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长安人士,天宝六年入宫,为教坊司女乐。因为弹得一手好琵琶而得了个“琵琶崔”的名号,曾在一次表演中被杨贵妃赏识,赐了她一把西域进贡的五弦琵琶。
后来,贵妃作《霓裳羽衣曲》时,她也担任了琵琶部的一员。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长安陷落。宫人纷纷出逃,崔绿华也混在人群中,逃出住了近十年大明宫。
而这把琵琶,被遗忘在了教坊司的房里,后来和其它乐器一起埋入土内。
王朝更迭,风沙侵蚀,千年时光弹指而过。
再次重见天日,便是在这座博物馆里。
时年忽然清醒,推开他就想跑,男人动作比她更快,一把攥住她手腕,将人硬扯回来,“你等等!”
第2章 秘密
他力气太大,时年手腕一疼,忍不住挣扎,却撞上男人的眼睛。
不再是刚才的漫不经心,他看着她,黑眸深深,似乎在审视着什么,有锐光一闪而过。
下一秒,他的手抚上她额头。
时年一颤。
他的掌心有点凉,覆盖着她眉心。她看到他的手指,修长、干净,若有若无擦过她的睫毛。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却本能的不安,就好像自己正在被窥探什么极重要的东西。
“你……”
“时年?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半天了!”
周小茴挤开人群上前,却在看清时年的脸色后表情一变,“你怎么了?怎么坐在这儿啊?”
她蹲下来,也注意到旁边的男人,“……你是?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刚才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小茴语气客气,脸上有隐隐的警惕。黑发男人没说话。
金发帅哥也走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黑发男人轻轻点了下头。
金发帅哥挑眉,目光落上时年,有点惊讶。
黑发男人收回手,随意地站起来,“没什么事,这位小姐刚才忽然摔倒,我看她好像病了,一时着急,就帮她检查了一下。”
时年的样子,确实像是病了,周小茴问:“那检查结果呢?”
“哦,我开始检查了才想起来,我朋友是医生,我却不是。所以很遗憾,什么都没查出来。”
周小茴眉头拧起,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回答。
男人好像半点没察觉自己话中的不妥,还是金发男人说:“不好意思,我朋友喜欢开玩笑。但我确实是医生,如果需要,我可以帮这位小姐看看。”
周小茴还没回答,手就被扯了一下,时年轻声说:“小茴,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女孩面色苍白,神情却很坚定,周小茴念头一转,也立刻做了决定,“好,我们先走。附近就有医院,我带你去看看,别担心。”
时年只想赶紧离开,也没反驳,在周小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余光瞥到那两个人,她想了想,还是朝金发男人点了下头,“刚才,谢谢你。再见。”
被感谢的人没出声,旁边的男人却接口,“不客气,再见。”
语气懒散、尾音拖长,似乎别有深意。
好好的博物馆之行,就这么半路夭折,时年有些愧疚,周小茴说:“可别,是我不该勉强你,谁能想到您老人家真跟博物馆真八字不合呢?看这小脸白的,真是我见犹怜。”
她调戏地摸摸时年下巴,一副登徒子的样子。
时年最终还是没去医院,她出来后就表示好多了,不需要再检查。周小茴还在犹豫,时年立刻甩出强有力的理由,“咱俩的存款都快吃不起饭了,去什么医院?回去凑合买点药吃吃得了。”
扎心了,老铁。
她们甚至还是坐的地铁回家,因为打车少说也要一百多块钱,都够吃顿呷哺了。不过到家后周小茴就自告奋勇钻进厨房,说要做好吃的补偿时年,然而等她把晚饭端出来,却看到时年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周小茴伸手在她眼前挥了一下,时年没动,她又挥了一下,时年表情不变,嘴上却问:“小茴,你知道……什么是教坊司吗?”
周小茴松口气,“没中邪啊……教坊司,你是说,古代的教坊司?”
时年点头。
周小茴:“知道啊,就是古代宫廷的音乐机构嘛,好像是唐朝始建的,负责给皇亲贵族培养音乐歌舞的表演人才,偶尔兼职陪睡……哎,你不是历史不及格嘛,还知道这个啊?”
今天以前,她确实不知道。
时年翻个身,看向窗外的黑沉夜空。
很多事情,她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但在她身上,一直以来就有个秘密。一个很大的秘密。
她总会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第一次察觉这个,是8岁那年,父母带她去西安玩儿。参观茂陵时,导游为了活跃气氛,故意问在场唯一的小孩子,也就是时年,“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人吗?”
时年那时候刚上小学,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听到导游的话茫然地睁大眼睛,甚至还转头去看了看,似乎在思索。大人们果然被逗乐了,正当导游要公布正确答案时,却听到小女孩轻轻说:“孝武皇帝,刘彻。”
整个旅行团的人都愣了,她却似乎还嫌不够,伸出白胖胖的小手,指着周围几个山头,像介绍自己的小伙伴似的,说:“那个是孝武李皇后,烈侯卫青,景桓侯霍去病,宣成侯霍光,还有那个,敬侯金日磾……”
说完之后,她看着导游,认真道:“阿姨,你还想知道什么?”
导游:“……”
大家:“……”
后来整趟旅行,导游都对这件事惊叹不已,夸她父母会教孩子,更夸时年天资聪颖。她不明白,时年是怎么记住这么多名字的,甚至还记得他们那些略显生僻的谥号,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有些连我都记不全!”
而父母就更不解了,因为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前给时年讲过,而8岁的她很明显也不会认识那些字,不可能自己看讲解册。
没有人知道,那些名字,只是当她站在那座雄伟的陵寝前时,自动浮上脑海的。
第二次,是初中。
时年代表学校参加区上的历史知识竞赛,压力奇大,提前准备了很久,拿到卷子却发现一半都是自己不会的。原地崩溃三十秒后,她决定凭直觉随便写了。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她看着一道题,下笔想选A,脑海里却有个声音告诉她,应该选B。她被这个声音操纵,梦游似的做完了整张卷子,最后单项选择全对,问答题也拿了出乎意料的高分。
她就这么拿了全区第一。
这件事让时年大受震动。
西安那次毕竟还小,印象不深刻,而这回事情发生时她14岁,正值中二期,事后曾认真思考,自己难道就是传说中被选中的人?
那她到底属于什么系统呢?美少女战士还是百变小樱?X战警还是美国队长?
霍格沃茨怎么还不给她录取寄通知书!
时年怀揣着一颗期待的心,等了又等,却始终没有组织或者队友来找过她。她开始意识到,也许没有什么大部队,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单纯至极的超能力者……
在这期间,类似的事又发生了几次,比如参观某个历史古迹时,脑中忽然闪过几百年前这里曾发生过的事,再比如电视剧里提到某个历史人物,她顺嘴就说出了他的生平。
可时年却开始觉得不安。
异于常人,却不知道原因,她觉得自己像是处在一团迷雾中,找不到方向。当那些东西涌入脑海时,某个瞬间,她甚至觉得对自己失去了掌控。
渐渐的,时年不再喜欢去博物馆,也下意识回避和历史相关的东西。也许是这种做法起了作用,自从她上大学后就没有再发生过什么,一切风平浪静。
这次周小茴叫她去博物馆,时年一方面是推脱不了,另一方面也是暗暗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事了。甚至她都做好了真发生点什么的心理准备,但她万万没想到,事情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想到白天在博物馆的一幕幕,时年崩溃地抱住头。
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以前只有文字,现在居然都有画面了!
你们还升级了?!
周小茴见她一脸痛苦,有些担心,“时年,你真的没事吗?”
时年转头,诚恳道:“没事,我只是在思考,我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还能坚持多久。”
感觉已经岌岌可危了啊!
时年一生气就想吃东西,周小茴说请她吃大餐,其实也就一人煮了碗面,不过加了肉丝和鸡蛋。她还慷慨地把自己的蛋也夹给了时年,说让她补身体。
时年想到她们穷成这样还逛博物馆,真的相当感人了。
周小茴见她不吭声,安慰道:“你也别太低落,今天出门也不是全无收获,好歹见了两个帅哥啊。”
时年看过来,周小茴抛个媚眼,“就是博物馆那那两位,我当时忙着担心你都没多看,现在想想,长得真他妈帅啊……”
时年眼前闪过那两个人,很奇怪的男人,尤其是那个黑头发的,明明之前对她不屑一顾,后来却莫名其妙不让她走。
他甚至摸了她的额头……
时年回忆他的手抚上眉心的触感,有点冰凉,又隐约灼热。身子一凛,忙甩开这奇怪的感觉。
“我现在对这些男人啊美色都没兴趣,比起来,更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
说到这个就是气,她简历投了一大堆,这周居然一个面试通知都没接到,真是急死人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响动,是谷雨微回来了。
时年她们这房子是两室一厅,一共住着三个女孩,周小茴睡客厅,时年用一个小卧室,另一个带洗手间的大卧室就住着这个谷雨微。
和时年、周小茴不同,谷雨微毕业于北京名牌大学,现在在一家有名的外企上班,因为还在事业起步期,租不起贵的房子,才会和时年她们合租。但大家都明白,谷雨微将来的前途肯定比她们好,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搬走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谷雨微平时都不怎么和她们打交道,即使说话,也大多不怎么中听。
比如,现在。
“你们已经回来了?博物馆好玩吗,我今天都要累死了,真羡慕你们还有时间到处玩儿。”
周小茴和时年对视一眼,不说话。
谷雨微没得到回应,拧开瓶矿泉水喝了口,仿佛随口一问:“对了时年,你还没找到工作吗?”
时年吃一口面,还是不说话。
谷雨微扬唇一笑,又看向周小茴,“你呢,小说写得怎么样啊?”
周小茴龇牙,皮笑肉不笑,“很好,多谢关心。”
时年猜测,谷雨微一定又是在公司受气了,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变得很刻薄,卯足劲要在她们身上找回优越感。
果然,谷雨微视线扫过她们的面碗,带点奚落,慢悠悠说:“你们这样不行啊,早晚撑不下去的。我早说过,北京不是什么人都能待,这里不适合你们。趁早回老家,找个工作才是正经,总不能一大把年纪还啃老吧。”
说完这些,她拎着包飘飘然进了房间。周小茴瞪着关上的门,忽然弹跳而起,被时年一把抱住。周小茴梗着脖子,“你别拦我,让我揍她!我今晚一定要揍她!”
时年:“面要洒了!擦擦擦擦!我的肉也洒了!!!”
周小茴气得够呛,饭没吃完就去睡了。时年收拾完之后,也躺到了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心情复杂。
被谷雨微这么踩,她也很生气,奈何人家说的都是事实。想到毕业一年来的狼狈,她长叹口气。
其实她初中成绩也是不错的,只是因为不想学历史,高中强行选了不适合自己的理科,成绩一落千丈,后来考了个二流大学,学了个三流专业,这才混成现在这样。
大学的专业不是喜欢的,后来找的工作也不是喜欢的,现在更好,连工作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