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氏蹲在地上抱着自家儿子的脑袋,这时也是胡乱的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的。”说了两句,声音哽咽,“我只希望他以后好好的。”
张婆叹息。
抬脚走进了林子文的屋子,四处环看了一周。
想了想,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布帕,打开里面是一张黄纸红字的符箓。
“一会儿等他醒了,就烧了化水给他服下,他遭这一趟罪,倘若没有好好调理,多少对寿数是有些影响的。”
“好好好,我一定照做。”
翁氏连忙双手奉过符箓,郑重的放在怀中。
“另外,村里最好这段时间的用物,都用些黄色的。”张婆以拳抵嘴,咳嗽了两声,补充说道。
众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黄色,向来是代表神佛,你看佛门庙堂,佛像皆是金光灿烂,身披袈裟。家中重黄,也是有请佛坐家镇家宅的意思。”
院子里的村民听罢纷纷点头,各个表示回去就将窗棂糊纸等换成黄色的。
“好了,这孩子没什么大事了,好好休养几天就行。”张婆看翁氏低垂着头,似有眼泪,宽慰了几句。
“都来个人,帮忙把子文抱进屋去。”老村长拄着拐杖,站在院子大门处喊了喊。
众人谁也没应声。
“反了天了这是!”老村长气急,又有些尴尬。
张婆抬眼看了下,也不强求。
接过话头,简单的和翁氏交代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开。
她没注意到的是,院角那枝叶繁茂的槐树,还是那般青葱郁郁。
宋延年还想跟上,他想看看那神奇的天元宝镜。
才走出两步,就被一旁的江氏一把抱住,提高悬空,啪啪打了几下屁股。
“又想去哪儿!”
“娘~”宋延年捂紧屁股,讨好的笑着,声音甜甜的拉的很长。
“叫娘也没用,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没想到他年纪小小,主意却那么正!不让他来看这抓鬼之事,他倒好,偏要来,来就来了,还爱乱管事!
方才翁氏挡住了光那下,谁都没敢动,他居然还敢上前拉翁氏!
不知所谓,简直算是胆大包天了。
江氏是越想越气,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他娘那明显在气头上的模样,宋延年是不敢吭声了。乖乖搂过他娘的脑袋,被他娘抱着往回走。
权当看不见他娘那张臭臭脸。
江氏脚步不慢,很快就走出离林宅挺远的地方,只要再拐一个弯,就要看不到林子文和翁氏他们了。
子文还躺在地上,翁氏半坐着,伸手轻柔的将他凌乱的发丝整理好。
宋延年将脑袋搭在他娘的肩头,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
子文和大嫂子真是太倒霉了,摊上了这么个鬼事。看大家伙儿避讳的模样,估计好长一段时间,大家伙儿都会躲着他们走了。
这时,宋延年看见躺在地上的林子文动了动,慢慢伸着手揉着脖子坐了起来。
宋延年还不待替子文欣喜,眼底刚浮出的点点笑意就僵在脸畔。
第10章
什么鬼?!
宋延年揉了揉眼睛。
只见林子文慢慢的坐了起来,唇轻轻张动,就那么一个词,翁氏紧张忐忑的表情,一下子舒展开了,甚至有了丝笑意。
只是,在宋延年眼里,林子文耳朵处的一小块面皮,却像是被蜡融了似的。
一点点变形,甚至往下坠。
犹带着笑的翁氏好似并没有注意到。
只见她从袖口处拿出一条洁白的素帕子,轻轻的擦拭了他脸上的一块脏污。
宋延年着急,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他拼命的想着,想让耳朵子更灵敏些,哪怕听个只言片语也好。
由于不熟练,过了好半晌他这才将附在耳边的那几层无形膜给撤掉。
这样一通折腾,毕竟是迟了片刻,此时,他只能隐隐约约的听了些片段。
风送来了翁氏断断续续的私语,“我方才。。。担心,还好。。没事,立祥。”
立祥。立祥?!
宋延年满脑门问号,什么立祥,好好的提子文的爹干嘛。
宋延年拉长耳朵,想要听得更多一些,偏偏事与愿违,这时两人都已经不怎么说话了。
宋延年气闷又挫败。
泄气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只能眼不转的看着那两人。
那厢,林子文好似也察觉到自己脸上的不对,伸出手托了托下垂的部分。
轻轻的在脸上揉了揉,就像是拉皮一样,通过一通捣鼓,下颌骨处的面皮被揉成正常的模样。
阳光洋洋洒洒照在他扬起的面容,林子文沐浴着阳光下的脸庞是那样的平静怀念。
恶魔~
宋延年心砰砰砰的直跳。
他眼睁睁的看着翁氏起身,又上前几步要将大门关上。
就在门快关上时,一直仰头闭眼享受阳光的林子文突然将脸转向了大门处,睁眼望出。
慢慢阖上的门缝中,宋延年对上了一双毫无波动,死寂的双眼。
呼吸一窒。
轻松放轻松,宋延年拼命的催眠自己。
这么远,我什么也看不见。
慢慢的,他也真的将身子柔柔的放软了。
抱着他的江氏毫无察觉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他将头轻轻的搁在江氏的肩头,两眼放空,又用手指揉了揉两只眼,踢拉晃动两条小腿,一幅爱困的娇模样。
“这下知道累了?”耳朵旁,江氏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
随着她脚下的步伐,很快,江畔那座老宅就被抛的远远的,直到再也看不见。
宋延年搂紧江氏的脖子,一声不吭。
“等你爹回来,我就和你爹说这事,看他怎么收拾你。”江氏威胁。
“爹才不会。”提到他爹,宋延年这才想起他遗忘了什么,猛地坐直了身子。
“哎呀,坐好坐好,你这样动来动去,娘还怎么抱你?”因为宋延年猛然起身,江氏差点没把他给摔了。
“快点趴好,那样娘好抱些。”
“好吧。”宋延年放软了身子,将头重新搁在他娘的肩头。
“娘,爹去哪里了?为什么刚才你刚看到村长时,还以为是爹出事了。”
经历过子文这事,他很担心啊,这世界观都不一样了。
“爹是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宋延年忧心忡忡。
“你还意思问我。”江氏没好气,“你看你村长爷爷这样气势汹汹的领来这么多人,各个膀大腰圆还拎了个锄头,一幅要找人干仗的架势,我能不怕嘛!”顿了顿,又继续。
“再说了,那下子你和我都在,我除了担心你爹,还能担心谁去。”
“那我爹去哪里了?”宋延年将手环绕过江氏的脖子,亲近的贴了贴,“我想我们家四丰了。”
江氏心里软的像是化成了水,嘴里小声的训了声,“叫啥四丰,没大没小。”
见他不依不饶的还想问个答案,又烦的不行。
“好好好,娘和你说,你爹他上山打猎去了。”
“他前两天在山上做了个陷阱,一早就去出门去查看了。天气这么热,要是有什么动物掉进陷阱里却没有拿回来,那肉可不得臭喽。”
“哦~”宋延年乖乖的应了声,“就这呀,那还神神秘秘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啥,让你吵着一起去啊。”江氏没好气。
“那爹回来后,你得和爹说,咱们以后不要去山里打猎了。”
“为啥不去?”江氏诧异。“你爹力气大,就是吃这碗饭的,他不去打猎,我们娘两吃啥,喝西北风去?”
宋延年着急,“你看咱村子里都有水鬼了,那山里不是更恐怖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着,“山里肯定有老虎妖,狐狸精,山鬼。。。说不定还有剖腹掏心的恶鬼”
宋延年越说越绝望,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世界让人怎么活。
江氏好笑不已,“好了好了,不要哭。”拍了拍他的背,“你这孩子哪里听来的戏文,还知道怪多的。”
你不懂,宋延年自闭,张婆也没有解决子文的事呢。
江氏看了眼忧心忡忡的儿子一眼,小儿也有秘密和心事啊,她稀奇的抚了抚孩子那软软的发顶。
“小孩子操心太多会长不高哦。”
宋延年瞟了她一眼,心中暗嗤,都是骗小孩儿的话,我是那么容易被哄的嘛。
江氏见宋延年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耐下心开解他。
“我们不能因为一点可能发生的危险就不去生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