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说完这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拿起他的头发遮住自己:“好像有些土,但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此时两人拥抱在一处,但都看不见彼此的神情。
姬恪安静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万一你发现了我的过去没有你想的这么好,我也没有这么好,你会难受吗?”
“不会……”
姜宁觉得有些不对,想要直起身看看他现在的神情,可姬恪一直搂着她,禁锢了她的动作。
她一直都知道姬恪是一个矛盾的人,她知道他不开心,但一直不知道原因。
她认真想了一下姬恪的话,随后摇摇头。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我认识的都是现在的姬恪,为什么知道你的过去后我就不喜欢你了?”
……
姬恪垂眸看着垂在她腰后的红绸带,又静了许久才开口。
“因为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不一样。”
他甚至不敢说出不堪二字,只能说不一样。
姜宁笑了一下:“原来你在想这个啊。”
她语调轻松,好像什么烦恼在她那里都那么简单、那么不是问题。
“一道好的菜不是只有主料,期间还要经过不同温度的火烹饪,不同的调料腌制翻炒,这里加一点、那里改一点才会形成一道真正的菜。
人也一样,以前的小姬恪这里被改一点,那里被改一点,改来改去就成了现在的你,现在的姬恪。”
姬恪继续沉默着,只是揽着她的力气更大了些。
姜宁拍着他的背,拍到了突出的蝴蝶骨,学着他以前的动作揉了揉。
“而且我也不是从小就这个性格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其实我连爬树都不敢,如果不是外公外婆鼓励,不是经历了很多事情,我现在可能也不是这个样子。”
姜宁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那么坚定、那么温柔。
“我从不喜欢问别人喜不喜欢以前的我,因为现在的我就是以前的我变过来的,每一个都是我。”
姬恪长叹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我觉得你才是最聪慧的那一个。”
秋风正好,两人相拥许久后姬恪这才直起身。
但他一直是低着头的,姜宁没能看清他那一瞬的神色。
他撩开衣袖,那里正绑着一块玉制的貔貅,动作神态都和他之前送的那个银钱罐不同。
貔貅上绑着一条长长的红绳,姬恪解下后把貔貅系到了她脖子上。
他用指尖敲敲貔貅,突然扬起一个笑:“这是送你的开业礼。”
玉上还留着他的温度,戴在脖子上也暖暖的。
姜宁仔细看着这个貔貅,总觉得神态和自己有些像,而且貔貅肚子下方处还刻着姜宁二字。
她愣了一下,随后抬头看他:“这是你定做的?”
“不是。”姬恪又离她近了些:“这是我自己做的。”
他知道菩提子手串短期内不能做好,但玉可以,他就自己绘制了一副图样,按图样给她做了一块。
他不喜欢买礼,总觉得那些东西承受不住他的情意。
姜宁知道是他做的后更加爱不释手了:“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它在我就在,它不在……”
“你也在。”
姬恪低头吻了下去。
要如何才能从姜宁这里抽身?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就算这是上天给他的一段幻境,他也要永远沉睡其中,和姜宁在一起,地狱也是仙境。
作者有话要说:
姬恪是各种意义上的手艺人,他会的真的很多,而且平时就喜欢给姜宁做礼物,做了很多,但送出去的只有两样。
做礼物的事会出番外
第96章 同心
十月的皇宫也仿佛被人修饰过,宫内花草繁茂,依旧开着好颜色,半点没有秋日零落的氛围。
唯有宫中的一些老树掉了大半叶片,彰显了秋日的威力。
姜宁正拿着两片枯黄的落叶插到津津头上,乍一看过去还以为是只兔子。
津津一直想摆脱,却被按住了命运的后颈动弹不得。
姜宁差点笑出声,但一想到自己在宫里,一旁还是议事的大厅,她生生忍了下来,就是肩膀憋得有些颤抖。
她不知道,在身后的议事大厅里,有一人正时不时看向她。
“大人、大人?”有人唤回了姬恪的视线。
他看向开口的左丞相,点点头表示自己方才听到了他的问话:“粮草和军饷既已丢了,便不要再等着找回,如今边关战事吃紧,在冬季前送达才是正事。”
左丞相仔细看着他,不想放过他每一处细微的表情:“那依姬大人之见,这粮草该由谁送好?”
姬恪垂下眼:“我只是辅政大臣,并无正职,提意见尚可,但这事并不由我做主。”
左丞相微微放了心,他看向小太子:“殿下,前日军报传来,毕老将军生病,暂时没有精力抗敌,如今前线正由毕小将军把控,他想要找个援手。”
十月中旬,驻守北部的老将军生了病,边关战事吃紧,但好在还能周旋,只是需要后方支援。
然而之前选人送去的军饷和粮草半道被劫,虽派人去查了下落,却也不能立马找回,边关急用,只能再让人送去一批。
此番一去,不仅军饷和粮草不能有半点损失,还需要一个能人代替太子去监军,指点北部战事、辅助毕小将军。
老将军来信言,他思来想去,朝中能兼任这么多职责的人只有姬恪。
“不行,边关太危险,他不能去。”小太子立刻拒绝:“而且,朝中也需要他。”
左丞相心中一急:“殿下,为何不可?”
在他们心中,这就是彻底释掉姬恪权力的好机会,至少明面上姬恪不能拒绝让他前去监军的要求,等他走了再回,朝堂便不是他走前那个模样了。
小太子心中自然清楚,姬恪就是最佳人选,可他总有预感,这一去姬恪便不会再回来了。
郑丞相看着这几人默默不语,谁去都和他没有关系,反正据他所知,近日来郑皇后和姬恪的交情好了不少,他也在重新亲近小太子,左右郑家都有靠山,他也不搅这趟浑水了。
左丞相看出了小太子的犹豫,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殿下,时间不等人啊。”
郑丞相挡开他,胡子一瞪:“做什么?殿下自有他的考量,莫要太过于咄咄逼人。”
左丞相冷笑一声,挥袖甩开了他。
大厅内的其余几位大官自然跟着站队,劝告声此起彼伏,嗡嗡嗡的说得小太子脑袋疼。
正在这时,一道清如泉水的声线荡开这密密麻麻的杂音传到他耳里。
“殿下,君当以仁为先、以民为本心,唯有恪守本心、不忘初衷,方能修得圆满,亦不必后悔。”
在场的喧闹立刻静了下来,小太子转头看着他,眼眶突然红了。
这是姬恪常常和他说的一句话。
他说为君者,天下美言恶语尽入耳中,难免会陷入极端、失了方向,此时只要怀有仁心,就能在黑暗中找到脚下的路。
他低着头,攥着腿上的袍子,清脆的童音中带了些颤音。
“让姬恪去。”
左丞相反而倒是愣了一下:“为何?”
“古往今来,战争百无一利,受苦的唯有百姓,让姬恪去会结束得快些,伤亡也不会太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下来。
他们都是诚帝那一辈做的大臣,诚帝天分不高,又爱沉浸于温柔乡,他们操心操惯了,斗也斗惯了,一时竟忘了一个明君该是什么模样。
所有人都怔愣着,唯有姬恪扬起笑,转身走到小太子前认真行了一礼。
“臣领旨。”
左丞相看着这二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小太子能教到如今这般好,必然离不开身边人的引导,他身边常待的人除了姬恪还有谁?
……或许是他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姜宁,大人还在议事,要不你去偏殿坐着等他?”
小太监一下看看议事厅,一下看看姜宁,言语间颇有些恭敬。
如今宫里人都知道她和姬恪的关系,都觉得若是二人结对子了,姜宁恐怕才是那个真正意义上统率后宫的人。
如今谁不想来巴结巴结她呢。
要知道御膳房那帮人可后悔了,前几日听说姜宁要进宫时还以为她是来算总账的。
姜宁看向议事厅里,那些人正讨论得火热,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
“没事,我和津津在这里玩着等他就好。”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小太监也不好再强求,更不敢再请她去偏殿和他们聊聊天,只能笑着离开。
姜宁是一个自己能玩得很开心,和鸟也能玩得开心的人,她正和津津玩撒米花的游戏,也就是她把米做的米花抛起来,津津飞着去接。
有些像狗狗接光盘。
“你好像小狗啊。”姜宁小声开口,笑得肩膀都是抖的。
津津当然听不懂她说的小狗是什么意思,但它知道姜宁这么笑不是好事。
津津飞得更高了些,习惯性地想要开口说一句渣渣,但它脑海中骤然想起了姬恪。
他上次这么摸着它的脑袋可不是真的和它开玩笑,它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叫姜宁渣渣了。
在宫里向来作威作福的鸟顿时有些悲伤。
虽然不能叫渣渣,但叨叨她没问题吧?
津津学声音很快,是少见的聪明的鸟,但它并不知道不能骂的人更不能打这个道理。
看着津津瞪着豆豆眼的模样,姜宁没忍住喷笑出声,摸摸它的“狗”头,完全不知道它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