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遥微微脸红,像是被贺兰涯看穿了一切,她道:“原本我以为,你不愿意告诉我。”
“是吗?撒谎。”贺兰涯直言不讳。
他早就说过,慕星遥需要了解他,但是她选择了退缩。
慕星遥轻咬下唇,我见犹怜,贺兰涯现在却无动于衷。他一直以为慕星遥只是擅于控制情绪,才不会问那些秘辛,没想到,一旦合欢宗涉险,她能立即忘记所有坚持。
不只是擅于控制情绪,更是源于对象不同。
贺兰涯转身就走,他认为这样的讨论已经毫无异议。
贺兰涯要走,没走动,慕星遥拉住他的衣角。
“我不是不想了解你,我有很认真的了解你,只是太阳灵山这件事,涉及范围太大了我不敢问。我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考虑,也有为了你。我修为不高,你说过我们迟早分道扬镳,我也很担心届时我如果被人抓住,我受不住严刑拷打,什么都招了怎么办?”
慕星遥小心翼翼道:“你可以别生气吗?”
……
贺兰涯记得,现在是慕星遥的休息时间。
也就是说,她没必要哄自己,昨天她敢直接对自己甩脸色。现在,却又做出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很不舍地拉住他,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听她说完这番话。
贺兰涯道:“原因。”
慕星遥疑惑:“什么原因?”
他道:“你现在的态度的原因。”
慕星遥不大能跟上他跳跃的思维:“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因为没用,所以很怂,比较擅长率先道歉。
贺兰涯否认:“不一样。你以前不会如此。”
具体的差别大概在于慕星遥原本是个心地善良,但其实很冷漠的人。她表面上会笑,实际如果不是真的冷漠,她不会那么快原谅一个能把她推入混沌魔族丛中受难的人。
现在,她也依旧有着最深处的冷漠,天香蝴蝶骨,挑起别人的邪念,自己也会被情感吞噬,如果不是天翔蝴蝶骨之主内心深处足够冷漠,先死的人会是她。
但现在,又有点不一样,贺兰涯盯着她。
慕星遥还是不懂自己哪儿不一样,她说:“明明和之前一样,你怎么比我还关注我自己?”
不过,慕星遥歪头一笑:“如果真的有哪里不一样的话,就是因为你帮了我许多次,我已经不只把你当雇主,而是当……”贺兰涯目如寒星,等慕星遥说出朋友两个字时,他眼里的光乍然熄灭,却又有着意料之中的坦然。
贺兰涯道:“本尊对你的帮助,不过举手之劳,你不必把本尊当朋友。”
慕星遥见他不高兴:“我知道是你的举手之劳,但是对我来说不是。”
“一点蝇头小利,你就要推心置腹?”贺兰涯言辞尖锐。
慕星遥不知道他是不是吃炸//药了,她道:“人谁无心?你帮了我,你对我的利用也很坦然,连利用也算成灵石给我了,我难道不该感激你吗?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也可能是利用的一环,但是当下我感受到的只有好,你对我好,我就要对你好,等来日你面目暴/露后,我再生气也来得及。”
傻的。这种层次的利用,她都能原谅?
慕星遥也道:“很蠢对吗?”她道,“其实你这样想想,我要什么没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人好和对人坏,只有一颗心。别人处心积虑算计我,最多也就碎我一次心,在时光中总能冲淡。而他付出的,可是这么多算计和手段啊。”
贺兰涯很不快,他心里那种怒气消散了,却转而化作另一种不快,让他再度抽身离去。
慕星遥以为他误会了,追上去:“我不是说的你,我现在很感激你!”
贺兰涯的背影消散在云中,一点痕迹都没了。
慕星遥惊讶,贺兰涯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毛病可能是好不了了。
她沉默,第一次,贺兰涯离家出走,太月灵谷遭了殃。第二次,道盟遭了殃。现在是第三次……
慕星遥忽然产生了一种愧疚,垂头丧气地回飞舟。
第44章 论美色能有多重要
今天白天,慕星遥不打算睡了。
她得调整作息,她如果再白天睡觉,晚上起来修炼,那作息就彻底乱了。
她原本就菜,修士的身强体壮她没学到半分,要是再因为昼夜颠倒导致身体亚健康,她可以不用觊觎天香蝴蝶骨的人出手,自己就先凉了。
慕星遥毫无形象地坐在飞舟的甲板上,现在其余人都以为她是迷得贺兰涯神魂颠倒的妖女,思及合欢宗女修喜好惑人的传言,生怕慕星遥迷惑了他们,他们被贺兰涯妒忌狂揍,所以远远见到慕星遥的背影,他们就躲开了。
慕星遥觉得他们真是担心得太多余。
一个个长得就像旱地里的萝卜一样,她再饥不择食,也不可能那样。
男人,真是太自信了。
慕星遥享受着得来的清净,在甲板上支着手眺望远方,她不知道贺兰涯去哪儿作奸犯科了,只期待着他能收敛一点,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
“圣女。”齐玉书清和的声音自后响起。
慕星遥回过头,齐玉书果然站在她后边。有了之前那次的接触,齐玉书比较自然而然地走过来:“山雨欲来风满楼,圣女一点也不担心吗?”
他站着,慕星遥坐着,这样显得慕星遥很懒散一样。
慕星遥决定把勤奋的人也拉下水,她指着旁边的甲板:“坐。”
齐玉书看了看空荡荡的甲板,犹豫一瞬,齐玉书崇敬的人是贺兰涯,贺兰涯虽然杀伐果断,一身臭毛病,但是从他之前种种行为可以看出,贺兰涯还是挺有举止的一个人。
慕星遥则误会了,她道:“这里没人坐。”
齐玉书看得出没人坐,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觉得修真界儿女不拘小节,坦然坐下:“那夜同圣女说完后,玉书茅塞顿开,尊上而后也同我说了许多,我好像清楚了不少,又好似什么也没明白。”
慕星遥抱着膝盖,贺兰涯又聊什么了?
她疑惑地看过去,齐玉书淡笑道:“那次之后,我总会想,如果没有善恶,那么我一直以来坚定的东西是什么呢?”
如果善恶,是符合秩序的、人为的定义,那么他岂不也是在帮多数人打压少数人?
慕星遥看着齐玉书困惑的俊脸,暗道他就是太善良了,只有善良的人才会总想着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是不是伤害了别人,恶人才会不管不顾。
所以,一直以来,真正会痛苦的都是有良心的人。
慕星遥对这种人是怀抱善意的,她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坚持的就是善良啊!”
“可是……”齐玉书刚说完话,慕星遥笑眯眯道:“没有可是,善恶是秩序,这是对整体和大多数人而言。可是,也有这么一小撮人,真正的富有理想,德行高尚,为人类全体的事业奋斗终生。”
比如慕星遥穿越前那位伟大的无产阶级斗士,终其一生,都在为被剥削的人民奋斗奔波。
齐玉书脑海里像是有星花火闪过,黑暗的识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土而出,可是,前面有一截雪色的衣角,云霰疏疏间,贺兰涯那张如冷月如冰雪的脸庞出现,他就像是巍峨高山,齐玉书仰望着他的高度,却也会被遮蔽光芒。
齐玉书喃喃道:“可是尊上他……”
慕星遥恨不得摇醒这个傻孩子,贺兰涯无视那些东西,毫无掣肘,要堕魔要修道半点不带跑的,他一直很坚定。可正常人,像她和齐玉书这样的正常人,需要价值观才能引出方法论。
慕星遥道:“贺兰涯是贺兰涯,你是你。他上厕所你也上厕所吗?”
慕星遥不大会劝人,但是齐玉书领悟力很强,他懂了:“尊上是我学习的高山,但世间,没有两座一样的高山。”
话音刚落,天地间汇聚许多灵力朝齐玉书蜂拥而来,慕星遥在旁边结结实实蹭了波灵力,被灵力的“香甜”给糊了一脸。
这,就叫顿悟吗?
齐玉书的确顿悟了,连天劫都没引来,他身上萦绕着舒适的灵力,笑着对慕星遥说:“多谢圣女,我知道了,难怪尊上从来都只会朝我提问,在我想出来前从不解答,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资质不够,不配被尊上指导。原来,尊上是为了我自己的道。”
“他看出我踏上了自己的道,却还差一丝,所以……”
慕星遥脸色复杂地看着齐玉书在自己面前顿悟,她难得的一脸复杂,齐玉书反应过来,这位圣女天资聪颖,这个境界相对来说太低了,她肯定为修为而苦恼,自己在她面前顿悟,她定然不好受。
齐玉书连忙道:“圣女你……不快吗?”
慕星遥诚实道:“不是,刚才谁在烤肉?天地间灵力调动的时候,顺着风飘了股烤肉味过来,到底是谁啊?”
她这些天都是吃留仙居,留仙居全是些精致而小的美食,慕星遥现在真的有点怀念大口大口吃肉,一口下去,滋滋冒油那种感觉。
齐玉书以为的不快,慕星遥一点都没有。
她又不傻,齐玉书的确是顿悟,但是在顿悟之前,人家齐玉书不知日也修炼夜也修炼了多久,千百夜的努力,才换来了一夕顿悟。慕星遥不喜欢修炼,她觉得无趣,目前的“垂死病中惊坐起”也只是为了被贺兰涯踹了后保命。
齐玉书看她这副半点不着调的样子,笑了。他恐怕知道这位圣女为何修为不高。
慕星遥忍不住站起来,在飞舟上眺望一圈儿,没人烤肉,这种香味,看来是下面的森林里传来的。
慕星遥眼带艳羡:“要是贺兰涯在这里就好了,就能让他技术入股,帮我去抓点好吃的乳猪什么的来,我负责烤,唉。”
慕星遥长叹一声,她又后悔了。
怎么能在今天和贺兰涯吵架呢?要是不吵架,这顿肉不就有着落了吗?
下面的森林很危险,齐玉书理解慕星遥为什么不敢去,其实他倒可以去,但是,齐玉书不着痕迹地打量慕星遥一眼,想到尊上对她显而易见的爱重。
这等事,他还是需要避嫌的。
慕星遥想找贺兰涯,齐玉书和贺兰涯关系挺好的,她问:“你看见贺兰涯走哪儿了吗?”
齐玉书顿了顿:“似乎是北边去了,最近不太平,道盟那个邪气四溢的笼子不知用途是什么,山雨欲来风满楼。”他笑了笑,“修真界,从来都不缺攻伐算计。”
慕星遥叹息:“是啊。”
她又道:“你说贺兰涯多久能回来?”
齐玉书不清楚:“圣女希望尊上快些回来还是晚些回来?”
慕星遥挠头:“这个,不好说。”
她希望贺兰涯快些回来给她抓烤肉食材吧,又怕他作奸犯科的速度太快留下把柄,到时候被人找上门来。
希望贺兰涯晚点回来吧,又怕他在外面杀嗨了。
难。
慕星遥避过这个话题,她还是谈点正事儿吧,和糟心的贺兰涯比起来,其他事儿都不那么糟心了。
慕星遥好奇说:“那个笼子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合欢宗也有笼子,但是用途嘛,应该和道盟的笼子不是一个用途。齐玉书目染冷肃:“道盟宋致真人拿出来的那个笼子,我没在修真界见过,但是,类似的笼子是专门拿来缚修士的。”
“那种笼子上绝灵力,下锁神魂,修士的一切本领都发挥不出来。更何况,我在道盟那个笼子里,闻到了异血的味道。”
慕星遥问:“什么是异血?”
“是千年前一名走上邪道的医修配制出来的血,作用是污染灵力魔力。”无论是修道还是修魔,都怕异血。
这种规格的笼子,不知道盟拿来做什么?要绑谁?
慕星遥陷入沉吟,她想不出来,按理说,道盟这笼子最可能绑的是屠杀太月灵谷的凶手,但如果真那么正经,那个真人就不会那么慌乱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大不了就放贺兰涯。慕星遥又坦然了。
齐玉书忧国忧民,坐不住了,去其余地方探查这笼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