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父本来还在想着怎么把话往女儿身上引呢,听到这一句,瞬间来了精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志伟像是察觉自己失言了一般,欲言又止半晌,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柳纭娘身上,一副想让她帮着说两句的模样。
柳纭娘当即就气笑了。
现在的她和万府恩怨很深,说是生死大仇也不为过。外人不知内情,齐志伟确实明白的。他知道柳纭娘愿意给万府添麻烦,也愿意告知覃家人真相。
关于覃月梅生死的真相不是从他口中说出,到时候,覃家父子俩闹起来,他就只是失言而已。
柳纭娘是不介意给万府添麻烦,也不介意说出真相,但就是不愿惯着齐志伟这个毛病,当即就像没看懂他的眼神似的,问:“你这两天可以好转?有没有按时喝药?”
竟然是直接将话岔开了去。
齐志伟低下头:“还不是那样。大夫说,我以后大概都得躺在床上。”
覃家父子着急得很,覃父今日说了不少的话,此时推了推儿子。
覃大哥秒懂,上前两步:“妹夫,你不要灰心。万府家大业大,一定可以请名医治好你的。”
齐志伟胡乱地点点头。
覃大哥转而又问:“刚才你说月梅死得冤枉?这话从何说起?”他捏紧拳头,手背上青筋直冒:“如果妹妹是枉死,我要为她讨一个公道。”
齐志伟随口道:“我病得太重,都出不了门。月梅到底怎么没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她回府后没两天就被关到了偏院,我也见不着她。”
覃家父子俩面面相觑。
这些消息,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先前万府跑去送几十两银子,让他们承认覃母受伤是意外。
那本来就是意外啊!
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既然万府跑了这一趟,也愿意付出这么多银子,这里面应该是有一些他们不知道的内情。想要多问几句,婆子又不肯多说。他们便干脆将事情抛到了一边,有些时候,得了实惠就行,没必要追根究底。
就是卖儿卖女,最多也就是几两银子。覃母人受了伤没错,可有了银子就能治好,别说是无意中受伤换的银子,就算是有人让他们故意受伤后给这么多好处,他们也是愿意的。
先前女儿要进这样的大户人家,父子俩私底下没少打听。都知道这大户人家的媳妇做错了事情之后容易被禁足……他们不觉得女儿能做出什么样的错事,对视一眼,覃大哥愤然道:“你们太欺负人了。就算想帮你再娶,可月梅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还帮你生了两个孩子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他转身就走:“不行,我得去问问万家人!还有,月梅这么快就被他们入了土,她是死因是不是有疑?”
覃父接话:“对,搞不好就是为了给你另娶一门门当户对的妻室,这才对她下了杀手。你们要是说不明白,我就要去衙门为我女儿讨个公道。”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父子俩飞快跑了。
柳纭娘没有走,看着床上的齐志伟,好奇问:“你这是在给万府添麻烦?”
齐志伟垂下眼眸,摸着自己的腿:“他们太偏心。”
柳纭娘懒得再劝:“你心里有数就行。”
齐志伟抬眼看她:“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你都二十几岁的人,对不对你自己心里清楚。”柳纭娘漠然看着他:“反正你也不会听我的话。”
齐志伟没应声。
前院里,覃家父子满脸愤然,非要给自己家闺女讨公道。
万长青还没走,故意留下来看齐传明的笑话,闻言,冷笑道:“把这两个无赖给我打出去。”
覃家父子傻了眼。
415. 最后一个婆婆 二十一
对于万长青来说, 只要打了齐家的亲戚,无论是齐家的什么亲戚,都是打齐传明的脸。
齐传明那些所谓的亲戚越是上不得台面, 越是对他有利。
覃家父子知道自家上门会被人讨厌,却也没想到万府人会直接说他们是无赖。
不都说越是富贵的人家越是爱惜脸面么?
真要脸,遇上他们这种脸皮厚的人, 拿银子打发才对啊。撕破脸是个什么做法?
二人想不通。
不过, 他们还是知道求救的, 如果真被打出去, 自己丢脸不说,此后一生大抵都再也不敢登门。若知道来了会弄成这样, 他们就不来了。
覃父反应飞快, 转而去看齐传明的神情:“亲家, 我女儿不明不白的没了,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连她的一块皮都没见到。我不能计较吗?”
齐传明皱着眉:“大哥, 放他们走。”
万长青不肯:“这两人要去衙门。”
覃父立即道:“你们把我女儿的死因说清楚,我接受得了, 那就不去。”
说不清楚,给银子也是可以的。
在场众人都明白二人的意思, 万长青眼神里满是嘲弄:“乡下人就是眼皮子浅, 为了银子什么都可以不要。”
一句话, 将齐传明也带了进去。
齐传明并不蠢, 立刻就听了出来,狠狠瞪了回去,
柳纭娘走出来的时候, 前院闹得不可开交,她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最后看向覃家父子,好奇问:“怎么不走?”
覃父咬牙:“他们说我是无赖!”
本来也差不多。
说真的,如果父子俩真的是为了覃月梅而来,柳纭娘还高看他们一眼,可这俩就是为银子而来,话还说得冠冕堂皇。柳纭娘反正不喜欢这种人,会帮他们,纯粹是为了给万府添堵。
“那你们去衙门吗?”柳纭娘提议:“我的马车可以送你们一程。”
覃家父子的目光落在齐传明身上。
齐传明:“……”看他做甚?
他回府没多久,学了许多东西,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今日之事,无论覃月梅是怎么死的,都不能闹上公堂。他叹口气,道:“亲家,阿伟也遭了难,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整个人都废了。伤在儿身,痛在我心,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月梅的死,确实是她生了病。之前我也为她请过大夫,可惜还是没能把人救回。你来一趟城里也不容易,稍后我让人带你去几条繁华的街上转转,散散心,顺便给家里人买点东西……你得保重自己的身体。否则,月梅就是去了也不安心。”
覃父立刻答应了下来。
本以为要被打出去的,现在还有礼物拿,连车资都有人付了。傻子才不答应。
柳纭娘见状,提醒道:“事关月梅一条性命,怎可如此草率?”她一本正经:“还是得去告状,查清真相才能让她真的安心离去。”
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了齐传明凌厉的目光。
柳纭娘毫不惧怕地回视,微微仰着下巴,眼神里满是挑衅。
齐传明怒斥:“双云,你少挑拨离间!”他看向覃家父子:“亲家,我跟您保证,月梅的死没有疑点。”
覃父听到前亲家母提议报官,还以为又有好处可拿,眼看齐传明怒成这样,他心头有些发怵。
齐传明富贵就抛弃糟糠之妻,镇上的人都传遍了,夫妻俩闹得不可开交。罗双云提议去告状,搞不好就是为了故意和齐传明作对。他一个乡下人,可不敢搅和进这些富家老爷的恩怨之中。咽了咽口水道:“家里还忙着呢……还是听亲家的……月梅她肯定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死而让我们亲戚失和。”
闻言,齐传明满意地看了眼柳纭娘,吩咐人将父子二人送走。
柳纭娘也不失望,临走之前,表示想去探望一下万母。
身为儿媳去探望婆婆,哪怕是已经和离的儿媳,也说得过去。
齐传明皱了皱眉,不太愿意。
万长青也觉得事情挺蹊跷,毕竟,这罗双云跟母亲之间可没什么感情。
但要说哪里不对,二人又说不上来。
*
万母正在禁足之中,看到柳纭娘,她胸口起伏好几下。
任谁看到把自己害得失了管家权,甚至连出门都不能的罪魁祸首,大概都不能心平气和。
“你来做甚?”
柳纭娘闲庭信步地进门,言笑晏晏地在屋中这里摸摸,那里瞧瞧,随口道:“我最近在布置新房,但你也知道,我是乡下人嘛,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屋中该摆些什么,便想着来给你请个安,顺便瞧瞧你屋子里的摆设。”
说话间,她还拨弄了一下屋中的香炉,对着那烟雾缭绕的炉顶深呼吸一口气:“好香啊!这是什么香?”
一边问话,一边抬手揭开了炉盖。
万母现在看柳纭娘哪里都不顺眼,满眼的嘲讽:“我这屋中的摆设样样都是精品,有些连京城的大官都买不着,就你摸的那个香炉,那是前朝的古物。只那一样,就值几千两银子。我劝你别碰,碰坏了你赔不起。”
柳纭娘惊呼了一声,收回了手,诧异地问:“真的假的?”
接下来,她又扯了许多话,大半都在说最近赚了多少银子,置办了些什么好东西。足足两刻钟后,才从屋中出来。
走的时候,还能感受得到万母愤怒的目光。
*
柳纭娘没有再见到覃家父子。
随着婚期临近,齐家老两口都不让她出门,将人拘在了家里。
万府看不上柳纭娘,但事实上,城里的好多人都表示会上门讨要一杯水酒,其中还有和万府地位差不多的富贵人家。
是因为柳纭娘最近买下了一片地,准备造纸,消息灵通的人都得知了此事。连衙门的大人都格外重视,可见那纸的成色。那些人家,都是想和她混个脸熟,日后好在其中分一杯羹。
覃月梅的死对于城里众人来说就像是一阵微风,风过无痕。很快就没有人再提。
不过,对于某些心虚的人来说,最近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万母自从覃月梅下葬后不久,天天都在做恶梦。有时候是自己被毒死抛尸郊外,有时候是覃月梅跑来找她索命。甚至还有以前那些被她害的胎死腹中的孩子前来压着她,各种神出鬼没。
闭上眼就是这些事,万母根本就不敢睡觉。甚至还暗戳戳找了道长回来帮着做法。
在她看来,这就是覃月梅死了后冤魂不散。
说真的,万母不怕活人。因为活人都有弱点,也会死。
可她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冤魂,尤其那冤魂还对自己有恨。她请了道长,画了不少符,可惜没有用。她一日日憔悴下去,夜里根本睡不着。
于是,她换了一个道长,甚至还把已经埋下去的覃月梅翻出来重新换了个位置。饶是如此,夜里的噩梦还是没有散。
到得后来,万母根本就不敢闭眼。
在她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下去时,老太太不行了。
柳纭娘听说了此事后,特意上门去探望。
万府对她那是极力忍耐,根本就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厌烦。柳纭娘也不是来看他们脸色的,甚至还有心情逗板着脸的齐传明。
“你这个万家正经的嫡子,还没有把那个赝品赶走,甚至老太太都不行了,人家还好好的,要你何用?”
齐传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