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菜色泽金黄,口味酸甜,但是费油,李婶便又做了一道地三鲜,用土豆、茄子和不辣的青椒,裹上面粉下油炸烤至嫩熟即可捞出,锅里留少油,下葱花蒜泥爆香,然后再把三鲜放入进来,用酱汁勾芡。
万宝妆夹了不少大拉皮,眼前一亮,入口劲柔爽口,混着黄瓜丝和芝麻酱,又带着些微的甘甜:“李婶,这是什么啊?”
新雨和清泉最喜欢那道锅包肉,外脆、酸甜,里面的肉又超级嫩,眯着眼睛吃得停不下来。
地三鲜色泽油亮、鲜美爽口,滋味浓郁,不过万宝妆不大吃这种油多的菜式,倒是两个小孩很喜欢里面的土豆。
李婶瞧见他们都吃得很是欢乐,也放下心来:“都是这里的家常菜,你们喜欢明天再做。”
“好好好!”
“谢谢李婶!”
等到几人光盘吃完后,清泉揉着肚子拿出课本与新雨讲述今日在学堂学到的知识,新雨也拿出一样的课本,一边听一边记。
清泉的声音明明稚嫩,咿呀摇橹,可总能清楚地听明白那奶声奶气里的认真。像是船尾摇晃橹浆,浆板击水的声音,清澈的凉意,穿透年龄的限制。
今日的《三字经》已经学到了“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运不穷。曰南北,曰西东。此四方,应乎中。曰水火,木金土。此五行,本乎数......”
小小的孩童在一旁解释春去夏来,秋去冬来,如此循环往复,永不停止。
每次万宝妆看见这样的场景,都会觉得很有意思,坐在一旁便心生暖意,不自觉露出十分惬意的神情,静静地看着她们姐弟两位交流。
屋子里的火炉还没撤下去,小小的红泥炉子,在旁边烧得殷红,上面还放着一个小水壶,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暖暖的热气充斥在屋子里。
有的时候她也会把友人送的香点上,那个漂亮的粉红色火炉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很快就会飘出一股清淡的翠烟,安神舒适的味道随着气息就飘荡在屋里。
也不知道为何,万宝妆突然想临摹一下友人的字。
她又把友人写的四个字拿了出来,摆在一旁,开始临摹这种潇洒豪迈的草书。
不过,果然是不行的!还没学会走呢,就想着要跑了。
万宝妆笑了笑,又拿出炭笔,照着那个字迹的形状在纸张上涂涂画画。远看倒也有几分相似,不过近看就会发现,不过是用柳炭笔画出来的罢了,毫无笔劲与笔锋,但是她自己看着觉得还挺好玩的,甚至有几分开心,又仔仔细细地将几张纸一齐收了起来。
三人每日都会睡得比较早,因为清泉上课时间非常早,而万宝妆这个时候向来是起不来的!
卯时到申时间,也就是早晨六点至下午三点上课,怎么会有这样离谱的时间,早上六点上课,每天凌晨五点就要起床了啊!五点半之前就要坐上马车赶紧去学堂。
这么早的时间,都来不及准备早餐,清泉的早餐都是和小景一起在马车上解决。中午不会有很长的时间休息,他们都是在学堂里解决吃食。
每次将清泉送至马车上,她都要重新回到房间里睡到回笼觉。
新雨知道自家阿姐的习惯,送完清泉以后她会去喂一下后院的几只鸡,把院子里的卫生打扫一下,再生火烧壶热水,阿姐向来是不管这些琐事的。
做完这些大概是巳时左右,才会上楼去叫阿姐起床,把阿姐叫起来吃早饭。
吃过早饭以后,她先问了问新雨:“丫头,我等会儿出去办事,你要和我一起去吗?如果和我一起去,我们便正好接小弟下学堂,然后一起回家。”
新雨一口应下:“好啊阿姐。”
于是万宝妆便对着李婶嘱咐道:“李婶,中午不用过来做午饭了,我们应该会在外面解决的。”
吃完早饭还没怎么清醒,她又上楼去换好衣服,描眉抹上口脂才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看着新雨在旁边很好奇的样子,她笑了笑,叫新雨过来,也给小丫头描眉一番,然后拿出一盒新的淡粉色口脂,给小丫头抹上。
很小的时候,她也会好奇妈妈的梳妆台,上面有很多瓶瓶罐罐,有很多漂亮的口红,老妈对着那个镜子描眉梳妆,越发光彩照人。
她虽然没有红衣她们心灵手巧,可只是给小丫头淡淡描绘一番,又有多难。
新雨穿着一身蜜合黄白色的小袄上衣,外面还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绒毛坎肩,黄绫白底棉裙,唇因为点过口脂而更加红润,眉画如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小丫头有些新奇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晃了晃脑袋,头发上别着两个银铃铛,发出小而清脆的声音。
有的时候也会觉得时间俶尔远逝,不过是短短六月而已,那个瘦瘦小小的丫头便生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少女了。
第37章 两个人 人心难测,人心难得
收拾完毕后, 两人坐着赶趟车来到了东市里,这一片的区域确实如凌风所说的那般,多的是些衙役和读书人在此。
只是她也有些奇怪, 这里的商铺为何都这般便宜呢?
看着阿姐一脸困惑地从铺子里出来,新雨忍不住问了句:“阿姐,你怎么了?”
万宝妆冲她笑一笑:“我们先找个店子吃饭, 再慢慢说吧。”
两人穿过热闹的人群, 直奔一笑堂里。可巧了, 赵掌柜就在楼下办事, 看见两人过来欢喜道:“万女郎,万家妹妹, 你们过来办事还是用午膳啊?”
“用午膳。”万宝妆应了一声。
“好好好, 万女郎坐上面的屏风里还是下面堂食?或是进隔间里也可以的。”
“你这里这么忙, 我上二楼随便找个座位就好了。”
赵齐明哎哎了两声,热情地说道:“万女郎这是什么话,若是不好好照顾女郎一番,回去指不定被我们侯爷收拾呢。”
说罢他热情地指路:“快来, 来上二楼找个清静点的地方,靠窗好不好, 再给两位妹妹摆个屏风,你们慢慢地吃。”
赵齐明也没让小二过来, 直接自己报起了菜名。
看来一笑堂也是和别处一样, 需要小二将菜名报上来, 下次可以和凌风说一下画个“菜谱”, 有图有字十分清晰方便。
赵齐明报完菜名以后还问道:“万女郎要不要来份玛瑙肉,就是前不久女郎那个配方,特别好, 一笑堂里客人都多了不少。”
万宝妆摆了摆手:“不了,我不喜欢吃这个,拿一份玉兰花蒸鱼和翠绿一点红。”
她又转头问了问新雨:“丫头,你还想吃什么吗?”
新雨想了想刚刚那一段的菜名:“里面是不是有一道软炸排骨蒸香芋?”
“是是是,这个排骨先是腌制了一个时辰,再拿出来小炸一番,最后放在芋头上面蒸熟,又香又软甜。”
新雨很喜欢吃排骨,每次听到排骨都走不动道了,看着她那副小馋猫的样子,万宝妆笑了笑:“那便再来一份这个吧。”
“好咧!”
赵齐明点好菜便下楼了,也没来打扰两位女郎,只是上菜的时候还上了一壶淡橙色酸酸甜甜的果汁,像是橘子与苹果煮出来的。
他们可真厉害,不仅将百花入菜,还有各式果汁。万宝妆想起酒巷子里各式各样的果酒,不免又是浅笑一番。
白色的玉兰花肉质较厚,其花朵大,花形又俏丽,这盘鱼摆上来时溢发出特有的清香,鱼肉鲜嫩还带甜。
翠绿一点红便是四季豆上摆了些许红色的辣子提味,新鲜脆嫩,又带着炒盐的焦香味。
那盘软炸排骨蒸香芋也和赵掌柜说的一样,排骨和芋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又香又软甜。
店里欢声笑语,来客多得如聚集的云层,倒也是十分热闹。从窗外看下去,黄晕晕的光线下,楼下炒糖色的摊贩,来往的坎客,匆匆过路的汉子,带着香气的小娘子们和嬉笑的孩童们,那样万种风情的荣华喧嚣,这般悦目的景色,时间如水般流动。
待到两人坐下慢慢品尝,万宝妆才把适才的事情一一解释给她听:“这里是东市,这边是东鼓楼下,往两边走的长兴街和永禄街都十分繁华。既靠近府衙,得以安全,却不是太近让人失了玩乐之心,来往的都是富坤、读书子弟或是有些富饶之人,但是阿姐刚刚看见了好几家有事需要出售的临街店铺,有的只是一层楼,只需不到20两,而那些二层或是三层楼的店铺只需28-50两不等。”
新雨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阿姐?这个价格是不是太便宜了?”
“是的,南市和西市的临街店铺未免不是这个价,阿姐还没弄明白这里面的门道。按理来说,不应该是有人做局‘仙人跳’,不知是否与这边管理严格有关。”
“阿姐,那个玉兰花还能吃耶,真好吃。”
“好像还有挺多花能吃的。”
“阿姐,我知道!桂花也可以吃!”新雨开心地晃晃脑袋,“阿姐,回去后我们也试试这样做吧。”
“好啊,让李婶买些排骨回来你就去试试吧。”万宝妆亲昵地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新雨头上梳着两绺毛茸茸的小揪揪,很是可爱。
待到她又走走问问几家店铺,时间也快到下午三点了,她们便在府学门口等着,正巧看见涂月架着马车在前面。
“怎么又是你来接他们下学?”
听到新雨的呛声,涂月也很不服气:“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那你每天都没什么事情做的吗?”
“我!!”
只有万宝妆笑着望天,青春期啊,她十三岁的时候在读初中吧,那个时候自己一心只有学习,厚厚的刘海,宽大的校服,每天都想着回家要吃什么,好像都没什么懵懂的记忆。
太阳还挂在天空之上,如此宁静辽阔,又高又蓝,映射极其光耀的天鹅绒的彩色,那些个年轻的学子三五成群地走了出来,熙熙攘攘,青春活力。
清泉和战荣景肩并肩,一起慢悠悠地走出来。
“万姐姐,新雨姐姐,你们今天怎么过来啦!”
“我们今日来这边有事,正好有空便来接你们下学堂。”
清泉疾步走过来,抱住万宝妆:“阿姐。”
几人便待在马车里玩着“大富翁”游戏,这个版图凌风拿了过去,找人重新改了一番,用的是稀罕的羊皮纸,彩绘,看起来很是精致漂亮,比现代的普通大富翁富贵多了,一纸铺开,还以为是什么藏宝图呢。
马车行至街道时,突然被拥挤的人潮给堵住了,前面不知为何,聚集了不少的人。
“这些个不要脸的妓子,这是在干什么?”
“有辱斯文!”
“败坏!”
“哎哎哎啊,小孩子不要看这些。”
这是怎么了?万宝妆伸出车帘往外看去,因着她坐在马车上,比路上的行人高出一截,反倒是能看见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一位泼辣的妇人,后面站着两个高壮的男子,跪倒在他们面前是两位衣衫不整的女子。
那两位女子浑身是血,其实一位身形较小的女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地面上。
只听见那位妇人吊着眼睛怒骂道:“看好了!这就是想跑的下场!进了我这春意楼里,就别想着出去!”
这是在做什么?万宝妆住在舒适圈里久了,看着面前的场景,竟然有些分不清状况。
“阿姐,如果不是秋娘,是不是我也会这样?”新雨突然有些伤感地开口。
万宝妆疑惑地看着新雨:“什么意思?”
“阿姐,我本来也要被叔叔卖到这样的娼妓楼里,是秋娘在城门口看见了我,主动说这丫头长得不行,卖到楼里没卖给她有钱拿,所以我那个叔叔就信了秋娘的话,四两银子就把我卖给了秋娘。”
万宝妆一时间震悚到不能说话,不光是这件事里面的信息,还有对面前的情况也终于有所了解,可居然反应不过来。
新雨又带着些许回忆说道:“其实秋娘人很好,阿姐,你是个好人,便是秋娘告诉我的。我总是趴在柱子后面观察,秋娘虽然骂了我,却也不会管我。看得多了我就发现,如果她上下甩帕子,还笑着点点头,那就会是个和善的好人家。”
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却也会在艰难中给予善意,人心难测,人心难得。
“我不是娼妓!我也不当娼妓!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人都能贩卖我!贱卖我!只有我自己不可以做我自己的主!”
听到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万宝妆猛地看了过去,只见那位瘦小的女孩,一边吐血一边怒斥,她那么小小身体里,仿佛有着无穷尽的力气,挣扎着,斗争着!
一旁的女子像是年长了些,她抱住这个女孩哀求道:“妈妈,你就放过她吧,她还小啊,才十几岁,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那泼辣的妇人乜斜着眼,讥笑出声:“她过得好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卖到了我这里,就是我的人。”
说罢就叫一旁的壮汉拿棍敲打这两人,两个女子惨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