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泪眼模糊的叶宁让杨笑笑莫名地想帮她擦擦眼泪,她蜷缩手指,“可以马上就做。”
叶宁和杨笑笑做的是加快的亲子鉴定,二十四小时后就能出结果。
此时,做完亲子鉴定后,叶宁坐在病房里,问杨笑笑,“你能记得五岁之前的记忆吗?”
杨笑笑摇头,“我不记得了。”
昨天她和杨翠芳去了福利院,福利院的院长说,她是被人丢到福利院门前的,那时她淋了雨,发了高烧,醒来过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叶宁抿嘴,注意到杨笑笑又黑又瘦,脸上布满劳苦的痕迹,针扎般的难受攫住她,“你……”
杨笑笑倏然起身,“不好意思,我得上班了。”
“上班?你上夜班?”
“嗯。”
“女孩子上夜班挺不安全的。”
杨笑笑勉强提起嘴角,“晚上送餐赚得多一些。”
“你送外卖?”
“对。”
“等等。”
杨笑笑回头看叶宁,叶宁迟疑着说:“你……我付钱给你,就当你帮我送外卖了,今晚就别去送外卖了。”
“这怎么能行。”
“我看你挺累的,你休息休息吧,就当是给我送餐了,好吗?”
最后杨笑笑还是没同意,她换上外卖服,骑着小电驴离开医院。黄昏的昏暗天色拖着她远去的身影,将她的身影拖得单薄如纸,叶宁久久望着她的背影。
直到杨笑笑的身影消失不见,叶宁才转过身,她转向杨翠芳的方向,“阿姨……”
通过杨翠芳的话,叶宁了解了他们家的基本情况。
杨笑笑现在过得很贫穷困苦。眼前闪过杨笑笑黑瘦疲惫的面庞,叶宁垂睫。
夜晚,叶宁在床上烙饼,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烙了多少饼,她听到田淑香说:“宁宁,睡不着?”
“嗯。”
“我也睡不着,”田淑香枕着手,“就希望快点到明天,快点拿到鉴定报告。”
叶宁沉默,而后道:“她日子过得很不好。”
“唉,养着一个植物人,确实太辛苦了。”田淑香说。叶宁低语:“无论她是不是我姐姐,我都想帮帮她。”
“帮她?”
“嗯。”
二十四小时过后,三份鉴定报告摆在叶宁和杨笑笑面前。因为怕一个鉴定机构不准确,所以叶宁和杨笑笑去了三个鉴定机构。
鉴定报告放在面前,等待着她们打开。
叶宁伸手去碰鉴定报告,却又突然不敢打开它。一种站在悬崖边上的恐惧让她心生退意。
迟迟不敢碰鉴定报告,唯恐打开鉴定报告,她就会跌入悬崖,粉身碎骨。
努力平复着心绪,叶宁拿起鉴定报告。
第122章
出租屋里,杨笑笑一点一点地收拾行李。她折叠好洗得发白起球的衣服,一一装进包裹里。
叶宁拦住她的手,说:“这些衣服……”
原本叶宁要说这些衣服。已经穿的不能再穿了,但怕伤了杨笑笑的自尊心,她及时改口,“东西太多,这些衣服就不带了吧,不如重新去买。”
帮忙收拾行李的李满福转过头,眼眸干净得毫无杂质,“青妹妹,我给你做衣服,我做的衣服可好看啦,你瞧,我身上穿的衣服就是自己做的。”
杨笑笑端详李满福身上穿着的衣服,精致细腻的刺绣做工让她有些意外,“你……很厉害。”
李满福有些害羞,“宁妹妹做的一样好看。”
叶宁笑道:“我也会做衣服的,姐姐,我回去给你做衣服,这些衣服就不带走吧,好吗?”
“那多麻烦你们。”
“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似乎是被这句话触动,想到了什么,杨笑笑忽然握住叶宁的手,嗓音沙哑:“叶……妹妹,谢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杨笑笑不知如何才能报答叶宁给她的恩情。那天鉴定报告结果显示,她们的确有亲缘关系。她的确是叶宁的姐姐叶青。
确认亲缘关系后,杨笑笑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找到了真正的家人,难过的是她可能要与养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父母分离。
当时她考虑很久,说,杨父杨母仍然是她父母,她仍然会挣钱养他们。如果没有她,她父母要怎么活下去?
叶宁听了杨笑笑的话,沉默很久,说,她可以给杨母一笔钱,以报答杨家对杨笑笑的养育之恩。这笔钱足够杨父杨母生活一辈子。
叶宁很理解杨笑笑,毕竟杨父杨母养育了她二十多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疼,从未亏待过她,而杨父杨母也只有她一个女儿,如果她离开,于杨父杨母而言十分残忍,杨父倒还好,他一直沉睡什么也不知道,最可怜的是杨母,丈夫成为植物人,女儿离去,这对她实在是太残忍。
故而,叶宁说,她给杨母一笔钱,杨母可以搬到桃城去,杨父在桃城进行治疗,这样杨笑笑能常去看他们,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杨翠芳对叶宁感激涕零,杨笑笑哭着说,她一定会努力挣钱,把钱都还给叶宁。
叶宁当时说:“这钱是我谢他们对你的养育之恩,不需要还,而且,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的。”
从回忆里抽身,杨笑笑握紧叶宁的手,“妹妹,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你是我姐姐呀。”叶宁微笑。
身侧,小冬扬起胖乎乎的小脸蛋,“大姐姐,二姐姐!”
叶宁低头,笑着捏捏小冬的胖脸。从此以后,小冬就不能再唤她姐姐了,要叫她二姐姐。
收拾好东西,杨笑笑跟着叶宁他们去往桃城,至于杨父杨母,他们要稍后些才去桃城。
坐到飞机头等舱里的时候,杨笑笑有些忐忑拘谨地环顾四处。她没坐过飞机,第一次坐飞机就坐头等舱,让她有些漏怯。
她偷偷去瞄叶宁,叶宁神情淡然,似乎是坐惯了头等舱,杨笑笑微微垂目,随之便听到有人说:“是……叶老板吗?”
杨笑笑转过脸,斜前方的座位上,一个一身名牌的中年女人有些兴奋地望着叶宁。
叶宁点头,“是的。”
中年女人笑道:“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叶老板,可真是巧了,叶老板,饭馆什么开门?我可想你家的蟹粉酥了。”
“十五过后就开门。”
“还有好几天呐。”中年女人叹了声。
杨笑笑悄悄打量中年女人,陡然认出她来,她好像……好像是……很火的一个女演员?杨笑笑立刻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确认中年女人就是那位得了很多影后奖的女演员之后,她压住情绪,有些敬佩地看向叶宁。
她妹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开的饭馆名扬全国,很多人都喜欢她的饭馆,那些明星啊有钱人啊都爱吃她的饭馆。
妹妹如果不是这样厉害,也不会轻轻松松就能给她妈妈这么大一笔钱。
妹妹很厉害很有钱,妹妹说,此后她不会像以前那样辛苦,不用每天风吹日晒地去赚微薄的辛苦钱,她会过上好日子,杨笑笑蜷缩起指尖。
她仿佛是真的中了大奖,还是头等奖,美梦成真了一般。她用力揪自己的大腿肉,很疼。不是梦。真的不是梦,而是美梦成了真。
尽管已然明白这不是梦,但她仍然像是处于美梦里,浑身轻飘飘的,宛若飞机外面的白云,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车子抵达村头,李洪生下车去买了几圈鞭炮。车子开到院子大门口,李洪生下车点鞭炮。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鞭炮浓烟滚滚。
王爷爷王奶奶被这声响引到大门口。
“洪生你们回来了啊,这是有啥喜事啊,炸这么多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王爷爷扯着嗓门大声道。
“是有大喜事儿!青青找回来了!”李洪生的声音比鞭炮声还响亮,说话的同时他指指站在叶宁身旁的杨笑笑。
听到李洪生的话,王爷爷王奶奶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有了反应。
“青青!这是青青?”他们瞪大双目,此时鞭炮已经炸完,王爷爷王奶奶快步走近,目光落在杨笑笑身上。
王奶奶说:“是青青!跟小时候长得多像了!”
王爷爷重重点头,“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青青,还记得我吗?你小时候我经常抱你到田坎上玩。”王奶奶激动道。
“我记……不得了。”
叶宁说:“姐姐五岁之前的事都记不得了。”
王奶奶有些泪目,“可算是找到了,要是慧珍她还活着……”
提及妈妈,叶宁胸腔一阵酸楚,她总算,总算完成了妈妈的遗愿,找到了姐姐。
王奶奶和王爷爷跟着他们一起进入院子,听闻消息的其他村民纷纷上门来,不多久,李家院子几乎堆满了人。
“真是青青!长得跟小时候没啥差别!”
“我从前还和她一起去割过猪草。”
“总算是找回来了,不容易啊。”
“十多年了啊。”
院子中央,老魏对李洪生说:“洪生,青青找回来了,你妹妹在天上也能瞑目了。”
想起早逝的妹妹,李洪生泪腺发热,粗嘎道:“慧珍……要是多坚持坚持,现在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我要是能中用些,多帮衬帮衬她,她也不至于去的那么早。”他低下头,似乎陷入了无尽的自责里。
“唉……这都是命,怪不得你。”老魏安抚性地拍拍李洪生的肩膀。此时,叶宁和杨笑笑提着袋子走出来,“舅舅,我们走吧。”
一家人赶往叶父叶母的坟头。
“这是爸,这是妈。”叶宁指着两个挨在一起的墓碑。杨笑笑站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这是她的亲生父母。找了她这么多年的亲生父母,直到死都还念着她的亲生父母。
密密麻麻的难受席卷而上,泪水淌落下来。她低低哽咽:“爸,妈。”然后跪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她跪在地上,点燃纸钱,一边烧纸钱一边流泪,“对不起,对不起……”
叶宁抬头望天,将眼泪逼回去,小冬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二姐姐,我想爸爸妈妈……”
小冬不哭。”叶宁抱起小冬,轻声安抚。小冬将脑袋埋进她脖子里,湿漉漉的眼泪淌到她脖子上,浸湿她的衣领。
旁侧,李洪生,田淑香,李满福和小天都在流泪,小天抽噎着,“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