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索性抱了个碗,小心的将几个鸡蛋磕破倒进去,“你们看,就一个蛋黄。”
“今天我请你们吃蛋羹吧。”宋延年一手捧碗,一手拿着筷子快速的搅拌打发着。
“哇~”几个小孩都看着碗中那要比寻常鸡蛋更红的蛋黄,都眼含期待的盯着宋延年的动作,目光追随着他将打发好的蛋液放入铁锅蒸笼上。
“延年,这不好吧,你娘回家看到鸡蛋少了,该骂你了。”方大力犹犹豫豫,虽然很想吃,但还是怕宋延年挨了打。
“没关系,这是我养的小鸡下的蛋。”宋延年摆手,让方大力放宽心。
接着笑眯眯的说,“如果你们觉得过意不去,到时帮我抓几天蚯蚓就好了。”
虽然还是有点杵蚯蚓那扭曲盘虬的模样,但随着灶火升起,蛋羹浓郁的香味传出,几个人不争气的吞咽了下口水,还是同意了。
蒸好的蛋羹刚刚一上桌,就被几个小伙伴风卷残云一般的抢夺光了。
“我们等下再去抓鱼吃吧。”大虎吧砸吧砸嘴巴,意犹未尽的说道。
“你不怕啦?”张诺呛他,“还想下水抓鱼?”
大虎马上想到方才谈起的水鬼的话题,呼吸一窒,又犹豫了起来,但摸了摸自己还扁扁的肚子,再想想烤鱼那喷香的滋味,他觉得他又可以了。
挺了挺胸膛,“我大虎就没有怕过。”
“你不怕我怕。”江秀水认怂的干脆,“我不但怕鬼,我还怕回家挨老爹打,要去你去,我是不去。”
“那我就自己去。”大虎见几个伙伴没人动,气恼的就要自己起身。
“哎哎哎。”宋延年连忙将他拦住。“说好在我家玩的,一个人去抓鱼有啥意思,我们一起去喂小鸡和鸭子吧。”
见有人拦着自己,大虎也就半推半就的留下来了,就算他不怕水鬼,也怕他爹那蒲扇大的巴掌啊,昨天挨打的地方还没消肿呢。
但是认怂是不能认怂的,想到这,大虎大声嚷嚷,“我才不是怕,我是给延年面子才留下来和你们玩的。”
宋延年见他一边说,一边偷觑大家伙儿的模样,也是好笑不已。
怕谁去又去应了他,让他真的下不来台阶,到时又跟炮炸似的吵个没完没了,连忙招呼上他们几个。
几人看着宋延年将一陶缽的蚯蚓倒入竹篮子里,放上清水,仔细的揉搓清洗着。
直到将它们身上的泥都洗了干净,这才放在一边,又从角落里拿出破陶缽,堆了火堆烧起火来。
“延年,还要洗这个啊。”从宋延年开始清洗蚯蚓开始,方大力几个就离远远的,就怕他喊他们帮忙。
这时看他都清洗完毕了,才推推攘攘的上前来看。
“当然了,不然都是泥巴,家禽吃了会生病的。”宋延年一边回答,将陶缽架在烧好的火堆上方,还不忘往里面添些清水。
“还要煮吗?”张诺简直难以置信,问出来的声音都高了两分贝。
猝不及防之下,宋延年耳朵都被刺激了下,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对啊,我怕蚯蚓里有虫子,小鸡们吃了不好,煮一下烫一下,里面的虫子就会死掉了。”
看着其他人别扭的表情,宋延年恍然,“没事的,我这个陶缽是专门用来处理这些蚯蚓的。放心,不煮饭!”
方大力几人看着宋延年面不改色的伸手抓起一把蚯蚓,放入沸水中煮熟捞出,胃部隐隐不适。
想到刚才吃下的蛋羹,几个人都不想浪费,几人忍住不吐,只是扭过头不再看他的操作。
“延年,你胆子真大。”江秀水坐在宋延年身旁两步远的石头块上,由衷的说道。
“习惯了就好了。”宋延年语气自然,面带鼓励“过个几天,你们也就习惯了。”
几人并不是太想接话。
将最后一部分的蚯蚓切成小截,再拌入鸡食后,这才去打了热水将手洗个干净。
“是不是很简单。”宋延年一边说,留意到他们几个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知道他们几个一时是觉得有些接受不能。
他倒不会,从一开始他就接受良好,感觉这辈子他的神经还是比较粗的。
“你们可不要觉得它恶心,这些小东西可是很有用的。”宋延年手指了指大虎,随口一言,“它不但能给我的小鸭子小鸡加餐,像你爹身上长的缠腰火丹病,也可以用这个来治疗了。”
“缠腰火丹病?”大虎疑惑,随即明白过来说的是他爹最近脸上长的疱疹。
他爹这毛病最近差点没将他家搞得人仰马翻。
听到这长条虫子能够治疗他爹的病,大虎精神一振,“真的吗?怎么治?”
这段时间,他爹快被这缠腰火丹病苦恼死了,不知怎么的,脸上突然长起了那些火燎似的泡泡,一簇簇的,疼起来让他爹那么壮的大男人都难以忍受。
这几天每每发病,疼痛剧烈,他都捂脸哀嚎不已。
而且他娘还老是和他吵吵,非说他爹是去了不正经痷脏的地方,才得了这病,说他是受这遭罪也活该。
他爹不认!
他说他没做过的事坚决不能承认,他娘一边哭一边和他爹干仗。
家里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去镇上出摊卖猪肉了,他奶就拿了张小矮凳坐门口唉声叹气,也不知道是叹息家里没有出息呢,还是叹息他爹的病。
这些低气压让大虎都不敢太捣蛋,昨天他爹揍他,他还诡异的还有些欢喜。
起码揍他时,他爹看上去精神头还是那么足,这让听多了他爹的哀嚎声的他,心理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这不是去了什么痷脏的地方。”宋延年认真的说道,大虎这才知道,情急之下,他已经将家里这几天的吵闹也说了出来。
第5章
“我就说嘛,你家最近怎么吵吵闹闹的。”
张诺点点头,恍然大悟,一幅终于破案了的模样。
“我娘还老是念叨我爹,让他不要像你爹那样花,外面的女人都是不干不净的,你爹那是赚了点钱,钱多了烧的慌!看吧,这下就得花柳病了。”
乡下地头的孩子,说起男女之事,荤素不忌,张诺才十来岁,却也是口无遮拦的,半点不害羞,坦荡的紧。
宋延年看大虎一副替他爹臊的慌的模样,连忙接话。
“你们都误会大虎他爹了。”
宋延年简直都有些同情大虎他爹了,这生病了不说,风评还被害了。
也不知道村里该传成什么样子了。
他也知道大虎着急,连忙接下去说,“你爹这是生病了,一般我们管这个叫缠腰火丹病。又因为这些泡泡长得像蛇形一样,所以有人也叫它蛇盘疮,这病除了非常疼痛,疼起来像火烧一样,一抽一抽的疼,还会红肿瘙痒,对吗?”
宋延年询问大虎。
大虎点头如捣蒜,连声道:“对对对。”
“为什么叫缠腰火丹啊,这名字还怪威风的。”张诺好奇的插嘴。
“因为这种病一般比较多的人是长在腰上啦,而且痛起来像丹火灼伤。”
顿了顿,继续道,“我听说一旦从腰这里长到这里,绕上一圈,蛇头蛇尾一碰,人也就死啦。”宋延年在腰上比划了一下。
话音刚落,就见大虎眼泪掉下来了,号啕大哭,“我爹要死了。”
宋延年唬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看这么风风火火的大虎哭的这么惨。
而且是听完他说的话,才哭的这么凄惨,宋延年稍微内疚了下,觉得自己是吓到人了。
连忙安慰,“没有没有啦,我也只是听人家这样讲的,不知道真的假的。”
“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大虎抽着鼻涕问。
“你爹也没长腰上,而且我前两天看他这脸上长的也不多,蛇头蛇尾还没碰一起,会没事的。”
大虎拿起袖子,胡乱的抹了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快和我说说这蚯蚓怎么治疗吧。”
宋延年默默的将视线往一边移去。
“很简单的,就是用蜂糖将蚯蚓融化成汁,再把汁水涂在泡泡上,过几天就会好了,严重的还可以吃些汁水。”
宋延年说完,疑惑的问,“你爹没有去看大夫吗?”他一直以为大虎他爹有在治疗的,这些日子,他可是见过大虎他娘往路上倒过药渣子。
按理说,大夫有开药治疗,情况应该有所好转。他自己不怕蚯蚓,可不代表别人不嫌弃,所以这个偏方他之前倒是没有说出来。
大虎摇头,“我娘就去张婆那里抓了些草药,还带了个符水回来服用,一直不见效。”
宋延年了然,张婆是村里的神婆,还兼职一些赤脚大夫的活。
村民收入不易,轻易情况是不会进城里找大夫问诊拿药的,只是没想到在镇上赚钱的大虎爹也没舍得找个好大夫。
张诺听到他奶奶的药不管用,有些不服气,怀疑的问,“延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我能说我是生而知之么,宋延年心中暗道。
“上次好像是听我爹还是谁这么讲的。”宋延年模棱两可的回答。
“哎呀,我也记不清了。”说完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但众人只听进了宋四丰,都信服了,“一定是你爹。”大虎铿锵有力的说,其他几人也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
他们几个一听到宋四丰的名字,那是半点不再怀疑。
毕竟宋四丰是村里有名的老猎手,是个连源山都敢进的本事人。
没看病恹恹的延年都被他调理的活蹦乱跳的么!
他有这些旁门冷僻的知识也不奇怪。
“那我赶紧挖一些蚯蚓给我爹送去。”还没开始,大虎就觉得他爹有救了,心情一下子高昂起来。
他欢喜的要借宋延年的铲子和陶缽一用,准备给他爹送份大份的,必须要满满一罐,这才能体现他爹在他大虎心里的地位啊!
几个小伙伴呼啦啦的又跑到树林子里,一铲子下去,就翻出好几条。
红红的,软软的,不一会儿就抓了一大把。
“应该够了吧。”江秀水看了那陶缽,迟疑的问宋延年。
大虎还有些意犹未尽,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怕这玩意儿了,甚至还徒手去拉扯它,让它变细长些。
心情放松之下,甚至往张诺身上丢上一两条蚯蚓。
再看着张诺那受不了的表情,哈哈大笑。
熊,太熊了。宋延年暗道。
难怪说做大事的人要喜怒不形于色!
越是容易被别人洞穿情绪,别人越是要拿这个来攻击你。宋延年诺有所思的看了下张诺那明显抗拒蚯蚓的神情,心知也就是他这副抵抗别扭的表情,才引得大虎爱拿这地龙欺负他。
不能让人知道我心底的恐惧!
这是宋延年第一次领悟的道理,也是在他今后的生活中,给他莫大帮助的一次领悟。
方大力赶紧拦住要打起来的两人,抬头看了看日头,已经晃晃悠悠的要挂在正中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