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那个张老板是在这间接待室?”
门口传来一道略显熟悉的女声,张成智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寒毛炸了一身,没等他反应过来,在柯小颖“嗯”了一声之后,那道薄薄的木板门直接被推开。
余亦娜在推门而入的一瞬间,瞥见站在窗前身着白衣黑裤的张成智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她扭头冲柯小颖确认:“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张老板?”
柯小颖对于余亦娜的态度很不满,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朝张成智微微一笑,解释道:“张老板,这位是我们的主编余亦娜,秦老板不在杂志部,余主编说合同的事她能做主。”
她的语气很随意,仔细分析却能从中听出一些上眼药的意思。
“怎么是你!?”张成智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一丝尖利和难以置信,听得余亦娜骨膜极为不舒服。
张成智的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另一只手则攥紧手上的公文包,看到余亦娜展露出与以前的憔悴完全相反的明艳自信时,恍然发觉她仿佛又找回了两人在热恋期时的模样,不,比那时候还要增添两分强势的气场。
没想到余亦娜离开他之后,非但过得不艰难,反而摇身一变成了《美丽标界》的主编,啧,老天真是不长眼。
没有一个渣男愿意看到前妻过得比从前还好,张成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一边在心底大骂着贼老天,一边暗暗戒备着余亦娜。
有余亦娜在这里,他谈合同的成功率无限趋近于零,以己度人,余亦娜肯定会借着职务之便嘲讽他、羞辱他,最终像打落水狗一样赶走他!
思及此,张成智埋藏在心底的各种阴暗情绪翻涌,像一锅煮沸的开水,上下翻绞着,迫使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
余亦娜没有理会张成智逐渐发青的脸色,脸上连个表情都欠奉,只公事公办道:“张老板,我们杂志部并没有跟你们出版公司合作的意向,请回吧。”
说完,余亦娜转身就要走,和人渣在同一地方呼吸,她恶心的都快吐了。
张成智因为余亦娜毫不留情的拒绝有些恼羞成怒,他把公文包往地上一扔,上前一步用力抓住余亦娜的手腕,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想要扇她:“你这个贱货,是不是你故意派人整我的公司?现在还敢以权谋私拒绝我,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脸?”
张成智的眼底划过一抹疯狂,素来温和的表情被恶狠狠的模样破坏殆尽,把一旁对他观感不错的柯小颖吓了一跳,不自觉地躲到了桌子后面,以免被殃及池鱼。
眼见那一巴掌就要落下,余亦娜被强拉着转过身后完全来不及反应,掌风在耳边响起,可以想象蒲扇般的大手打在余亦娜娇嫩的脸上后会造成的恐怖红肿。
就在这时,斜着飞过来的一个羽毛球杆直直地打在张成智举起的胳膊上,疼得他“嗷”地一嗓子,立马松开拽着余亦娜的手抱着胳膊缓解疼痛。
张成智的眼中几乎溢满红血丝,大声吼道:“谁打的我?是不是找死?”
秦秋意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揉了揉那只刚刚把羽毛球杆当武器掷出去的手腕,琥珀色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张成智,“张老板公然在我的地盘欺负我的员工,恐怕不太好吧?”
张成智喉间一噎,气短地辩解:“是余亦娜先针对我的,我只不过想教训教训她而已。再说,毕竟我和余亦娜夫妻一场,我们之间的家事就不劳小秦老板费心了。”
余亦娜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你这种人渣,我连看一眼都嫌恶心,更别说什么针对你了,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理你。”
她现在一个月光是红利就能拿到十万块钱,平时除了在杂志部当主编外,还跟着秦秋意学投资,考察了几家小工厂后开始试水,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剩下的空闲时间也全部留到照顾小彬上,哪有闲工夫再去理张成智?
对于张成智的指控,余亦娜只感到莫名其妙。
听完张成智看似有道理却根本禁不起推敲的一番话后,秦秋意简直想为他的不要脸鼓掌了。
秦秋意:“张老板,小娜姐几个月前已经和你离婚,从法律意义来讲,你们两个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你在我们杂志部对她动手,我不仅有权利管,还有权以扰乱公共秩序罪起诉你。”
张成智额头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下来了,滴在他为了给秦秋意留下好印象,特意重新换过的衬衫上,之前被雨淋过的那一身衣服和皮鞋被他暂存在一家私人小旅店,准备回去以后再让柴嫣帮忙洗干净。
他悄悄瞪了敢做不敢认的余亦娜一眼,朝着秦秋意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容:“我刚才只是一时气不过,小秦老板没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吧?而且说什么‘起诉’也太夸张了,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秦秋意接过余亦娜帮她捡起来的羽毛球杆,前后转了两圈,确定没坏后才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瞥了张成智一眼。
“如果你再让我看见你动手,你可以试试我是不是在开玩笑。”将羽毛球拍放回保护套里收好,秦秋意坐到沙发上,素来柔软澄澈的瞳孔中掠过几许淡淡的锋芒。
敢到她的地盘欺负她的人,不让某些人尝点教训绝对不行。
张成智心底一颤,在秦秋意给他造成的巨大压力下不住地用袖子胡乱擦着额角的汗,面对女性时那种高高在上的自信也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他几乎记不起来当初在知道《美丽标界》的老板居然是秦秋意时,从心底发出的那些轻视和鄙夷。
秦秋意耐着性子扫了扫张成智,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对了,你之前说小娜姐针对你和你的公司,在这一点上我可以作证,你确实冤枉她了。”
话到一半,她忽然停顿了几秒,勾起红唇轻笑了一声,“你的公司老客户流失,其一是因为当初这些客户都是小娜姐给你介绍的,他们给的是小娜姐面子,小娜姐跟你离婚后,他们自然不再跟你合作。其二,你为了利益故意压缩纸张和油墨成本,印刷品的质量也越来越差,谁都不是傻子,他们能跟你继续合作才怪。归根结底,你的公司濒临倒闭,责任全部都出在你自己的身上,怨不得别人。”
至于为什么那些客户最后都与时光出版社签订了合同,其中当然少不了秦秋意的手笔。
余亦娜不愿意再理会张成智,可是秦秋意却想帮她讨回一份公道,购入时光出版社股份的时候,秦秋意便存了两分利用它打压张成智的心思。
他的公司本就像个筛子一样问题严重,更有意思的是,据秦秋意调查,那个小三柴嫣在很久以前就私底下做假账骗张成智,偷偷挪走了不下两万多块钱,而张成智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还自以为找到了真爱。
这对渣男贱女,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张成智不敢置信地看着秦秋意,牙关发颤:“不可能,你跟余亦娜是一伙的,你是在故意骗我!”
他根本不相信他的公司是被他自己一手慢慢毁掉的。
秦秋意耸耸肩,自顾自地沏了一杯柠檬草茉莉茶,“你爱信不信,不过,要是你再不滚出我们杂志部,我不介意让你的公司立刻破产。”
她只要再轻轻推一把,早已被蛀虫蚀空的树木马上就能倒下。
以目前的情况看,他已经彻底得罪死了秦秋意,别说最初的跟《美丽标界》合作的计划落了空,以后恐怕连公司都要难保。
张成智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他是既懊恼又悔恨,对把他里子面子全给扒干净扔在地上用力踩的秦秋意升起了浓浓的忌惮。
他不停弯着腰道歉:“小秦老板,求求你别生气,我的公司已经禁不起任何折腾了,你就发发善心放过我吧。”
望着张成智卑躬屈膝的狼狈模样,余亦娜简直没法把他和曾经那个一直自诩儒雅高贵的男人重叠到一起。
她轻轻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快意。
秦秋意注意到余亦娜解气的神色,嘴角扬了一下弧度,然后轻抿一口泡出清雅色泽的花草茶,提醒张成智:“张老板,你道歉的对象是不是错了?”
他最对不起,最应该道歉的对象是余亦娜,不是她。
张成智哪里不懂秦秋意的意思,脸色颓败的向他轻鄙、不屑的前妻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嘴唇动了动:“对不起。”
秦秋意啧了一声,“大点声,要不然小娜姐听不见。”
张成智攥紧拳头,手背爆出根根青筋,竭力忍耐着难堪,但又不得不低头,他提高了音量,大吼道:“对不起!”
本以为道完歉就可以了,谁知道秦秋意不紧不慢地又补了两句:“你在跟谁说对不起?没有主语,是不是故意糊弄我?”
“没有,我没想糊弄你。”张成智连忙赔了笑脸,为了防止秦秋意再找茬,他转身面对余亦娜,表情郑重地道歉,“小娜,对不起,之前都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出轨,不应该冤枉你,也不应该要打你,求求你原谅我。”
余亦娜得到了应得的道歉,不论张成智真心与否,她倒是彻底释然了,释然过后对这个爱了几年的男人只剩下无尽的冷漠与疏离。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走吧,两不打扰的话我们还能勉强当个陌生人。”
张成智没想到余亦娜竟然不接受自己的道歉,那他刚才的一番表现不是跟被当成猴耍没有区别吗?
张成智急了,用乞求的目光眼巴巴地看着秦秋意,“秦老板,我道过歉了,是她自己不接受。你放过我的公司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再来南桥市打扰你们!”
秦秋意抬了抬眼睫,一双白皙得过分的手十指松松地交叉在一起,尖巧的下巴轻轻抵在上面,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曲线:“与其求我,不如回去好好查查账本,保证里面有大惊喜哦~”
隐约捕捉到秦秋意话中的深意,张成智刷地一下变了脸色,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直击脑海。
秦秋意伸出一只手,摆出一个送客的姿势:“张老板,好走不送。”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提放过他的话。
张成智几乎是踉跄着跑出杂志部的大门,像是后面有狗撵似的,和他走进来时的优雅从容形成鲜明的对比。
张成智离开后,余亦娜直接提出柯小颖的去留问题。
秦秋意扫了扫柯小颖:“你是柯靖墨同志的堂妹?”
“嗯,秦老板,按理说我以后要叫你一声堂嫂的……”
秦秋意不客气地打断她:“今天别说是你,就是柯靖墨同志来了,他也得照样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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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日更到完结的,但是工作突然有变动,最近一个月会比较忙,所以只能改成周六日更新了,周六日我会日万弥补大家的~鞠躬
第一百零七章
南桥市新建的室内体育馆在一个月前竣工,秦秋意最近的行程稍微松了一些,便时不时地拉柯靖墨一起去体育馆打球。
柯靖墨平时在工作之余也一直坚持锻炼,不仅是为了身体健康,更是因为秦秋意有一次不小心摸到他硬邦邦的腹肌,那爱不释手的小模样,简直把他迷得不行。
秦秋意背着羽毛球拍保护袋进场馆时,柯靖墨正在做运动前的热身。
他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衣,减龄感十足,乌发黑眸,五官清俊,动作闲适地伸展着修长的四肢,引得旁边的几个女生总是红着脸偷眼看他。
秦秋意没好气地小声嘟囔道:“招蜂引蝶。”
秦秋意进门的那一刻,柯靖墨便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他停下拉伸腿部的动作迎向自家小女友,“你刚才说什么?”
“没说什么。”秦秋意摇头否认。
柯靖墨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音调压着笑:“你的模样可不像是没说什么的样子。”
嘴巴都能挂油瓶了。
“我说你招蜂引蝶,这下你满意了?”秦秋意故意噎他。
挑了挑眉,柯靖墨接过羽毛球袋打趣道:“怎么又吃飞醋?难道我找了一个小醋精当对象?”
来体育馆运动的人不少,各种运动声和聊天声糅杂,使得馆内显得热闹非凡。柯靖墨特意带秦秋意找到一个人少一些的场地,不用担心两人的对话被其他人听到。
秦秋意不客气地拍了柯靖墨的胳膊一下,“你说谁是小醋精?”
“嘶,宝贝轻点,为夫的胳膊都要被你拍折了。”嘴上说着打情骂俏的话,柯靖墨的目光却格外温柔,如漆点过的黑眸中倒映着他最在意之人的身影,脉脉萦萦,仿佛要将人溺毙。
秦秋意不为所动,又重重地踢了柯靖墨的小腿一下,还是专挑麻筋的位置下的脚,“我让你再胡说八道。”
柯靖墨被踢后依然面不改色,好像被踢到小腿肚子发麻的人不是他一样,眉眼带着笑地求饶:“不闹了,我投降还不行吗。”
说完,把羽毛球拍和羽毛球从袋子里取出来,暂时跟自己的背包一起放到一旁的休息椅上,监督已经消了气的秦秋意做热身。
五分钟后,两人终于打起了羽毛球。
秦秋意一边挥着球拍一边和柯靖墨闲聊,“今天我开了一个实习接待,她说是你堂妹。”
对于柯小颖被解雇的事,柯靖墨根本不关心,他神态专注地盯着飞舞的羽毛球,每一次起跑、冲刺、挥杆都充满诱人的力量美,刻意在秦秋意面前展现着自己的矫健身姿和雄性荷尔蒙。
“开除就开除,肯定是柯小颖又犯了什么错。你不用顾及我,说实话,要不是我跟她有血缘关系,她这个亲戚我真不打算认。”
柯靖墨二叔一家,以前在柯荣被下放时迅速和他们撇清了关系,将近十年对他们父子俩不闻不问。
等柯荣平反,柯平他们一家三口却火速黏了上来,以柯荣下放连累到柯平的事业为理由,在柯荣家住下不走,吃喝穿戴全让柯荣掏钱,甚至还让柯荣给他们安排工作。
柯荣顾念情分,对于他们一家的种种行为忍了下来,并给柯平安排了一个在商检局管理库房的轻省工作。
谁知柯平贪心不足,伙同两个社会上的哥们从仓库里偷东西往外卖,柯荣最厌恶这种以权谋私、监守自盗的行为,知道这件事后迅速撸掉柯平的职位,并勒令他把所获利益全部归还,同时把这嚣张跋扈的一家人赶出了别墅。
柯平一家在柯荣家作威作福惯了,乍然被赶出去当然特别不适应,三天两头跑到别墅门口或柯荣、柯靖墨父子俩工作的地方闹事,柯靖墨被烦的不行,把那一家三口送进看守所待了一个月,他们才收敛了一些。
不过,听说柯平他们出来后依旧经常打着柯荣的旗号骗吃骗喝,所以柯靖墨对他们的观感直接降为负数,权当没有这门亲戚一样。
秦秋意对柯小颖的事也只是随口一提,很快聊到了别处:“你过几天不是要去津市出差,机票订好了吗?”
柯靖墨点了一下头:“嗯,周秘书已经帮我们买了机票,下周六中午十二点左右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