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王爷也太能狗了!
这日中午,贺平乐吃了老管家亲自送来的丰盛午饭,拿着一颗果子坐在书斋外的回廊上,感受了此间风景,入目是竹海涟漪,碧意滔天,入耳是虫鸣鸟叫,清风徐徐,幽静得叫人轻易就忘记这宅子其实与最繁华喧闹的朱雀街相隔不远。
贺平乐咬了一口果子,仰起脸迎着阳光的方向,幸福的眯起双眼,这样安静又充实的生活,真是太惬意、太美好了。
一阵轮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传来,贺平乐睁开双眼循声望去,书斋后面一直关着的门忽然开了,冷面王爷由老管家推着进来。
贺平乐从回廊台阶起身,站在门边看着他们,老管家环顾一圈后,不禁咋舌赞叹:
“哎呀呀,这根本就像是王府里的书斋直接搬过来了,王爷您说是不是?贺小姐可太厉害了。”
贺平乐进门,对老管家和冷面王爷笑了笑,爽快行礼:“见过王爷,福爷爷好。”
老管家名叫福庆,他让贺平乐称呼他老福子,贺平乐觉得不礼貌,就按年龄辈分称呼。
开始的时候老管家还不习惯,说什么也不让贺平乐这么喊他,但贺平乐实在坚持,他也无法改变只能应下。
“贺小姐你好!这里收拾的真好,辛苦你了。”老管家说:“王爷,您觉得呢?”
秦砚冷冽目光扫过四周,而后沉默的自行驱动轮椅往书斋深处去。
老管家无声叹息,来到贺平乐身旁,小声与她解释:
“王爷不喜开口,贺小姐别见怪,这书斋收拾得非常不错。”
贺平乐笑答:“我收拾的地方自然是不错的。福爷爷不必劝我,我懂的。”
她本来也没指望能听见秦砚的夸奖,要期待那玩意儿,她早就可以放弃了。
小姑娘这么懂事,老管家都有点心疼,悄悄看了一眼坐在里间书案后看书的秦砚,压低了声音对贺平乐说:
“贺小姐别介意,王爷病后便不喜开口,我成日在他身边伺候,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老管家怕贺平乐生气,出言安慰:
“这些书都是从王府书斋搬来的,王爷的私下珍藏,有些还是传世孤本,一般人王爷连碰都不让碰的。”
贺平乐见老管家极力解释的模样,觉得有点没必要,她又不在乎秦砚什么态度,只是怕老人家担心,才跟着点头附和:
“哦,这里的书都很珍贵吗?”
“嗯!”老管家连连点头:“珍贵着呢。好像是去年吧,太学里的先生来跟王爷借读,不是说借出府去哦,那先生说他就在王府里读,王爷都没答应。”
贺平乐继续附和:
“真的啊。”
心里却想,福爷爷你想过没有,你家王爷不应允的原因有没有可能只是因为不想被打扰,和书本是否传世孤本,是否珍贵其实没多大关系呢?
问题也许就出在,太学先生要‘留’在王府看!如果那太学先生说把书借出府去看,他说不定就肯了呢?
老管家也是个爱说话的,平日伺候王爷憋得慌,突然遇见个能说话的人,话匣子顿时就打开了,颇有一种要跟贺平乐大说特说的架势。
“那可不!我和你说,我家王爷他从……”
就在贺平乐以为能听到些什么八卦的时候,老管家的话被打断,书斋深处传来秦砚的声音:
“茶。”
老管家下意识反应:“哎,来了。”
应声过后,老管家便伛偻着背,急急往茶室去,取出装有山泉水的茶壶和茶具,将之摆放到秦砚书案旁的茶台上,开始当场泡茶。
只是茶桌比书案矮,对于老管家而言蹲在那里泡茶稍稍有点吃力,见他时不时的挪动双腿,贺平乐看不太下去,遂入内对老管家说:
“要不我来吧,您歇歇。”
老管家愣了片刻,颇为感激,但不敢擅自做主,便往书案后的秦砚看去,只见秦砚平静翻了一页书,冷道:
“不必。”
老管家回身对贺平乐谢道:
“多谢贺小姐好意,但王爷自小喝惯了我泡的茶,别人泡的他喝不惯。唉,你别看我年纪大了,动作不利索,泡个茶还能行的。”
说完这些,老管家赔了个笑脸,略带浑浊的眼球盛满了无奈。
贺平乐从他无奈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老人的一生,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做仆人的,被奴役了一辈子,到老都不能停歇,反观那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等着让一个老人的服务,怎么看怎么叫人不爽。
“咳咳咳。”老管家忽的轻咳两声,动作比先前还要缓慢些。
贺平乐实在看不过去,拎起老管家准备拿的水壶,另一只手将老管家扶起身,自己顶替他的位置蹲下,继续他泡茶的工作。
老管家扶着桌角偷偷往书案后的秦砚瞥了一眼,只见秦砚眉头蹙起:
“放下。”
贺平乐回看他一眼:“都是一样的茶,我又不下毒,谁泡有什么区别。”
“放肆!”秦砚语调渐怒,一声厉喝:“出去!”
贺平乐这几天本就憋着怒气,闻言把茶杯往茶桌上一拍,梗着脖子反抗:“我不出!”
几道目光同时落在茶桌上,好好的一只茶杯,被贺平乐那么一拍,直接入木三分,半个杯身都陷进了茶桌里。
书斋中安静得只剩下红泥小火炉上泉水咕嘟的声音……
贺平乐看着自己做的好事,有点心虚,干咳一声后,从茶盘中重新拿了一只杯子,一边泡茶一边讲道理:
“福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让他蹲着伺候你,你就不觉得难为情吗?”
“这个茶,不就是把热水倒进茶叶碗里,原本是什么茶,经由不同的人手泡出来,味道可能有一点点不同,可它本质不还是那个茶。难不成换个人泡茶还能把龙井泡成碧螺春吗?”
“有时候过分讲究就是……”贺平乐顿了顿,犹豫要不要说,最后还是被不吐不快的情绪支配,大胆的说出那两个字:
“矫情。”
过分讲究就是矫情,没毛病!
贺平乐畅快的说完这番话后,书斋里的气氛比刚才又冷了三分。
老管家已经紧张到必须倚靠在桌角才不至于腿发软跪下,他低着头,很想给贺小友点个赞,拍个手以兹鼓励,但是他不能,只能在心里暗暗的佩服。
贺小友年纪不大,胆子是真不小,呃……还有力气!力气也不小!
秦砚紧咬着后槽牙,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话:
“给本王滚、出、去!”
贺平乐见他说不听,也顾不得什么,继续梗着脖子叫嚣:
“滚什么滚?是你自己让我来当书童的,书童又不是你的仆人,你凭什么让我滚?就不滚!”
老管家倒吸一口气。
秦砚深呼一口气。
一呼一吸,蔚为震惊!
老管家暗自抹了把冷汗,回想上一个敢这么跟王爷说话的人,如今坟头草也该有贺小友这么高了吧。
“那本王现在收回那句话,你……”
秦砚的话刚说一半就被贺平乐打断:
“对不起,晚了!这世上有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在这书斋待了大半个月,眼看全都收拾好了,你现在想赶我走,是想霸占我这些日子的成果吗?”
秦砚被她的问话逼出了冷笑:
“哈,难不成你还想赖在这?”
贺平乐想了想,说:
“我才不想赖在这儿!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书斋是我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收拾出来的,我若要走,不用一刻钟就能全给你毁了,你信不信?”
生怕他们不信,贺平乐单手劈下一块茶桌角。
她真是气急了,十多天来一个人像个傻缺一样在这里收拾,本以为至少能得到些尊重,谁成想有些人根本不把别人的劳动成果放眼里,傲慢的要死,那她还客气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孬,也不短~
第15章
因为书斋中的动静,守在院中的韩幸之匆匆入内,见那两人在书案与茶桌后四目相接,针锋相对,他下意识按在刀柄上的手直接放下,与老管家交换了个‘怎么回事’的眼神。
老管家暗暗对他摇了摇头,表示‘别管’,韩幸之便静静点了点头,站在书斋门边默默观察。
秦砚此刻哪里顾得别人怎么想,因为他的肺都快气炸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某天会有人跟他说出‘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句话,普天之下还没有他秦砚赶不走的人,只要他愿意,连皇帝都能赶!何况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我、不、信!你试试!”只听他阴沉沉的回了句。
贺平乐见他毫无悔意,再加上之前的大话又说出去了,被这么挑衅要是什么都不干多没面子。
“试试就试试!”
贺平乐不甘示弱回怼后,猛然起身,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把离她最近的一座金丝栗木书架高高举起,两手一扯,书架裂开,书册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书斋中的另外三人傻眼了,谁也没想到贺平乐真的敢动手,那金丝栗木有‘铁木’之称,木质极密,又重又硬,至少十人同时出力才能搬动,可在贺平乐手上就跟纸糊的一般脆弱。
老管家和韩幸之不约而同咽了下喉咙,为这身惊天泣地的力气震惊,见贺平乐毁掉一座书架后,又转向与之并排的另一座,老管家率先反应过来,赶忙护在那书架前,好言相劝:
“小友冷静,这书架很贵。”
贺平乐毁了一座书架,然后就在等台阶,见老管家上前,她便顺势将伸出的手放下,对老管家问:
“很贵吗?”
老管家连连点头:“嗯!很贵!”
贺平乐垂眸想了想,看向脸色铁青的秦砚,硬着头皮抛下一句:
“贵又如何?我爹赔得起!”
震惊程度不比老管家少的秦砚:……
贺平乐霸气侧漏留下那句话,觉得面子里子都挣回了点,便气呼呼的转身走了,经过站在门边的韩幸之时看了他一眼,韩幸之抱着腰间长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就像在给贺平乐让行。
三道目光目送贺平乐离去,书斋里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韩幸之抱着剑身走入内,尽管贺平乐此刻已经走出书斋看不见人了,韩幸之仍一步三回头,可见刚才的画面带给他的震惊程度有多大。
“这贺小姐莫不是大力神转世,力气也太大了。”韩幸之咋舌评价。
老管家煞有其事跟着点了个头,指着茶桌说:“我觉着也像,你瞧茶桌那里。”
韩幸之来到茶桌旁,只见茶桌一角被劈断,已是震惊,老管家又指了指桌面中间的位置,那入木三分的茶杯让韩幸之忍不住蹲下身凑近了看,惊讶得嘴都变圆了。
“王爷,这身力气可真俊,您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