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属官们在听到这件事后,开始劝谏时知考虑立国的问题。
“国是得立,但怎么立得再看看。”时知怅然的叹气,她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要是她没记错,原著中这个时间点荀延已经顺利登基,虽然北方没有全部统一,但他只用三年最终让郑氏归降。
郑氏归降用得理由就是“天命不授”,作为老天的亲儿子,荀延运气一直都不错,在和郑氏对打的时候,北方不是外敌入侵就是天灾不断。
如今北方疆域换了主人,可要来的天灾只怕不会更换,时知此刻头顶巨雷,她知道自己真正的考验还没来,这也是她选择半推半就让荀延把和谈推动成功的最主要原因。
她知道一个巨大的危机将要来临,虽然具体时间不清楚,但这种情形下她不能和荀延开战。
只怪当初跳太多章节直接看大结局,根本不知道北方那几年到底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天灾。
时知现在只能记得小说后面说荀延统一天下后因北方大旱许久减免部分地区两年税收,被称仁心德政。
她要是现在着急立国,指不定被编排成什么样子,当然了她不立国应该也少不了被编排,这事儿当初搁郑氏一堆男人身上都摆不平,何况是她呢!
只不过,既然知道要打雷,那她也不能干等着被劈,荀延到时候肯定要拿这些事大做文章,所以时知早就想好了,有雷大家一起背!
所以荀氏这天命碑消息传得这么快,除了荀氏推波助澜,也是有时知故意放水的意思。
宁州、蕲州和长安都在北方,要是天灾真要大规模爆发,那这两个地方总不会全都置身事外吧?
时知隐约记得荀延后来在金陵建都就是因为觉得长安“不详”,至于怎么个不详她是完全不记得了,想来总不会是因为郑氏住过他就嫌弃吧?
当然了,如果说这三个地区真全都幸运逃过一劫,那时知只能对这“天命”服气!荀延一定是老天亲儿子!
从过了年开始,崔氏治下北方所有州府都在组织兴修水利,一些河渠不多的地方则组织挖井,“工业司”专管冶器的部门在去年就开始制出更耐用且省力的挖掘器具。
今年“农业司”也在北方春耕前已经开始大力组织种植更耐旱的粮种。
虽然不一定是今年,但防患于未然,时知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此次去靖州除了去安排驻军换防的事,另一个就是她要组织屯田事项,万一北方来个大规模旱灾、蝗灾的,边境必然也要受到巨大影响,边军屯田自救是唯一的法子。
与此同时崔教授已经从启智书院回清河,他和时知决定把空间里的玉米拿出来种植,前两年其实已经在试验田试点过,不用化肥、人工捉虫的耕种环境下,理想状态产能达到亩产一千多斤。
如今高粱、小麦、水稻的亩产都已经提高,耕作方式与耕耘工具不断改良,现在好年景下的农田平均亩产收个三百斤不成问题,这玉米到了普通百姓手中总能收个六七百斤。
“这是老蔡他们组研发的耐旱品种,是专门为缺水少雨的地区准备的,但它有个缺点就是一旦遇到降水多的年景就容易生病,减产很严重甚至绝产。”
崔教授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决定推广玉米,他带得农业培育学生已经七八十人。这粮种培育总算能说一句“后继有人”,此时把玉米拿出来风险也能降低不少。
“我带一些农科学员去靖州,军营屯田种植,其实比在桐州更方便控制,那里气候也更适合这个类型的种子。”时知此刻心里其实也没那么有底,但她必须未雨绸缪,天灾控制不好比战争带来的后果更可怕。
靖州
时知这次来靖州组织军营屯田动静并不大,屯田养兵自古有之,不是什么稀罕事,崔氏这次除了规划的地方偏僻些、防卫要求严格些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要说特别那大概是这种金灿灿的海外品种模样很陌生,起码负责耕种的士兵都没有一个见过的。
“玉米这名字倒是贴切,看着怪稀罕人的。”
新庄家的习性大家虽然陌生,但其实并不难伺候,甚至大家感觉它的种植要求比那些清河的小麦和燕麦都要省事儿些。
这几万亩农田有四分之一种了这种新粮食,大家心里其实有些没底,万一这玩意儿在靖州这种干旱少雨的地方“水土不服”咋办?
时知此刻同样有些虚,她倒不是担心玉米“水土不服”,她是担心它长势太好!
万一产量太过惊人被传得没边儿,那有些事情就不好控制,这玩意儿可不是在哪里都长得好能高产的,一不小心就会引发另一种形式的粮荒。
是年四月,云州荀氏祖地某日霞光万道,世人惊叹不已,不久西南五州等地皆出现祥瑞之兆。
荀氏遂宣布将在六月初九祭天告祖,承天之祜,新立国祚。
北方各州相继出现不同程度的干旱情况,崔氏治下以并、晋、甘最为重要,而荀氏治下宁州更是近乎两月滴雨未下。
时知看着这些的确,心里除了焦虑外还有一丝诡异感。
这些地方她没记错的话,原著里可全是郑濂的地盘儿,这到底是什么运道啊?
要看就要五月夏收,冀州、桐州和燕州虽然降雨比往年少可到底没有太过严重,时知心里虽然还悬着,但情况总算比预估的好一些。
起码现在她能有点富裕粮食赈灾,等拖延到秋收,这些闹灾的地方说不定能自救。
因北方今年少雨酷热,最近长安城内冰价暴涨,虽说荀氏目前决定不在长安立都,但这里毕竟曾经是权贵云集的地方,所以该享受的还是要享受。
因着过几日就是荀氏的立国大典,最近长安主街道也开始张灯结彩,新朝建立自然要有普天同庆的气象,荀氏治下所有大州府城市都是这样准备。
“听说到大典那日,还有恩惠要布施呢,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粮食发。”
“做甚梦呢,前阵子宁州大旱,朝廷听说要赈灾,拿来的粮食发?”
“这天怎么突然阴了,难不成要下雨?”原本在树荫下纳凉的几个百姓忽而发现天一下子暗了起来。
“这……这日头是不是没了一块儿?”
说话的人声音都有些发颤,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六月初一午时二刻,长安日食,后宁州、晋州、蕲州多地亦在同日见到此等异象。
青天白日突然陷入黑暗,多地百姓以为天罚降世,全都跪地请罪,哭嚎之声震天。
后黑夜退去,百姓纷纷对天叩拜,而民心晃晃并未彻底安定。
六月初二酉时,长安及其附近地区出现地龙翻身,房屋大规模倒塌,百姓死伤不计其数,消息一出,骇惊世人!
天下谁都知道,荀氏的开国大典可没几天了,这时候突然异象频频,甚至还出现天罚,这是啥“天命所授”?
时知知道后无语许久,所以说当初郑濂是多倒霉啊,能在一年内旱灾、日食、地震全赶上。
还好当初她隐约记得长安似乎是重灾区,所以压根就没有过想和荀延抢这“风水宝地”的意思,甚至她心里还有过一个不科学的想法,万一荀延这“天命之子”的气运太好就把长安给镇住了呢?
好吧,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这地方哪怕是原男主接到手里依然是块儿“烫手山芋”。
荀延这运气也是绝了,选什么时候不好,偏偏选个大夏天弄什么大典,这下子算是彻底和“天命”掰扯不清了!
蜀州
刚收到消息的荀延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天知道他的钦天监为什么会给他选这么个日子开国!
他考虑再三才选择了蜀州建都,原本是没计划这么早就开国的,但因为种种原因,外加他的确想压崔氏一头,所以还是决定提前立国。
可谁能想到这好巧不巧就赶上日食和地龙翻身!
要单纯是日食他还能找找理由圆回来,毕竟这日食也不止在他地盘儿上发生,可偏偏这长安地龙翻身紧跟其后,想祸水东引都没办法!
“荀氏失德、上天示警”
这个印记最近是要注定刻在他脑门儿上了。
要是崔氏此刻再推波助澜一下,那就更要命了,自古以来凡是遇到这种类似天罚的异象与灾害,就没有统治者不下罪己诏的。
其实如果他已经登基那下个罪己诏顶多是丢脸一阵子,等时间长些事态就能稳下,问题是这事发生在他即将登基之前!
别说那些乡野村民了,就连荀氏的文武大臣迷信一点的心里说不定都犯嘀咕呢。
这件事带来的危机,甚至比之前雪域国和郑氏同时来犯都要严重。
最紧急的一个问题——后天开国大典还要不要按时举办?
文武属官对这个问题都统一保持了沉默,他们此刻谁也不敢乱出主意,谁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等着他们。
再说了,此刻长安及其附近州府谣言满天,民情激愤,就连蜀州也是人心惶惶,他们都知道此刻最应该考虑的不是大典,而是怎么安抚民心,可哪个敢开这个口?
荀延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疲惫的闭了闭眼:“大典延后,先去救灾,其他事情择日再议。”
并州
今年并州是重灾区,这几日崔教授亲自来了一趟,时知也从靖州特意赶来,正陪他走在玉米地田埂间查看庄稼长势,这里的玉米刚种上发芽,到底能不能顺利收获全看老天给不给活路。
旱灾区太多,北方很多地方的夏收都减产或者绝产,所以崔氏治下的夏耕已经决定提前在部分地区推广秋玉米种植。
“女郎,荀氏决定延后开国登基大典,荀延在多地下了罪己诏。”这消息都不用打探,荀氏自己就在各地发公告了。
“知道了。”对此时知很淡然,她若是荀延也会这么做,风口浪尖上就得要避风头。
“咱们要不要……”白雀感觉这是一个好机会。
“什么都不必做,天灾本是自然,根本就和什么天意没任何关系,今日我用此做刃伤人,他日此刃也必定伤己。”时知看得很清楚,这种不可控事件遇到了只能认倒霉,今天是荀延遇上,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是她?
如今崔氏遇到旱灾放在有心人眼里未必不是“天罚”,在这件事上她和荀延一样都是被动的。
“君权神授”这种愚民政策原本就是个双刃剑,荀延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用这种方式还情有可原,可她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要是也用,那她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这一期《启智月报》出版后,众人发现它除了对西北地区的日食与地龙翻身事件做了报道,同时科普趣闻版面也对这些“异象”进行了简单解释。
日月失房,自古有之,甚至还曾有天文大家计算出过具体时间,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天罚,日食、月食只不过一种不常见的自然现象,就如同四季变换一样。
此文一出,多地文人儒生争相讨论,天文历法他们虽然涉及不多,可既然能有钦天监这样的地方,那自然还是有人去研究的。
这事不仅在崔氏治下成了讨论的热门话题,就连荀氏治下的儒生也都在关注,毕竟说到底事情是在荀氏地盘闹得沸沸扬扬。
虽然这个科普最终也没有正统学说承认,但它为很多人提供了一种看问题、看世界的新思路。
荀延自然也是知道崔氏的动作,他最近一直都在处理赈灾与安抚民心的事,听到这消息后心情复杂程度可想而知。
赵五娘看着荀延一直沉默,劝慰道:“郎君不必想太多,日食之事也不是只在我荀氏治下。”
荀延苦笑:“我此刻终于明白周公瑾的心境了。”
既生荀何生崔啊!
荀延此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挫败感,不是说他经不起挫折,心性坚毅者面对再大的困难都能有克服的信心,所以他也并没有被这一时困境打倒。
他觉得挫败的是,换位思考若他是崔时知,面对此情此景他能不能舍得放弃这样一个绝佳机会去攻击对手,答案是不能。
“君权神授”、“愚民政策”是所有封建王朝的统治者都舍不得放弃的一个途径,哪怕骄傲如荀延依旧逃不开这个。
可崔时知她竟然对这个“捷径”不屑一顾!
“启智”二字所代表的含义荀延到此刻终于明白,崔时知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走那条路,她竟然真要给万民启智!
这背后代表得深层意义值得人去琢磨思考,荀延一时间有些迷茫,枉他自负聪明,可时至今日他却依旧没能看透崔时知这个人。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七月北方干旱持续,宁州、甘州、秦州等地甚至出现土地干涸开裂的地区,荀氏、崔氏治下都已经出现饥民,赈灾已成刻不容缓之事。
荀氏还好说,大部分地区都在南方,只有宁州、长安还有蕲州北部需要救济,崔氏却出现北方五六州之地却都需要赈灾。
今年才过去一半,江南、湖州还有平州的粮仓却都已经空了。
好在并州、晋州、冀州等地区补种的玉米没有全都旱死,总算还是给这些地方的百姓留了一丝希望。
而靖州的春玉米已经收获,今年靖州降雨量正常,边军屯田的玉米地甚至可以说是丰收。
只不过玉米收上来后并没有当众过秤,所以大家伙儿虽然估摸着不少但具体多少谁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