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中灯光过于明亮,宋明哲拿出自己的遮光眼罩给徐乔遮住眼睛,又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抬了徐乔的胳膊,将他耷拉在外面的手臂放入西装外套内。
很快,飞机到达目的地。
宋明哲起身取掉徐乔的眼罩,收了自己西装外套,这才轻拍徐乔的肩膀。
“小乔，醒醒，我们到了”
“啊，怎么这么快啊。”
徐乔掀开眼皮，皱着眉伸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迷迷瞪瞪的样子有点儿傻气。
宋明哲嘴角儿勾了勾，顺手抽出座椅里的安全带，帮他系上了。
唐征恰好看到宋明哲的动作，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有时候越是静悄悄的东西，爆发出来的时候力量越是吓人，宋明哲这是要干什么呀，他特么这是在往不归路上狂奔呀。
飞机落地，众人走出机场，宋明哲和徐乔走在前面，出口处早有等候的人，见到他出来，忙快步上前，热情握手，一行人上了外面等候多时的豪华商务专车。
宋明哲是国内最大的翡翠珠宝商，是瑞丽这帮玩儿石头的财神爷，来一趟，想要巴结攀关系的人多的是。
瑞丽当地最大酒店的豪华包间内，宋明哲缓缓站起身，举着手里的酒杯，笑道：“废话不多说，感谢诸位的热情招待，我敬大家一杯。”
说完，他轻抿酒杯，湿了湿嘴唇，其他人无一例外都干了。
这只是刚开场，喝酒的好戏在后头，饭局上就是这样，得嗨起来，大家才放得开，放开了，说话才百无禁忌，才实诚，大家才能彼此信任不是？而且让客人喝好是酒桌上的规矩。
当然做到宋明哲这个程度的，不在此列，之前许明砚也一样，想不想喝完全看心情。
做为客人，宋明哲不用喝，他的身体也不允许；唐征和老冯也不用喝，人家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至于张朋，他虽然是宋明哲最信任的人，但身份不够，上不了桌。
这可苦了徐乔，一帮人追着向他敬酒。
徐乔是要跟着宋明哲混翡翠圈儿的，年龄还最小，且桌上的好几位还都是之前打过交道的，他不喝说不过去。
徐乔一连干了七八杯，有点儿顶不住，唐征搞不懂宋明哲了，只要他一句话的事儿，就能替徐乔解围，但宋明哲就那么老神在在地瞅着徐乔喝。
徐乔不傻，他看出来了，这帮王八蛋欺负他年轻，欺负他面生，或者也隐隐有试探他在宋明哲心里面地位的意思，这尼玛是要让他玩儿通关的架势呀！
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徐乔可没想吃这哑巴亏，他目光求救地转向宋明哲，凑近宋明哲低声道：“哥，我真不行了，再喝就该给你丢人了。”
宋明哲点点头，随手剥了只大虾就要放到徐乔盘子里，猛然间意识到不合适，徐乔长得太好，他这种行为太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手腕儿一转，虾仁放到了自己嘴边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平静地张口吃了进去。
张朋看到宋明哲竟然吃虾，瞳孔猛然收缩，面色几变，咬了咬牙，迅速离开了。
面色淡然地咽下最后一口虾肉，宋明哲开口，“都是自家人，没有外人，咱们今天就不兴敬酒那一套了，点到为止，大家各自喝好就行了。”
这种规格的酒局上就没有人是傻子，都明白宋明哲这是不高兴了。
一个身材圆润的中年男人忙笑呵呵接话，“宋总说的对，咱们这后面还有节目呢，一会儿都喝趴下了，可不行。”
众人都哈哈大笑。
宋明哲借口上洗手间，出了包间儿，来到酒店走廊里，刚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就见张朋正从走廊拐角处大步走过来。
把过敏药递到宋明哲手上，张朋嘴唇动了动，几欲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宋明哲不是任性和随意的人，宋明哲做什么都是深思熟虑的，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宋明哲默默咽下白色药粒，转身往包间里走，走廊昏暗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拉得他的身影有些畸形。张朋望着他挺拔清瘦的后背，默然无语。
宋明哲是座孤岛，小乔只不过是偶尔撞进来的小鸟儿，偶然飘过来的云。小鸟之于孤岛是蜜糖也是□□，而孤岛对于小鸟来说什么也不是。
酒宴结束，唐征和老冯跟着去参加下面的节目，宋明哲和徐乔几人回酒店房间休息。
红酒的后劲儿大，尤其是储存时间长的好酒，一开始徐乔感觉还行，这会儿是真站不住，晃晃悠悠两只腿直打颤，脑袋也跟着迷糊，郭军想上来扶他，宋明哲先一步搀住了徐乔胳膊。
徐乔不胖，但一米八几的个头儿在那儿摆着呢，宋明哲身体弱，扶着徐乔走到房间的时候，后背已经完全浸透了，他有严重的哮喘，但是不想在人前呼哧喘气，尽力压制着自己的喘息，这会儿脸色已经憋得有些青紫。
徐乔虽然喝醉了，但老实得很，既不说醉话，也不发酒疯，张朋帮着宋明哲把人抬到酒店的大床上，徐乔眼睛空茫地看了宋明哲一眼，睫毛无意识地扑棱两下，又闭上，脑袋往旁边一歪，竟然就那么睡着了。
宋明哲失笑。
张朋递给郭军一根儿烟，“走吧，一块儿出去抽颗。”
郭军刚才已经习惯性检查过房间，没有问题，点点头，随着张朋一块儿出去，两个人说起来还算是战友，颇为投缘。
宋明哲帮徐乔脱掉外套，鞋子，给盖好被子，又拉上窗帘，空调按到合适的温度，关了大灯，只留下床头一盏小夜头，做完这一切，他视线垂落到房间中黑色的大行李箱上，踱步过去。
行李箱的金属拉链捏在拇指和食指中，微微向一侧用力，拉开少许，又停下……到底松开了手，宋明哲轻手轻脚退出房间，顺手帮徐乔带好了门。
第二天一早，徐乔、宋明哲几人包括几位瑞丽的老板一行人搭机到了缅国内比都。
一下飞机，就能感受到翡翠公盘开幕的热闹气息了，大街上到处都挂着宣传的广告条幅，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们也在议论。
一行人带着出入证进入到会场。
第135章
光这参会证就几万元一张,把大多数人拒出门外，实际上真正进入到会场大厅以后,里面的人也确实不多，稀稀拉拉有大几百人的样子，这本来就是极少数人能参与进来的游戏。
普通人谁敢拿着几百上千甚至上亿元的资金来豪赌。
拍卖会场大厅比想象中要陈设简单，前边正中央位置是一块巨型电子屏幕，屏幕前铺着红毯，被围栏圈起来的一大块位置坐着的是主办方。
徐乔看了一眼屏幕上滚动的介绍，今年约有两千多组玉石参加拍卖，其中拍卖底价最高的一块儿玉石原石标价为一千二百万欧元，约合人民币八千多万。
按照惯例，全部玉石仍旧是以暗标的形式拍卖。
所谓暗标,就是想要竞拍购买的商人在主办方发放的竞标单上填写好代表个人的编号、姓名以及竞买物的编号和竞买价,最后将单子投入标物指定的箱子中。
如此一来，竞买商彼此之间都不知道对方竞拍的玉石，以及出价，标高了有可能成为冤大头,标少了又可能买不到心仪的玉石料子，出价的过程简直折磨死人。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更加惊险和刺激！
一句话。
没钱别来,没胆儿也别来。
玩儿的就是心跳。
而且就算你竞拍成功了,这才只是刚开始,更惊险的在后面,因为你也不知道你拍到的料子切开以后是什么样子。
不过,公盘里的料子基本以明料和半明料居多,蒙头料是少数,毕竟来这儿的是珠宝商人,又不是真正的赌徒。
冯文还是第一次跟着来，过来跟着凑热闹的，看得直咋舌，“啧啧啧，片玉万黄金，可真是疯狂的石头啊。”
旁边儿王天亮，就是上次卖给宋明哲龙石种翡翠的瘦高跟儿老板笑道：“翡翠这玩意儿，越是高货越稀有，稀有的东西再贵也有人买，不怕它贵，就怕它种水差。”
“宋总，去标王区转转？”
宋明哲微微点头。
标王候选区是主办方精挑细选出来品质最好的料子，因为是明料，种水和品质基本一目了然，风险仍然是有，但是不大。
在标王区转悠一圈儿，包括拍卖底价8000多万人民币那块儿仅次于帝王绿的石头也看过了，宋明哲见徐乔一脸兴趣缺缺，笑道：“看不上？”
徐乔皱着眉，“品质勉勉强强，就是个头儿太小了，还不够塞牙缝呢。”
“塞牙缝儿？”宋明哲挑眉看他。
徐乔意识到说错话，忙补救道：“我的意思是买回去赚头儿也不大，收藏价值一般般。”
旁边几位老板听得无语，好嘛，就这还叫品质勉勉强强，收藏价值一般的，那你所谓的好，就是帝王绿呗，问题帝王绿它是那么容易碰上的吗？
还有，什么叫个头儿太小了，这可是极品玉石，您还想要多大呀！
“小乔，走吧，我们去蒙头料那边儿碰碰运气。”
蒙头料赌的成分很大，一刀天堂，一刀地狱，因此价格相对明料要便宜得多，但是根据赌性的不同，价格差距相当大，跨度从几千欧元到百万欧元不等。
蒙头料不像是珍贵的标王料，放在展厅内，是在展厅外地棚区展示。
棚区里是没有空调的，这边的天气又格外炎热，徐乔体温调节能力差，比所有人都不耐热，尽管他穿着薄T恤和七分裤，汗水仍旧顺着两侧脸颊一个劲儿往下淌，脖颈里浸湿一大片，黑发甚至连睫毛都汗津津的。
宋明哲没有带扇子，递给徐乔一方手帕让他擦汗，又从旁边展台上拽过宣传册，替他扇风，好歹降点儿温，他吩咐张朋，“去买点儿矿泉水，要冰的。”
徐乔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石头上，对宋明哲的殷勤并未放在心上，他一块块筛选着石头，觉得有价值的，都记下编号，并且在旁边标注上只有自己才能看得懂的符号。
宋明哲开口，“小乔，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等看完了再说。”徐乔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
“那先喝口水。”宋明哲将拧开瓶盖的矿泉水递给他。
徐乔接过来，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灌下小半瓶，难掩失望道：“哥，这趟估计收获不会大，看了这么半天，没几个好的，希望一会儿能有奇迹吧。”
宋明哲笑道，“你小子也太贪心了，以为会会都能碰上帝王绿，这么着，上次我那一半儿龙石种翡翠一直没找到买家，回头儿给你得了。”
徐乔眼睛一亮，“你真给我？”
“真给你。”
“七折？”
宋明哲想说“是。”话到嘴边又变成：“得寸进尺是吧，咱们七折的协议什么时候生效的，你心里没数？”
徐乔高兴过后，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斜睨着宋明哲，“不是，宋明哲，这么好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自己收藏，你做珠宝生意的，这拿出来就是嘘头，镇店之宝呀。”
“小乔，你觉得我缺钱吗？”宋明哲挑眉笑着反问。
不等徐乔开口，他又道：“赚钱对我来说就是游戏，享受的是过程，我高兴了，不要说卖给你，送给你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身外之物，我看重的是咱哥俩的这份关系。”
若是以前的徐乔，必然会郑重地说，哥，你若看重，小乔也必定对得起朋友。
只是现在？
看看许明砚落魄后身边那群朋友的嘴脸吧。
你说说，我听听，别太当真，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徐乔一脸无赖占便宜的劲头儿，揽过宋明哲的肩膀，笑道：“哥，这可是你说的，那半块儿给我了啊，到时候你不准反悔。”
宋明哲一脸嫌弃地推开他，“别挨我，一身臭汗。”
徐乔哈哈笑着把矿泉水重重塞到宋明哲手里，“得，水不喝了，弟弟这就抓紧时间给你干活儿去。”
唐征在旁边看着，费解。
徐乔又继续转悠了一圈儿，依旧没有什么收获，有些丧气地拿着自己写的单子递给宋明哲道：“哥，这几个编号的石头都可以投标，后面备注里的数字代表石头涨幅，你看着报价投标吧。”
说完他看了唐征和冯文一眼，想说什么又把话咽回去了，送人情也轮不到他来做。
宋明哲点点头，“辛苦了，小乔。”
他又转过身，对唐征和冯文道：“既然来了，就放开了玩儿，赌输了，我兜底，挑顺眼的去下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