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几个孩子堆里面便发出一声哄笑。
“欺人太甚。”顾长安气的眼睛都要红了。
他最见不得别人说他哥哥不好,一句也说不得。
正要冲出去跟人理论,顾准却开了口:“不是说饿了吗?”
“我……”顾长安被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刚伸到胸口的怒火忽然被压了一下。
他迟疑了,虽然他哥在外面脾气挺好的,但是这样都不生气吗?这要是不给顾金生一个教训的话,以后什么难听的话说不出来?
顾准也不管他,说完自顾自地去了院子,顺带把锅架起来了。做饭是个费时间的活,柴火正烧着,顾准又从书囊里面取出了一盒糕点递给双胞胎。
顾长乐眨了眨眼睛。她记性比较差,而且记吃吃不记打,顾准前脚拿出了糕点,顾长乐后脚就忘记自己刚刚被欺负的事情了,叽叽喳喳地问:“哥哥,你不是说咱们家的钱又用完了吗?”
“我晚上回来的时候从书肆那边取了两本书回来抄,老板人客气,提前给我预支了一些钱。”顾准不是经常抄书,但是偶尔功课不忙的时候还是会抄一抄的,他的字在同龄人中间可算是出类拔萃的,抄得工整且一个错字都没有,这样的书往往能比别的书多卖一些价钱,书肆老板当然也乐意做顾准的生意。所以在顾准提出要预支一些钱的时候,老板立马就答应了。
顾长乐听了之后乐颠颠地回了一句:“这个老板可真是个大好人。”
顾长安拿了一块糕点,却想塞给顾准。
顾准有些嫌弃:“我不爱吃这些甜腻之物。”
好吧,顾长安歇了这个心思了,看来他哥哥是真的不喜欢吃糕点。
顾准看着他们吃的高兴了,这才从里面拿出几块去了吴婶子家。
吴婶子家的小孙子才三岁,真是喜欢吃甜的年纪,只是顾准把东西拿过去的时候又挨了吴婶子一顿批。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不会过日子,像这种金贵东西能少买就少买吧,这东西难不成还能当饭吃?”
“只是偶尔买一买,若说要常买的话我也没这个钱。”顾准解释。
“你啊你,买了就算了还非得送过来,这东西多贵啊。”
吴婶子一直在抱怨,舍不得顾准花钱,只是她儿媳妇就干脆多了,已经拿着喂孩子了,一边喂一边道:“娘,您操那个心干什么?人家顾准可比您厉害多了,换了您您说不定都没他强呢。”
这是实话,小小年纪就把一双弟妹拉扯大,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顾准今儿过来也不单单是为送吃的,见小孩儿啃的差不多了,他才问道:“我今日见到村长家的那个小孙儿,见他行事……似乎有些霸道。”
吴婶子一怔,而后缓缓转身,愁眉紧锁:“是啊,那孩子的性子确实不是什么好惹的。他平日里就横行霸道的,只是旁人碍于他爷爷咱们也不好找他们家麻烦。我前两次见他欺负长乐便说了他两句,结果你猜他怎么着?他竟然举着石头朝我脸上扔!
气不顺了,嘴里便连一句干净的话都没有。他爷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怎么教养出来的孙子竟这般不堪?他年纪也不小了,这会儿这般德行,长大了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养出这样的子孙,我看他们家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吴婶子说完,又加了一句:“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可不要跟旁人提起。”
“放心。”顾准安抚地笑了笑,“我不会乱说的。”
“婶子就知道你嘴严。”吴婶子放心了。
从吴家出来之后,顾准看了周边一眼。炊烟袅袅,一派祥和,可他心里只觉得可笑。这偌大一个村子,愣是没有他们家的容身之地。
回了家后不久,许久不曾迎客的顾家竟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顾永宁知道了自家小孙子犯的事,特意领着他过来给顾准道歉。
“我家这小子平时被我们娇惯坏了,说话也没大没小的,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几位多多见谅。”
“都是同一个村子里面的人,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了,你说是不是啊顾家大郎?”
顾准听着忽然笑了。
这话虽然是道歉,可他怎么偏偏听出了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呢?
顾永宁确实也不是为了诚心道歉,以他这个身份还犯不着给顾准道歉。他只不过是爱惜名声,所以才过来走一遭不给人留下话柄。
其实说实话,顾永宁对顾准也没什么好印象。杏林村不大,村里面除了姓顾的便是姓吴的,且租了高家田地的人还不少。这些人既然租了高家的地,肯定也是跟高家同一个鼻孔里面出气。高家人对顾准百般挑剔,村里其他人也是狐假虎威。若不是顾准打小就将自己的名声经营了起来,如今也不会这般好过。
而顾永宁作为村里的耆老,也是高崇德一手扶植起来的村长,自然对顾准带有天生的抵触。只是他惯会做人,虽然受了高崇德的恩惠,却也并没有在明面上如何为难顾准。
简单的到了两声歉之后,顾永宁便直接领着孙儿出去了。走了一截,顾永宁才停下对孙子告诫了两句:
“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别跟顾家那两个孩子走的太近了?他们生来不详,克父克母,你同他们走的太近,万一沾染了霉运可怎么好?”
顾金生不爱听这些罗里吧嗦的废话:“哎呀行了,老是说这几句话我听的都烦了。”
“只盼着你能听进去,别给我惹事就好了。”
“惹什么事了,惹着他们也配叫惹事?”
顾准站在门边,目送着这对爷孙远去直至彻底看不见。
顾长安跟顾长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黏到了他身边,见顾准一直盯着外头看便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一人也陪着他一块儿站着发呆。
顾准看到他们过来,已经收敛好情绪。直到走进书房之后,他才与系统道:
“你去查查顾永宁这些年一共贪了义仓多少粮食。”
杏林村设有义仓,里头的粮食都是各家供的,每存一笔都要记账以备荒年之用。只是因为村里没有什么仓库,所以这些粮食就放在了村长家,他们家地方大,能盛得起。
系统觉得费解:“你怎么知道他们家就一定贪了粮食?”
“我若是连这点东西都不知道,早就被人撕碎吃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蠢?”
系统噎了一下,觉得挺生气的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发出来,正想要借着查东西的事情让顾准求一求它,顾准便又开口了:
“你让我给你做任务,我也做了,如今让你办点事你自然得给我办好。别整日口口声声说自己比什么都强,结果到头来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我要你有何用?若真如此无用,咱们还是各奔东西吧。”
系统气绝。
这是顾准逼得,它今儿定得把这个顾永宁查得清清楚楚,彻彻底底!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查清楚了!
系统也确实证明了自己,它虽然有时候说的话确实有些蠢,也闹出了一些叫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但是调查一个小小村长它还是不在话下的。
不过短短一天的功夫,系统就已经把顾永宁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摸清楚了,甚至于他贪墨的粮食系统都能精确到几斤几两。
没错,它就是那么厉害!天底下像它这么能干的系统已经不多见了。遇上了还不珍惜,那纯粹就是王八蛋。
它也不是针对谁,只是最近那个王八蛋针对它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显然已经不把它放在眼里了。不对,是从来也没有放进去过!
系统本来是想在顾准面前好好的吹一吹的,结果这家伙忒可恶,一听到自己想听的之后就彻底翻脸不认人了,根本不在乎它说了什么,简直叫系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别提多晦气了。
然而顾准根本不在意它怎么想。用完就扔,这是顾准对系统的一贯态度。不过顾准在得知消息之后,也是立马就有了行动。
系统看他这样果决,自己都吓了一跳。
翌日上课,张先生带他们读的正是《论语》中的《宪问》。
张先生朗声读道:“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顾准深有同感。
系统却反问:“你这么做不是也有风险么?即使能够如愿,可也在另外一个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不是吗?你就不怕自己这么多年经营出来的好名声打水漂了?”
顾准手不释书,给这蠢货解释了一番:“名声这种东西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它于我而言只是个手段,并不是必要的东西。”
同一时间,顾永宁刚在家教完孙子练字,结果家里突然来了人。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顾永宁看着这些带着扁担跟秤砣闯进他家的不速之客,半天都没能回过神了。
他看向为首的里正,还有跟他斗了这么多年一直想要把他给拉下去吴用,带着些火气道:“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他家,简直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吴用先发制人:“顾永宁,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贪墨了义仓的粮食?”
“你……”一句话,叫顾永宁心头跳到了嗓子眼:“一派胡言,此事绝对不可能,你听谁胡说的?”
“听谁说的你就别管了,反正今儿大伙都来了,之前义仓里面有多少粮食账本上可都是写了清清楚楚的。你若是真坦荡,直接开仓让我们进去称一称。若是缺斤少两,那便证明你确实贪了粮食。若是没有,我再向你道歉也不迟。如何,你开还是不开?”
顾永宁哪敢开?
吴用厉声呵斥:“说话!到底开不开?!”
顾永宁吓得胡子都哆嗦了一下。
吴用瞧见顾永宁那张老脸由青转白,实在痛快极了:“或者,你心虚不敢开?也好,大伙都瞧清楚了,咱们的村长竟然心虚了,看来他果然贪了粮食!”
“我……”顾永宁张了张嘴,却不敢多说,因为他不论怎么说都是错。
纸包不住火的,但是身处其中,谁能保证不动邪念。一旦偷拿了,便再也停不下来了。只是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一向隐蔽,从未被外人发现过。
老天爷,这些人到底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第11章 偷粮(捉虫) 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乡亲们,我看咱们这位村长是不会放我们进去查粮了,既然他不肯放,我们就直冲进去,那里头放着的可都是咱们的粮食!”
“对,绝对不能让人白白贪了咱家的粮食!”
“都让开,我直接把锁给砸了!”
义仓的粮食在哪个屋子里头,他们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毕竟当初存粮的人时候村里的人可是在旁边盯着呢。一群人一窝蜂地就冲了过去,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直接举起了锄头,狠狠一捶。
一声巨响,门直接被砸穿了,上面的锁也被砸成了两半。
顾永宁又急又气,看到他们冲进里头了,赶忙跟着一块过去:“你们这是擅闯民宅,当心我去高大人那边告你们一状!”
吴用回头冷笑:“话别说的太早了,谁告谁还不一定。”
顾永宁抚着胸口,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顾家的两个儿子慌忙过来一左一右地扶着他,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顾金生也突然成了哑巴似的,默默地龟缩在墙角,连上来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顾家一家人都气坏了,但是生气之外更多的还是心虚。那粮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自家人知道。
顾家老太太又慌又怕,催促道:“老头子,你快想想办法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屋子翻了个遍吧?”
顾永宁狠狠地喘了两口气:“事到如今,我能有办法?”
这群人根本就不听他的,后面跟着的那位里正虽然自始至终都没表过态,但看他站在这里便已经是他的态度了,今日之事恐怕不会善了。
一家人都惶惶不安地站在义仓外头,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吴用心急,在里面赶紧催着人把粮食都撑了一遍。果不其然,粮食缺了一半都不止!当初放进去的可有200斤粮食,现在里面剩的连100斤都不到!89斤,跟他之前听到的分毫不差。
还有一些麻衣布匹,更是一点都不剩了。呵呵,看来这义仓里面的硕鼠还真是不少呢。
等着,他今天不叫顾永宁好看他都不姓吴!
当吴用阴着脸从里面出来后,顾永宁便知道完了。且阴沉着脸的还不止他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都这般仇视地盯着顾永宁。
糟了……
顾永宁闭上了眼睛,他苦心经营的好名声,他头顶上顶着的这个村长的名头,全完了……
之后的事,也都如了吴用的意。吴用这小半辈子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把顾永宁彻底踩在脚下,如今心愿达成,再没有什么时候能比这更让他高兴的了。
不过今天的事情能这般顺利,还得多谢那位不声不响的能耐人,真没想到啊,平日里看着那般温和却能有如此之心机。人不可貌相这话,说的半点都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