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分了家,福气就被谢小玉一个人占了,咋能那么自私呢?
刘秀好道:“妈,咱们一家过得好好的,干嘛要分家啊?”
高芬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也有两个儿子,将来各自成家了也是要分的,我这个当婆婆的自问没有偏心哪一个,小玉要分,我不拦着,你们两家分不分的,全看你们自己。”
刘秀好语重心长跟福生说道:“福生,你劝劝你媳妇,娘还在呢,分家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福生看着高芬,高芬没好气,“娘又不能陪你们过一辈子,听你媳妇的就好了。”
谢小玉悄声在福生耳朵边说道:“我跟娘说好了,分出去,能单独给你做好吃的,娘同意了,别听二嫂的。”
耳朵边酥酥麻麻的,福生耳根子红了,福生说:“分家。”
刘秀好心塞的不行,“小玉,你跟福生出去租房子还要钱,大家在一块儿住多好,轮到你做饭,大柱小柱还能帮你呢。”
谢小玉心道,刘秀好真是占便宜没个够,娘都同意了。
她把话点破,“二嫂,妯娌之间早分开早好,你不会指望我给大家做一辈子的饭吧,怎么可能呢,你儿子都不能跟你过一辈子,何况兄弟妯娌。”
刘秀好:……她是贪图谢小玉做饭好吃吗,她是怕谢小玉把福生的福气带走。
谢小玉说:“娘,我跟福生找队长租房子去。”
大房和二房面面相觑,谁家分家都是闹的一团糟,从没见过谢小玉这样洒脱,分家开开心心不争瓦头家伙什,他们自己出钱租队里的房子,当大哥二哥的羞愧还来不及,哪里有脸阻止。
剩下两房,刘秀好不愿意分家,高芬才四十多岁,家里家外干活都是一把好手,刘秀好两个儿子还指望高芬带,江枣花肚子里的老二快出生了,不分家婆婆能帮衬着,加上刘秀好坚决不同意分,老大两口子都是老实巴交的性格,就说都听高芬的。
晚上刘秀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把男人推醒,“我还是觉得,这个家不能分。”
“是老三两口子自己搬出去住,也不算分家。”叶银山说道。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刘秀好说道:“难道你没发现福生的运气越来越好吗,他又能干活,分家了咱们吃多少亏。”
叶银山觉得她想多了,“附近几个村子的知青走的差不多了,我看三弟妹在村里呆不长,她跟福生早晚要走,你嫉妒也没有用。”
刘秀好心里疼死了,没有谢小玉这个搅家精之前,福生任劳任怨,叶家和和睦睦,都叫谢小玉给闹的。
江枣花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跟她男人说道:“小玉跟福生出去租队里的房子,咱们当哥嫂的要被人戳脊梁骨。”
“日久见人心,只要咱们兄弟齐心,嚼舌根的迟早闭嘴。”叶金山说道:“回头正式分家,家伙什该给的要给,不能由着老二一家刻薄福生小两口。”
“那是,福生和小玉没要房子,其他的东西就分三份平分吧。”江枣花这样跟男人说道。
***
第二天雨还没有停,下雨不能出工,高芬叫来村长、生产队长来家主持分家。
江怀山说道:“福生救了村子里的耕牛,给隔壁村耕牛看病,又帮咱们争取到了优先借他们队的柴油抽水机,大队部空了两间瓦房租给福生,我提议,就不收他们租金了。”
江怀山说也不是白给福生住,以后让他帮着照料队里的耕牛,照料耕牛的工分就当抵消房租。
大部分队员都是同意的,三生产队有六十多户三百多口子人,一年二十块钱不到的租金,一家分不了两三毛钱,而且,不是福生半夜冒险上山,队里的耕牛救不活,买小牛要好几百块呢,这钱算省下来的。
廖婶子不同意,“大队部的房子是集体的,凭啥白给叶福生住,两三毛钱也是钱,能割半斤肉了。”
江怀山的提议被质疑,他也生气,“不是福生救了耕牛,队里要拿出好几百去一大队买,你娘家的一大队得钱了,我们三大队年底要拉饥荒,你觉得不公平,那就来投票吧!”
江怀山真把全队的队员招齐,要投票决定收不收房租,还没等投票,公社的柯主任,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拉着福生就要走,“了不得了,公社养的十几头猪发猪瘟,快叫福生上山把治耕牛的草药采一点回来。”
畜牧站两三个兽医都来了,药灌下去,有两头越发严重,村里养猪是有指标和任务,一年要向食品站交够生猪,正急的没办法,队员说三队的福生会采一种草药,牛吃了管用,或许猪吃了也管用。
高芬想,这跟生产队的财产不一样,万一治不好,福生要被埋怨,她急忙道:“牛吃的跟猪吃的不一定一样,还是让兽医看放心。”
柯来旺急的跺脚,“高婶子,你小心眼了吧,不管治不治得好,都不怪福生,先用他的草药治一头试试,这样,只要福生上山采药,今年的先进生产队,给你们三队!”
高芬松了手,只要不怪福生就行,谢小玉给福生拿了齐膝的胶鞋和雨披,问福生,“那草药,能治猪瘟吗?”
福生想了想,野猪和家猪差不多,他没来这里之前,在丛林里训练了两年,各种野兽受伤生病都会自己找草药吃,野猪找寻的跟其他动物不一样,但是有效,野猪吃了管用的,家猪也可以试一试。
他道:“不一样。”
柯来旺听不懂:“啥?”
谢小玉忙解释,“福生的意思,给猪吃的草药,和给耕牛吃的不一样。”
柯来旺看看福生新娶的年轻小媳妇,别人听不懂福生的只言片语,只有她听得懂,他道:“高婶子,你家这儿媳妇,跟福生相配的很,娶的好哇。”
高芬得意,“那当然。”
原先害怕娶个祖宗回来,现在看来,福生娶了小玉,福气越来越好,真说不准是福生带旺了小玉,还是小玉带旺了福生。
柯来旺连忙把福生拉走,“行,我找几个年轻力壮的跟你一起,畜牧站的兽医,让你挖几棵回来,别伤了根,如果有用,他们要人工培养呢。”
福生跟柯主任走了,分家还要继续,今年不用争,先进生产队就预定了,江怀山满脸自豪的笑,“投票吧。”
看看谁还有脸反对。
投票结果,五十二票赞成,十几票反对,大比例通过队长的提议。
其他下地的家伙什,大件都是集体的,小件是自家的,谢小玉家分到了一把锄头、镰刀、砍柴刀,和吃饭的家伙,像锅灶这些叶家也没有多余的,总不能把灶台给拆了,谢小玉说回头她去铁匠铺打两口铁锅。
碗筷洗菜篮子厨房里用的东西分三份,两份留在家里,一份归谢小玉,还有干柴啥的也分了。
等队里人都走了,高芬把积攒的积蓄拿出来,真不多,一共就六十多块钱,地里刨食的庄稼人,年景好的时候,分完粮食一家能分个几十块,年成不好,饭都吃不饱,更别提分钱了。
这几年给两个儿子娶媳妇,只有福生娶媳妇没办酒没要彩礼,省了不少,她说道:“我留二十,剩下的四十五块,你们一家分十五块钱,这钱你们省着点花,以后孩子们上学、书包本子笔,都是要钱的。”
分家分的公公平平,刘秀好想反对,她反对不起来,她心想,谢小玉是城里来的娇滴滴的小姑娘,不知道当家过日子的难处,她身上那点钱,添置过日子的物件和油盐酱醋都不够。
还有,队里是把房子给他们住,那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光打家具就要多少木料和工费,一时半会他们搬不出去。
就算一时半会搬不出去,刘秀好心里也不痛快,她跟江枣花说道:“大嫂,你看福生最近福气越来越好,分了家,我们可就沾不到了。”
江枣花也觉得福生最近运气好的不行,她道:“福生是娶了小玉福气才好起来的,福生没娶亲之前,跟他大哥二哥还不是一样儿,我倒是觉得,小玉嫁进来之后,福生的福气才跟着好起来的。”
刘秀好才不信呢,谢小玉能有什么福气,她嫁给福生就是躲避劳动!
今天轮到刘秀好做饭,她把缸子掀开,看到缸底的一斤肉,这也是福生的福气,她眼馋的不得了,“娘,今晚把这肉做了吃吧。”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又不下地干活,再说昨儿才吃了鳝丝面,她又馋了,高芬拿了点盐巴将肉给腌了,这样能放两天,“过两天再吃吧,哪能天天吃肉。”
傍晚的时候,柯来旺亲自陪着回来,高芬忙问采到草药没有,管不管用?
柯主任喜气洋洋,采回来的采药熬了,先是喂了一头最严重的,半天那头病猪的病症缓解不少,畜牧站的站长很是称奇,跟福生一起去的队员说,一直走到深山老林里,才采回来的,如果没有福生带路,大伙儿肯定走不出来。
还有两株根系带着泥土的,站长宝贝似的带回去培育研究。
柯来旺拿出五十块钱出来,“高婶子,这是畜牧站奖励福生的奖金,站长派人送到公社的!”
在厨房里做晚饭的刘秀好眼前一黑,刚分妥家,福生就挣了五十块钱的奖金,这福气,跟叶家没关系了,五十块钱呐……五十块钱!
第014章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
既然已经分家,高芬做主将这五十块钱都给了福生,叶大哥叶大嫂没有意见,分了家,自然不好再沾福生的光。
刘秀好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好像谢小玉从她那里偷走五十块钱一般的难受,五十块钱啊,如果没分家,就是全家的财产,这福气,就是谢小玉抢了去。
福生已经转身去后罩房,把家里那套收的很仔细的木匠工具拿出来,锯子、刨子、墨斗,高芬第一任丈夫就是木匠,村里的木匠曾经还是高芬丈夫的学徒呢。
福生要去做家具,他在古代的山里伐木搭木屋,砍竹子做竹制家具,现在有工具,更容易,古代也有这种台刨,和手里这个区别不大。
高芬看他把工具都找出来,忙问道:“你做什么去?”
福生:“打家具。”
这几天下雨,福生呆在大队部里给自己打家具,人家打趣他也不理会,只有谢小玉给他送饭,福生才放下家伙什,坐下来歇息一会。
一张床、一张吃饭的桌子、四条长板凳,剩下的椅子、矮凳、床头柜、厨房的置物架全部是福生用竹子做的,后山的毛竹林成片成片,跟队长说一声,砍几棵大毛竹不碍事。
打家具也很累人,谢小玉做了一锅焖肉饭,还没来得及给福生送饭,大柱跑过来喊她,“三婶,你快去看看,奶奶在大队部跟人吵起来了。”
村里的木匠铺子就在大队部,谢小玉忙跑去,高芬和廖婶子又在吵,廖婶子只有一个宝贝儿子,却有三个女儿,她二女婿何勇才是村里的木匠,有门手艺,日子比别家都好过。
廖婶子的小女儿因为王二赖,在附近几个村子名声不大好,送到城里大女儿女婿家,已经找了户人家,廖婶子来让二女婿打几件家具陪嫁。
廖婶子一来不要紧,看到二女婿和福生争执地上的几根毛竹,何勇才说是他砍回来的,福生也不说话,踩着毛竹,何勇才拖都拖不动,然后福生脚一抬,何勇才往后一跌,给后脑勺磕肿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廖婶子破口大骂,骂福生是明着抢她女婿辛苦背下山的毛竹。
“又凶又傻,连话都不会说,幸好当初没招叶福生当女婿,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打人!”
“仗着力气大,欺负我女婿老实,我女婿是跟他那死鬼继父学过几天木匠,怎么着,把家都让给你们叶家好不好?”
谢小玉推开污蔑福生的廖婶子,检查了一下地上的五根碗口粗的毛竹,叫大柱把队长叫过来。
等队长来了,她才冲着何勇才说道:“这五根毛竹,是福生砍回来的,你偷懒,不想上山砍毛竹,欺负福生不爱说话,就说是你砍的,是也不是?”
何勇才心想,谢小玉怎么猜到的,反正福生傻,跟哑巴一样不爱说话,大队部里有几十根大大小小的毛竹,他就算拿了几根福生的毛竹,他也辩解不出来。
这山上的毛竹不要钱,但是碗口粗的背回来累,他就想占福生点便宜。
村里不知道多少人占过福生便宜,以往他都不说话,今天较起劲,恰好被他丈母娘给看到。
丈母娘不管不顾的骂福生,他这时候不能拆丈母娘的台,反正傻也不会辩解,话还不是由着他来说。
何勇才道:“你还当过老师呢,怎么这样蛮不讲理,这毛竹就是我砍了背回来,给丈母娘家做家具的。”
谢小玉冷笑,指着有争议的那几根毛竹的切口,说道:“这光滑的斜切口,是一柴刀利落砍断的,何勇才,你可别吹牛你能一刀砍断碗口粗的毛竹。”
“还有,就你那小身板,你能扛五根碗口粗的毛竹下山?别拿大伙儿当傻子!”
谢小玉试了一下地上的毛竹,她一根都扛不动,这五根毛竹的切口新鲜,应该是清晨才伐回来的,福生力气大全村都知道,除了福生,村里没谁能一下子扛动五根。
“你现在扛啊,你扛得动吗?”谢小玉把柴刀踢给何勇才,“你现在砍给大伙儿看,福生能一刀砍断毛竹,你能吗?”
福生静静的看着小玉,小玉说的就是他心里想的,只是他说不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说不出来,师傅说这是病,也是命。
但是小玉来了,小玉把他想说的话都说了,他心里的狂躁突然平静下来。
福生捡起一根毛竹,碗口粗的毛竹在他手上好像没有分量,他连挥了几下柴刀,毛竹分成几段,每一段都是一样长短,切口平平整整。
然后将柴刀扔到何勇才脚边,“你来。”
何勇才吓的往后退,他哪儿有这腕力,这么粗的毛竹,他要砍七八刀才行,“我不行的。”
“不行你说这毛竹是你砍的?”
高芬一把拎过何勇才的后脖子厮打起来,“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这木匠的手艺还是跟我那死鬼老头子学的,欺负福生不说话,抢他的东西还败坏他的名声,队长,我家福生只是不爱说话,生生被他们说成性格乖张凶残,这名声谁来赔给我们?”
江怀山想到耕牛生病那天夜里,福生不让他跟着上山,语气非常凶悍,但是福生的心是好的,就是不会表达,何勇才吃准了福生不会辩解,想顺几根福生砍的毛竹。
这种风气得遏制,而且何勇才是一大队的,不讨个说法,当他们三大队好欺负呢。
江队长揪着何勇才去村委会写检讨,还要在广播里念出来,村里看热闹的都跟着去了,“廖婶子,你没搞清楚就帮着你女婿冤枉福生,你也得写检讨。”
廖婶子又气又羞愧,埋怨她女婿怎么不提前说清楚,当初王二赖的事,她被人说冤枉福生想招福生当便宜上门女婿,现在又被说跟女婿一起报复福生,冤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