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蔓闭了闭眼睛,做下一个决定,她打算请谢明途吃盒饭,上次对方请她吃了烤兔子,两人之间有来有往,这一次请他吃火车站的盒饭。
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一趟,尝试一下这个时代的盒饭。
“那边有盒饭卖,谢明途,我——”去买。
苏晓蔓最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去,就见身旁的谢狗子点了下头,他把行李放在苏晓蔓的腿边,闷声道:“我去买,蔓蔓在这里等着。”
说罢,迈着大长腿直接走了。
苏晓蔓低头看着脚下的行李:“???!!”
谢狗子你有钱吗???!!
事实证明他还真有。几分钟过去后,谢明途抱着两份盒饭回来了,熟饭熟菜的香气蹭蹭蹭从他的怀里蹿出来,以至于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谢明途和苏晓蔓坐在角落边的候车椅,这是刚才苏晓蔓带着行李占到的位置,谢明途给了一份盒饭给她。
盒饭是这个时代普通的盒饭,白花花的大米饭,上面浇着三样菜,回锅肉、番茄炒蛋外加一道炒油麦菜。
青椒洋葱裹挟着五花肉,香味尤为霸道,瘦瘦肥肥的肉刺激着人的眼球,汤汁上都带着反光的油脂。
另一道番茄炒蛋非常实诚,黄澄澄的鸡蛋没掺水,颜色鲜嫩漂亮,边上点缀的红色番茄酸甜可口,拌着汁儿都能吃下半碗饭。
一份盒饭五角钱还要□□票,算不上多么贵,咬咬牙能点一份吃。
这个菜色十分合胃口,酸甜的番茄不但闻起来开胃,吃起来也开胃,可比后世的盒饭套餐好吃多了,更是碾压某些只有颜值没有味道的飞机餐。
苏晓蔓凑过去,悄悄问了下谢明途价格,谢明途告诉了她。
苏晓蔓心想这个谢狗子果然是偷偷藏了私房钱,在孙梅这个周扒皮的高压下,他居然还能藏到私房钱,也不知道他的私房钱是从哪来的?
更何况,他不单单有私房钱,他还有“私房兔”。
山上的兔子该不会都是他的后备资源。
这个兔子杀手。
虽然苏晓蔓不知道谢明途的私房钱到底有多少,但是,在外人眼里看来,谢明途这个在家里备受欺压的小可怜应该是没有钱的。
于是苏晓蔓拉了拉谢明途的胳膊,“谢明途,如果有人问,你就说买盒饭的钱是我出的。”
总不能让谢狗子的小钱袋子暴露了。
钱是苏晓蔓出的话,她刚问知青们要回来了一笔债,娇气的她吃两份盒饭也没什么问题。
当然,在外人眼里看来,她舍得请谢明途吃盒饭这件事就很有问题。
“好,是蔓蔓的钱。”谢明途点了下头,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耀眼的光,他的语气格外认真。
苏晓蔓听着他的话,就觉得有点不对,好像显得自己脸太大了,明明是人家拿钱,她白吃白喝,还要强行说是自己出钱的,“你不要误会,我只是……”
“没有误会,都是蔓蔓的钱。”
苏晓蔓:“……”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周围还有赵青青一群人,也不方便把话说得太清楚,苏晓蔓只好脸皮厚应下来了。
“等以后回去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听到她说的话,抱着盒饭的谢明途似乎很开心地笑了下。
他的眼睛非常漂亮,笑起来的时候像两个弯弯的小月牙,底下还有温柔的卧蚕,瞳孔里倒映着苏晓蔓的身影。
苏晓蔓抿了抿唇,她的呼吸好像变慢了,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有种“谢明途长得很好看”的错觉。
苏晓蔓:“……”
她想:我应该是眼瘸了。
臭狗子什么时候才能把胡子刮一刮,也是因为这时候苏晓蔓手上没带刀,要不然一定把这货压在候车椅上,把他下巴上的胡渣刮得一干二净。
……等她有朝一日刀在手,肯定不会放过他。
苏晓蔓觉得跟谢明途交流还真是令她倍感艰难,她的天线搭不上对方的信号塔,有时候无法理解对方的意思。
在她看来,谢明途是个聪明,很有天赋,但又十分古怪孤僻的人。
大概天才的想法总是令人意想不到,毕竟天才、疯子、傻子都有些类似的特质,有时候是分不清的。
哪怕对方数学题目做得很快,苏晓蔓还是会觉得他在某些方面傻傻的有点迟钝。
在她面前,总像个憨憨的大狗狗。
苏晓蔓和谢明途两个人凑在一起吃盒饭,这个年代的人都比较爱吃肥肉,但是苏晓蔓不喜欢吃太肥的肉,所以她分了些给谢明途。
“蔓蔓?”
“我不喜欢吃太肥的,你吃,鸡蛋分给我。”
“嗯。”
盒饭的香气过于诱人,姜宴堂和赵青青等几个知青干脆也凑钱去买了几份盒饭当午餐,就连平日里节省的陈大爷,也豪爽出钱要尝试尝试火车站的盒饭。
于是张莉莉手上的四个馒头就只有她一个人吃,姜宴堂和陈大爷都不要她的,四个馒头,倒也能让她自己管饱。
吃着饼子的唐建强瞥了眼张莉莉,对方问了好几个人,却没有朝他开过口。
当然,唐建强也不想吃馒头。
唐建强嚼着饼子,目光时不时落在谢明途的头上,在他这个年轻人看来,谢明途的头发比盒饭更吸引他的心神。
光看头发都能吃饱了。
唐建强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断在脑海里幻想自己换成谢明途的发型会是什么样子。
赵青青坐在张莉莉附近吃盒饭,张莉莉独自吃着馒头,闻着空气里的香味,连连咽了几口口水,却是恨恨地看了眼苏晓蔓。
苏晓蔓注意到了唐建强的视线,她原本以为唐建强看的是谢明途碗里的饭菜,却发现这个家伙一直在看谢明途的头发?
苏晓蔓:“……?”
谢明途的头发怎么了?谢狗子应该不是秃子,不至于引起人的注意。
*
中午两点半,火车准时发车,苏晓蔓一行人上了火车,位置挨在一起,苏晓蔓和谢明途是同一排,都是硬座,座位又窄又小,头顶的行李架上都塞满了东西,同时他们的腿边也摆满了东西。
车厢又小又闷,每一节都把窗户打开了,听着外面哐当哐当的声响,清凉的秋风吹了进来。
因为是午后,也没有多少说话的欲望,车厢里相对安静,苏晓蔓并没有在车厢里找到鸡鸭的影子,因此她还暂时无法判定活物能不能带上火车。
没多久,困倦袭上身体,苏晓蔓倒头睡了过去。
在这样狭小的硬座上,靠着椅背睡觉并不舒服,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倒向了身旁柔软的热源。
谢明途微微斜着头,肩膀上扛着另一个人的重量,他并不觉得难受,只是希望她能再靠近点。
斜对面的姜宴堂看见了倒在谢明途肩头的苏晓蔓,心情十分复杂,有点烦躁。
女人的脸颊白皙,带着春桃似的粉,十八岁的姑娘哪怕不施粉黛,也漂亮的引人瞩目。
她靠在另一个男人的肩膀上。
*
第二天早上抵达了地方,一行人下了车,问清了地方,搭地方上的土“货车”到了白石公社。
这时候少有舒服的大巴客车,来往于乡间公路的,大多是货车,需要装货的时候后车厢就装载货物,需要装人的时候,人也坐在货车上面,车顶只是一个简单可以拆卸的雨篷。
到了公社后,生产队的人开了两辆拖拉机来接他们,开车的司机有两个,一个是三四十来岁,脑袋偏方,笑起来极为憨厚的大哥,这一位瞧着和蔼可亲,接待人极其热情。
另外是一个面相稍微偏刻薄的大叔,眉毛又浓又黑,像是一把刀,鼻子下方留了点小胡子,板着脸的时候,有点不怒而威的架势,看起来不太好接触。
打先那位憨厚的大哥先跳下车,主动做了自我介绍:“我姓蒋,蒋长江,喊我蒋大哥就行了,这个是周家三伯伯,周贺强,都喊他周三伯。”
苏晓蔓几个人跟着互相介绍了几句。
那位周伯伯似乎对他们一行人不满,没怎么主动开口跟他们说话,嫌弃地“哼”了一声,吹胡子瞪眼睛的,胆子小的人都要噤若寒蝉。
是个人都能能看出周贺强对他们有脾气。
“上车上车上车!!搭你们过去,书记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上来,每个车都坐几个。”
上了车后,热情的蒋大哥才给他们说明情况。
“你们已经不是第一批来学习的啦,之前也来过好几批人……说是来学习,其实都不怎么用心,就是来走个过场。”
“之前来了一个,还把村里的拖拉机给开坏了。”
“弄坏了口气还不好,周伯伯已经不欢迎外面的人……”
原来他们已经不是首例,他们生产队做得好,树立了典型,也引起了不少人过来参观学习,人员多来了几批,难免出现磨蹭,闹出了些事情,这边的人也有了情绪。
“接待过你们,今年就不再让人过来了,咱们村里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哪还有时间去接待外人。”
得知了这个情况,赵青青偷偷的感叹了一句:“看来咱们来的不够巧。”
现在人家这边有情绪,还会好好招待他们吗?
姜宴堂接了句:“好好学就是了。”
前头开车的周贺强听到了,指桑骂槐:“有些城里来的娃娃,就喜欢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老头子我就最不喜欢那样的人。”
苏晓蔓笑道:“大伯,咱们肯定言行一致。”
苏晓蔓在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在抖动,简直跟上了“甩肉机”是一样的效果。
她还是第一次坐上拖拉机呢,坐在这玩意的上面,就跟在按摩椅上似的,话说这拖拉机的履带有点像坦克,似乎也是各种地形的王者,什么地方都能开过去,然而……
就是坐在上面的人滋味不太好受。
坐半天的话,屁股都要没了。
——天然甩肉机。
周贺强刚想回答点什么,就见前面有个戴草帽的汉子站在田埂路边,朝着他们招了招手,嘴里还喊着周伯伯。
车子在路边停下来,草帽汉子说他们村里的拖拉机坏了,现在正发愁呢,大队长喊他来找人修,附近最会修拖拉机的人就是周贺强。
“喊三叔来看过了,那边也修不起,周伯伯帮去看一下。”
“不远。”
“梁子眼尖,正好看见了你们。”
也就在这时,苏晓蔓才知道这个语气有点尖酸刻薄的周贺强,居然擅长修拖拉机,据说附近的拖拉机出了问题,都是来找他来修。
现在听到那边出了事,几个队也是互相帮忙的,他们也就一起把车子往那边开,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也能去凑个热闹。
在土路上开了十来分钟,就见到不远处树底下有辆土黄色的拖拉机停在那边,旁边围了七八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