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琰避而不答,只是说:“为什么不想走呢?帝都的皇女总不会比宁县的走私贩更难做。”
黎里便明白了。
好在她也没想过真不当这个皇女。她虽然成了小说里的“赵里”,但也没有人逼她去当这根打散男女主爱情的大棒啊?
避开男女主,对之后的大部分遭遇有数的她也未必会走上女配的路。就像吴琰说的,帝都的“孤独”皇女总不会比走私贩更难当。
思忖片刻,黎里有了决定。她指着他手上的那枚戒指,衣服上挂着的古董表,还有腰间完全由昂贵宝石装饰而成的勋链,问道:“这些东西,我估不出价,他们值多少钱?”
吴琰被问了个莫名,但他还是回答了:“不值多少。”
黎里问:“能买一艘小星舰吗?”
吴琰只觉得黎里的问题好笑,他说:“可以。”
黎里点了点头,她摊开了手:“那么武侯,我以皇女的身份,能不能要求你上贡这些。我听说诸侯在初次觐见皇室的时候,都是会携贡礼的,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既然你先前向我问候,那么不献上贡礼,是不是要算不敬皇室?”
吴琰闻言眼睛微微张大,他上下打量着黎里,忍不住问:“你怎么会知道贡礼,宁县的信号塔可没资格转播朝见吧?”
黎里心道:那当然是我天赋异禀想起来了小说。
她看着吴琰,又抖了抖手:“给吗?”
吴琰看着黎里,慢慢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些昂贵的装饰。他一边说一边道:“你的贡礼我准备了,比这些都珍贵的多。你要是想要留点东西给你的朋友,倒也不必用上贡礼这样的借口。”
他将东西都放在了黎里的手上,倒是说了句真心实意的话:“我父亲和陛下是表兄弟,我也算是你的表兄。你要什么,直接和我说就是了。”
黎里眨了眨眼,看了吴琰好一会儿,然后说:“谢谢。”
然后黎里回屋,将所有的珠宝都塞给了王奕。
她说:“虽然你不想我走,但我还是会去的。”
“就像你说的,当皇女是条好路。吃喝不愁,还有权有势。”黎里耸了耸肩,“有权势的我,当然要给朋友留下点什么。”
“买艘星舰吧,顺便修修基地,我知道你想要。”黎里和王奕说,“我们都会有好的未来。”
王奕看着手中的宝石,他又看了看黎里。
他慢声道:“我没有不想你走。”
他微笑着同黎里说:“帝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要去的话自己小心,我不去那里。”
黎里点了头,说道:“我也没想带你一起。”
她这么说,王奕倒也不生气。王奕从没有和她生气过。
宁县的孩子总是很懂得把控距离。就像黎里变相承认了自己觉醒了“圣礼”,王奕却完全不问她的“圣礼”是什么一样。直到离开,黎里也不会追着问他为什么会对皇室丑闻知道的那么清楚——这可远超过了宁县人能知道的界限。
王奕看着手里的珠宝,掂量了一下,说:“谢谢你的礼物,我会好好使用的。”
王奕笑着和黎里道别:“再见,黎师姐。”
黎里拥抱了他一下,王奕顺从没有反抗。
她也道别道:“再见王奕,记得照顾好老家伙。”
第4章
道别之后,黎里第二次走出了王奕的基地。
这回她走出去没人对他吹口哨了。
基地里满是从军舰下来的帝国军人,他们向她行礼,要迎接她回帝都。
黎里还有点挺不适应的。
几个小时前,她还是没想起这个世界是什么地方的小走私贩呢,几个小时后,她就成了书中世界的皇女殿下了。
黎里不免在星舰启动前打下的刺目光线中闭目祈祷。
如果这是一场梦,请让我早点醒来吧。
我希望醒来后——
黎里睁开了眼。
她扯了扯嘴角,心道:算了,醒个屁。如果祈祷真能奏效,我也不会在宁县吃这么多年的矿砂。
不管是什么梦了。
就像王奕说的,能有个吃喝不愁的机会总是好的。再说了,吴琰的态度也表明当不当这个皇女,根本就不是她能说了算的。与其反抗走上一条颠沛流离的路,倒不如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
毕竟是皇女呢,虽然是个恶毒反派的身份,但听新闻说,皇室都是有合法持有机甲权的,连证都不用去申请。一想到她马上就能从卖淘汰机甲零件的走私贩子变成能合法拥有机甲的皇室——黎里就能想得很开。
所以她并不介意吴琰那表面尊敬其实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的敷衍态度,也不在意这敷衍态度代表的皇宫态度,更无所谓于剧情里她将要经历的“孤独”。
宁县人都是天生乐天派,不是乐天派都没法在这里活下去。
她裹紧了王奕送的那条小毯子,也没什么负面情绪向来迎接他的军士们回了一个军礼,在吴琰微挑眉梢的神情中,主动登上了军舰。
登上军舰时她还好心回头提醒了吴琰一句:“不跟上吗?”
“还是你要在这——”她转身问了问舰道上的士兵,以着“你是不是有病”的怀疑口吻说:“在这零下十度的夜空赏景?”
吴琰:“……?”
他两步跟了上去,以行动表明自己没兴趣在这里停留,同时为自己辩解道:“我以为殿下在登上星舰前,会想要先回一趟家。”
黎里闻言站在舱门边看他。
她的眼睛是皇族一脉相承的琥珀色,在昏暗的黑夜中,颜色浓得像块产于火山岩的黄玉。
她说:“不用回家了。”
“为了躲避您,我把木板砸了。”黎里抬头看了看天,用着冻得发白的嘴唇说,“这会儿应该已经全冻瓷实了。回去也什么都拿不走。”
“看了还伤心。”她眨了眨眼,朴实道,“不看还好点。”
说完,她冷得也不愿再等吴琰了,径自进了军舰里。
宁县的夜晚温度掉的很快。
到了后半夜,几乎是每小时三四度的速度在掉。到了最冷的时候,宁县的温度能到零下五十度。
到了这个温度,走在夜里,除非穿着全包裹的恒温衣,否则连眼睛都会冻伤。
深知这一点的黎里当然不会久留,她顺便还问了侍从能不能给她一杯热巧克力。
但吴琰却好像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他在舰外站了好一会儿,方才哈了一声,面色古怪地问:“您是在指责我冒犯了您吗?”
黎里诧异:“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吴琰闻言些微松了口气,他正要笑着说什么,黎里已经接口道:“冒犯这事,怎么也得算您对着我待着的地方开光炮的这件对不对?”
吴琰:“……”
吴琰辩解:“我那是为了解救您。”
黎里:“哦,谢谢。”
吴琰:“……”
吴琰皱眉道:“我真是为了您的安全!”
黎里:“嗯,说过谢谢了。”
吴琰盯着黎里看了好半晌。
她看起来直白又质朴,和他第一眼见到时几乎没什么区别——仿佛提起开炮那件事真的只是随口举个例子,毫无他意。
可吴琰就是觉得,她好像变了点。
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她眼中的原本的“质疑与警惕”不见了。明明知道的也不算多,可再从那小子的屋里出来后,她再看他的时候,眼里就莫名多了份“我看透了你”,以及“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怜悯。
——就像他刚刚来找到她的时候一样,只是这会儿角色反了过来。
吴琰忍不住觉得自己有病。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看见他的第一反应甚至是逃走的,荒野之处长大的野丫头,能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她又能看透什么东西。
他怕这几天找人累得都出幻觉了。
寻回了皇女,星舰群便要抓紧时间回到帝都,眼看军舰已经开始进行光年跃迁,吴琰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他和黎里试探着说:“我想您应该知道,皇室已经有了第二皇女。”
黎里闻言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漫不经心地想:星舰也不错,她也想买星舰……也不知道皇女的俸禄有多少,她是恶毒女配,皇帝愿意多给零花钱吗,那些钱加起来能不能买得起她想要的所有东西啊?如果不能,她是不是就亏了?
吴琰见黎里不说话,便用着更宽容和善的语气接着说:“她是当年被寻错的皇女,虽然并不是你真正的姐妹,但陛下和皇太子仍然希望你能认可她作为姐妹,表态支持保留她皇女的身份。”
“当然了,作为补偿。您会被赋予仅次于皇太子的继承权,赵真殿下作为皇女顺位也会在您之下——”
他盯着黎里,慢声询问:“这样,您愿意答应吗?”
黎里眼睛忍不住睁大,她的手指握紧了杯沿,她不确定的问:“您这是在和我做交易吗?”
吴琰道:“如果您要这么理解的话,也可以。”
黎里惊了。这是什么瞌睡递枕头的行为。
她刚在想钱的事,武侯就来送钱了,以至于她惊喜得第一时间没能给出反应。
黎里一时没说话,吴琰见状,心道果然不行。皇太子就是心软,觉得做出让步便能取得平衡,却不知道宁县的暴徒有多么贪婪。一旦你让她知晓她是谁,她就敢蹬鼻子上脸,一旦你让她知道她有多少权利,她就敢要更多——
还是他的办法好,就不太说太多,直接把人哄着去做就行。只恨这丫头做事太出乎人意料,逼得他竟然除了据实相告外没别的法子。
说起来,她当时为什么没有被自己哄住?没有被自己的身份哄住,是不是从某种程度意味着,她其实并不贪恋权位,是个人善心美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姑娘?
想到这里,吴琰的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他期待、鼓励着黎里开口回答。
而黎里没让他失望。
长相与皇太子有着三分相似的皇女非常干脆地开口说:“好啊。”
吴琰闻言心中有些感动,他正要修正自己对宁县的看法,就听他们真正的皇女、流落民间的公主睁着她那双黄玉一般的眼睛问:“你出多少钱?”
吴琰微笑着:“……?”
他有点不太确定的反问:“您说什么?”
黎里配合地重申了一遍:“我说,您愿意出多少钱买我的同意?”
她比了个数,暗示道:“低于这个的话,我可能会改答案。”
吴琰彻底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