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和接过信封捏了捏,还挺厚实。
手里有钱心不慌,等到有合适的机会,可以在工商局的家属区整一个大一点的福利房。
“谢谢三舅!”他把信封揣进兜里,又和刘德厚握了握手。
“咱俩之间,还说什么谢与不谢的!”刘德厚往里头瞄了一眼,“眼看快要开席了,咱们进去吧!”
村里的人一来,顿时就热闹了,在单元楼的前坪里,大家忙活着摆开桌子,加上江沅家的亲戚,竟然也坐了七八桌。
因为结婚这样的大喜事,杨清风特意批准,让纪清和在单元楼的前坪砌了两个简易的土灶,一个用来炒菜,一个用小火热着蒸笼保温。
所以中午做饭菜,也不至于展不开拳脚。
请来的厨师的手脚麻利,等着最后一个青菜起锅,前来帮忙的女眷就开始把菜从旁边的保温蒸笼里拿出来。
有鱼有肉,还有卤味、小炒,菜品十分丰盛。
中午十二点过八分,司礼对准了表,准时扯起嗓门,
“今天是我们纪清和同志以跟江沅同志的结婚好日子,在这里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开餐!”
“好!” “好!”
随着大家热烈的掌声,帮忙的人开始往各个桌上送菜。
就在大家正准备拿起筷子开吃时,纪效国和刘梅香陡然出现在了门口。
两人刚刚站定,一个穿着戏服的男人将两人扒拉开来,脸上抹得又红又白,兰花指一翘,一口戏腔就唱开了,
“瞧~前面这家人有喜事呀~”
纪清和定睛看了看,可不就是几日未曾见面的纪弘文。
他怎么成这样了?
第74章 喜宴风波下 11号更新~
纪弘文称蹭一下就窜进院子里, 手里的水袖一扬,“这真是~是~,牛郎织女~好成双~呐~”
唱完这一句, 他把手举在半空中, 又定了一个台型。
坐在他旁边桌上的一个中年婶子,本想抬起筷子想去夹腊猪腿, 被他这一吼, 吓得手里的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她朝着纪弘文一瞪,捡起筷子就骂开了,“你怕是个神经病哦!”
他不为所动,仍然保持着高高扬起的嘴角,因为没有练过基本功,他的身体还有些轻微的摇晃,此时抿着嘴,还努力的在凹造型。
神经病这个词没有刺激到纪弘文, 却不知道刺激了纪效国的哪根神经, 他气势汹汹的走过去,用手指着那个婶子,
“你怎么说话的呢,哪里能随随便便骂人?”
神经病这个结果, 他接受不了,也不允许自家如此优秀的儿子被定义为神经病。
“我怎么说话的, 你自己看!”这婶子忙不宜迟的夹了一筷子腊猪腿塞进嘴里,嚼了两下, 又拿筷子一指,“他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整桌吃饭的客人,都随着她的动作朝纪弘文看过去, 有的还嗤笑出声。
“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纪效国气得血冲脑顶,当即伸手就要去掀桌子,手刚抬起来,就被快步赶来的纪清和钳制住。
当着这么多人,他不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是好言相劝道,“爸,做事别冲动!”
“你想干什么?”纪效国没想到这平日里从没做过什么事的小儿子力气这么大,他一时竟然挣脱不开。
纪弘文可是他的亲哥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别人说成神经病,难道不该气愤吗?
纪清和知道,今天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必须获得大家的同情,他使劲一瞪眼睛,当即红了眼眶,
“爸,我还想问你,你想干什么呢?今天是我的婚宴,你…是想让我结不成婚吗?虽然您和妈为了哥哥,早就说跟我断绝了关系,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曾是你们的儿子,不是吗?”
他这一段话,语气哀求,似是有无尽的委屈,但同时,也道明了已经断了关系的事实。
“不就是想来占便宜么!还说那么多有的没的?”
“有些人就不配为父母,儿女终身大事都想搞点破坏!”
“神经病还不许人说了?”
“……”
在座的,都开始议论纷纷。
纪效国站在原地,看着大儿子还在努力的凹造型,突然也觉得有些尴尬,只好使劲先把他拉到一边,搬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清和,你也看到了,你哥已经这个样子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刘梅香哭哭啼啼地走上前来,拉住纪清和。
看得出来,小儿子的心已经跟他们不在一块了,虽然说两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她以后可以依靠的,怕是只有大儿子了。
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纪清和或许会有所顾忌,所有的要求,都必须今天提出来,过了这个村也就没这个店了。
纪清和面带微笑,“我怎么救他?把我工商局的工作送给他可好?”
纪弘文上一秒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听到工商局三个字立马抬起头来,眼睛里好像都在放光,“工商局,工商局,我要进工商局!”
纪效国怕他激动,不停的安抚,“好好好,进工商局,你坐下来坐下来!”
刘梅香没想到纪清和这么直接,又是一把眼泪,“清和,我知道,这很让你为难,但是谭富强说了,只要你从工商局出来,药厂一定有你的位置!你不会没有工作的……”
她始终相信,大儿子只是一时受了刺激,他心中对当.官的执念太深,如果圆满了,说不定有可能恢复正常。
纪清和都被她气笑了,“你们还是真不要脸!”
刘梅香一瞬间都被他骂懵了,缓了那么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只差没跳脚,“你个小畜生,怎么跟爸妈说话呢?”
纪清和上一秒还是笑的,下一秒便把脸拉了下来,“你还知道自己为人父母啊!今天是什么日子?不说祝福就算了,趁着儿子大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咄咄逼人的来抢工作,如果我是小畜生,那你是什么呢?”
结尾这几句话,他咬词格外清晰,饱含着极大的愤怒。
“工商局的工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我们局长就在这里,就算我同意,他也不会同意,劝你们早点死了这条心,该回哪回哪去吧!”
纪效国被他气的坐不住了,本想冲上来打纪清和,但是一想到刚刚力量悬殊,他又改变了方向,朝江沅走去。
看得出来,小儿子很爱这个女人,在她身上下手,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人还没有靠近,便被江野眼疾手快的拦住,“老爷子,你想干点啥呢?就算你想干点啥,也得问问我的拳头同不同意!”
说着,他转了转拳头,眼神里满是挑衅,进行和碍于父子这层关系不好动手,可他却不一样,没什么好顾忌的。
纪效国比江野矮了一个头,再看看对方人高马大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好惹的,他只好朝着江沅吼道,
“你看清楚纪清和是什么样的人了吗?他自私忘本,致亲情与不顾,你想嫁给这样的人吗?”
自从那天晚上,纪清和想跟家里划清楚关系以后,他几乎一个晚上没睡着,直到天亮鸡叫时,心里才有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他纪效国,以后只有纪弘文一个儿子。
“怎么?恼羞成怒想搅黄自己儿子的婚事吗?”江野双手环胸,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他。
纪效国不服气,“我的事儿,哪里是你这样乳嗅未干的黄毛小子能指点的!关你什么事?”
他其实不是想搅和婚礼,只是想给纪清和施压罢了。
杨清风也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老爷子,我们工商局的岗位,可不是能随意顶替的,你大儿子病了,就应该带他去看医生,而不是在这里瞎闹,赶紧走吧!”
他今日算是大开了眼界,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偏心的父母。
纪效国也是见过事儿的人,一看说话人的风范,立马也猜得出来他是个当.官的,赶紧快步走上前,
“领导,我大儿子非常优秀的,他是出国留学生,绝对不会比纪清和差!”
“好了!”刘德厚爆脾气上来了,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纪效国,你还要点脸不?纪弘文为了给人家做上门女婿,跟你们闹掰时是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吗?
哪怕他进了工商局,也没你半点红利吃,清和跟你们划清关系,那真是划对了!”
刘梅香本来还在抹眼泪,看着自家三哥这般愤怒的样子,一时也有点怵,“三哥,你怎么帮外甥,不帮妹妹呢?”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刘德厚鄙视的看了她一眼。
眼见大家对基本的情况也了解了,纪清和适时的站了出来。
“今天是我结婚宴请宾客的好日子,本来不应该把这些家长里短的破事扯到台面上来,但是你们做的这些事情太让我心寒了,今天我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说一次!”他故作哽咽,
“等你们退了休,我会按照一般的养老的标准每月按时给你们生活费,只是我们作为母子父子的情分,就到这里结束了,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
可能是他占用了原主的身体,说到最后,竟然不自觉的流下一行眼泪。
江沅默默的从后面走上前来,轻轻的挽住他的手,“清和,你不是一个人,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她从未见过他流泪,心疼的不行。
“来来来,我给你们写了一份关系切结书,清和你今天就割点肉,打发他们点钱,索性一次结清吧!”刘德厚毕竟是老村干部的,对这些门路熟得很。
“我们要八百块!”纪效国决定于狮子大开口。
签了切结书,纪清和以后就再不会管他们了,当然要一次性要个够。
当场喝喜酒的客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分明就是为难人嘛,八百可不是个小数目,这是要人命!
“行!”纪清和点了点头,看向刘德厚,示意他可以动笔了。
他不知道居然还有切结书这种东西,如果能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花八百块钱甩了这三个麻烦,那也不算亏!
刘德厚知道自家外甥有点钱,没想到他手上能有这么多现钱,当即乐呵呵的开始动笔,不过两三分钟便写好了一份切结书。
纪清和拉着刘德厚进了屋子,没多久,便拿出了一拓钱,用方巾包着放在了桌子上,
“这些钱,是我这么多年省吃俭用,加上上一次给药厂研究药方有功的奖励,还有跟我三舅借了一些,才勉强凑齐的!希望你们以后好好生活,不要再来为难我!”
倒不是他拿不出这么多钱,只是树大招风,当然要收敛一些,找找借口为好。
周围的人一阵唏嘘,看向他的眼神里饱含着无限的同情。
“一手交钱,一手签字,等会儿我就拿到街道办公室,把章盖了!”纪清和刷刷的在切结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到了这步田地,纪效国和刘梅香也没了办法,只好默默的把字签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纪清和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早知道就应该再多要点,可是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刘德厚是个急性子,等他们签好字,招呼纪清和上了拖拉机,直奔街道办公室而去。
江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根棍子往地上一抽,“既然和我妹夫已经没了关系,那我们这里也不欢迎你们,就赶紧走吧!”
纪效国拿起方巾包着的钱,又拉起还在唱戏的纪弘文,心情复杂的往外走。
刘梅香当然也不好再待下去,默默的跟上了两人的步伐。