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她倒吸一口气。
捏着信封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妈,妈……小妹汇了一笔钱回来,啥,啥意思啊?”
老三媳妇、老四媳妇听见这话儿,腾地一下站起身凑过来,把手里的鞋底往簸箕里一扔。
“嘿,大嫂你傻啊,看信上咋说的啊?”
陈红梅脸色变了又变。
眼底的挣扎终究被这张汇款单击垮,在这短短的两秒里她已经做好了取舍。
她眼巴巴地看着大儿媳,忍不住催促道:“珍珍……你五妹是不是说,这钱准备给老六买房?”
作者有话要说:
陈红梅最喜欢老六~~
以前对老五也不错,只是时间太长了,亲情也会被消磨掉……现在,真一对祈家人来说,当然就不那么重要了
第4章
这话一出,不说好脾气的叶春妮翻白眼。
老三媳妇何招娣跟老四媳妇葛笑笑便因婆婆的偏心气歪了嘴。
率先表达了不满。
“妈,家里又不是没地方给老六住,怎么就一定得给他买房了?老六一个孤家寡人,婚都没结,给他买房还不如给大富呢,我和大富可是给您生了三个孙子。”
“大富老实,不像老六心眼那么多,借着妹夫的东风到砖厂当工人,一个月小三十块还能住厂子里,他不差钱也不差住的地儿。妈,你可不能太偏心啊。”
“……还有我和大贵。”
“大贵身体没大哥、三哥壮实,但他干的活儿一点不少啊,妈,我和大贵还打算再怀一个,家里处处都得花钱,老六的房子……”就不买了吧。
叶春妮心里原有疙瘩,见两个妯娌已经冲锋陷阵了,这才把那股子憋屈摁了回去。
她作为长嫂,不是特别斤斤计较的性子。
也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得分厚薄。
但也不能偏心太过了。
公公还好,瞧不出偏谁。
但婆婆确实疼幺儿,一门心思给老六谋好处,老六分太多就意味着他们能分的那份变少,谁能没点意见?
她舔舔嘴唇,边打开信纸边试探:“不会吧,这么大一笔呢,就算小妹同意,妹夫他……”
“咋不可能,天奇当初宁愿被赶出家门也要跟老五结婚,不就是几百块钱嘛,就是咱家,也不是拿不出来。”
何招娣和葛笑笑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撇了撇嘴。
陈红梅没注意到儿媳妇的不满,或者说,瞧见了也不在意。
反正家里的钱都在她手里捏着,她想补贴谁就补贴谁,只有她们讨好自己的份儿,断不可能自己这个做婆婆的去考虑儿媳妇的心情。
说起家里的存款,陈红梅是骄傲得意的,但自个儿掏钱和女儿补贴是两码事。
前者她心肝疼,后者她面上有光,走路带风。
想当年,他们一家八口被逼着分家,除了五十斤红薯,两床烂棉被,一毛傍身钱都没分着。
那时候愁得呀整宿整宿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至今回想起来眼睛依然发酸。
好在一家人齐心协力,顺利度过了难关,不仅小闺女找到了好女婿,还通过倒卖山货砌了这青砖房。
她的几个妯娌,哪个不是眼红得很唷!
可惜当初砌房子时手头不够宽裕,买不下别处的宅地基,只得在原来的旧屋上重新盖。
如今虽然比不得女婿家富贵,但在红顶寨,他们家的条件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再数一数二,孙子孙女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
房子再大也变得不够用了。
老三老四刚结婚时,家里还算宽敞,这会儿却不成了。
老大祈大强结婚十三年,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
老二是闺女,早早嫁出去了,不及老五嫁得好,日子也算勉强过得去。
老三媳妇肚子争气,一胎就生了三个儿子,眼下又怀了第二胎,看怀相恐怕又是个小子。
老四媳妇第一胎生了丫头片子后,就再未开怀,见天熬药也是一笔花销。
至于老六呢,心眼活,嘴巴甜。
跟他姐夫关系不错,这才在镇上砖厂谋了个岗位,他平常不住家里,陈红梅也没提让他上缴工资的事,但家里总不能不给他留屋子睡觉。
这么一来,对于人丁兴旺的老祈家,房子就不够住了。
至于老五……
脑中浮现出祁珍的脸,陈红梅眼底浮起一抹复杂。
似是怀念,又似是庆幸,让人难以读懂她眼中一闪即逝的情绪。
“不是给老六的。”
叶春妮一目十行,竟不知是失望还是快意,道:“小妹让咱们帮忙把秦瞎子那老房子买下来。”
“什么意思?是她自己要的?”
陈红梅心里的小算盘落了空,声音陡然拔高。
她面容严肃,不认同道:“咱们红顶寨四周都是山,就算山路已经挖通了,下山比以前方便,但怎么也比不上城里吧。她吃饱了撑的要回山里买?再说,凌家不是普通人家,亲家公是干部,亲家母是老师,他们县里分的房子也不小了,小夫妻俩住在干部大院里多体面啊。何必花冤枉钱买乡下的破房子?就算要买,买余家坝的不行吗?”
余家坝地势平坦,几个大队都被红溪河环绕。
因着不缺水,打谷机容易下田,每年粮食产粮不仅比红顶寨高上一大截,家家户户要干的活儿也没山上累。
离镇子近,要赶集也方便。
陈红梅是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鉴于“她”不是寻常人,她又不敢全盘否定祁珍的做法。
忍不住猜测秦瞎子的老房子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妈,那是小妹的钱,她愿意咋花就咋花!”
叶春妮懒得看婆婆抓破脑袋替老六想辙儿的样子。
反正花不到大房身上,她宁愿这笔钱谁也甭花。
“凭啥?她花钱大手大脚我还不能说两句吗?”
陈红梅声音愈发尖锐,脸上带着薄怒。
骂完还觉得自己委屈:“我又不是黑了心肝要吞她的钱,春妮你自己说,老五跟家里是不是越来越生分了。前几年还时不时给家里补贴票补贴钱,最近两年除了寄些乱七八糟的药丸子,每次给家里汇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白瞎了我和老六……”
察觉到几个儿媳妇好奇打量的眼神,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挥了挥手,表情不自然道:“你爸当初反对她和凌天奇结婚,说齐大非偶时,我和老六可是帮着她说话的。”
这话自然是托词。
说药丸子没有效果绝对是昧着良心,话赶话了。
事实刚好相反,祁珍给他们的养生丸确实让人显得年轻许多。
就连天生皮肤黑的大儿媳用了那丸子,立马跟刷了几层石灰粉似的,皮肤变得又白又嫩。
陈红梅怀疑老三媳妇能平平安安生下三胞胎也有那丸子的作用。
只有老头子不知道在倔什么,打死不肯用。
现在看着比她老了十多岁不止。
陈红梅想到这儿,心里怪不是滋味,还有对比后的难堪。
老头子的做法衬得她这个当妈的过于无情。
仿佛只有他记得闺女,自己完全被祁珍的糖衣炮弹笼络了一般。
可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不管什么年纪,有得选时都希望自己比同龄人年轻好看。
何况,闺女换人已成定局。
别的好处都沾了,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上较劲又有什么用?说句粗俗的话,那叫当了女表子还立牌坊。
陈红梅这样想,不代表一点也不疼莫名其妙没了的亲闺女。
她也疼啊。
只是人的心就那么点大。
她不止祈真一一个孩子。
除了祈真一,她还有别的儿女。总不能为着小女儿,一家人日子就不过了。
况且,她也害怕事情捅破后祁珍对另外几个孩子不利;
如果她心肠黑一点,一封信把他们告到公社革委会,他们谁敢质疑她不是祈真一呢?
人家只会觉得他们两个老东西疯了。
陈红梅拼命给自己找借口,仿佛这样就能抵消她被祁珍带来的好处迷了眼的事实。
她更不想面对祁珍的孝顺带给她的得意、虚荣。
只是,在享受祁珍带给她的好处时,她也忍不住嘀咕,这样好的玩意儿在她手里跟不要钱似的,随便卖给哪个有钱人也不便宜吧。
那肯定还能拿出别的好东西来。
毕竟,“她”不是普通人啊。
一旦滋生这个念头后,陈红梅便忍不住试探。
每每试探,祁珍就奸猾地转移话题,这便让她更多想一分。
有时候她会怀念曾经听话活泼的开心果,但现实总是能将残留的温情打碎。
两个女儿,祁珍带给家里的好处远远超过祈真一,为了这个家,她的小女儿只能是祁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