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板不去计算的话,还剩一百四十二两,百来文。
这样下来白米饭吃到老不是问题!蛮好,挺不错。
“女郎,今天早上蒸了笼包子配上一碗五米粥,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李厨娘端着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放桌上,摆上一碗五米粥,还有一碟酸菜,
“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李婶你自己看着来做就好了。”万宝妆先喝了口热水才去夹了一个包子放空碗里。
“好好,那我先回去了,中午再过来,女郎吃完后碗筷放在厨房,中午我来洗。”李厨娘应道。
万宝妆淡淡地回复:“好,多谢李婶,你回去吧。”
李厨娘快四十岁了,刚做奶奶,出来接点活养家里宝贝孙女。
她擦了擦手出了门,有些忐忑,摸不准这位女郎的心思,女郎面容姣好,但是她在家这几日都不曾笑过,表情语气都淡淡的,好似脾气不大好,可是这几日也没提什么过分要求,让人不知道好是不好。
真是摸不着头脑。
若是万宝妆知道她这么想,会直呼冤枉啊。
她的唇角是天生的略微有些向下的,笑起来要先提唇部,且比别人多提几分,还要提脸部肌肉,觉得太累了所以一般都是面无表情的节能模式。
其实万宝妆五官大气,大眼睛高鼻梁,面无表情的时候有些拒人千里的清冷气质,而且是带着英气的清冷美感。
但是笑起来却明艳动人,她还有两个酒窝,露出酒窝的时候更添几分天真热切。
工作时就是靠着这张笑脸无往不利,谁知道她是一个回到家就面无表情点外卖的宅女。
毕竟工作是工作,家里是家里,在家里还要端着副面具,那得多累啊。
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总是能让人比较安心,不用担心风餐露宿,也不会担心在客栈里突然被查。
在此安定以后,万宝妆就开始了自己深入从不出的日子。
早起吃饭,吃完回去躺着琢磨话本;
中起吃饭,吃完睡个午觉继续琢磨话本;
晚上吃饭,报个第二天要吃的食物,让厨娘厨房火不灭,烧好水洗澡看话本然后休息睡觉。
直到第五天早晨,她起床的时候莫名地流了鼻血,她捂着鼻子在水盆边上,身子稍微向前倾斜让鼻血顺畅流出,一边用凉水拍击自己的鼻子、脸颊甚至是颈部等位置,给自己一点冰镇效果。
李厨娘来的时候看见屋里流了一地的血,吓了一跳,赶忙来到后院找人:“女郎你这是怎么了?”
万宝妆正拿着浸湿冷水的毛巾给自己降温,鼻血也差不多止住了,她本人也有些困惑:“我也不知道,就是起床的时候突然流鼻血了。”
听到是流鼻血,又想起女郎是刚来此处的人,李厨娘就放下心来了:“女郎,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怕是这天气太干燥了,你刚来此处不适应,我给你炖点雪梨吃,然后家里还要摆一些水缸,院子里也是要常常洒点水,不然那个灰土很容易进鼻子里,那就非常容易流鼻血的。”
虽然李厨娘说得比较模糊,但是万宝妆弄明白了,因为这个地方的空气不像南方那般湿润,自己居然适应不了这种干燥的天气,流鼻血了。
而且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真厉害,知道天气干燥就往家里摆水缸,往地上洒水,这就是加湿器的前身吗?
又是学到了新知识的一天。
这日吃过早饭后,除粪夫来家里敲门,拿走这些时日的垃圾,她将垃圾提出去才发现。
家里五天就这么落多灰了?
听到李厨娘说起灰尘的事,她才反应过来,她完全没有打理这裸露的院子,一眼望去那长杂草的墙角,真是有几分荒凉。
这风呼呼地刮着这外面裸露的尘土,可不是往家里撒灰土啊,还把自己弄得鼻腔不舒服了。
而且这里没有烧水壶电器真的很不方便,万宝妆是习惯早上起来需要喝一点温水的,更别说这里的天气,早晨起来喉咙像是要冒烟了一样。
可是热水要在厨房烧,厨房的灶台是比较大的,在上面架一个铁锅烧水真的很麻烦,她也不怎么会生火。
晚上烧的热水即使放在保温用的茶壶箩里,早上便也不热了。
也许需要重新买一个小火炉回来,就放在楼下客厅里,上面摆一个小一点的水壶用于烧开水。
万宝妆去厨房拿出一块抹布,尝试着抹布沾点水拧干来擦拭灰尘,抹布是一种比较粗糙的布料,而且桌上不仅有一层层的灰尘,还会出现木材的倒刺,这是最常见的板式家具,没有漆层,更没有打蜡,应该是打磨的时候没有弄好。
她忍着心里的烦躁,皱着眉头擦下去,没一会儿,空中扬起不少灰尘,弄得裸露的手臂、脖子都十分不耐。
鼻腔越来越难受,胸腔里也越来越闷,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嘶,又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不平的木屑倒刺,密密麻麻的微小痛感让人烦不胜烦,她的耐心已经用尽了,一把扯出手指上细碎的木屑,啪的一下把抹布扔回水盆中。
走到后院后还有些心烦意乱,万宝妆用力地转动打水桶,重新打了盆清水,抹了把脸。
清水泼在脸上以后,冰冷的触感让她恢复了理智,她终于冷静了一些。
她噔噔噔地上到二楼,回到房间坐在梳妆镜前,沉着眸子用彩绳给自己编了简单双扭瀑布辫,又往头发辫子上插了两朵飘进来的新鲜桂花,心绪逐渐平复下来了。
这个时代的化妆品还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她只是给自己稍微描了眉,她的眉毛是浓郁英气的那种,只需要将眉形补好,然后又抹了一层浅浅的水红色口脂,用彩色布条在草帽上打了个蝴蝶结,戴上草帽她便出门了。
巷子前的那棵郁郁葱葱的桂花树开得很是热闹霸道,整这个巷子都是它的味道,还要往路过的行人肩上、头发上撒满金灿灿的桂花,留下它的痕迹。
闻到这般舒服的香气,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咴咴~”
树下有只十分闲适的驴正咴咴地叫着,悠哉悠哉地甩着尾巴,旁边坐了一位戴着破旧草帽的‘赶趟人’,牵着绳子正无聊地眯着眼,瞧着女郎走过来连忙招呼道:“万女郎,要出门啊。”
赶趟人也是住这片里的,早上用驴车去拉货,闲暇时便坐在门口当个赶趟。
万宝妆将帽子拿下来,抖了抖上面散落的桂花:“是啊,西市人牙那边赶趟不?多钱啊?”
“赶趟赶趟儿,西市一人两文。”男人笑眯眯地牵过驴车过来,“万女郎小心坐上来。”
这就是一个简易的板车样式,前面驴子拉着车,后边一个简单的四轮,板车上能做约莫两三人。
就这样磕磕碰碰慢悠悠地晃到了西市,毕竟这里的路面是用泥土和石子铺成的,一路颠簸,好在板车上面还铺了一层稻草,不然真不知道是走着来累,还是坐车来比较累。
“万女郎回来时还需要车不?”赶趟人扶着万宝妆走下车来。
万宝妆略沉默了一会儿,递给赶趟人两文钱,婉拒了:“不了,等会儿我还需要去逛逛。”
“好哩,那俺先走了。”
万宝妆轻轻颔首示意:“好,谢谢大哥了。”
这就是所谓的‘人市’,大部分人都会将发卖变卖的奴仆卖给人牙子,还有一些会在街上,头上插着草芥,表示可以买卖。
这里的政府禁止强迫性质的人口买卖,将强迫性质的买卖称为“掠卖”,防止平民被豪强掠卖为奴,影响中央人口与财政。
但是很多缺衣少食无法存活的人,是可以自卖为奴的;丈夫或妻子不能相互发卖,可以发卖子女,只会被人在道德上谴责,不触犯法律。
而这个‘强迫’也是有很多理解空间的,这里就不用细说了。奴役的后人还是奴役,主人家对奴役有着极高的掌控权,相当于私有物,奴役之间的转卖便也不归政府管制。
于是有了人牙这种职业。
走进这人牙坊,一位四十来岁体态丰腴的妇人就走上前:“女郎是想要个平奴还是草奴。”
草奴便是贱奴,意味着这人啊,就如草般低入尘埃,付了钱便可买下他,拿上那人的卖身契,人便是你的了,要打要杀,官府也是很难管控的。
平奴是雇佣关系,便和那位李厨娘一样,不需要卖身契。
万宝妆笑着说:“你好,我需要一个女性平奴,平时负责清洁家宅,我可以包她一日三餐的吃食,一个容身的住房,还给月钱。”
这是位比较和善的雇主啊,王秋娘挥了挥手上的绢帕,略上吊的眉眼笑得颇有些风情:“嗐,好说好说,我这手脚麻利的小丫鬟多得哩,我带女郎进去瞧瞧啊。”
万宝妆接着补充:“我对丫鬟的容貌没有要求,高矮胖瘦也不打紧,只要她干些寻常的家务活计就好了。”
“好好好。”王秋娘笑着点了点头,招呼道,“女郎且随我进来吧。”
第8章 大丫小宝 我本来只想找人来搞个卫生……
走进里面,屋子还挺大的,许是为了方便吧,里面都没有什么家具,显得尤其空荡。
院子里也是空落落的,什么装饰都没有,突兀地立在后头,旁边还有好几条廊和小道,像是吃人一般蜿蜒曲折,往屋子里深处拐去。
她不想再往里走去,便站在院子里让这位秋娘唤几个平奴出来。
秋娘很是爽利,二话不说让旁边的人去带几个平奴小丫头出来。
其实寻常人家也不会让女儿出来当平奴,毕竟是当人丫鬟,只要主人家不把平奴打死,官府都不会太追究责任。
只有家中需要补贴的人家,才会让孩子出来当平奴。
所幸在院子里的这些女生虽然都有些面黄还有些瘦弱,却也不至于像街上那些就地捡根草插自己头上的人一样,双眼麻木不仁,像是一个人骨架子,上面披了一层人皮一样,了无生机,她很不习惯看见那样的眼神。
王秋娘让这七八个女孩子们站一排,指着问:“女郎看看相中哪个了?”
万宝妆看着面前一个个的女孩,只想快快地找一个顺眼的孩子带回家,不想过多的“审阅”或者是“挑选”。
眼神瞥到最后突然愣住了,有一个很是瘦小的女孩藏在后面,她用一双很怯很亮又带有些希冀的眼睛看着自己。
王秋娘看面前这位女郎一言不发看向最后,自己也往后看去。
她眼睛一瞪,上吊的眉目有些凶,有些泼辣的风情,骂道:“你这死丫头怎么在这。”
说罢就扭着腰上前去,上手将人拧了出来。
万宝妆这才看见这个藏在后面露出半截身子的女孩,头发是油滋滋脏兮兮的,脸上也脏得看不出样子,衣服破破烂烂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都有不少伤痕。
小女孩连忙踉踉跄跄地跑出来,眼睛却亮得像个小太阳一样,径直冲向万宝妆,扑通一下跪在她前面:“女君,求求你买我吧。”
一边哀求一边磕头:“女君,我刚刚听见了,我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会劈柴烧火喂鸡喂鸭抓鱼,种菜我也会,我还会.....”
万宝妆倒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磕头,说道:“你先起来,慢慢说。”
王秋娘连忙叫人上去:“还不把这丫头拉下去。”
万宝妆挡住了王秋娘的手,问道:“这是?”
王秋娘琢磨着面前女郎的神色,有些迟疑道:“这是大丫,这丫头是被她叔叔卖进来当贱奴的。”
“叔叔?”万宝妆疑惑道,“她父母呢?”
王秋娘看这女郎有些兴趣便叨叨地说:“女郎有所不知,这丫头的父亲五年前没了,母亲也三年前走了,她便给小叔家做事,但是那小叔养不起,便卖到我们这来了。”
“她多大了?”
“12岁了。”王秋娘连忙道,“12岁的丫头可以做很多事了,烧火煮饭洗衣打扫卫生,这丫头还割过草劈过柴,喂过鸡鸭.......”
12岁应该是小学毕业的年纪,我小学毕业的时候大概是一米五六。
她看起来远没有一米五吧。
万宝妆指了指对方露出来的胳膊:“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些个疤痕,看起来是有些时日了。
王秋娘也注意到了,连忙解释:“女郎,这可不是在我这伤的,我这里可不兴这样打打骂骂的,都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人,她被卖来的时候就这样了,还比这严重些,而且好多都是冻疮留下的痕迹,那冻疮好了坏、坏了好,就变成这样了。”
冻疮?万宝妆看向这丫头耳朵和手指上那些凸起的瘢痕,俯下身平视这个丫头,轻声问:“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大丫看着这位漂亮姐姐,说话颠三倒四的:“弟......弟弟要死了,还在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