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接过空盆里开,傅子恒却站在大帐外,吹着冷风,盯着夕阳的余晖久久没有动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那个亲兵将温水送回来,傅子恒这才接过盆转身进了营帐。
替顾知意又擦了一遍手和脸,傅子恒这才转身去屏风外头,招来荣昌和李铮旭处理后续事宜。
荣昌一进来就直接跪下,愧疚道:“将军,末将没能护住小顾师傅,甘愿领罚!”
傅子恒没有马上叫他起来,而是先问,“到底怎么回事?放马的人不是定的有战场经验的老王头吗?怎么变成了顾知意?”
荣昌将早晨老王头拉肚子,顾知意主动代替老王头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末将当时也找不到其它合适的人,又怕在放马这事情上耽误太久引起探子的怀疑,就直接答应了小顾师傅。末将也没想到,小顾师傅明明藏得好好的,却在那时候突然跑出来赶马。”他自然知道顾知意为什么要赶马,无非是为了让那些马将突岩人的马匹阵脚打乱,可当时的情形,顾知意居然敢冲出来,着实在他意料之外。荣昌心生感动,小顾师傅这是在用性命保护他们呀!
听完荣昌的话,傅子恒用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道:“你先起来吧。”
荣昌刚起身,就听到傅子恒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位副将记住,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让小顾师傅直接参与战事,她是养马的,我们的骑兵还得靠她。”
两人同时应道“末将遵命”。
傅子恒说得很平静,李铮旭却像是恍然大悟,原来将军这么关照小顾师傅,是因为惦记着发展骑兵的事情啊,他今天差点就误会将军了。
接着,李铮旭又汇报了他捉探子的情况,已经从探子那里得来的“突岩近期在密谋攻打边关”的事情。
三人就迎战的事情商议了很久,直到孟大夫亲自端了药来到大帐,傅子恒等人才惊觉时间过得有些快了。
荣昌和李铮旭很有眼色地告退,傅子恒跟着孟大夫一起来到屏风后。
顾知意的脸色更加苍白,眉头紧紧地皱着,嘴巴却正微微开合着,像是在呓语着什么。
孟大夫替顾知意把了脉,道:“小顾师傅中的毒有些烈,虽然被将军封了大穴,毒素没有大量扩散,但身体里到底还是进了些毒,今天切除伤口附近毒素的时候,切下的到底是小顾师傅的肉,晚间小顾师傅可能会高热,若是明天能退热,小顾师傅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你是说,若是明天不能退热,她还可能有性命之忧?白天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说。”傅子恒忍不住提了声音。白天孟大夫怎么说来着?不是说他处理得及时吗?怎么祛了毒后,顾知意生生挨了那么多刀反而有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了?
“将军,小顾师父中的是突岩一种很厉害的毒,若不是前些年卑职有幸窥探出那药方,这次就是将小顾师傅整条胳膊剁了也救不回来的。”将军怎么还质疑他的医术了,外伤和解毒方面,放眼整个大魏,他绝对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孟大夫觉得自己的专业受到了质疑,有些不满地抗议。
傅子恒拧眉接过孟大夫手里的药碗,“你先去休息,她若是发热,我再让人叫你过来。”
孟大夫答应一声就出去了,走出大帐,被冷风一吹,忽然想到,难道将军打算亲自照看?不叫个亲兵或者军医那边的小学徒来守着吗?
罢了,这是将军的,他先养足精神,后半夜指不定有一场硬仗。
这一次,傅子恒是捏着顾知意的下巴,把药给灌下去的。
喝完药没多久,顾知意苍白的脸开始泛红,傅子恒不用探就知道这是烧起来了。
顾知意开始不安地动了动胳膊,傅子恒怕她碰到伤口,赶紧上前扶助顾知意的肩头,不让她乱动。
顾知意开始呓语,先是“师父”,而后开始“大师兄”,“二师兄”。
傅子恒听到后面,发现顾知意好像对她“二师兄”甚是想念,因为“二师兄”叫得最多,甚至嘴角还隐隐泛起亮光。
那是口水!是口水?
傅子恒震惊极了,一个姑娘家,迷迷糊糊间流着口水叫男人?她此刻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顾知意侧头,滚烫地脸蹭到傅子恒放在一旁的手上,傅子恒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缩回了手,转身让人去叫孟大夫了。
孟大夫很快赶到,还带着早已熬好的退烧药,一进来就将一碗退烧药给顾知意灌了下去。
可能是烧得口干的原因,这一次顾知意闭着眼嘴巴一挨到碗中的药汁就主动一口气喝完了。
“将军,卑职需要一些烈酒来擦拭小顾师傅的额头和腋下,如此来帮助她快些退热。”
傅子恒转身就让人去取酒,等吩咐完,突然想起孟大夫的话,擦拭腋下?那不得脱了衣裳吗?那顾知意……
要不然,派人去附近找个婆子?身份暴露就暴露吧,总比毁了清誉强吧?
傅子恒没将自己上次看光顾知意的事情算在内,他觉得那次就他一人知情,他不说,就没人知道,没人知道,自然就不存在毁不毁的了。
傅子恒拿着酒坛子进屋的时候,孟大夫刚替顾知意扎完针,见傅子恒进来,就准备掀被子开始给顾知意用酒退热。
傅子恒满眼难色地抬手,正要阻止,床上的顾知意突然睁开了双眼,傅子恒到嘴边的话就没有出口。
顾知意睁眼就看见一个中年大叔朝自己胸前伸手,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拍掉孟大夫的手,朝傅子恒求救道:“大侠救我,不要将我卖掉!”
大侠?卖掉?
孟大夫和傅子恒都惊呆了,这是什么鬼话?
再次看向顾知意的时候,却间她满眼恐慌,那神情绝对不会是作假。
“大侠,求求您了,我往后不说那么多话,不吵您了,求您不要将我卖给这个老头当小妾。”
孟大夫“腾”地站起身,他是老头?给他做妾?他会要个男童当妾室?他这般一身正气能干出那等畜生不如的事?……
几乎是在瞬间,孟大夫脑中全是不可置信的问号,还有被万箭穿心的伤害。
“她这是怎么了?”傅子恒的话一出口,孟大夫这才醒神。
朝顾知意看了一眼,见她满脸戒备,孟大夫嘴角突然传来抽筋的感觉,他拉过傅子恒,转去屏风外,低声道:“小顾师傅恐怕是被毒素伤了脑子。”
伤了脑子?她傻掉了?傅子恒眉头拧得更紧了,“那她什么时候能好?”
孟大夫摇头,他不敢说,中毒后变傻的人他见过,多半是好不了的。
“怎么做能让她快些恢复?”傅子恒不甘心,换了个说法。
孟大夫想了下,给了一个很保守法子,“万事都顺着小顾师傅的心意来,再配合解毒药,等毒素排出来,大致就能好了。”
大致?傅子恒显然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孟大夫又道:“不过小顾师傅这么早就能醒过来了,至少她如今没有性命之忧了。”
傅子恒呼出一口气,总算还有个好消息。
“大侠?”
顾知意的声音打断两人的谈话,两人转头,见顾知意此刻正怯怯地站在屏风后面,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向傅子恒,再看见孟大夫投过来的眼神的时候,顾知意惊得立马缩回了脖子。
孟大夫无奈道:“今晚就只能辛苦将军了,卑职先告退了。”
傅子恒转身来到屏风后头,看见顾知意衣衫松散,受伤的那处肩头若影若现,在烛火的照映下泛着莹白的光,他眼神闪了闪,不敢再看顾知意,“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你伤还没好呢。”
第52章 、苏醒
顾知意听了这话瞬间泪流满面, 可怜兮兮道:“大侠,我不说话,您别扔下我好吗?”
傅子恒见顾知意一直说这样的话, 他越听越觉得顾知意好像不是被烧傻了,而是忘记了之后的事情,陷入什么臆想中了,傅子恒想知道顾知意现在到底想错了什么事,或者说, 她记得的事情是哪些, 于是,干脆顺着顾知意的话道:“行, 我答应你,那你可知道你哪里错了?”
顾知意眼睛微亮, “真的?”问完似乎是怕傅子恒生气,又道:“嗯,我知道了,往后大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我知道错了,不该指着京城骗大侠说是虎口庄, 我没有坏心思,我是因为要去京城寻亲, 自己一个人怕出事, 见大侠武功高强,才生了骗大侠的心思, 想大侠送我去京城的。”
傅子恒听着顾知意的话, 大致猜到了顾知意的臆想, 准确的说,这怕是顾知意最初遇见他的时候心里的打算吧?
不得不说,她倒是挺会想的,只是这想法还真是令人不解,见人武功高强还敢去骗人家?这是嫌自己命长吧?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有点~嗯,可爱?
傅子恒点点头,压下满心惊讶与好笑,“嗯,念你认错态度不错,我就不计较了。不过,你的伤?”
傅子恒纯粹是好奇,顾知意脑子里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臆想,没想到随便一诈,顾知意立刻慌了神。
抬起没受伤的手,轻轻放在伤口附近,诚惶诚恐道:“大侠放心,我不会怪您的,是我先骗了您,被您发现还想逃跑,您也是怒火攻心,所以才错手伤了我。大侠放心,我不会怪您的,更不会记恨您。”
傅子恒实在没想到,在顾知意的臆想中,她的肩头竟然是他伤的?他下意识反驳道:“不是我伤的你。”
话一出口,对上顾知意满眼的迷惑,傅子恒后悔极了,他这真是嫌得没事给自己找事,他跟一个犯臆想的人争这些干嘛?现在好了,他还得给出理由。
傅子恒清了清嗓子,“嗯,当时来了刺客,那刺客本是冲我来的,我拔剑抵挡,你被刺客刺中的。”
“啊?刺客?为什么你总被人追杀?大侠在江湖中得罪了很多人?”顾知意眨巴着眼睛问道。
傅子恒简直后悔得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他干嘛要说什么刺客,说什么追杀?现在好了,又得用别的谎话来圆。
傅子恒显然不擅长这方面,被顾知意一问,就卡壳了。
正皱眉思考,却见顾知意连忙摆手,满脸小心道:“大侠,大侠,您别生气,我不问了,不该我知道的事情,我不问,我不问,您别生气。”
傅子恒见她又像是被吓着了,想起孟大夫的话,多顺着她,只得又扯起笑容,继续编。
如此反复,一直在为了圆谎而圆谎,傅子恒终于受不住了,站起身,“你先休息。”
顾知意一把抓住傅子恒,可怜兮兮道:“大侠,我害怕。”
傅子恒揉了揉太阳穴,很是无奈,他不知道在顾知意的臆想中,他到底干了什么,或者是她经历了什么,竟然让她这么没有安全感。于是,干脆坐在床榻边上的一个圈椅里,朝顾知意指了指床,“我就坐在这里,你躺下吧,放心,我不走,不会丢下你。”
明知道这些都是哄顾知意的,傅子恒说完却仍觉得耳尖发烫,目光不自然地移开,不敢看顾知意。
傅子恒听见顾知意走路的声音,以为她是被他哄住了,不料,垂落在一旁的手里突然被塞了什么东西,转眸看去,居然是绳子。
顾知意垂着脑袋,怯懦中带着乞求,“大侠,你将这一头栓在你脚上,另一头,我也会握在手里,这样,你一动我就能醒来了。”
傅子恒这晚上在顾知意这里的经历,简直是他这辈子的奇遇,这会儿他都无力惊讶了,只想让顾知意快点睡觉。顾知意说的,他全部照做。
顾知意这才拉着绳子的另一头躺在床上。
等到顾知意呼吸平稳,傅子恒用掌风灭了烛火,也在圈椅中闭上眼睛,他以为他会失眠,没想到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傅子恒早早醒来,见顾知意还在睡觉,便解开手臂上的绳子悄声出了屋子。
再回来的时候,荣昌、李铮旭已经孟大夫都已经在大帐外候着了。
傅子恒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怎么不进去?”
三人没有回答,心中的答案却是一致的,他们怕突然进去又看见什么容易让人误会的场景。
不过傅子恒显然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等着他们回答就进去了。
进了帐篷后,众人见傅子恒明显放轻了动作,也跟着放轻动作。
孟大夫先开口,“将军,昨夜小顾师傅没再发热吧?”
“没有。”
孟大夫等人还来不及松口气,傅子恒又道:“她好像陷入了臆想。”
于是便将自己猜测出的顾知意的臆想都说了出来,当然,替她隐瞒了女儿身的事情。
众人听完唏嘘不已。
荣昌最先发出疑问,“将军,那之后怎么办?小顾师傅如今这样还能养马吗?您将军的身份该怎么跟她说?”
话落,大伙还来不及反应,屏风后突然响起顾知意的惊呼,傅子恒几乎在听见顾知意呼声的瞬间就闪身转入了屏风后。
众人就听见里面传来顾知意由悲转喜的声音,“大侠,您没丢下啊,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将我扔下了,呜呜呜呜~”
众人:……
外头的三人很快就听见傅子恒在里面跟顾知意坦白了身份,“我们现在在边关,实不相瞒,我其实是将军,现在我们在军营,你放心,我不会离开的。”
顾知意惊呼,“啊?您是将军,所以,您被刺客追杀,是因为您是将军?”
傅子恒愣住,对啊,他昨晚明明可以这么回答,立马解决当时陷入圆谎的窘境,他怎么没想到呢?
傅子恒点头,继续道:“我最近会有些忙,而且,我现在很缺马匹,你能不能帮我养一批马,助我打退突岩,只要你能帮我养马,过些时候我回京就带你一起。”回头他要重赏荣昌,若不是荣昌,他还真没想到养马的事情和他身份的事情其实可以一并解决了,也省得顾知意总担心他丢下她。
果然,顾知意双眼发光,“大侠,您竟然连我会养马都看得出来?放心,养马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教出一批会养马的属下,这样,即使将来我去了京城,您这边的马匹也能一直有人打理。就如手我师父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觉得我还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是授大侠渔更能表达我的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