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死了吗?
阿姐,我该怎么办?
大丫突然冷静了下来,把眼泪一擦,落水、落水急救知识,阿姐教过我们的。
“我知道怎么救阿姐,你先把我阿姐平放下来。”
战容肃看向对方坚定的眼神,让大娘和人群都退开,才缓缓将怀里的人放在地上。
除了真正想帮忙的,还有很多想看热闹的人围在旁边。这位大娘一下就懂了,她站起来后,展开手臂挥散众人:“走开走开,都散开散开,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又不是大夫。”
人群中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都哎哟哎哟喊两声:“大娘,我们就是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就是就是,这么凶干什么?”
大娘毫不留情地驳斥他们:“起开起开,你要是能帮忙早就帮忙了,现在赶紧走开,不要留在这里看人家热闹,这眼珠子瞪出来,都要砸我脚上了。”
那群伸长脖子的人羞得赶紧退开来,但还是不死心的人想看热闹,偷偷地往里头望去,只见又站出来几位大娘挡在前面,怒斥他们:“看什么看,没出息的东西,快滚开!”
这些个大娘不留情面的话语,骂得他们讪讪地走开。
大丫回忆着阿姐说过的话,伸出手想打开阿姐的口腔,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已经完全向外翻折,手背上面都是被指甲抠出的坑,一片血肉模糊。
见状,战容肃伸出手轻轻撬开万宝妆的口腔:“你说,我来做。”
大丫把喉咙里的哽咽狠狠地咽下去,语速飞快地说道:“先把阿姐口腔、鼻子里的异物东西都清出来!”
“得罪了。”
战容肃将手指伸进去,轻轻地勾出了几片碎叶子,又看了眼鼻腔,没有东西。
“然后抬高她的下巴,捏住阿姐的鼻子,向她渡气。”
见对面那个人愣住了一下,大丫着急地喊道:“你快点啊!”
战容肃没有办法,忍着那一点不自在,轻柔地捏住了万宝妆鼻子,深吸一口气,低头贴上那苍白却柔软的唇。
大丫将耳朵贴在万宝妆的胸腔上,耳朵上的豁口流着血,碰到了衣服和水,她也仿佛失去痛觉一般,管不了了这些:“怎么还没有听见心跳声!你再继续吹气!”
过了一会儿,大丫还是没有听见阿姐的心跳声,焦急道:“你快把阿姐平放下来,你左手手心交叉放在右手背上,右手掌平放在其胸骨下段,缓缓用力将胸骨压下4厘左右,然后松开力气,等胸腔复原再继续!”
“对对对,就是这个速度,再继续按!”
大丫只觉得时间被拉紧了一般,怎么能这么的漫长!
神明啊!你在不在,求求你救救我阿姐。
其实也才两三分钟过去,战容肃突然停下了手。
砰......砰......又轻又缓慢的心跳声一点一点响起。
“你干什么?!怎么不继续按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有心跳了。”
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方法?溺水之人也能救活。
大丫瞪大了眼睛,立马趴下去听,轻柔的心跳声震在她的耳膜上,仿佛天籁之声。
小丫头流着泪喊道:“那你快继续向阿姐渡气!像之前那样,捏着鼻子吹气,吹完再松开!”
战容肃冷静地一手捏住女郎的鼻腔,另一只手抬高她的下颚,向她嘴中缓缓吹气。
没一会儿,万宝妆胸腔开始有缓慢的起伏,然后到剧烈的起伏,急促的心跳,喉咙发紧,最后撕心裂肺地咳出声来,一边咳一边侧过身蜷起身子吐水,呛得她泪流满面,涕泗横流。溺水之人本就不好看,现在更是形象全无。
待咳嗽声越发微弱,她意识模糊地蜷起身子,手指紧握住不知哪来的汤婆子。
好冷,好冷......
到这时,大丫终于没忍住抱住阿姐痛哭失声:“阿姐,阿姐,阿姐啊!”
第21章 醒来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湖边的那场闹剧在大丫的鬼哭狼嚎中结束。
战容肃看见怀里的女郎已经恢复心跳呼吸,停止咳嗽后,便抱着人赶回了府上,以免外面人多口杂。
大娘把棉被拿了过来,给万宝妆捂得严严实实,谁也看不清她。
大丫一路小跑追上战容肃,都没来得及问这都是什么人,就跟着他们一同回府上了。
知道街上出现人贩子后,机灵的随从早就把战荣景抱上了马车,马车进不来这喧闹街道,还停留在一笑堂的院子里。
战荣景好奇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大丫,还有兄长怀里的女人。
这不是之前见过的姐姐吗?
因为是泡在冬日冰冷的湖水里,上岸后又不可避免地吹了冷风,还在轿子里的时候,万宝妆就接近于人事不省的意识状态。
等回到府上,不出意外地发起了高热。
万宝妆疲倦地躺在床上,意识模糊,浑身蜷缩抽搐。只觉得很冷很冷很冷,盖多少层被子都不能驱赶寒冷,砭骨的寒意从身体里面密密麻麻地爬起来,挨了一点点风就觉得骨子都在疼。
疼得难受,这是她来到这里生的第二场大病,只觉得烦躁,又十分挂念两个小孩,担心他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睡得很不安稳。
昏昏沉沉烧了一夜,又被灌了不少汤药,浑身是汗。第二天清早她挣扎着醒了过来,目光模糊地看过去,含含糊糊地喊道:“丫头,妹妹。”
大丫走过来站在床边,没敢哭,也没敢太靠近:“阿姐,怎么了?”
万宝妆依稀记得落水的时候听见她在喊小宝,她头痛欲裂地问道:“弟弟呢,怎么没看见小宝?”
大丫顿了顿,说道:“房间里有病气,大夫不让小孩子靠近。”
万宝妆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你让我看看他。”
没一会儿,大丫带了个小孩站在门口处,走近说道:“阿姐,就不让小宝太靠近了,你还没好呢,看一眼就好了。”
万宝妆看了眼,那边有个穿青衣的小孩站在门口,终于放下心来,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两日昏昏沉沉的,短暂的清醒时间,都是被人叫起来喝药。
总有位纤细的女子在一旁照顾她的私密问题,扶着软绵绵的她过去,又扶着她回到床上。万宝妆在一片迷糊中,只能看见对方深色的衣裳,回到床上又是昏睡过去。
这一睡就是一天两夜,直到第三日清晨,高热终于退了。
这日清晨,万宝妆终于清醒了过来。感觉身体好像有千斤重一般,这被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于是自己撑着身体斜靠在床边上,轻轻咳嗽了两声。
刚走进来的大丫听见声音,端着水盆愣住原地。
万宝妆抬眼望过去,看见自家妹妹要哭不哭的,傻傻地站在原地,她笑了笑,安抚地看着大丫:“是不是吓到了?咳咳......”
大丫眼睛里装得满满当当的泪水唰地一下落下,端着水盆就哭着往里面跑去,跑了两步才发现水都撒身上了,又把水盆粗鲁地往地上一放,自己跑到床边抱住阿姐,像乳燕投林一样,跪在床边抱着阿姐的腰。
大丫的行为吓到了旁边的侍女,那侍女一看,万小姐醒了,连忙把汤药放在一旁,走近来询问:“万小姐,你醒了,有什么需要吗?”
万宝妆的身体还很虚弱,身上没什么力气,她冲着那侍女摇了摇头,侍女见状先退了出去:“万小姐有什么需要随时唤奴婢。”
万宝妆低头看见丫头的耳朵上有个豁口,凑近了才看清楚丫头脸颊上都是擦伤。
她抬起手轻轻捧着大丫哭花了的小脸蛋,又转过来转过去仔仔细细瞧了个遍,脸上的伤都结痂了,但是耳朵上那个小小的豁口很是刺眼:“这个伤,是怎么回事?”
大丫一动不敢动,任由阿姐还带着凉意的手指这里碰一碰,那里摸一摸。
直到万宝妆握住她包扎得像个球一样的手指,她的左手食指,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手指上都绑着夹板。
万宝妆又急又气:“你这是怎么弄的?”
她看了眼地上的水盆,又想起这丫头手都受伤了还去端水盆。
万宝妆鲜少体会这样急切、生气又心疼的心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怜惜地捧着小丫头的双手,皱着眉头问道:“还疼吗?和阿姐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吗?”
在大丫说话之前,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这两日都没有听见小宝的声音,昨天早上也只是远远地瞧了一眼。
“阿姐,阿姐,阿姐,你被推下水,我本来要去救你,可是这个时候有人来抢小宝,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抱住那贼人的腰了,我拼了命地拖着他,大声喊,让他放下弟弟,要旁边人帮忙,可是贼人把我踹开了。阿姐,小宝被抢走了,我没有去救你,我也没救得了小宝,阿姐,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
果然如此,万宝妆听到小宝被拐走,居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怀里的大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要说不清,语序颠倒,既自责又愧疚,满心满腔的惶恐不安,这两日折磨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躲着阿姐,可是怎么能躲呢?
当初在人牙子那被阿姐救下,受恩于阿姐.当时阿姐有难,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救她,如果不是战大人,阿姐就要死了。
娘亲死前拜托自己照顾好小宝,可是自己带着小宝被卖到人牙那里,如今更是被坏人抢走,自己谁都没能救下,自己谁也救不了。
无能......
无助......
害怕......
“阿姐,对不起对不起......”
听到大丫仿佛断了气般的哭泣声,万宝妆伸手将人揽入怀里,轻轻地拍着丫头的背:“不用说对不起,没有关系的。”
可惜大丫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万宝妆的衣袖,埋在那充满草药味的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
万宝妆无奈地笑了笑,罢了,她缓慢而轻柔地拍着丫头的背,不住地安慰道:“不用害怕,不用担心,阿姐在呢,没事了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好不容易将人哄着睡下了,她将人抱上床,温柔地放在床上,把大丫拽着的外衣也脱下放在她身旁。
随即沉着脸走了出来,吹了丝凉风,又忍不住咳嗽出声。门外立着一位穿着鹊灰色衣裳的侍女,那侍女见状,轻声唤道:“万小姐且先稍等片刻,这样出去又该得病了。”
她又招呼两个侍女过来,拿了些手围、围脖、小手炉、斗篷等物件,直把万宝妆裹得严严实实才罢休。
这令人哭笑不得的行为,竟然让她缓和了十分沉重的心情,总归脸色是没有那么吓人了。
万宝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免多看了两眼这位侍女,想必她在府上的地位也比寻常侍女高些。只有她穿着是鹊灰色的衣裳,深烟色的长裙,人看着倒是不大,纤细灵巧,穿衣行事却这般老成。
她不太懂这些高门府邸里如何与仆役相处,也不能喊着人人平等友好相处吧,只好伸着手任人摆弄:“你家大人在哪呢?”
只见那位地位较高的侍女欠了欠身:“万小姐醒来的事已经遣人去通报大人了,大人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还请万小姐先到前厅等候片刻。”
她便跟着人来到前厅里,原以为府上应该会有很多个侍女或是仆役,毕竟他随意救了一个女子,还安排好几个侍女过来伺候。可是没想到路上并没有看见多少人,只有零散几个人在扫雪,有一两个仆役看着年纪还挺小,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好像看见几个腿脚不便利的老人走过去?
她来到前厅里,还没等上一刻钟。正站在一旁欣赏挂在木架上面的刀剑,朱红色的剑柄,看起来就十分锋利的剑刃,白色的剑刃寒光闪烁。
而听到通报的战容肃披着一身风雪匆匆赶来。
看见人站在前厅里,战容肃皱了皱眉头,脸色十分严肃:“你醒了,身体还好吗?”
万宝妆转过身来,苍白的脸色还是显得十分憔悴,只有一双眼睛却依旧明亮清澈。
她看到对方严肃的表情倒也不怕,原来是集会上见过的那位青年,便笑了笑:“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身体已大好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面冷心热又正直善良,却不懂表达,可比那些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人好得多。
“不必言谢。”战容肃表情缓了缓,“听管家说你有事找我,想必是为了你小弟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