,直到临死,都不敢和难得来看她的儿子说一句贴心话。这……这是原本的命运轨迹寻来了?   不管是不是吧,这些个和他们都没关系了,人的命运没关系了,国家的命运也没关系了。   “许是你这有了身子,多愁善感,想起过去在宫里的日子了,那宫里便是过得再好,也免不得冷清孤单,比不得如今是不是?”   这般犹如调笑一般的话说的王氏脸徒的就是一红,轻啐了一声,不过心思倒是真的带歪了过去,捂着嘴笑说道:   “你这是变着法的说自己好吧!”   “怎么,难不成不好?看看,马上你这就要做娘了,家里还有两个长大成人能孝顺你,喊你母亲的孩子,这下半辈子和一生陷在宫里的比,好到天上都不为过吧。”   “好好好,确实好,不过你也收着些,这还没确定呢。”   “怎么没确定,我很确定,这日子啊,越来越好了。”   是啊,越来越好了,看着王氏含笑睡下的模样,包三儿的心一点点的沉淀了下来,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沉入了梦想。梦里这个世界的大明在不断地中兴中熬过了小冰河时期,重新焕发了光芒,保持着天朝上邦的威慑直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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