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缝隙将分离机外壳拆卸下来, 王鸾对着里面大大小小的零件一通操作。
不懂行的人看零件一个个被顺利拆下来, 只觉得厉害,懂行的人就知道,她什么也没干就是在乱拆。
王鸾是为了拖延时间, 干脆把整个机器拆一遍, 好在这东西个头大,可以拖延不少时间。
她进入飞船后,这一路上看到不少人,粗略估算一下这飞船上恐怕有几百人,比先前傅祁他们的人估算的还要多。
这么多人,她一个人要带着严琼玉逃跑,恐怕很难, 要想办法通知傅祁留在外围的人他们现在的坐标。
想到刚才看了几眼的严琼玉,王鸾焦虑, 他瘦了很多, 好像还坐着代步装置。为什么,他的脚是出什么问题了吗?这些星匪虐待他了吗?
如果不能及时通知那些军团士兵赶过来,不如她想个办法把这艘飞船整个炸了吧?
飞船炸了, 说不定能趁乱逃跑,只要她能去到这艘飞船的能源舱,炸飞船也不是不能实现。
王鸾思考着问题,手下不停,房间里的空地很快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零件。
看守她的星匪瞧着她的动作,啧声道:“嘿,她还真会修啊!”
另一个星匪不停挠着自己后脖子,好像觉得痒痒,嘴上和同伴闲话:“瞧着挺厉害的,她不是说自己是修理师吗,是不是什么都会修?我房里有个暖风口坏了,睡觉冷得要命,待会儿也让她去修一下。”
“你要这么说,我也有个游戏轮坏了,她能不能修啊?”
王鸾正拆到分离机里的一个旋转环,发现里面的神经丝断了,这东西特别脆弱,顶级机甲上也有这东西,链接精神力用的,很容易坏。该不会就是这里坏了吧?
王鸾忽然回过神,无语地在自己手上拍了一下。她为什么真的认真找起机器的问题了,她又不是真的接单来修东西的!
真是职业病,看到什么坏了不自觉就想去探究和维修。
听到两个星匪的讨论,她插了一句话:“我都可以修。”
如果能在飞船上多走走看看,搞清楚那些星匪具体分布在哪里,哪怕熟悉一下逃跑路线也好啊。
两个星匪一听,用枪敲了敲墙壁:“你要是能修好这玩意儿,我们也可以晚点再杀你,把我们的东西都修好了再杀怎么样?”
两人想看这修理师被吓唬到的怂样,见她没什么反应,不大爽快的骂了两句。
敲枪那星匪看同伴时不时挠脖子,手指甲里也挠出了带血的皮屑,嫌弃道:“身上痒痒吗,看你挠个不停的,是不是又好长一段时间没洗澡了?”
“放屁,我前几天才洗了澡。我这两天浑身都痒痒,后背这一块特别痒,我看还有几个兄弟也痒痒,可能是这破地方辐射厉害,我们在这待久了。”
“唉,是啊,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可能是看同伴一直伸手挠,他也莫名觉得身上痒痒了起来,不舒服地挠了挠后颈。
王鸾看着面前被拆开了一小半的分离机,感到非常为难。
倒不是因为不知道怎么修,而是她好像误打误撞已经找到问题并且修好了这东西。
本来坏的就那么一点,不熟悉机器构造的人觉得复杂,但她折腾一下就搞完了,所以接下来把拆开的部分安回去就行。
但现在的关键是,她到底该不该修好这东西啊?
这时,又一个星匪走进来,问道:“这么久了,这狗屁修理师修好了没?”
先前那两个星匪看一眼王鸾忙碌的身影:“还没呢,不过看着好像快了,我看她就没停过。”
那星匪打断王鸾:“行了,别干了,先去隔壁实验室里修其他东西。”
“咋?实验室那又闹什么事了?”
“别提了,那两个研究员毛手毛脚的,又搞坏了什么仪器,我也不懂,说马上要用,让这家伙过去看看。”
王鸾听到实验室就停了手,心说该不会是严琼玉刚才认出她了,故意搞破坏让她过去见面吧?
她跟着星匪又转到了隔壁的实验室里,透过玻璃,看见严琼玉的背影,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将她带过来的星匪停在玻璃实验室门口,看一眼严琼玉的背影,眼神里有一丝畏惧,他没有进去,只用枪口敲了敲王鸾,催促她进去:“老实点,敢耍什么花样,一枪崩了你!”
严琼玉像是被打扰,往这边看过来一眼。
王鸾压下自己雀跃的步伐,尽量平静的走过去。
“这台显光仪坏了,你就在这修。”严琼玉专注于手中的药剂,头也没抬说道。
王鸾没吭声,走到他旁边不远处,去看那台坏掉的显光仪。但是这一次,她根本无法专心检查是哪里坏了,只忍不住去看身旁的严琼玉。
毫不夸张的说,她刚才听到严琼玉出声,差点眼睛一酸哭出来。还好他没有出事,还好她找到他了。
整个实验室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一个穿着消毒服的研究员,离他们远远的,似乎在害怕什么。
外面是好些个隔着玻璃看守他们的星匪,她站在这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不能和严琼玉说话。
近距离看,她发现他瘦得有些可怕,唇色也苍白。最重要的是,他的腿好像是真的断了,用简易的固定绷带缚着,敷衍地处理过,无力搭在那。
王鸾想炸飞船的念头空前膨胀……想连严琼玉也一起炸了。
严琼玉没有理会她时不时飘过去的眼神,也没有任何异常,处理药液,放下培养瓶,记录着什么数据……王鸾定睛一看,他在写的哪是什么数据,分明是她以前教他的家乡汉字。
“一个小时后,去走廊尽头的洗漱间3号隔间。”
王鸾看着他数据本上这句话,轻轻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看到了。
严琼玉听到她带着鼻音的一声嗯,写字的动作停顿一会儿,又在纸上划动起来。
他用的似乎是某种试剂,字写在纸上是粉色的,和上面那些记录复杂数据的黑色字迹对比鲜明。
王鸾看过去,见他一脸正经冷淡,手里却写着:“王鸾小姐,家里的猫最近怎么样?”
王鸾:……猫你个头!这个时候还问什么猫!还能怎么样,胖的就快比你重了!你连一只猫都比不过你还有脸问!
严琼玉听到旁边的王鸾小姐冷哼声,他接着写:“我前两天做梦梦见王鸾小姐……”
王鸾有些好奇,他梦见她什么了?
她正等着严琼玉写他梦见什么,猜测是不是说肉麻话安抚她的小把戏,就见严琼玉写到:“梦境太长不方便写,此处略过。”
王鸾手上一重,把正在拆的显光仪地盘捏出一条裂缝。
纸上粉色的字迹不断:“总结起来,也就是很想王鸾小姐。”
王鸾:“…………”
那台显光仪也只有一点小毛病,王鸾一拆开盖子就看出来了,磨磨蹭蹭对着空气修理了半天,眼看看守的星匪狐疑地要走过来催促,她合上盖子说:“修好了。”
严琼玉伸手过来打开开关试用,手指无意似的擦过她的手。
“嗯,不错。”他说着,另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指擦过某种透明试剂,在那些粉色字迹上抹过,那些粉色字迹就逐渐消隐。
王鸾又被带回隔壁的房间去,她想着刚才严琼玉写下的字句。好不容易见到,他正事不写,尽在那涂抹些混账废话!
从分离机里拆出一个小玩意,王鸾仗着看守的星匪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光明正大改装,并趁他们不注意将做好的小东西塞进了口袋,然后她看看时间,提出想去洗漱间。
去走廊尽头的洗漱间时,王鸾看见玻璃实验室里没有严琼玉的身影。她往前走,洗漱间有两个门口,另外一个门口守着一个星匪。
她走进3号隔间,关上门,咳嗽一声,立刻听见了从隔壁传来不紧不慢的敲击声,一段非常简单的旋律,严琼玉曾经给她弹奏的海石琴曲,就是他胡乱编的那首《亲爱的王鸾小姐别生气》。
严琼玉轻轻敲完了一小段旋律,忽然察觉头顶有声响,抬头一看,王鸾拿着一件小工具,把隔间上方的挡板给拆了,整个人轻巧地从另一边跳了过来。
严琼玉坐在轮椅上,看到她落到身前,脸上露出笑容,轻声说:“王鸾小姐。”
王鸾从口袋里摸出个小东西贴在门背,对严琼玉说:“从分离机里拆下来的吸音装置,可以说话,只要不是太大声都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不等严琼玉开口,她又严肃急促地说:“只有我找到了这里,我还没有找到办法和傅祁的人联络上,我一个人的话没有把握能平安带你离开,你有什么计划吗?”
严琼玉:“王鸾小姐,你先别着急。”
王鸾:“能不急吗!你的腿要赶紧出去找医生治!你不痛吗!”
她说着,眼泪突然扑簌簌往下掉,严琼玉看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不敢笑了,揣着手坐在轮椅上不太明显地战术后仰。
王鸾忽然恶狠狠地扑到他身上,抬起他的脸,狠狠地亲他。
严琼玉张开嘴温柔地回吻她,扶着她的腰,等到她终于将他松开,他说道:“王鸾小姐,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先别害怕。”
王鸾吸气:“我不会怕。”
严琼玉用一种医生通知病人得了绝症的委婉语气说:“前几天,我在这艘飞船里投放了一种病毒,在这艘飞船上的所有人都会被感染,你现在应该也被感染了。”
王鸾:“……?”
第87章 我不能相信别人,但老婆不是别人……
严琼玉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在发现被抓后, 他就思考过,理想国那些暂时被他压住的旧势力不说,至少还有个傅祁会尽力营救他。
因为他答应给傅祁的药剂还没有兑现, 看在那巨大的价值上,他也不会不管。可要说相信, 他其实也没有那么相信傅祁。
更何况比起等人营救,将性命寄托在他人身上, 严琼玉更喜欢自己主动把握一切,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投放了病毒。
虽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但是王鸾小姐出现在这艘飞船上, 还是令人措手不及,他很少能体会到这种“惊吓”的感觉。
严琼玉重复了一遍:“王鸾小姐,你不用害怕, 我保证, 你不会出事。”
王鸾无语凝噎地看着一脸无辜温柔的严琼玉,她并不是害怕,她是心情复杂。
本来以为自己是英雄救美来的,结果现在才发现自己是送死来的。
“这病毒是我研究变异信息素的意外产物,除了我没人知道,它是一种全新的病毒。它会导致人体内的信息素A细胞发生裂变,短时间内造成A素堆积, 从感染到死亡应该是在5到8天。”
“这病毒和变异信息素有关联,所以它有一个特质, 如果体内有变异信息素, 在一定程度上会减缓发病的速度。”
“在这艘飞船上目前体内有变异信息素的人只有三个,我、严慕还有王鸾小姐你。请放心,等飞船上的其他人都病发, 我们就可以安全离开,只要回到我的实验基地,我会尽快研制药剂控制我们身上的病毒。”
王鸾一直安静听他说着,他说完了,她才开口确认道:“所以,如果我没来的话,你就要在这里等着所有人都死了,然后你拖着断掉的腿,守着一船死人,忍着身上病毒的折磨,等人发现吗?”
这些人藏在陨石带里,天然能屏蔽外面的联络讯息,她已经尝试过,发不出讯号。这种大型运输飞船至少需要两人驾驶,严琼玉一个人大概率开不了,到时候就剩下他一个人要怎么求生呢?
王鸾随便一脑补,就是一部生化恐怖片。
差点沦为生化恐怖片主角的严琼玉觉得这不是问题:“我不觉得我会轻易地死在这种地方。”
是的,他这么聪明,最后肯定能逃生,只是想一想这个过程中他要遭受的痛苦,她就觉得煎熬。
“你不能……更在乎自己一点吗。”王鸾低声说。
严琼玉看着她的表情,柔声说:“可是王鸾小姐,我已经很在乎自己了,如果不在乎,我活不到现在。”
严琼玉只是顺嘴卖个惨,想让王鸾小姐眼中可见的怒火稍微熄灭一点,可是说完了就见她控制不住地哭起来。捂着眼睛,肩膀耸动,忍着哭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上次看她这样哭,还是在易感期。
真是要命,严琼玉干脆地举起一只手做投降状:“行,我错了,不说了,下次不敢了。”
王鸾压根没理他,自顾自捂着眼睛。严琼玉试探着去拉她的手,可她虽然哭得惹人怜爱,但那力气十足的标准Alpha,拽也拽不下来。
严琼玉:“不好,要被外面的人发现了,王鸾小姐你先停一停。”
没用。
严琼玉摸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刻意又痛苦地嘶了一声。王鸾这才放下手臂,红红的眼眶泛着水光,蹲下去拉他的裤子查看他的伤口,时不时抽泣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