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的春天,他都在抓这种虫蛹,晒干了当鱼饵。
这不,这次虽然是守了几天,还是让他钓上了一尾白银鱼,总算不是空手而归。
看到宝贝儿子还在闷闷不乐,宋四丰轻拍了下儿子的背。
“延年不要担心,爹有分寸,爹就拿着鱼竿在旁边钓鱼,一点也不怕。”
“可是旁边也很冷,会冻坏骨头的。”
“谁说的。”宋四丰不以为意。
“上次三伯和你一起去,回来时候说的,他还说命都被冻的去了大半条,再也不要和你一起去了。”
“那是他没用,自己挨不住。”宋四丰毫不客气的说着自己的兄弟。
白银鱼虽然喜好吃奎虫的虫蛹,但它在水中的力道也是不容小觑的。
所以钓白银鱼不单单要挨住冻,耐心和技术更是一点不能少,不然鱼没钓上,白白损失一根鱼竿,有时钓鱼的人被冻的僵了,甚至会被鱼拖到水里。
他三哥宋三丰每次就动静大,不是喊冷,就是喊无趣,半点劲也使不上,他就不爱带上他三哥。
自己没本事,还爱赖上他,回村还要叨叨哔哔的,他才不惯着这毛病。
这次他一个人去,别说,比往年几次更顺利了。
宋延年还待要开口,只听背后传来一声怒喝。
“你们这些小崽子,一天没打就皮痒是不是。”
来的人是方家大嫂,泼辣的紧,拎起地上的枯枝,叉着腰对着溪陵江江面就是一阵骂。
“麻利的给老娘上来。”
几个孩子觑着那手臂粗的枯枝,推推搡搡的上岸了。
方家大嫂看着那一个个湿漉漉,只穿着大裤衩的娃子,又是一阵火。
精准的掐住了自家娃方大力的耳朵。
“怎么带好弟弟他们的。和你们说了多少次,这段时间不要去河里玩,不要去河里玩,就是这么不听话。”
“疼疼疼。”方大力艰难的从老娘的手中抢回了自己的耳朵。
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嘀咕着。
“怕啥,我们几个可是水里长大的。就女人事多。”
“你说啥!”方大嫂一阵怒吼。
劈头就是一阵怒骂。
“你个娃娃懂个啥,明天就是中元了,你带这么多小娃娃去水里玩,被水猴子拖走了看你怎么办。”
几个大孩子被训的低头,再加上对传说中的水猴子还是有点敬畏,谁也不敢再吭声了。
这厢,宋四丰恍然到,“啊,快到中元了啊。”
“爹,你见过水猴子吗?真的有吗?”宋延年好奇的问。
“不知道,爹也没见过,应该有吧。”
宋四丰随口应到,其实他不大相信这些,毕竟他可是连源山都敢一个人去的人。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这些东西怀有敬畏之心。
“走喽走喽,爹回家做鱼汤给你吃喽。”
宋四丰赶着儿子和那些娃子往村子走。
听到鱼汤,宋延年嘴里不可控制的分泌出口水,无他,实在是怪它过分美味。
第2章 (捉虫)
“一,二,三…十六。咦,十六?”方大力挠了挠头,心里暗想,我们是来了十六个人吗?不是十五个吗?
还待再数一遍,前面的小伙伴催道:
“大力哥,好了没,我们赶紧回去吧,湿答答的怪冷的。”
“来了来了。”大力用力点甩了甩头,不管了,人没少就行,也许是哪个小伙伴后来加进来玩的吧。
几个孩子你追我赶,很快就超过了将宋延年驮在肩头的宋四丰。
大虎在经过的时候还调皮的跳了起来,往宋延年的屁股上一拍,嘻嘻笑着一边跑过去,一边回头冲宋延年做了个鬼脸。
宋延年还不待生气,突然,感觉到一股恶寒,汗毛倒竖,浑身更是一僵,差点没从宋四丰头上栽下来。
“延年,你怎么啦。”宋四丰一阵慌乱,连忙将宋延年从头上抱下来,语气焦急的问着。
“我也不知道哇。”宋延年自己也懵了,“就是心慌慌的。”
说话间,宋延年视线还直视着前方,身子还有些抖,手紧紧抓着他爹的衣袖。
宋四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没什么特别的。几个孩子打打闹闹的,林家的小秀才一个人沉默的走在最后面,马路上都是孩子留下的水渍,湿湿嗒嗒的,将小土路弄的泥泥泞泞的。
很快,几个人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了。
宋延年打了个激灵,好似突然回过神来,他紧紧的扒拉着宋四丰,吊在宋四丰身上,催促道,“爹,我们快回家吧,今晚我要和爹一起睡。”
这股突然的恶寒来得快也去的快。很快,宋延年的神情便恢复正常了。
宋四丰仔细的看了下他的脸色,觉得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
小孩子有时就是这样,他的认知还不够,有时一个影子,一个在大人看来寻常的东西,也能将孩子吓得一惊一乍的。
宋四丰遂也不在意,只搂着自己的宝贝,哄道,“好好好,和爹睡,爹也想我们家延年了,延年这几天每天有没有乖。”
“有,延年都有听娘的话。”
宋延年乖巧回答。
很快,宋四丰抱着宋延年就到了自己家了,一栋稍微大一点的黄泥屋门口。
宋延年在宋四丰身上挣扎了两下,滑溜溜的滑了下来,大声的喊到。
“娘,我回来了,我爹也回来了。”
“回来啦?”宋延年这辈子的娘江氏从屋里出来,看到宋四丰手上拎着的白银鱼,一脸的喜意。
“这次抓到啦,还顺利吧。”
“还行。”宋四丰一边应着,一边将鱼递给了江氏,“快去处理下吧,儿子爱吃新鲜的。”
“这还用你交代。”江氏接过鱼,就往厨房走去。回头对宋延年说道:
“陪你爹去睡会儿觉。”
宋延年抬头看了下他爹,除了胡子拉碴,他爹眼下还有着青影,顿觉一阵心疼。
“走走走,我们睡觉去。”
说着话就上前拉着他爹往里屋走去。
躺下没一会儿,宋延年便听到他爹的呼噜声,响彻耳畔。
宋延年轻手轻脚的从他爹的怀里爬了出来,自己抱着快有他高的板凳,爬上凳子,坐在饭桌旁等着吃鱼。
江氏出来时,看到饭桌上摆好的碗筷,一阵欣慰,我儿长大了,会帮忙做事了。
“快吃吧。”江氏将装着银鱼的黑瓷碗往宋延年面前一推,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儿子认真吃鱼的模样。
“娘你也吃。”宋延年用汤匙舀了一截白银鱼到江氏碗里。
“娘不吃,延年多吃点,要补身子呢。”江氏笑着将碗挡住,推回了他的汤匙。
宋延年无声的叹了口气,按以往的经历来看,江氏是绝对不会吃这鱼的。他只能默默的埋头吃着。
鱼质鲜嫩美味,鱼骨更是根根分明,宋延年很快就吃完了。照例自己将小脏碗收拾到洗碗的大脸盘里。又收获了江氏一副我儿子就是懂事乖巧的欣慰神情。
宋四丰醒来时,已经是月上枝头时刻。
“醒了吧。”蜡烛下,江氏正在缝补着一件破口的衣服,听到动静,转身问道。
“饭在锅里温着,快去吃了吧。”
“怎么有一块白银鱼?”宋四丰打开木质的锅盖,看到锅里小碗中的那节鱼块,诧异问道。
“是你儿子偷藏的。”江氏将手上的针收线,一边回道。
“你怎么不让他都吃掉呢。”宋四丰一脸的肉疼。
“我这么个大老粗吃这干啥。”
“你以为我不想啊。”江氏没好气。
“我看到的时候,你儿子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推搡他起来,他还要说啥爹爹辛苦了,爹爹累了,延年看了心疼,爹要一起吃了补一补。”
“啊,我儿子就是孝顺。”宋四丰看着床上摊大手脚,睡的沉沉的宋延年,眼里装着的慈爱都要满下来了。
“来来,他娘,我们一起吃吧,不要辜负儿子的孝心。”
宋四丰跨坐过凳子,殷勤的将鱼分成两份,本来就不多的鱼这下更是少的可怜。
两人也不嫌少,很快就分吃完了这节白银鱼。
“我不在的这几天,家里有什么事吗?”
饭食后,宋四丰捻了几撮苦茶在黑瓷碗,烧了壶热水泡上,一边和江氏说起闲话。
“大事倒是没有,秋收的事情,你走之前就安排好了。大勇几个兄弟收完自家的田,很快也来我们地里帮忙。我按之前说好的,一人给了一筐谷。剩下的都收在隔壁房里了,这几天趁着日头不错,你得帮忙一起晒晒。”
“嗯嗯。”宋四丰一边听着,一边应着。
“这我倒是不担心,大勇几个都是做事认真的,我信得过。”
“我三哥那边有没有来说事?”
宋四丰咂了口苦茶,眼睛示意三房的方向。
“来了,怎么没来。”江氏没好气。
“你走了以后,他当天晚上就来拍门了,你三哥说你怎么没叫上他一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你有没有按我教的说。”宋四丰忙问。
“说啦。”江氏回答。“我就应你三哥,三哥啊,你这年年回来都一通抱怨,四丰也是怕把你冻坏,又怕你逞强,这才自己独自去了。”
江氏将那时的话又学舌了一遍,着重的表现了宋三丰当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