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力量后,徐甜甜打开了屋门。
发现除了冬娃之外,家里人都已经起来了。公爹在压水井边,往木桶里压水。启康在屋檐下看书,小姑子抱着一摞柴禾刚从外面进来。
这是起晚了?她脸上讪讪的。
在家里,她一向睡到自然醒,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哪有早起的习惯?
可乡里却不是这样。
家家户户,都是早睡早起。
小媳妇睡懒觉,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厚着脸皮,和公爹打了声招呼。
又去后院的茅房里倒了尿壶。返身洗了手脸,就进了灶屋。
这时,两只大水缸里已经蓄满了水,锅灶里生着了火,看样子是准备做饭了。
她暗暗松了口气。
生火做饭,她样样不会。
尤其是这种柴禾锅,以前连见都没见过,哪里会烧?
昨天下午,瞅着小姑子的动作,外加翠翠的记忆,算是摸到了一点规律。
可还未有机会亲自实践。
现在火已经生着了,可真是帮了她的大忙了。
那接下来,该干啥?
是把昨天剩下的饼子,馏一馏吗?
还是再蒸上几块红薯?
好像还要打一锅玉米面糊糊吧?
徐甜甜在灶屋里东摸摸,西摸摸,就是找不到感觉。
一时心里也有些发急。
小姑子坐在灶前,拉着风箱,准备烧水。
见嫂子迷瞪着脸,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不禁翻了她一眼。
从昨天开始,嫂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的麻利劲儿到哪里去了?
这心里不痛快,人也傻了?
第8章 徐家爹
*
徐甜甜呆在灶屋里,看着小姑子做饭。
只见她蒸红薯,馏饼子,打玉米面糊糊,一气呵成。
接着,用一双干净筷子从咸菜缸里捞出一只辣疙瘩,放在案板上一分两半。“刷刷刷”就切成了细丝丝,搁在一只大碗里。
再用筷子夹出来一撮,放在小碟子里。
然后,淋上两滴香油,拌一拌,就是一道爽口的小菜。
这个利落劲儿,真是令人眼花缭乱。
徐甜甜只顾看着,却不知自己该干点啥?
小姑子实在忍无可忍了,便说道:“嫂子,你去后院的菜地里,拔两颗萝卜回来,一会儿再调个萝卜夸子……”
“哦……”徐甜甜应了一声。心里却想着,菜地里绿油油的一片,长啥样的才是萝卜?
可这话,却不敢说出口。
她轻手轻脚地出了灶屋。
见启康收了课本正要回屋,便有了主意。她走过去,压低嗓门说道:“启康,跟嫂子一起去后院拔颗萝卜!”
“好咧!”
启康立马前面带路,绕到后院里。他指着一片低矮的竹篱笆说:“嫂子,这一片是冬萝卜,种得早,就拔这边的吧?”
“好……”徐甜甜点了点头。
启康拉开篱笆门,走了进去。
他蹲在地头,两手抓住一簇萝卜缨子,使劲晃了两下,然后一用力就拔出了一颗白生生的大萝卜。
就着田埂,摔了摔泥土。
接着,又拔出了一颗。
两颗大萝卜在手,徐甜甜总算松了口气。
她冲着启康道了声谢,启康呲了呲牙,笑着洗手去了。
他得提前吃饭,好赶去上学。
徐甜甜把萝卜搁在水池里,洗干净了。
见小姑子还在忙着,想着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不是要调萝卜吗?
那切个萝卜块,应该难不倒她吧?
于是,拿起一颗白萝卜,放在案子上,“咔嚓”一下把萝卜缨子剁了下来,随手扔进了垃圾筐里。
“嫂子,那萝卜缨子咋扔了?用那个调凉菜、下面条,味道可好了!”
“哦……”徐甜甜赶紧把萝卜缨子又捡了起来,拿到外面的水池里冲了冲。
心说,这些地方风味小菜,她哪懂啊?
她回到灶屋里,再也不敢乱摸乱动了。
正在手足无措间,就听到西厢房里传来了冬娃的喊声:“娘——”
这声“娘”,可解救了她。
她嘴里说着:“哎呦,冬娃醒了?”
那边就抬脚出了灶屋。
进了西厢房,她擦了擦头上的热汗。
心说,小姑子已经起疑了吧?
看在她心里不痛快的份上,也不好说什么吧?
徐甜甜撩开帐子,给冬娃穿褂子。
这才发现自己连给娃穿衣服都是笨手笨脚的。一开始那个袢子怎么都扣不上,好不容易扣上了,才发现错了位,又得一颗一颗解开重来。
冬娃倒是不介意,笑得咯咯咯的,精神气十足。
徐甜甜心说,还是和小娃娃打交道好啊,无论怎样都不用担心。
一阵手忙脚乱,总算给冬娃收拾好了。
徐甜甜又拉着冬娃进了灶屋。
她想,即便帮不上忙,看看总可以吧?
*
终于熬到了吃响午饭。
一大锅黄澄澄的玉米面糊糊,大块的红薯,还有昨天剩下的高粱面饼子。菜呢,是一碟小咸菜和一大碗萝卜夸子,淋了香油和香醋,味道十分爽口。
小姑子端出一摞粗瓷海碗,准备盛饭。公爹在院子里,说:“凤芝,今儿就在灶屋里吃吧,端来端去的忒麻烦了!”
“好咧!”凤芝应了一声,麻利地盛起饭来。
徐甜甜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上桌摆饭。
可一端起来,才发现这大海碗实在是太沉了。手一晃悠,差点就洒出来了。
连饭都端不好,她可真是废了。
说话间,一家人都进了灶屋,围着矮桌坐下。
章存林刚拿起筷子,就听到院门被拍得山响。
“谁呀?”他出了灶屋,站在院里问道。
“我!”外面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中气十足的。
“哦,原来是亲家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章存林三步并做两步,过去开门。
心说,该来的终究会来的,徐永泰这是得了信了?亏得昨天没来,要是撞见了启铭,非得狠狠地揍他一顿不可。
虽说这孩子该打,可真让人给打了,还是心疼啊。
徐甜甜听到爹来了,也起身迎了出去。
心里想着,她在爹面前,该说些啥?
院门“咣当”一声开了。
一位身穿灰色夹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他个子很高,皮肤白皙,气质儒雅,一点也不像庄稼汉子。
不过,这会儿沉着一张脸,倒是气势十足。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车把式,一身黑色短夹衣,打着绑腿,手里握着一条鞭子。
“爹!”徐甜甜笑着喊道。
“翠儿!”徐永泰见到闺女,面色稍缓。
“亲家,大老远的过来,还没吃饭吧?要不先喝碗稀粥垫垫?等到了中午,再弄俩菜,咱哥俩好好喝两盅?” 章存林笑着说道。
“哼,章老二,有事说事,别整天说那些好听的糊弄人!” 徐永泰瞥了一眼章存林,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