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忽然间发现了这具身体的妙处一样,显而易见的兴奋起来,猛地从他腰上跳了起来。
皇帝见状难免不安,心里边七上八下的敲着鼓,提心吊胆的看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皇后叉着腰在椒房殿走来走去,两眼亮堂堂如奥迪大灯,神情愤愤如同一只愤怒的小鸟,又很兴奋:“反正我都活不成了,倒不如趁这时机出几口恶气,陛下我都打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皇帝听得毛骨悚然,冷汗直流,心里边从玉帝王母到如来佛祖,再到走过路过的各路野生神仙,连同阿拉丁神灯都拜了一遍,满腔信重,虔诚无比: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还有杜若离你冷静啊!!!
冲动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第7章
皇帝打从出生起就没这么害怕过。
主要是这事儿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跟皇后交换了身体。
本来一切好好的,皇后那个粗神经根本没想到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又对他一往情深,他三言两语将人哄住,还以为万事大吉了,却疏忽了那一道废后的圣旨。
这下可完球了,皇后心理防线直接崩了,情绪失控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鬼知道她还打算干什么啊!
一个皇帝忽然间发疯所能造成的破坏——皇帝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
“若离,嘶——”
皇帝张嘴发声,脸颊肌肉被牵动到,下一瞬,一股又麻又胀的旋即袭来,他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
杜若离这女人刚才到底扇了他多少个大耳刮子!
皇帝先是恼羞成怒,继而悲愤交加,但即便如此,还得忍着疼痛,耐着性子柔声劝她:“若离,你先冷静一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皇后叉着腰低头看他,扇形的眼睛里三分冷漠、三分不屑,剩下四分全都是蓬勃的怒火:“这些事情难道全都是我想象出来的吗?!”
皇帝生生给噎了一下,思路都给打断了,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狡辩的时候,就听皇后忽然喊了一声:“来人!”
他心头当即就是一个咯噔。
近侍们方才接连问了三遍“陛下是否安好”,问到最后的时候腿肚子都开始打转,随时准备破门而入了——皇帝要是在他们侍从左右的时候出了事,怎么想都是死一户口本加通讯录的节奏啊!
这时候听皇帝出言传召,语气分外不善,近侍们不禁暗暗加了小心,低着头小步快速入内,恭谨道:“奴婢在,陛下有何吩咐?”
皇后微微抬头,以一种咸鱼翻身之后破罐子破摔、且还光脚不怕穿鞋的慑人气魄,大手一挥:“传旨!淑妃、贤妃不敬皇后,屡违宫规,着废其封号,降为宝林,令抄录宫规百遍,以儆效尤!储秀宫郭容华与永和宫林婕妤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欺辱无宠妃嫔,私刑杀害宫婢,着废为庶人,杖责五十,投入冷宫!”
她开口之前,皇帝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之后听她只惩处后妃,却不曾将手伸到前朝,干涉朝政,不禁暗松口气。
……个屁!!!
淑妃是他嫡亲的表妹,太后最宠爱的侄女,就这么被她废掉了?!
如此一来,承恩公府颜面何在?
又把太后放在哪里?!
还有他最宠爱的贤妃——柳儿她本就体弱娇柔,哪里禁受得了这等变故,如此折辱?!
皇后之下便是正一品四妃,若单单只是废掉她们的封号也就罢了,如何连品阶都废了,直接贬成了宝林?
从七品,这是后宫之中品阶最低的了!
民间都说七品芝麻官,杜若离这悍妇一出手,搞得表妹和柳儿连芝麻妃都不是了!
至于郭容华和林婕妤嚣张跋扈的事情,他其实也略有耳闻,二人联手欺辱无宠宫嫔、残害宫女的事情,皇后还未被幽禁时也曾经向他进言过。
只是他那时候喜爱二妃容颜美丽,对她们很有些恩宠,故而并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后妃跋扈一点怎么了,心狠手辣一点又怎么了?
罂粟花是有毒,但也的确美丽啊!
反正无论她们在下人和不如她们的人面前如何张狂,到了他面前都个顶个的温柔小意,他只管享受就是了,理会那么多做什么?
左右针都扎不到他身上。
这会儿听皇后如此辣手摧花,皇帝眉头不禁一跳,心下暗暗怜惜。
五十板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起来好像没那么严重,但对于后宫这些娇滴滴的美人儿来说,二十板子就能打掉半条命!
五十板子下去,九成九要凉!
就郭氏和林氏那个小身板,挨完五十板子还能继续喘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承天之运没给打死,只是残废了,被丢进冷宫之后也绝对活不成。
进了冷宫还想找太医看病?
你怕不是还没睡醒。
皇帝也知道这事儿是皇后占理,并不为郭氏和林氏争辩,心头道了一声可惜,便舍弃她们,果断的去保表妹和真爱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饶是心中不满皇后如此凶悍,他神情也仍旧是温和的:“郭氏与林氏有过,陛下惩处也便罢了,而贤妃与淑妃虽有过错,却也并非十恶不赦。再则,也该顾及着太后的颜面,罚俸三年,禁足一年,陛下觉得如何?”
芈秋心下冷笑。
怪不得老话说患难见真情呢。
从皇后的记忆里看,郭容华跟林婕妤也都是得过宠的,甚至可以说是仅次于贤妃这个白花真爱,与淑妃并驾齐驱,若非出身低些,怕都能封妃了!
可是当真正需要皇帝做出抉择的时候,一边是淑妃和贤妃的降位,一边是郭容华和林婕妤的性命,他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前者。
要说是因为郭容华和林婕妤犯了人命官司他才如此取舍的,你信吗?
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淑妃和贤妃的家世更好,母家更强。
芈秋禁不住同空间里几个姐妹讥诮道:“看见了吗姐妹们,别心疼男人,他自己可太知道怎么心疼自己了,看这关键时刻算得多清楚!”
近侍们被皇帝传召入内,原想着是不是皇后在方才的大吵中触怒了陛下,陛下震怒之下决定将其赐死,却不曾想局势惊天反转,皇后居然硬生生将一局死棋下活了!
而且这位主儿不仅是把死棋下活了,还反手把自己的昔日仇敌送进了地狱!
听听方才被陛下下旨处置的都是什么人啊,正一品的淑妃、太后娘娘嫡亲的侄女,正一品的贤妃、打从入宫以来就是陛下的心头肉,至于郭容华和林婕妤就更别说了,贤妃娘娘之下,那是屈指可数的宠妃啊,就这么被濒临倒台的皇后娘娘一锅端了?!
天爷啊,咱们皇后娘娘平日里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原以为是只鸽子向往和平,万万没想到看走眼,连物种都搞错了,人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看这一口咬的,多狠!
淑妃娘娘跟贤妃娘娘直接给咬成了半身不遂,郭容华跟林婕妤都直接给咬死了!
近侍们心里边惊涛骇浪翻涌,甚至忍不住朝同僚交换几个惊叹的眼神,再听皇后娘娘出声为淑妃和贤妃求情之后,心里边的钦佩之情就更浓郁了。
是啊,郭容华跟林婕妤纯粹是靠帝宠上位的,捏死了也就捏死了,淑妃跟贤妃可不是纸糊的——尤其是淑妃娘娘,她若是有个万一,太后娘娘岂肯善罢甘休?
皇后娘娘能一举反杀郭容华跟林婕妤,已经是大获全胜,就此放过淑妃和贤妃,也没人能说她输了。
近侍们也晓得二妃出身非同寻常,背景颇硬,故而皇后出声之后并不曾急于前去宣旨,只垂着头立在原地,听从陛下进一步的吩咐。
虽然不知道皇后娘娘究竟是如何打动陛下的,但陛下既然肯为她处置宠妃,给了这样大的体面,二妃又并非寻常低阶宫嫔,陛下给皇后娘娘几分颜面,收回成命,也是有的吧!
近侍们心里这样想,果然听陛下轻笑起来,近前几步到皇后面前,亲昵的挽住了她的手:“皇后说的很是,这般处置的确有些不妥,只是朕怜惜皇后受的委屈,关心则乱,一时急躁了些。”
近侍们心说果然!
皇帝心里边又咚咚咚敲起了鼓。
皇后刚才用他的身体放大招的时候,那情态其实是有点彪的,但现在她不彪了,反而冷静下来,他心里边又慌得紧。
皇帝勉强笑了一下,想顺水推舟将此事敷衍过去,手掌却被皇后狠狠握住。
他心头猛地一跳,皇后却转过身去,面向近侍们,背对着他道:“皇后言之有理,淑妃毕竟是太后的侄女啊,而贤妃也是勋贵出身,降位的惩处,还是免了吧!”
近侍们恭敬的应了声。
皇帝心头那口气还没有松下去,就听皇后语带笑意,继续道:“即刻传召六宫往椒房殿,再去提了郭容华与林婕妤来行刑,让六宫都好好瞧瞧不敬皇后、不尊宫规,戕害宫人,草菅人命是什么下场!”
话音落地,殿中其余人都不禁打个冷战。
皇帝眉头皱起,不赞同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皇后面不改色,问近侍们:“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近侍小心翼翼的回话:“陛下,刚刚过了亥时中(晚十点)。”
皇后点点头:“现在就去传旨,三刻钟之后,朕要见到椒房殿近邻殿宇的宫嫔,子时一刻,所有人都得过来!哪个要是误了时辰,传旨的也好,来晚了的也罢,与郭、林二人一并受刑,刑杖不赦!”
近侍们顿觉毛骨悚然。
“哦,对了,”皇后还不忘笑着补了一句:“今夜如此大雨,差几个人往寿康宫去守着,别叫人扰了太后她老人家的安宁。”
皇帝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想要开口劝阻,却在对上皇后视线的时候停住,生生咽了回去。
皇后刚刚受了刺激,性格又有点彪,现在还手握天子身体这一大杀器,若是再去劝阻,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进一步激化矛盾,让她觉得自己爱诸后妃远胜于她。
虽然实情的确是这样,但皇帝肯定不能让她知道,毕竟皇后这时候不仅仅是皇后,她身上牵扯着他的江山,维系着他的社稷,说的残忍一点,即便她今晚狠下心肠来把淑妃和贤妃搞死,他也不可能跟她翻脸的!
他赌不起!
没有人的性命比他的性命更金贵,也没有任何人的性命比他的江山更重要!
即便是他真心爱着的贤妃,也不例外!
这等关头,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还有什么办法!
……
近侍们各自分工,往六宫传旨,安排好去哪儿之后雨伞都顾不上撑了,撒开腿上演夺命狂奔。
皇帝下了死命令,时间又卡的紧,宫里贵人们身娇体弱,脚程绝对快不了,他们不拼尽全力过去送信,待会儿怕不是要一起上路。
近侍们走了大半,剩下的侍立在外,垂着手噤若寒蝉,唯恐触怒心情不悦的君上,直接被带下去处置了。
皇帝此前生生挨了数记耳光,脸颊红肿,鼓得老高。
他是要脸的人,如何肯在人前失了颜面,方才近侍们入内时,便只猫在角落背光的地方不肯出去,近侍们又不敢抬头,故而不曾发觉异样,但是稍后六宫妃嫔们若是到了,怕就没这么好过关了。
皇帝今晚着实承受了太多太多,一向说一不二、唯我独尊的人遭受了社会毒打,还要忍辱负重、低三下四的哄自己女人,眼睁睁看着在意的人遭受折辱,这一切一切,都极大的冲击了他的心理防线。
只是他也知道事关重大,一旦发作起来,立时便会不可收拾,故而死死的掐着掌心,疼痛之下,不叫自己露出半分异样。
“陛下,”皇帝低声道:“臣妾近来不知触碰了什么,面上生了些许红疹,容颜有损,不便见客,还请您准允臣妾暂时告退,寻张面纱掩面。”
皇后瞥了他一眼,大度的摆摆手:“去吧。”
皇帝深深看她一眼,行个礼,往内里寝殿去了。
芈秋唇角勾起些微弧度,复又很快落下,随意往一侧靠椅上坐了,以手支颐,吩咐左右:“把灯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